第一百一十九章 斬草除根
太后和嬴政在大殿內僵持著,二人誰都沒有說話。立在殿內的人都不敢大聲呼吸。
許久,只聽太后冷冷地說:「韓芳,韓姑娘,你真是一個好姑娘!」
寒芳也摸不清太后說這話的意思,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答話。
太后冷笑一聲:「你就這樣不懂宮中的規矩嗎?哀家同你講話,你卻無動於衷?」
「啊?哦!」寒芳連忙行禮,卻找不到話說,心頭突突直跳。
太后咬著牙說:「大王國事繁忙,無暇管理後宮,你是越來越不懂宮中規矩了,看來哀家需要好好治理一下後宮了。」
寒芳心裡一凜,知道太后在向自己發難。
嬴政更是駭然,太后是後宮之主,要想以管理後宮為由刁難寒芳,就連自己也無法干涉!
趙高站在一邊卻隱約露出幸災樂禍的模樣,只是這模樣稍縱即逝。
寒芳暗自盤算該怎麼辦,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被嬴政緊緊地握住,耳邊聽到他冷冷的話語:「母后……」
太后厲聲喝止道:「王兒住口,祖宗法律,大王也不得干預後宮事宜。」
嬴政一時為之語塞。
太后懶懶地坐下,揚聲道:「來人,把這個不懂規矩的婢女給哀家拿下。」
兩個內侍聽到命令走了出來。
寒芳已經明白了太后的目的,她要用自己作人質交換嫪毐。她腦子飛轉:是把兩個內侍撂倒?還是束手就擒?
正猶豫間嬴政已搶身護在她面前,狠狠瞪了一眼內侍。雖然他不能公然干涉母親管理後宮,但是誰也別想把她從他身邊帶走。
嬴政凌厲的目光嚇得兩個內侍渾身一顫,呆立在原地。
太后斥道:「還不拿下!」
兩個近侍進退兩難,額頭上的冷汗啪嗒啪嗒滴了下來。
正僵持間,王翦大踏步走了進來,行了軍禮,在嬴政身邊輕聲耳語道:「大王,整個大鄭宮已經搜遍了,沒有搜到嫪毐。不過微臣發現了一條通到宮外的秘道,估計嫪毐已經逃出大鄭宮。」
嬴政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有些失望,沖著太後面無表情地說:「宮中已經清查完畢,驚擾到母后,還望母后恕罪。」
太后暗自欣喜:嫪毐已經從地道安然逃脫,也不枉我託了些時辰!嘴上卻諷刺地說:「大王真是公而忘私,為天下作出表率。」
嬴政一心只想儘快擒獲嫪毐,也無心理會太后,拉著寒芳的手往外走。
兩個孩童從殿外嬉笑著跑了進來。大一點的三、四歲,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後面小的才一、二歲,樂呵呵蹣跚著跟在後面。
嬴政掃了一眼繼續往外走。
身後,趙高陰陽怪氣地說:「這兩個孩子多可愛呀!小模樣兒真討人喜歡!」
寒芳心裡突然浮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嬴政心中猛地一驚,只是急著擒拿嫪毐,忘記了嫪毐的兩個孽種,轉身故意問道:「母后,這兩個孩子是何人?」
太后心裡也是一驚,故作鎮靜地掩飾道:「哀家在宮中寂寞,這是哀家收養的兩個孤兒。」
嬴政正在思索怎麼辦,趙高陰陽怪氣的聲音再次響起:「啟奏太后和大王,按秦律,宮中不得收養非王室血統子女。」
嬴政順著台階就下,沉聲道:「哦!原來是這樣。王翦,將這兩個孩子帶走!」
「是!」王翦帶著一個虎賁軍上來抱起了兩個孩子。
「娘!娘!我怕!壞人抓我,我怕!」兩個孩子驚慌地伸著小手向母親哭喊,手抓腳踢地掙扎。
太后護犢心切,站起身,從台階上沖了下來:「嬴政,他們和你一樣是我所生,你要把他們怎麼樣?」
嬴政的臉微微一紅,乾脆不理不睬,一跺腳低聲喝道:「走!」拉著寒芳的手大步往外走。
「內侍,把孩子給我搶回來!」太后說著已經不顧自己的身份,撲向前和王翦搶孩子。
王翦哪裡敢和太後去搶?幾個爭搶之後,孩子已經被太后搶到懷裡,她抱著小兒子,又去拉扯自己的大兒子。
嬴政大聲責問:「王翦,一個孩子都搶不過來?搶回來!」
聽到命令,王翦只好硬著頭皮再去搶孩子,可又不敢使全力。兩個孩子嗷嗷大哭起來。
太后驚慌失措又放下大兒子,一邊拚命爭搶小兒子,一邊叫道:「還給我,還給我!」她已經完全失去了太后的威儀,沖內侍和宮女大吼道,「都愣著幹什麼?給我搶回來!」
內侍和宮女都已經傻了眼,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太后此時已經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嚎叫道:「孩子是無辜的!嬴政,他們是你的親兄弟,你不能這樣對他們!」
嬴政又驚又怒。太后的幾句話等於親口承認了孩子是她和嫪毐的。
趙高陰陽怪氣的聲音又在耳邊輕輕響起:「大王!斬草要除根,永絕後患!」
嬴政渾身一顫,眼睛中瞬間露出殺機。
寒芳被嬴政眼中的殺機驚得心頭一顫,一把拉住了嬴政,低聲道:「不!不要!你不能那樣做!」
嬴政聽了目光忽地一跳,猶豫了。
趙高的小眼睛里全是惡毒,湊進一步,壓低聲音道:「請大王三思,速速定奪,不要留下隱患!」
寒芳氣憤地瞪著趙高,恨不能一腳把他踢飛。可是嬴政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腕,根本無法掙脫。
嬴政似乎還在猶豫。
趙高突然尖聲道:「啟奏大王,按秦律謀逆者當誅三族,但宗室所嫁之女不是主謀者可免。」聲音猶如豺狼之聲,尖銳刺耳,振得人耳膜突突直跳。
嬴政嘴角浮起一絲陰冷的笑容,沉聲道:「王翦,你知道該怎麼辦了?滅——三——族!」
王翦一愣,吃驚地望向大王,一手拽著孩子,一手按著佩劍就是拔不出來。
「奴才遵令!」趙高陰森地回答,一臉陰森地朝稍大一些的孩子走過去。
「不要!」寒芳急得又跳又蹦,想要掙脫嬴政的手,可是無濟於事。
只見趙高拔出佩劍,往正在哭喊的大孩子身上一揮,孩子立刻身首異處,血噴了趙高一身一臉。
「啊!」太后一聲凄厲的慘叫,放下正在爭搶的小兒子,撲向大兒子的屍體,抱著屍體放聲痛哭。
寒芳不忍心再看,把臉扭到了一邊。
嬴政的眼睛已經赤紅,轉頭望向抱著小兒子的王翦,低聲喝道:「王翦!」
王翦渾身一顫,牙一咬,心一橫,拔出寶劍,可是顫抖著手,殺不下去。
太后回過頭,像一頭保護幼仔的野獸不顧一切地撲向自己的小兒子,企圖保護自己的兒子。
嬴政放開拉著寒芳的手,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拔出佩劍。
寒芳撲向嬴政,想要拽住他,可是已經晚了,嬴政已經一劍刺穿了孩子的胸膛。
寒芳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捂著嘴,淚水奪眶而出。
「兒子!」太后厲聲哭叫著,撲上來掐住嬴政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嚎叫,「嬴政!你這個禽獸,你這個沒有心肝的禽獸!還我的兒子!」張開嘴沒頭沒臉地亂咬著。
嬴政躲閃著母親的撕咬,一把抓住了母親的雙手,把母親摟進懷中,輕輕拍著母親的背,嘴角還帶著一絲殘酷的冷笑,平靜地說:「娘!冷靜點,只有孩兒才是你真正的兒子。」
太后頹然跌坐在地上,目光獃滯地望著嬴政,眼神空洞得沒有一絲生氣。
寒芳在地上強撐著挪了幾步,挪到太後身邊,想要說話,嗓子卻緊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太后木然地仰起頭,冷冷掃了周圍的人一眼。那是能殺死人的目光,可是瞬間,那目光又變成一片死灰。
寒芳看得心如刀剜。
虎賁軍上來收拾屍體。
「都滾開!哀家自會處理!」太后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她換了個姿勢端坐在地上,恢復了太后的高傲和威儀。
嬴政轉臉對呆立在殿內的內侍和宮女沉聲命令:「照顧好太后,如有閃失,你們知道後果。」
內侍和宮女腿一軟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嬴政彎腰拉起癱坐在地上的寒芳,向王翦和趙高低喝道:「走。」
寒芳腿一軟一軟的根本走不成路,嬴政乾脆把她抱了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裡。
嬴政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抱著寒芳的手緊得使她快要透不過氣來。他走的步子很大,很快,很決絕。
寒芳轉過臉望著頭髮散亂、凄然而坐的太后,禁不住閉上眼睛不忍再看,任憑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突然,耳邊聽到了太后凄厲的號哭,那聲音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倒像是失去幼仔的母狼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