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紛亂(下)

七、紛亂(下)

進入叢林之後,即使用魔法分辨的出方向也沒有什麼實際作用,在這種環境中你即使知道了哪裡是東哪裡是西又能怎麼樣?反正你也不知道往東走會有什麼,往西走會有什麼。至少此時的伊達就表現出一種昏頭脹腦的狀態。

在大綠林深處植物的茂盛程度更高,參天的老樹,密密麻麻的灌木,貼著地面的藤蔓和青草……所有的空隙都被植物們見縫插針的擠得滿滿的。精靈們總是有辦法在這樣的環境中邁著輕鬆的腳步前進,可是伊達就連下腳的地方都找不到。和他同行的斯爾蘭不得不不斷地停下來幫助他,心裡簡直在後悔帶他出來尋找明爾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了。

叢林中不時會有別的精靈出現和斯爾蘭接頭,伊達發現其中有不少是混血精靈,看來斯爾蘭說的混血精靈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很好果然不假,因為這些混血精靈裡面竟然有些並不是大綠林的居民,雖然外表服飾都差不多,可是從語言習慣上三個精靈王國這麼多年各自發展下來還是有所區別的。

看來大綠林真的沒有關心明爾的事情,要不然也不用斯爾蘭動用他自己的朋友來搜尋了。

伊達聽著不斷傳來的消息,那些內容總是不是太好,於是眉頭一直緊緊的皺著。

斯爾蘭的臉色比伊達也好不到哪裡去:明爾的手臂或許受傷了,因為他一直沒有使用弓箭;明爾很可能再次受傷了,因為他留下的痕迹顯示他行動很慢;明爾曾經被圍攻過,現場留下很多的血跡;明爾……

不好的消息接連傳來,可是他們卻就是追不上明爾,也找不到圍攻明爾的那些敵人。

「我們的人手太少了!」斯爾蘭嘆息,「現在看來他們是好幾批人馬在追殺明爾,他們在森林中移動的比我們快,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堵住他們。」

在森林中移動的比他們這些精靈還快的會是什麼敵人,這一點不用斯爾蘭明說伊達也知道。

「太可惡了,竟然對自己的同胞下這樣的毒手!」斯爾蘭一路走來反覆在說這句話。

「追殺明爾的是大綠林的精靈?」伊達問。

「……或者是。」斯爾蘭不肯定的語氣中其實表達出一種肯定的信息,除了大綠林的精靈,說還能對大綠林的自然環境這麼熟悉?

「明爾他跟王儲還有其他精靈王子的關係究竟怎麼樣?」

斯爾蘭看看伊達:「當然很好,明爾是王族中人緣最好的一個,他跟所有的兄弟姊妹關係都很好,包括脾氣最壞的利尼亞王子跟他都很親近。」

「我聽說百川提出聯姻,對象竟然不是王儲而是明爾?」

「王儲已經有了未婚妻,再說明爾和百川的公主一向很要好。」

斯爾蘭看似把伊達的疑問都反駁了回去,可是伊達心中的疑惑卻不會因此而減少。

「如果明爾消失了,得到利益最多的精靈是誰?」

斯爾蘭好像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遲疑了片刻說:「沒,沒有!」

伊達點頭:「我明白了……」

斯爾蘭不知道他明白什麼了,沉默得走了一會忍不住說:「雖然現在大綠林內部有些混亂,可是三方的勢力都不會主動去害明爾的,明爾他……」

「三方勢力?是了,王儲和他的未婚妻也是自成一派的……」伊達悠然地說。

斯爾蘭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畢竟還是向著精靈族一些,所以盡量的不像讓伊達·法蘭這樣的人物知道精靈族內部的一些紛爭,沒想到百般小心還是一時不慎就給對方提供了情報。

「是因為我的緣故,明爾才會被嫉恨的吧?」伊達這樣說,「他的人緣那麼好,才華平平,又主動放棄了王位繼承權,本來再多的風浪也掀不到他的身上才對。都是因為我這次來的目的,才令大家的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大概精靈們都認為我帶回來的精靈族聖者傳承是要交給明爾的吧?」

斯爾蘭一愣:「難道不是?」

「對我而言能夠交給明爾當然是最好,他是我的朋友,他能夠在精靈族位居高位的話對我、對我的國家都有莫大的好處,可是明爾自己卻明確的拒絕了。」

「怎麼會?」斯爾蘭難以置信的問。

「他覺得他自己沒有擔當重任的決心,所以希望推薦別的精靈接受傳承。」

「誰?」

伊達搖搖頭:「現在再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肯定是有某些精靈對聖者傳承感興趣,認為明爾擋了路才會對明爾下手的,我們要儘快找到明爾才行。」

一個混血精靈匆匆而來,神情焦急的說:「前方發現了戰鬥痕迹和一些精靈的屍體,而且有些痕迹可能是明爾留下來的。」

斯爾蘭和伊達對視一眼,加快腳步趕了過去。

現場的痕迹很混亂,草地被踩得亂七八糟,藤蔓被斬斷得很多,從樹上散落在地,樹木的樹榦也有大量被砍傷的痕迹,點點星星的血跡撒落在這片發生搏鬥的範圍內。

精靈們仔細檢查著現場的痕迹,不是交換一下看法,伊達自知在這方面的能力與精靈們相差甚遠,所以只是站在一邊靜靜地聽著。

消息依舊是壞消息,精靈們分析明爾在這裡再一次受傷,而且傷勢很重,雖然終於逃走,但是追兵已經幹了上去。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去救他!」伊達大聲說。

斯爾蘭看著他,咬著嘴唇良久才說:「……追擊者沒有留下行動痕迹,卻留下了有翼飛馬的足印。」

有翼飛馬是這個大陸上唯一的飛行坐騎,但是這種生物驕傲堪比獨角獸,除了精靈族其他的種族根本就的不到它們的承認,再加上繁殖力比較低,所以至今為止也只有大綠林擁有一支不到五百人的飛行騎兵隊。這支飛行騎兵作為大綠林重要的軍事力量,一向由精靈王親自掌控。不過近年來由於精靈王儲本身就是飛行騎兵隊的隊長,這支軍隊的指揮重心倒是漸漸轉到了王儲手裡——這些都是斯爾蘭一路上無意中透露出來的,此時略一印證,伊達就知道令斯爾蘭憂鬱的是什麼了。

能指揮有翼飛馬部隊的只有精靈王和王儲,既然這裡出現了有翼飛馬部隊,那麼指揮他們來襲擊明爾的是誰?精靈王還是王儲?

一個是明爾的父親,一個是明爾的哥哥,這種相殘的局面在人類王室中或者並不罕見,可是發生在對同族都無比愛護的精靈們身上卻令人震驚。

難怪斯爾蘭會愣在了那裡,這種事情既難以接受,又讓人不知道如何處理。

其他的精靈都顯得無所適從,本來一心要去救助明爾的他們在發現事情可能牽扯到精靈王或者王儲的時候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出於對王族的忠誠,他們也無法違抗王族的命令。

斯爾蘭看看那些由於了的夥伴,再看看臉上掛著譏諷的伊達,咬牙說:「我們走!」當先向著明爾逃走的方向而去。伊達自然緊緊地跟上他,而其他的精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竟然沒有一個跟上來的。

「我要找到明爾,我不是精靈族成員,精靈王族的命令約束不了我!」斯爾蘭說這句話的時候面無表情,可是目光中儘是堅定。

伊達知道按道理來說斯爾蘭也是精靈王族,他的父親是精靈王的哥哥,如果他的母親不是人類,那麼他應該也有王子的頭銜,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無根無蒂的飄蕩在人類和精靈之間斯爾蘭言語之間表現出來的,他在精靈族長大的日子過得並不愉快,除了明爾,另外幾位精靈王子、包括他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們對他都不友好,有的是因為他是混血精靈,有的則僅僅是因為他平時的表現總是很優秀超過了其他兄弟,在很多精靈眼裡,混血精靈超過精靈本身就是不被允許的。

對於已經離開了精靈族的斯爾蘭來說,大綠林中最重要的親人除了父親就是明爾,不管是不是精靈王族要對付明爾,他都會選擇站在明爾一邊的。

谷莠子的話在精靈之中引起了騷動,利尼亞王子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惡狠狠的說:「什麼帶路,你們分明早有預謀!你們跟他從一開始就是一夥的!」

谷莠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說的分明就是:是又怎麼樣呢?

利尼亞王子憤怒地看著谷莠子,他從來就討厭混血精靈,而眼前這個混血精靈女子對精靈王族都敢無禮,更是讓他無比討厭。

只要聖者傳承的事情弄明白了,我絕對不會讓你留在精靈族,我絕不會承認你們這樣的混血雜種是我的同胞!是的,我現在是在為了大局而忍耐,只要你把聖者傳承的秘密交出來,讓我從此從此可以牽制神殿,我絕對不會繼續容忍你的無禮!

目前的精靈族內部的權利分為兩個部分:王權和神權。精靈王擁有精靈王國實際的統治權,而神官長則是神權的代言人。精靈一直自視為神的後裔,所以神權在精靈族中有著舉足輕重的權威,精靈族中的精靈魔法師們直接服從於神殿的領導,精靈王則領導精靈族的軍隊。

數千年來精靈族的內部結構一直是這樣,以至於就連普通精靈們大都已經忘記了,在很久很久以前,精靈族還有一個職權能夠與精靈王和神官長相聘美的特殊精靈成員——精靈聖者。

精靈聖者是一個很特殊的職位,聖者沒有特殊的戰鬥能力和魔法能力,也不能溝通神靈降下預言,他的特殊之處在於他是整個精靈族靈魂的守護者。

按照精靈族的傳統,他們認為精靈是不會如同人類或者其他的智能生命一樣輪迴轉生的,精靈作為神的後裔,在死後會回到一個由生命女神架構的叫做光幻之境的樂土生活。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曾經存在過的所有精靈的靈魂都永久的存在著,只不過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之中。

精靈聖者的能力,就是與所有的精靈的靈魂溝通,不論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

精靈族存在的歲月中,不知道有所少的精靈強者智者帶著他們的能力去了光幻之境,能夠與所有的精靈靈魂溝通,就等於掌握了精靈族有史以來所有的知識、技能和秘密。而與活著的精靈靈魂相通,就等於能夠知道其他的精靈的所有情緒,能夠知道整個精靈族目前需要什麼,渴望什麼。

有的精靈認為精靈聖者才是精靈族最強大的存在,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聖者是精靈族的隱性領袖,更重要的是,他是獨一無二的。

精靈王可以同時有很多個,因為精靈王族的成員很多,他們每一個按照血統都所有成為王的資格,當精靈王國分裂成現在樣子之後,甚至可以出現多個精靈王族,那麼有資格成為精靈王的精靈就更多了。

精靈神官長也可以同時有很多個,因為每一個精靈神官從嚴格意義上講都成為大神官長的可能,這就好像只要進階成功,每個魔法師都有可能成為魔導師一樣——雖然魔導師很少,可是能夠達到這個高度的後備力量卻很多。

但是精靈聖者只能有一個。

精靈們的靈魂只能接受一個聖者的溝通,而生命女神也只接納一個活著精靈的靈魂溝通光幻之境。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精靈聖者比精靈王和大神官都更加的尊貴。

雖然精靈聖者往往離群索居很少干涉族中的事務,但是至少在有精靈聖者存在的年代中,精靈族從來沒有分崩離析過。不論是在多麼艱難的局勢下,精靈族都是一個整體,而不是象現在一樣,明明是和平年代反而分裂成了三個王國。

精靈族當然不願意失去聖者的傳承,可是他們已經失去聖者太久了,久到了沒有精靈知道聖者傳承是怎麼進行的,甚至沒有任何文獻記載精靈聖者的傳承是怎麼消失的。如果能夠得回聖者傳承,精靈族很多失傳已久的技藝能力都將重現,而憑藉著聖者的凝聚力,花上幾百年時間說不定能夠使分裂的精靈重新合併在一起。

精靈族無比的想要得回聖者傳承,可是當這個希望是伊達·法蘭帶來的時候,他們又猶豫了。對於精靈族來說,當然是不付出任何代價的就能得回聖者傳承最好,可是即使要付出代價,他們願意付出的也僅僅是承認一個混血精靈是聖者這樣的條件,而不是讓伊達·法蘭這個人類國家的高層人士參與其中。

精靈族內部的不合直接導致了事情越來越脫離控制,伊達·法蘭剛一到達就被關押了起來,那個時候精靈們還都認為谷莠子一個混血精靈心理上必然會傾向於向著精靈族,只有沒有伊達·法蘭的影響,讓谷莠子接受精靈族的要求並不困難,所以自動得就忽略了伊達·法蘭的存在。

可是事與願違的是伊達·法蘭對谷莠子的控制超出想象,谷莠子根本就對精靈族的善意接納視而不見,根本拒絕與精靈族交流。這個時候再要掉頭回去找伊達·法蘭談判,想必他就會無恥的提高條件,本來就是精靈族的聖者傳承卻要被一個人類拿來作為與精靈族談判的籌碼,精靈們都感到難以接受。這不在於伊達·法蘭要求的是什麼的問題,而是在於他竟然以為可以用精靈族的東西來精靈要挾精靈。要是伊達·法蘭很恭敬的把聖者傳承送回精靈族什麼也不說的話,他要求的東西說不定早就得到了。

利尼亞惡狠狠的瞪了谷莠子幾眼,谷莠子沒有再理睬他,這樣的精靈她已經見過太多,曾經因為他們受到的傷害也足夠了。當她不再是精靈的時候,他們的蔑視也就對她再無殺傷力了。

伊達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如果把聖者傳承雙手奉上,精靈族也會給與蘭姆帝國友誼,可是那種賞賜似的友誼強橫的蘭姆帝國和驕傲的伊達·法蘭怎麼可能接受?要是精靈族真的那樣做了,只會令蘭姆帝國和精靈族之間的關係惡化。

至少要先讓這些精靈知道,聖者傳承是他們急需的而伊達·法蘭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幫助他們,只有這樣伊達想要得關係才能真正建立起來。雖然這樣勢必會得罪精靈族內的某些勢力,可是卻可以把精靈族和蘭姆帝國的關係一開就放在一個比較合理的角度上,這樣對精靈族和蘭姆帝國都好。

大陸上新的動蕩就要開始了,像伊達·法蘭那樣的人物心底早就有了警覺,並且開始一步步的作著準備。

精靈族啊,你們再不改變恐怕就來不及了。

「那麼我們出發吧。」水菱說著,向谷莠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谷莠子微微還禮,跟在她後面向外走去。

「等一下!你不能把這個瀆神者帶走!」

「神官長閣下,那麼您的意思是……」水菱微微蹙著眉頭問。

「她在神殿對女神不敬就要受到應有的懲罰。在她接受神殿的處罰之前誰都不能把她帶走。」

「為什麼?什麼時候神殿有權利處罰信徒之外的精靈了?」

「精靈都是母神的子孫,每個精靈都應該是母神的信徒!」

「聖者不是,聖者的榮光來自於生命女神。」

「她根本就是冒牌貨,她不可能是聖者!」

「我們現在正是要去證實這件事,神官長閣下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神官長心裡很不願意谷莠子去「證明」,可是從道理上來說他又拿不出阻止的理由。看著水菱真的要把谷莠子帶走,他只好揮揮手,幾名神官和神殿侍衛站出來,也跟著谷莠子他們出去。利尼亞王子自然也不示弱,帶著他的人馬緊緊跟上。

瞧不瞧得起混血精靈、相不相信聖者傳承是真的是一回事,但是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這個好處就不能落在別的精靈手裡。

走出神殿,月在中天。谷莠子仰頭看著月華良久沒有走動。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在大綠林欣賞月色了。

這件事情解決之後,自己就會遠離精靈族,老死不相往來。

本來以為在數千年前就已經冷淡了的心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是出現一抹淡淡的惆悵。

或許自己一直知道,只要聖者傳承還在自己這裡,自己與精靈族就還有扯不斷的關係。不管怎麼反覆的告訴自己自己已經不是精靈了,不管把容貌怎麼改變,血脈中的那一部分也消失不去。

母親當年在大綠林仰望著月夜的時候,心裡會想著什麼?

她為精靈族犧牲自己的時候,是被逼迫還是甘願為了種族犧牲?

當年的聖者又是為了什麼選擇自己成為聖者的繼承人?

她在光幻之境看到了什麼?她從精靈祖先那裡聽到了什麼?

是不是因為她知道,谷莠子總有一天會在精靈族逐漸衰弱的時候把聖者傳承帶回到大綠林?

谷莠子忽然明白了自己這麼多年來對精靈族的怨恨沒有消失的原因,那是因為自己在乎。

曾經她是多麼渴望回到母親的家鄉,在那比牢籠還要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宮廷里的時候,她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母親描述中的大綠林。當母親去世之後,她獨自生活在那些如狼似虎的人類之中的時候,她每天都在祈禱能夠回到母親口中無比重視族人的精靈之中。

期盼了幾十年,回到大綠林之後得到了什麼?

是的,她不甘心,她的怨恨是因為不甘心。

她想要得僅僅是一個可以安靜的生活的空間,有親密的族人相互關心愛護。

這些人類不能給她,所以她一直告訴自己自己是精靈,自己在人類之中得不到愛是正常的,因為自己是精靈,只有回到了精靈們之中才會被關心愛護。

可是精靈一樣不承認自己,他們和人類一樣,只在需要犧牲品的時候才想到自己的存在。

谷莠子不承認自己是精靈或者人類,是因為他們拋棄她在前。她一直覺得在人類或者精靈之中沒有誰會為她著想,可是此時此刻,她忽然能想起了幾個陌生的精靈。

很陌生的、她甚至不知道名字只隱約看到過身影的精靈。

曾經那些精靈日夜守衛在聖者殿堂的門外,阻止其他精靈帶走谷莠子,當谷莠子被帶到人類帝王的宮殿中,那些精靈曾經試圖沖入皇宮救她出來,結局是全部被人類殺害。

谷莠子在心裡總是認為他們不是為了自己,他們身為聖者護衛,這樣以身殉職為的是聖者的職位,不是為了谷莠子這個個體,所以谷莠子漠然的接受了他們的死亡。

可是此時,那些精靈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清晰無比,揮之不去。

他們可以說也是遭到了整個精靈族的背叛,精靈族為了眼前的利益把他們守護的聖者送出了精靈族,使得他們全部的心血、努力甚至生命意義都喪失得乾乾淨淨,但當追隨聖者的只剩下他們幾個精靈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放棄,他們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實踐自己的忠誠,那種忠誠是對於聖者的,更是對於精靈族的。

谷莠子可以漠視一切精靈,但是當那些為了她而視死如歸的精靈們浮現在腦海的時候,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

她是精靈族的聖者,即使僅僅因為那幾個以身殉職的精靈,她也還是精靈族的聖者。

「你到底走不走!害怕騙局被拆穿所以不敢走了嗎!」一個精靈神官尖刻的聲音打斷了谷莠子的沉思。

谷莠子微微轉頭看向他,目光凜冽的斥責:「退下!」說完看都不看對方一眼,轉身向前走去。

這短短的時間之中,谷莠子身上發生了令周圍精靈摸不著卻有真真實實在眼前的變化。

此時的她那種遊離在世界之外的冷漠氣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侵犯的神聖氣勢。當她發出斥責的時候,在場的精靈都從內心中感到一種戰慄,即好像那聲斥責是從他們的靈魂深處傳出來的一樣。

聖者是精靈族靈魂的守衛者。

不知道為什麼,在場的精靈腦海中都浮現出了這樣的傳說。

聖者掌管的是精靈族的靈魂領域,可以直接與精靈的靈魂溝通——不論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

在精靈們沉默、驚詫以及有些許敬畏的目光中,谷莠子慢慢走向停在那裡的有翼飛馬。

從此刻開始她是精靈族的聖者,她將要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去履行聖者的權利和義務。

肯特竭力放輕腳步走進了那座似乎是牢房的建築,很令他驚奇的是,這裡面幾乎沒有幾個看守。他走了很長一段路,已經深入建築物內部了,卻一共只看到了兩個精靈守衛。這兩個精靈守衛站在另外一條走廊的盡頭,肯特遠遠發現他們就改變了方向,相信以精靈們的感知力應該也察覺到了肯特才對,可是對方卻什麼反應都沒有。

要不是走廊兩邊排列著的都是緊鎖的鐵門,肯特簡直不敢相信這裡是牢房。

也許精靈族的內部真是非常的和平,以至於肯特走過的牢房全是空置的。肯特不知道伊達會被關押在哪裡,只好一間一間的查看過去。越往裡走,他的心裡越是焦急,在深入這棟建築的話被精靈們發現就是隨時可能發生的事情了,至少要在那之前找到子爵。

達到走廊的勁頭,肯特猶豫一下,選擇了向上的道路。精靈們的建築習慣了面有地牢這一類的設施,所以肯特推斷精靈可能會把越是重要的犯人關在越是高的樓層里。

上了二樓,依舊空蕩蕩的沒有精靈的影子。

肯特眉頭緊鎖。

按照他的經驗,即使精靈族在多麼和平,作為牢房的地方也不應該管理的這樣鬆懈。要是裡面真的沒有犯人也就罷了,可是現在有子爵這麼重要的犯人……

難道……

肯特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難道子爵根本沒有被關在這裡?布魯諾男爵在欺騙自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肯特絞盡腦汁,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他自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聰明人,在這麼想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效果,於是咬咬牙做出了另外的決定。

一名精靈守衛在牢房的走廊中慢慢的走著,當迎面走來一個人類的時候他詫異的停住了腳步。

對方很有禮貌的向他行禮然後問:「我是東耀國的騎士克爾洛,請問布魯諾男爵是不是在裡面?」

「布魯諾男爵?喔,是東耀國的使節啊,他怎麼會到這裡來?」精靈皺起眉頭用很不快的口氣說。

「他說想來探望法蘭子爵。」

「不可能!」精靈的語調提高了不少,但是馬上又降低下去嚴厲的問:「你到底是誰?布魯諾男爵怎麼會說要來探望法蘭子爵的,他明明知道……」在這一瞬間,那個人類戰士猛地搶上一步,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同時手中的短劍橫在了他的咽喉上。

麻痹魔法?可惡!

精靈萬萬沒有防範到這個人類手中居然有十分罕見昂貴的魔法捲軸,一心覺得自己的行動力必然會比人類快所以沒有提高防範的他就這麼落入了對方手裡。

肯特制住精靈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這種魔法捲軸是法蘭公爵交給他的,這還是他第一次使用,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又不是真的有效果。

「說,法蘭子爵被關在哪裡?不然我會殺了你!」

精靈被冰涼的劍刃抵在脖子上不敢移動,咬著牙說:「你竟敢威脅精靈族!」

「我是子爵的侍衛長,為了履行我的職責,就算殺害精靈我也不在乎!你最好快點回答我的問題!」不管精靈在世人心目多麼很高貴,這肯特沒有意義,阻擋他履行職責的,他都能夠下得去手。

「伊達·法蘭不在這裡,他被斯爾蘭帶走了!」這個精靈並沒有為了隱瞞一個已經不在這裡的犯人的情況而以身殉職的打算,惡狠狠的回答說。

斯爾蘭?這個答案完全出乎肯特的預料。

「他怎麼會帶走子爵?是把子爵救走了還是把子爵帶到了什麼地方去了?」

精靈恨毒的看著他不再說話。

肯特揮手把精靈擊昏拖到了角落裡。

子爵已經不在這裡了,那麼他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搜索這裡,可是就在肯特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隱約傳來了一聲喊叫。

肯特停住步子,遲疑的看著通往三樓的樓梯。

剛才的聲音是人類的語言,如果子爵已經不在這裡,難道這裡關押的還有別的人類?或者精靈撒了謊,子爵還是關在這裡?

肯特向著三樓快步走去。

既然已經襲擊了一個精靈,就不差在襲擊幾個,遇到攔路的精靈直接打倒就是!

充滿豪氣的這麼想著,肯特大步流星的衝上了監獄的三樓。

兩邊的走廊都空蕩蕩的,一個精靈守衛都沒有。倒是有幾間牢房中傳出說話的聲音,剛才的喊叫聲應該就是從其中一間傳出來的。

沒想到下面空蕩蕩的,上面竟然關了這麼多犯人。

肯特小心翼翼的靠近最近的一間牢房往裡探頭一看,頓時楞在了那裡——牢房裡關著四個精靈。

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誤,可是明明有這麼多空房間還要把四個精靈塞在一個小小的房間里,也太殘忍了點吧?不過精靈族內部的待遇問題不管肯特的事,他要找的是人類。

聽到動靜的精靈囚犯一起擠到特門上那小小的窗子前,看到的是一個賊頭賊腦的人類正在走過。

「人類,你是誰!?」

「你想幹什麼!」

「站住!」

精靈們七嘴八舌的沖肯特喊,可肯特根本不理睬他們,繼續一間間的查看牢房。她走過幾間牢房卻驚訝的發現這些牢房裡關押的都是精靈,有三個的、四個的,總之都是好幾個精靈被關押在一起,而且除了沒有武器之外,他們的裝束與剛才肯特打昏的那個精靈一模一樣。

這些精靈好像是這所監獄的看守,他們怎麼反而被關了起來?

肯特一邊這樣疑惑著一邊繼續前行,走到後面的兩間牢房裡關押的果然就是人類,可是與預想的不同,其中沒有伊達·法蘭。

「你們是誰?」

「你是誰?」

隔著鐵門,人類彼此發出了同樣的問題。

「我是肯特·海蘭斯,伊達·法蘭子爵的侍衛長,你們是誰?怎麼會被精靈關押的?」同樣是被精靈迫害的人類肯特多少有了些同仇敵愾的心情,所以很爽快地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法蘭子爵?蘭姆帝國的法蘭子爵?他來到了大綠林?」

肯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騎士徽章,上面有蘭姆帝國的標記。這種騎士徽章都有魔法刻痕,是不可能被偽造的。

確定了肯特的身份之後,那個看起來地位最高的人類撲到了鐵門上:「快一點!快一點去救精靈王!他們要借用我們的身份襲擊刺殺精靈王!快一點,求求您了,請快一點!」他邊喊邊用額頭碰著鐵門,轉眼間額頭已經是血肉模糊。

那些被關押的精靈也一起喊叫起來,向肯特祈求著。

這座監獄防備不算森嚴,可普通精靈根本就不會到這裡來,他們被關押在這裡即使一個看守都沒有也不可能逃出去。而這裡面的聲音又會被魔法陣隔絕不能傳遞到建築物外面。他們本來已經幾乎絕望了,這個時候肯特卻闖了進來。精靈們也不管肯特原本的來意是不是要劫獄了,把他看作溺水時飄來的稻草縣緊緊抓住再說。

刺殺精靈王……

肯特被這幾個字弄得腦子嗡的一聲,眼前一陣發黑。

刺殺也是政治鬥爭的一部分,可是刺殺精靈王,這種強悍的構思實在聞所未聞。

此時,被關押的精靈、人類的喊叫已經驚動了守衛者。這些守衛者是陰謀刺殺精靈王的人士把監獄里的守備精靈和他們要冒充的人類關押起來之後留下來的,可能因為人手不足,所以一共也沒有幾個精靈。

肯特毫不客氣地揮劍砍到了最前面的精靈,在後面的衝上來之前揮劍向著關押精靈的牢門砍去。

快打開,快打開!

要是沒有精靈們指點,肯特怎麼可能知道精靈王在哪裡?要是沒有精靈們的證實,精靈王又怎麼可能相信他一個人類的話?

一邊與守衛者搏鬥一邊強行打開了牢門,肯特已經是傷痕纍纍。不過隨著衝出牢門的精靈戰士參與戰鬥中,肯特他們這一邊逐漸佔據了上風,很快就把那些看守者反過來制服。精靈們不會殺害同類,只是反過來把這些精靈都關進了牢房。

什麼都來不及多說,肯特跟著被放出來的精靈們匆匆衝出監獄,向著精靈王居住的宮殿趕去。此時,精靈王宮的上方一隊有翼飛馬升上夜空,向著山林深遠處飛去。

肯特沒有注意那支隊伍,飛馬上的騎乘者自然也沒有注意地面上匆匆趕去的這隊人馬。

交錯而過,向著不同的方向而去,各自帶動著事態發展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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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師的幸福時光5:綠色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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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紛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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