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母子之戰
兩天來,嬴政一直都很忙,寒芳根本沒有機會向嬴政提起離開王宮的事,每天就只是坐在王宮裡聽著呼嘯的北風發獃,琢磨著找個怎樣的理由最合適。
此時,寒芳正在殿內傻傻地發獃,嬴政快步走了進來,邊走邊說:「芳!同我去一個地方!」說著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裡?」寒芳被拽著不停地跑著問。
「去了你就知道了!」嬴政說著不由分說把寒芳抱上了馬車,自己則騎上了御馬。
寒芳趴在馬車窗戶上,看見嬴政陰沉著臉端坐在馬背上,不知道要去哪裡。
閱兵場上,旌旗招展。
十萬部隊集合在大校場中,連一絲聲息都沒有,只見各色旗幟在風中翻飛,盔甲鮮明,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寒芳早已見識了秦軍的威風,已經沒有初時的好奇和感嘆,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嬴政。這時候他集合大軍幹什麼?
嬴政登上閱兵台,目光逼視著人群,咆哮著說:「前往雍地,捉拿嫪毐!清除餘黨!車裂叛賊!」聲音如雷。他知道只有這等情緒那些將士才會敢於闖進母后的領地!
十萬鐵甲軍喊聲震天:「捉拿嫪毐!清除餘黨!」
寒芳這才明白,嬴政已經正式和母親翻臉,他要去雍地的大鄭宮捉拿嫪毐。
部隊已經出發,她的馬車也在緩緩前行。寒芳看到隨侍在自己車駕一旁的趙高,掀開車簾道,「趙高,去稟報大王,我想見他。」
趙高沒有想到寒芳會主動和自己說話,忙不迭媚笑著答應,打馬離去。
一會兒,馬車停下,嬴政抬腿上了馬車,在寒芳身邊坐下,笑問:「找我做什麼?」
寒芳本來想說我不想去大鄭宮,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來,改口道:「騎馬太冷,坐到車裡吧。」因為她看到嬴政牽強的笑容背後是深深的傷痛。
嬴政淡淡一笑,扭頭看著車外,半天輕嘆了口氣說:「總還是會有這一天,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掉。」又苦笑了一下說,「芳,我知道你不願意去,可是我比你更不願意去!」
寒芳低頭不語。
嬴政又說:「嫪毐謀反,我不誅他於心不甘,更無法向全國的百姓交代。」聽語氣他似乎在給自己打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秦國立法的根本,也正因為這樣秦國才會強大。我如果讓嫪毐躲在母后那裡逍遙法外,將來如何面對秦國百姓?如何要求百官嚴格執法?可是我要去了,就等於和母后撕破臉皮,她畢竟是我的母親……」他已經說不下去,痛苦地仰起臉,閉上眼睛。
嬴政拉起寒芳的手輕輕,呢喃著說:「芳!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明白我,但是我要你明白我,理解我。」
寒芳笑笑,誠摯地說:「蚊子,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明白你,我也理解你!」
嬴政像個孩子一樣笑了,他把頭放在寒芳腿上,用她柔軟的手摩挲著自己的臉,喃喃道:「芳,認識你真好!認識你真好……」他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幾天,一直心緒不寧,寢食難安,此時他覺得心情是如此的放鬆,眼皮一沉昏昏睡去。
車外馬蹄聲響起,先行郎中朗聲稟報:「啟奏大王!」
嬴政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微微一蹙眉頭,面色立刻沉靜下來:「講!」
「太後傳旨在大鄭宮的大殿接見大王。」先行郎中在馬上躬身稟報。
嬴政握著寒芳的手猛地一緊,握得寒芳疼得低呼一聲。他這才回過神來,沉聲道:「寡人知道了,擺駕大鄭宮!」
「遵令!」
車駕到了大鄭宮,嬴政下了馬車,抬頭看了看威嚴聳立的大鄭宮,突然有了一些心虛和膽怯。他轉回頭,對著寒芳輕輕說:「你陪著我進去!好不好?」
寒芳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豪華氣派的大鄭宮內,太後趙姬盛裝朝服端坐在中央,冷冷俯視著嬴政和寒芳二人。
寒芳看到趙姬的眼神,心裡一凜。這眼神太決絕,這神情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而是在看自己的仇人。
寒芳再看嬴政,只見他微仰著臉,面無表情,垂著目光,似乎根本就沒有望著台上的趙姬,程序化地行禮:「孩兒向母后請安。」說著跪倒在地,身體在動,可是目光一直盯著某個地方沒動,連表情也沒有改變。
寒芳也忙一起跪下行禮。
「起來吧!賜坐!」太后機械地回答,聲音和表情都是冷冷的。
「謝母后!」嬴政的聲音同樣冰冷得沒有任何的感情。
寒芳聽著二人沒有絲毫感情的對白。來回瞅瞅二人,心道:這哪裡像母子?分明像兩個在做戲的戲子!而且是不投入角色的戲子。
太后冷冷的眼眸中有些許哀怨和苦楚,瞬間又被不滿代替,淡淡地說:「王兒難得到大鄭宮來,哀家還以為你把娘親給忘了呢!」
嬴政微微一怔,冷冷地頂了回去:「孩兒這不是來了嗎?母后只怕也不希望孩兒來吧?」
趙姬目光閃了一下,嘲諷地說:「來一趟就帶這麼多人?就是這樣來看望哀家嗎?」
嬴政眼角微微一跳,眉毛輕輕一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痛苦,但是隨即又恢復了冰冷,淡淡地說:「有人犯上作亂,兒臣擔心母后安危,前來保護。」
寒芳抬頭,注視著太后的反應。
太后神態鎮定,若無其事地問:「哦?是嗎?那咸陽之亂是否已經完全平定?」
嬴政一愣,沒有想到母親居然如此說,感覺心裡一陣劇痛,
就連寒芳也是一愣,明明嫪毐就是拿著太后的玉璽和兵符謀反,她居然能裝作一無所知?
嬴政的目的不是來問母親的罪,而是來抓嫪毐,所以他不想在太後有沒有參與謀反這個問題上糾纏,強壓著怒火道:「孩兒據報,賊子嫪毐逃到了大鄭宮。」
趙姬冷笑一聲質問:「所以你就親自帶兵來搜?」
嬴政堅持著最後的耐心,道:「孩兒不敢,只是怕亂賊驚擾母后,擔心母后安危。」
寒芳知道嬴政在給母親台階下,只要趙姬順著說嫪毐和自己沒有關係,他就可以替母親粉飾一切,不覺期待地看向太后。
太后低著頭思考了一陣,似乎有些妥協:「孩兒,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嫪毐這麼多年侍候哀家,日夜都在哀家身邊,令哀家身心愉悅,你就不能……」
嬴政不等趙姬把話說完,就堅決地頂了回去:「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謀逆大罪,罪當車裂,這是祖宗定的法律,嬴政不敢違逆!」心裡又一陣黯然: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居然厚顏無恥地這樣說,這樣說就等於承認了和嫪毐的關係。如果兵敗的是自己,嫪毐會放過自己嗎?
太后沒有想到嬴政會毫不留情地頂了回來,忽地一下站了起來,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大鄭宮是我的地方,你搜搜看!」聲音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
嬴政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怒吼道:「母后既然這樣說,請恕孩兒無理了!王翦,趙高!」
「微臣在!」「奴才在!」王翦和趙高二人應聲而至,給太後行禮。
嬴政昂著頭一站,目光冷冷地看著太后,揚聲道:「王翦,寡人命你部署士卒搜遍大鄭宮,一草一木也不得放過!」
「嬴政!你敢?」太后暴怒,怒目而視。
嬴政和太后四目對視,互不相讓。
剎那間殿內充滿了火藥味。
王翦跪在地上看看太后,望望大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兩個人誰都得罪不起,真是左右為難,不覺偷眼望向寒芳。
寒芳手心也出了汗。
「王翦,你還愣什麼?還不快去!」嬴政怒喝。
王翦看到寒芳沖他無奈地點點頭,這才朗聲答道:「遵令!」站起身出了大殿。
寒芳暗自嘆氣不覺望了太后一眼,太后也正好看了她一眼,眼睛中充滿憤恨。
寒芳下意識地把臉扭到一邊,一陣心虛。卻看到趙高一臉的陰鶩之氣立在嬴政身後,正猥瑣地望著太后,目光中充滿怨毒。
趙高為何如此怨恨太后?寒芳不覺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