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本土血族現形記

第八章 本土血族現形記

1.

「已經確定犯罪嫌疑人在我們學校!」第二天,陳哲遠在天台對我這樣說。我驚詫萬分,這小子是怎麼發現的?

「他犯罪的地點我用演算法組織了一遍,終於畫出了圖,可以確定範圍,發現竟然是以我們學校為中心的。他每次必定從學校出去,又是晚上,那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住校的老師。」他看著天空,語速適中,彷彿在說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他見我目瞪口呆的,又說:「別怕,如果有危險記得呼喚我,我一定會來的。」

我低下頭:「為什麼呢?因為我是目擊證人?」

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總之你要記得叫我。」

「你自己也要小心,這個狂徒可是見血方收,殺人不眨眼的。好了,我先下去了哦。」我看他點頭答覆,便直接回到教室。

小堇那次雖然跑掉,可是後來對我的態度完全沒有改變,還是那麼親昵,我就知道她已經聽進去我的話了,還是我可愛的小堇。只是這幾天她被學校要求單獨進行特訓,而且以後的空餘時間基本要在學校接受訓練。我好奇地問她特訓些什麼,她遮遮掩掩地說就是一些常人沒有的能力罷了,學校不讓她說。我也猜不出到底是什麼能力,不過她不願說,我也就沒有再問,只要她肯理我就好。

這天是月圓之夜,月漣出去尋覓食物,古那斯在監視江書瑋,吳媽家裡出了點事情,今天就回家去了,於是偌大的別墅里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說實話,我本來都不打算懷疑江書瑋了,因為古那斯的確盡忠職守地看著他,沒有一刻離開過,他卻一直沒有顯示出是吸血鬼的跡象,所以我一度覺得江書瑋也許不是我那晚所見的殺人魔。可是聽過陳哲遠今天的分析,我又疑惑了,現在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人還是吸血鬼。

我平日和他接觸不多,幾乎沒有單獨說過話,外婆警告過我,如果我再一個人冒險,就要咬我,我可不要被外婆咬。

算了,不想了,還是看看小堇借給我的漫畫吧。我趴在床上,兩腳亂蹬,被漫畫情節逗得樂開了花,忽然一陣夜風從背後吹來,那冰冰涼的風讓我打了個寒戰。我心裡納悶,窗戶明明是關了的啊,邊思考著邊回頭去看,頓時渾身一僵,戒備地翻身坐在床上。

江書瑋,或者說,長得很像江書瑋的那個吸血鬼站在我的床邊,風逗弄著窗戶內層的蝴蝶穿花紗幔,琉璃風鈴叮叮咚咚地響。室內安靜極了,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一秒,兩秒,我聽到掛鐘傳來時間流逝的聲音,而我的汗毛早已豎了起來。

「你是什麼人?」看來他的耐性沒有我好。

「你闖到我家,問我是什麼人?」我還嘴硬,他疾速上前,一手捏住我的下頷,速度快得我來不及反抗。他的腿壓住我的身體,將我禁錮住¬——我被他壓在了床上,彼此呼吸可聞。他身上有淡淡薰衣草氣味,和他冰冷的身體糾纏在一起,散發出特別的冷香。

「你為什麼可以指揮血族?可是你明明是人。」他瓦藍色的眼睛端詳著我,繼續問道。

「我反正不是你的對手,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再說。」我為了保住小命,語氣也軟了好多,但是我心中感到非常的屈辱。糟糕的是,陳哲遠給我的手鐲丟在了浴室,我根本無法向他呼救。

「輪不到你來談條件。」他的手捏得更加緊了。

「歐洲密黨Elder,拉貝萊斯伯爵。」我飛快地報出了外公的名字。外公在歐洲的血族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幾乎沒有血族不知道他,可是暗地裡嫉恨他的仇家也很多。我應該賭哪邊呢?搞不好這就是個反對派。

他手上的力道稍微輕了點,我哼了一聲。

「那你和他又是什麼關係?」

我諂諛地笑道:「麻煩讓我能正常點說話,我現在呼吸都困難。」

他真鬆開了手,但是身體並沒有離開我,我估計現在攻擊他,也不可能逃脫,反而會激怒他,到時候死得更慘,還是暫時拖延一下時間,先去浴室找手鐲求救。

「我一緊張就想去廁所,我可以去嗎?」我盡量讓自己笑得天真無邪,表示我絕對不會有什麼花招。

他的眼神好銳利,彷彿透過我刺穿到牆上一樣,我從他的眼中看出他根本不會同意我的說法,於是我沒有再哀求,只是低下頭,舔一下虎牙,念起呼喚古那斯的咒語。

「沒用的,他已經中了我的水月幻境,聽不到你的聲音。」他冷冷地打斷我的思路。

該死,他對古那斯做了什麼?我仰起頭,怒視著他。

「回答我。」他又說,語氣絲毫不帶感□彩。

我琢磨著該怎麼說,應該是說謊還是說實話呢?

「說實話!」

「啊,啊!」我抬起頭,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傢伙,他果真可以看透我的想法嗎?居然連我在思考什麼都知道。

他微笑起來,不過那笑並沒有傳到眼裡,只是面部肌肉的機械運動。看著那相同的嘴角弧度,我立即肯定了他就是江書瑋。可惡的日行者,居然趁外婆不在家,就來襲擊我。

「他是我親戚。」

「吸血鬼可能有人類的親戚?他的親戚幾千年前就變成灰了。」他冷笑。

「這個……有點複雜。」我說得緩慢,腦袋裡卻跑得比風還快。

「快回答,我的耐性不是很好,你想嘗嘗血被吸乾的滋味嗎?」他露出雪亮的尖牙,俊美的臉上此刻更多的是猙獰可畏的表情。

我的汗溽濕了後背,腦袋如同一團漿糊,不知道怎麼的我突然想起曾經的口頭禪,於是我脫口而出:「我,我是即將成為吸血鬼的人。」

聽到我的話,他眼裡好像擦過某些感情,可是快得讓我難以捕捉,然後他就眯起了眼睛,細長的眼睛里閃爍著點點藍光,裡面彷彿藏了好多秘密,只是我沒有時間探究。

「跟我走!」他將我拉入冰冷的懷抱,披風一卷,我們就來到了湖邊。

外婆啊,救命啊!我就要被拋屍野外了嗎?我,我還想活著!想到這裡,我的胸腔溢滿的恐懼如同熔融的岩漿,再也無法壓抑,終於爆發了出來,我不受控制地大聲尖叫起來。

「啊啊啊!」

「噌噌噌」——幾條黑影突然飛了出來,在兩秒之內就將我們包圍起來,他們速度是那麼的快,給我感覺就像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我立刻閉上了嘴巴,瞪大眼睛看著他們,不知道來的人是幫助我的,還是幫助他的。

江書瑋的眼睛再次眯起來,臉上表情冷冰冰的:「你們是誰?」

「歐洲的血族,你來到我們的地界,不但不遵守規矩,竟然還敢胡作非為,到處行兇。現在人類已經注意到有血族存在的事實,我們必須處理掉你。」

啊,我聽明白了,躲藏在這個城市的中國本土血族終於現身了。因為江書瑋猖狂的舉動引起了人類對血族的懷疑,牽一髮而動全身,江書瑋的行為也會牽連到本土的血族,所以他們警覺起來,知道這個日行者對他們十分不利,於是便深夜來訪,準備解決掉他。說起來,本土的血族應該叫殭屍,雖然和血族一樣是靠吸血為生,但力量強弱不像歐洲血族是看爵位看代數,而是看生存的年齡。另外我個人認為他們沒有歐洲吸血鬼高貴浪漫的血統。

我的心一陣狂跳,心想等下他們打鬥的時候我就偷偷溜走。

「還有。」說話的那個綠眼睛血族突然指著我說,「我們還要她!」

我聽到自己心臟瞬間結冰的聲響,整個人動彈不得。我徹底懵了,他們要打要殺可以隨便,為什麼還要扯上了我?

「我拒絕。」江書瑋清晰地回答。

那幾個血族朝我們撲過來,他用披風將我一卷,推我到樹根下,我背撞到了樹榦,疼痛如電流般從後背傳遍全身。

十幾米遠的地方,五個本土血族和那個惡魔開始打鬥,我好怕他們傷及無辜。我顧不得疼痛,手腳並用想先溜遠一點為好,另外一個血族卻向我這邊來了,我渾身一顫,鼓足十二分的勇氣直面他,想著我至少可以頂他三招吧。

奇怪的是他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就被彈開,他又再次反撲,但是在同樣的距離又被彈開。我明白過來,原來我的四周被江書瑋布上了結界,他的結界很特殊,就像一個防護罩,可以阻擋血族的攻擊。但是似乎我也逃不出那個結界,我試著往更遠的地方跑,卻始終無法跑出這個結界。分不清本土血族是敵是友,我也不知道該盼著誰贏。外婆啊,你知道你的嫡親外孫女現在的處境嗎?快點回來啊。

我正在胡思亂想,眼前那個金髮帥哥已經倒在了地上,帶頭的血族嘴角掛著輕蔑的笑,腳踩著江書瑋的肩膀讓他不能動彈。

「中國的血族六對一才能勝利,還要覺得驕傲嗎?」他被死死困在腳下,卻依然桀驁不羈。

他的態度讓綠眼血族震怒,狠狠往他的腦袋上踢一腳。我閉上了眼睛,怎麼說如此地虐待一位瀟洒帥哥也算罪過了。

「小姐,我們的主人請您去一趟。」他回過頭,走到了我的身旁。他對我還是很恭敬有禮的,說話的語氣也沒有那麼可怕,似乎不像要害我的樣子。不過也說不準,這個世界上,微笑著給你一刀的人,比比皆是,我還是需要提高警惕的。

我發現他已經離我很近了,原來江書瑋的結界已經破了。主人被打敗,結界也會跟著消失吧。我搖晃著站起來:「我想先給我家人說一聲。」

「綠眼睛」輕佻一笑:「不必了,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然後他的手在我眼前一揮,我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2

「主人,她好像醒了。」

耳邊有個陌生的聲音在說話,而身體怎麼如此冷,我豁然睜眼,看到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桌上。身邊站著一個妖冶的中國女子,而偌大的房間對面坐了三四個人,都是中國人的臉孔,看來我到了城市血族的根據地了。我不由苦笑兩聲。

「白小姐,冒昧將您請來,失禮了。」右邊的一位老者看著我,他黑黑瘦瘦,嘴巴咧得很寬,彷彿就要拉到腮幫子那兒了。

太虛偽了,這樣子對待我,還好意思說什麼失禮了之類的話,我心裡繼續冷笑。

「請問各位將我帶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表面上,我還是裝得非常有禮貌,並且大大方方,表示我不害怕他們。

「因為,你的外祖父。」一個渾厚的聲音說。我目光移到了他身上,他是一個高大如山的男子,四肢粗壯古板,有著一對半雞眼,腦袋上的頭髮油光可鑒。

「我外祖父?」難道是仇家?我偉大的外公啊,你什麼時候招惹了中國的殭屍呢?可轉念想了想,外公的確來過中國,他就是在中國認識外婆的啊,那麼說,是那個時候……

「主人,那個歐洲的血族已經處置妥當了。」那個妖冶的女人不知何時出去了,此時,她又進來通報。我斜睨她一眼,心裡暗想「真是服了她,走路沒有半點聲響」。她是殭屍,又不是鬼!

「好。」大嘴巴老頭頷首示意,那個女人立刻上前抓住我的手腕,綁上繩子。

「你們幹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們。」我掙扎著。

「小姐,就算你武術練得再好,對付我們這些百年的殭屍也是無用的。少掙扎,可以少吃點苦頭。」小老頭繼續說。

房間的某個角落溢出一聲幽靈般的笑聲,是另外一個人。他笑著,鼻子就往旁邊滑,嘴卻往相反的方向歪,我真擔心他的鼻子會滑出臉龐。我注意到他的眼睛,臉上頓時露出震驚的表情。

「白小姐,你認出我來了?」他的聲音低沉滑膩,聽起來很噁心。

「一直監視著我的……」從那天開車迷路的晚上開始,我時常覺得有一對眼睛在盯著我,那次在海邊也是,原來,我竟然被這些殭屍監視了兩三個月。

他得意地看著我:「推你到海里的,還有江里的,都是我。」

我血脈賁張,強忍住怒火,大聲地問:「為什麼?」

「放心吧,我並不是要殺死你,而且白小姐身手敏捷,我想也不至於這樣就死了,我們只是想給你一點小警告,並且想和你的外祖父商議一些事情。」

我算是明白了,這幾個月發生在我身上的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源自於這些個殭屍的陰謀。我不知道他們具體是要做什麼,但是我有種感覺,他們是想拿我對外公做很過分的事情。於是我笑了,冷冷地說道:「可惜你們打錯了算盤,我不是他的親外孫女。你們用我要挾他,簡直是白費心機。」

我說出的話讓他們臉上露出猜忌、難以置信、驚愕失色等表情,很好,大概這就夠了。

「帶下去。」半晌,老頭子冷冷地命令道。

我被五花大綁之後,丟入一個黑暗潮濕的小室里。這裡充滿了霉味,相當黑。該死的,把我捆得這樣緊,繩子已經深深勒入我的肉里。還好我剛才在她捆綁的時候深呼吸了口氣,現在我使勁吐出胸腔所有的二氧化碳及氧氣,繩子有些鬆動。我努力地抽手掙扎,粗糙的繩索勒得我好痛。

「撲通」——我由於太用力地掙脫繩索,身子不受控制地歪斜到地上,我緊緊閉上眼睛,以為自己會摔個鼻青臉腫,結果……天哪,這個地上是什麼,怎麼軟軟的?我蹭了蹭,的確很軟啊,而且很冰。

「你要在我身上磨蹭多久?」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的臉刷地紅了,還好屋子很黑,沒人看得到。我拚命讓自己坐起來,由於被綁成一個粽子,我又無聲地倒下。

「啊!」他再次輕呼一聲,「白皙然,你多少斤啊?」

我語氣粗魯兇狠地說道:「住嘴!還不是你害的。」現在我們兩個的處境都不太好,所以我也沒必要怕他。

「終於知道,你掉江里的事情不是我做的了吧。」他語氣里夾雜些許揶揄。

「你還真了解我啊,江老師。」我也反唇相譏,誰怕誰啊。

「快從我身上起來。」他抖動身體。

「死金毛,我難道不想起來嗎?我被捆成這樣,怎麼動啊。」我的頭狠狠撞向他的肚子。

「你!你膽子變大了呢。」他聲音氣得發顫。

我翻白眼:「現在這種處境,大概你會死得比我更快,所以我……」我又撞他一下,非常滿足地聽到他慘叫的聲音,我的鐵頭沒幾個人可以承受。

「我可不是故意的,我在努力起來。」我不得不承認,復仇非常有快感,就像一杯上等的紅酒,甘甜濃烈,而報復了他,還撒個很明顯的小謊,更加痛快。

他冷笑道:「誰死得更快,還不知道呢。」

「好歹你也代表了整個歐洲,真給我們丟臉。」我想著法子挖苦他。

「你明明是中國人,還什麼『我們歐洲』。」

「錯,我是中意混血,從小就生長在法國,為什麼不能是『我們歐洲』?」

「法國?!中意混血!」他的聲音有些異樣,身體好像有些緊繃。

「你太暴戾,活該現在這樣,可是不要扯上我這無辜的人啊。」我繼續埋怨。

「你在法國的時候叫什麼名字?」他好像沒有聽我說話。

「為什麼要告訴你?」我想現在可能不是吵架的時候,我還是繼續解繩子吧,趕快逃走,然後讓江書瑋一個人受死。我於是掙扎著坐起來,拚命地解繩子。

「安愛絲。」他嘴裡輕輕喚出一個名字。

我聽到這個名字,竟然一時忘記了手裡的動作。

「你是安愛絲?!」他注意到我的反常,語氣似乎有些激動,有些驚訝。

我埋下頭,繼續解我的繩子:「什麼安、絲的,我不知道。」我腦海里在搜索這個人的記憶,不記得,我根本不記得以前認識這種變態。難道他去過我外公的城堡?不可能,他是日行者,而外公和外婆是……他們需要日行者的能力。

「來,我們一起逃走吧。」他突然說。

「你現在是個半死不活的殭屍,逃走什麼啊?等下好好地被那群老妖怪們疼愛吧,我要先走了。」我終於掙脫了一隻手,然後第二隻手也很快解脫出來。

「水月幻境。」他輕輕地說。

「什麼意思?」我不解。

「有老妖怪中了水月幻境啊。」正說著,鐵門的鎖「嘩啦」一下被人擰開,一道桔黃的光線射進來,好刺眼。

開門的是剛才和江書瑋打鬥的一個殭屍,他迅速替江書瑋鬆綁,而且餵給他一粒小藥丸。

我的臉呈現抽筋的狀態,八成這個殭屍中了他的蠱了。我剛才還得意地報復他呢,完蛋了!我抽身腳底抹油,就想逃。

「你要去哪裡?」他喝住我,手已經伸到我面前,將我拉扯到他冰冷的懷裡。

「我只是想去給你端水,你看你剛吃了葯。」我實在白痴,這是什麼借口。

「主人,快點走吧。」殭屍說。

「嗯,真是多謝你了。」燈光照在江書瑋妖媚的臉上,他詭異地微笑,然後眨眼工夫,那個殭屍的腦袋就滾落在地上。

我正要尖叫,他捂住我的嘴巴。討厭啊,那隻手剛剛擰掉了人頭啊,現在又捂我嘴巴。

「給我安靜點,你想死無全屍是吧?」他聲音硬邦邦,冷冰冰的。但他的恐嚇很有效,我立刻閉嘴了。

他拖著我在陰暗的走道狂奔,我就像一塊破紙片被他扯得飛了起來,不過我還是想先逃出這裡。如果是你,你是願意麵對一群老妖怪,還是一個老妖怪呢,我的答案是後者。

走道的那頭似乎有聲響,恐怕是被殭屍們發現了。我一身的冷汗被吹乾,又再起一身。

江書瑋停下腳步,促狹地看著我,不知道是對我說話還是在自語:「那控制力量的葯好厲害,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我今天還沒有吸血呢,肯定沒有力氣啦。」

我的本能告訴我,這個血族比對面那一群殭屍都恐怖。我還未想出任何對策,他蒼白的嘴唇已經貼上了我的脖子。

「不要!」我凄慘地叫一聲,準備反擊。

他死死地控制住我,讓我動彈不得,脖子酥麻而冰冷,奇怪的是,沒有被他咬。

他抬起頭,嘴唇已經變成了鮮艷的血紅,他沒有咬斷我的動脈,而是透過皮膚毛孔吸食了少量血液。為什麼?

「我現在有力氣了。」他微笑著,拉起我的手,再次抱住我,風一樣地往外跑,這次的速度簡直是音速,我如果還是被他扯著跑,估計胳膊會斷掉。跑出那間屋子,我回望一下,竟然是江邊步行街的海關樓,有一百多年歷史,英國人建造的,現在卻成了中國殭屍的大本營。好奇妙!

「白皙然同學,你的血好甜。」江書瑋還不忘調侃我。我真想給他兩腳。

他倏地停住了腳步,我從他懷裡往外看,難道殭屍們追上來了?

3

前方的路燈下站了一位少女,二九年華,粉妝玉琢,杏眼剪水,青紗裙隨風飛揚,蜻蜓點水般站立在路燈上。此刻她的瞳孔是血紅色,嘴角亦是一抹傾倒眾生的笑。

「外婆!」我兩眼含淚,雙手在空中亂揮。

「放開她!」月漣笑容一斂,變得非常嚴肅,說話的聲音也冷酷異常,不似平日活潑的她。

江書瑋冷笑兩聲,將我放開,我腳剛落地,他故伎重施,用披風捲住我,將我丟到一邊去了。

外婆的長發像海藻般散開,眼睛紅得可怕。她向江書瑋飛了過來,手亮出綠色的光芒直直戳向他的心臟。我估計江書瑋應該是至少五百年的血族,外婆才短短數十年,不知是否能抵抗住。

江書瑋招招狠毒,朝著外婆的要害位置攻去,而外婆也不差,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憤怒,渾身如長刺的植物,七彩的光芒自她手中飛出,幾次逼得江書瑋只顧得防守。

「你蠻厲害嘛!」江書瑋跳離外婆的攻擊範圍,擦一下嘴角的血跡,挑釁道,「這是你外孫女的血哦,流了多可惜。」

外婆冷哼一聲:「雖然我當血族才短短數十年,不比你的年紀,不過別忘記了,我是第八代。」她話音剛落,瞬間移動到江書瑋的身邊,手已經戳進他的心臟,他的臉色頓時煞白,血自他心臟處流出。

外婆甜甜笑道:「還有,我忘記告訴你,我是——奪取者!」

我看到江書瑋的臉色跟見到鬼一樣,他的身體緩緩往下倒去。我正想往外婆那裡行去,卻覺得手腳動不開。不對勁,實在很奇怪!我居然仍然無法走出結界!殭屍打倒江書瑋的時候,結界明明被破開了,但是此刻結界居然還存在?!我恍然大悟,大聲對外婆叫道:「小心,那是他的幻術!」

瞬間,一道白色的光芒插入外婆的腹部,江書瑋毫髮無傷地站在外婆面前。我捂住嘴巴,想喊叫,可是喊叫不出聲。

月漣眉頭都沒皺一下,迅速跳開,手劃過幾道光芒,江書瑋輕易地躲避開來,而外婆則單腿跪在地上,腹部的血往外冒。

「外婆!」我驚叫出聲。不可以,外婆怎麼可以死在這裡,我好恨自己的無用。

「沒有想到你竟然是奪取者,多可怕啊。」江書瑋的臉色猙獰可怕,我甚至可以預料到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不要。」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我居然穿破了他的結界,光速衝到外婆身邊,用身軀擋在他前面。

「安……白皙然,憑你可以救得了她嗎?」他略帶玩味地看著我,冰藍色的眼睛里浮出的血色稍微消退了些許。

「救不了,但是可以……」我心一橫,衝到他前面,照著他的腦袋踢過去。他迅速用手擋住我的攻擊。我其實早料到了,手撐到地面,另外一條腿抬起來就是一陣迴旋踢,我知道,我是根本無法跟吸血鬼斗的,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外婆死,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讓外婆有事。

「小皙!」外婆的聲音傳入我耳膜。快逃吧,我在心裡吶喊著。

「小寶貝,你很厲害嘛!」江書瑋躲開我的攻勢,指著身上的腳印,輕佻地說。

「如果你殺死了外婆,你恐怕會死得比任何一隻吸血鬼都慘,你得罪的是歐洲密黨的長老級人物。」

「可是我不怕,我早被遺棄了。」他淡淡地說。

我心裡大喊不妙,覺得此時必死無疑了,可天空卻突然刮來狂風,頓時讓我張不開眼睛。我感覺身體一輕,等我察覺過來再次睜眼時,發現外婆和我已經回到了別墅。

「古那斯,你從他的幻境中出來了?」我看到古那斯正在幫外婆止血。

「嗯。他果然不是一般的角色,這裡我已經布好主人給的結界,誰都別想進入。」

我點點頭,擔憂地看著月漣的傷勢,她雙瞳溢淚,連連喊痛。我輕握她的手,還好,還好她還活著,我們都活著。

「小皙,我的小皙,你沒事吧!」她沾滿鮮血的手捧著我的臉,我反握她的手,好冰。

「失血過多,現在我出去找血源。」古那斯正要站起來走。我拉住他,搖頭道:「現在外面日行者和本土血族都在找我們,太危險了。要血,我有。」

我把手臂伸到外婆面前:「外婆,乖,喝吧,喝一點就不痛了。」

「人家不要喝小皙的血。」外婆嗚咽著。

「乖,小皙願意讓外婆喝。」我用另一隻手摸摸她的頭髮,「我還要等外婆好了,來保護我呢。」

喝完血的外婆睡著了,這是必須的,她需要在沉睡中靜靜休息。我頭有些暈眩,剛被江書瑋吸過,現在又給外婆吸了些血,我感覺好無力,好虛脫,還好平日里我身體不錯。

剛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直接倒在了床上。外公,一定要告訴外公,只有他可以保護外婆。我也要成為血族,這樣才能守護我最重要的東西。

我逐漸失去了意識。

4

我一覺睡到日上竿頭,才發現自己滿臉滿身的血,還穿著絲綢睡衣,莫非我昨天一直以這個姿態在外面狂奔?

我趕快去外婆的房間,她還在熟睡中。我洗澡換掉衣服,叫司機載我去醫院血庫。我必須去買血,外婆需要補充鮮血,我的血是不夠的。殭屍不會白天出來,而日行者我也不怕,大白天的他能幹什麼?我戴上鐲子,暗自想以後再也不取下它了。

拎起包,手機響了,原來是陳哲遠打來的。

「白皙然,你去醫院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啊,莫非你每天都在觀察我的行動。」我狠轉一下鐲子。

「昨天我找過你,打了幾通電話,你都沒有接,可是看你還是在家的。」

我心想,因為出事情了,只是沒有好好戴著你的跟蹤器而已。

「啊,沒事,我手機丟樓下了。」

「聽我說,我估計我們的班主任就是殺人犯,你千萬要小心。」他聲音異常冷靜。

他怎麼這麼快就找到江書瑋頭上去了,真是天才。

「我現在在醫院,不太好說話,他在哪裡呢?你千萬要小心。」

「他已經失蹤了,昨天晚上我們包圍了他的住所,就沒有看到他人,今天也依然沒有找到他的蹤跡。我害怕你有事情,記得千萬戴好鐲子,有事了馬上通知我。」

我唯唯諾諾地答應著,掛斷電話。仔細想想,要麼是江書瑋正好來找我,讓陳哲遠他們撲個空,要麼是他見行蹤暴露,一不做二不休,來殺我。我覺得第一種可能性比較大,否則以他的個性,陳哲遠他們是活不了的。

我再一次感到有錢真好,我砸下磚頭厚的一疊錢,拿走了用冷藏盒裝好的幾十袋血液。

趕到家門口時,我怎麼感覺裡面有種莫名的張力,心中奇怪的感覺如冰塊浮出水面。我推開門,裡面被厚重的窗帘遮蔽得嚴嚴實實,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大廳里並沒有人,我躡手躡腳地往二樓走,外婆的房門虛掩著,我聽到裡面有談話聲。往門縫裡一瞧,天哪,這是誰啊!

一頭金棕色的短髮,厚實寬闊的肩膀,筆直的後背,紅天鵝絨的衣領上墜著三顆銀質球體,那是身份的象徵。彷彿周身包裹著叫「尊貴」的外衣,貴族氣質顯露無遺,還有無形的魄力,讓空氣中都產生了嚴肅緊張的氣氛。

他聽到聲響,轉頭過來,臉部線條硬朗完美,彷彿用最精美的玉石雕刻而成,一雙碧綠如深潭的眼睛,正含笑望著我,他輕啟薄唇:「安愛絲,你回來了!」

「外公!」我撒手朝房裡跑去,就想往他懷裡撲,在隔著半尺的時候我突然剎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手,我都多大了,還這樣。

「怎麼?外公一年沒有來看你,你生氣了?」外公和藹地笑著,眼角有淺淺的紋路。

「現在她叫小皙,真是的。」外婆躺在那兒,嗲聲嗲氣地說。我雞皮疙瘩又掉了一地,那個月漣哦,仗著自己身體不好,又開始撒嬌。

「嗯,漣,你先睡一下。」他寵溺地摸摸外婆的頭,「我和小皙說說話,好吧?」

「好吧,說完了就要陪著我哦。」外婆如一個小孩子,乖乖閉上了眼睛。

我們來到客廳,古那斯見到外公,頓時一臉激動的樣子,這是個人崇拜主義。

我們坐在沙發上,我仔細打量一下外公,他的外表依然俊朗,周身散發出威嚴的皇家氣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這樣,絲毫沒有變化。

「安愛絲。」

「啊!」我應答著,「外公,您怎麼這樣快就來了?是古那斯把事情告訴了您嗎?」

「不是,我感覺到結界被啟用了,知道肯定發生了大事,於是擱下族裡的事情,趕來了。」

我想他一定是用了吸血鬼中至高的瞬間移動法術。現在可是白天呢,使用這個法術很冒險,萬一出錯,暴露在陽光下後果不堪設想。

「傷你外婆的是誰?」他眼睛放射出犀利的光芒,如兩把利劍。

我詳細描述一下昨晚發生的事情,外公沉思了一會兒,對我微笑著說:「讓你受苦了,是外公的責任。至於那個日行者,我一定會找到他。你們不用擔心,今晚我會處理殭屍的事情。」

我這才想起某些事情,問:「外公,您是密黨的長老,來不屬於自己的領地是需要通報的,中國的血族並不屬於密黨,您這次直接來了,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我也顧不得這麼多,所以今晚就處理這件事情。謝謝你為外公擔心!我稍晚的時候會將別墅周圍布上更加嚴密的結界。安愛絲,你怎麼住這樣簡陋的地方,不要委屈了自己啊。」

我害羞地說:「外公,這幢別墅可是城市裡數一數二的了。當然不能跟城堡相比,不過住著還算不錯。」

「哦,你覺得還行就好。在中國過得還快樂嗎?」

我點頭道:「最近總發生些有趣的事情。外公辦的學校也很好,有很多有才華的人。」

「那只是因為你外婆,想為生養你外婆的地方做點什麼事。」他微笑著陷入某些回憶中,忽然又問,「你剛才是買外婆要喝的血去了?」

「嗯。」

「拿給我吧,我去餵給漣喝。」

目送外公上了樓,我羨慕不已,看他來的速度,還有沖犯了禁忌,都只是為了快點看到外婆。人生能有一個如此愛自己的男人,也就夠了,而我可以遇到一個如此愛我的男人嗎?

5

稍晚,外公帶著古那斯出去交涉,我就陪著月漣說話。

「和他共同站在這片土地上,感覺第一次相會就在昨天。」外婆恬淡地笑著,微微閉眼。這城市是外婆的家鄉,所以外公在這裡開辦了學校,我也才能來到這座城市上學。

「那時候他可狼狽啦,哪裡有現在的瀟洒樣。他那樣子只有我一個人看見過,呵呵,如果當時有相機這種東西就好了,我可以拍下來威脅他。」月漣頑皮地吐了下舌頭。

「說起來那個時候,他還要殺我和小墨呢。」外婆突然不再說話,她又提起了那個禁忌——我的媽媽。

我們沉默了一陣,我說道:「外婆,讓我接受初擁吧。」

「現在?」月漣張大嘴巴。

「嗯,反正外公也來了,讓我成為他的後裔。我不要自己如此無能。」我眼神堅定,我已經思索了一個下午,早晚都要接受初擁,那不如就選現在。

「可是,可是,吸血鬼是不能有孩子的。我還是想……」外婆掙扎著想坐起來,被我按回了枕頭。

「我無所謂這些,真的,只要和外婆在一起,就夠了。」

「小皙!」外婆又開始哭,她的眼淚相當不值錢,啊,還把鼻涕擦在人家手上,真是的!

「那秦鳴怎麼辦?你不要他了嗎?」

「我本來就沒有想要過。」我嘆息一聲。

「那,那,那孩子要傷心死了。」她抹一把眼淚。

「你的意思是不讓我成血族了。」

「當然不是,我要小皙陪我。」她趕快說。

我們又說了一會兒話,聽到客廳有開門的聲音,知道是外公回來了。果然過了一會兒,房間的門被推開,外公走進來,微笑著握住月漣的手:「漣,現在好點沒有?」

「嗯。」外婆使勁點頭,「殭屍的事情如何了?」

「他們還真夠卑鄙的,看到我出現,又將責任推卸給一個殭屍。就是當年出計策害我的那個,沒有想到他又回來了。整個本土的血族都將責任推給了他,並說這是一個誤會,當場就處決了那個殭屍。其實他們都是睜眼說瞎話而已,歐洲的血族一直想統領中國的血族,兩派向來有衝突。他們只是得知了我的後裔和外孫女在他們的地盤,想要藉機要挾我,讓我主持的密黨投上反對的一票。」外公說到這裡,看了我一眼。

我忙說口渴,就下去了。我現在還不是血族,雖然關係很親近,但是外公密黨的內部事務,我是萬萬不能聽的,就算一般的吸血鬼也是不能聽的。外婆雖然成為吸血鬼時間很短,但是身為外公的後裔,她也可以知曉一些密黨的事情。

外公和月漣說完話,下來找我,說起關於初擁的事情:「你外婆和我說了。」

我等待他的下文。

「我是抽空過來的,過了今晚又要回去處理密黨的事情,那裡發生了比較嚴重的問題。所以初擁的事情能不能過一段時間?」

「好,外公去忙吧,不用管我。」

「本來我要求你們跟我回歐洲的,不過你外婆不答應。我已經叫來了兩名血族保護你們,叫做普洛和修斯,實力都很強的,而且住宅我布置了結界,沒有任何血族可以闖入了。等我忙完這件事情,再過來,有什麼事情馬上聯繫我,可以嗎?」

「嗯。」

就這樣,在日出之前,外公一直陪著月漣,之後就離開了。他說的兩個血族是雙胞胎,在他離開的當天晚上便來了。而我也就暫時還成不了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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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吸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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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本土血族現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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