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驟雨瀟瀟透心涼(1)
我靜靜的坐在燈火輝煌的雪鳶宮寢殿,望著眼前一盞龍鳳戲珠足燈,龍鳳尾托著一環形金登盤,盤上燃著三支臂粗紅燭。
喜帕,喜帳,喜燭,喜餅,樣樣被那璀璨的燈火映照的血紅一片,出奇的,我的腦海中竟閃過一幕幕猩紅的畫面。
大哥的血也是這樣滿目猩紅,血染了我的雙手與衣裙,更將整個周身都染遍。忽地,一聲響徹雲霄的雷鳴聲轟隆響過,駭的我由榻上彈起,紫衣卻被我駭的一驚,忙過來扶著我:「王后,您怎麼了?」
微微喘著氣,胸口起伏不定,獃獃的看著她,一時竟出了神。
「這天還變的真快,方才還是星光璀璨,一時竟變了天,看似一場大雨將至。」紫衣扶著我重新坐回榻上,口中輕喃。
胸口忽地一悶,總覺得今夜似乎會發生什麼事。
又是一陣閃電,猙獰的光芒映將整個雪鳶宮籠罩而下,咯吱一聲極為刺耳的開門聲極為陰森。我與紫衣齊目望去,依舊是那一襲白衣翩然的女子迎風而立,宮外的寒風席捲而來,寢宮內熙熙攘攘的紗帳亂舞。
華蓮聖女踩著輕盈的步伐徐徐前行,目光淡然,卻像藏著一柄無形的刀刃,直逼於我。
「華蓮聖女,今是王后冊立之,你來做甚?」紫衣彷彿也感覺到周遭那怪異的氣氛,禁不住開口說。
「看看咱們北國最榮耀的女人,未央王后。」她穿過重重輕紗,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漸漸清晰。
我漸漸平復心中的紊亂,悠然一笑:「華蓮聖女嚴重了,說到最榮耀,本宮是比不上先後漣漪大妃。與夜宣大王同寢同卧,舉案齊眉。」
她諷刺一笑:「雪鳶宮,以帝后之名而命。王上更是為你不惜空設後宮,你比起漣漪大妃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華蓮聖女來這並不單單是為吹噓本宮而來的吧。」我拂過鬢角一縷被風凌亂的髮絲,語音含冷。
她美眸一傾,掃向身旁戒備的紫衣,我便懂她的意思,揮揮手屏退了紫衣,她猶豫再三才退下。當滿殿悄然無聲之時,華蓮又上前幾步,看我的目光是嘲諷的。
「本宮知道你來此處為何,因為你愛夜鳶,你以為幫他奪到了帝位,他會冊封你。」我在他面前直呼夜鳶之名,語音冰寒刺骨,而她的臉色絲毫沒有因我的話而有所反映,只是眼中嘲諷愈發大。
「是,我愛夜鳶。」她竟也直呼其名,承認的坦蕩:「你呢,你真的愛他?又或是只當他是你復仇的工具?」
「我與夜鳶的事,輪不到你來插嘴。」猛然打斷她的聲音,我的語氣愈發冷硬。
她卻未因我冷凜的聲音而住嘴,面容上那純凈透澈的美已不復見,反倒是笑的妖艷嫵媚:「你是否感到很驕傲?可是你的內心卻是那樣自卑,你看看你的眼睛,絲毫沒有為後的喜悅。我都能看出來,夜鳶又怎會看不出來?這樣的你能受多久的寵愛?這後宮能空設多久?」
我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聲音已冷至極點:「你今是來向本宮宣戰的嗎?」
「華蓮哪敢向寵冠後宮的王后宣戰,華蓮只是想在你封后之告知您一件事。」
「本宮並不想聽。」
「九王爺的事您也不想聽嗎?」
我的身子頓時僵硬冰涼,閃神片刻立刻勾起笑:「九王爺與本宮何干?」
「嘖嘖,王后還真是無情,九王爺為了你而死,你竟說與你毫無干係?」她臉上的笑格外詭異,「南國未來的皇后竟與九王爺私奔來北國,后以鳶王妃的身份住入鳶王府,害死九王爺后竟坐上北國王后之位。記得破城那,夜鳶喚你為慕雪,是嗎?轅慕雪。與你的親哥哥私奔,真是不知廉恥……」
話音方落,我一巴掌就揮了過去,她沒有躲,硬生生的接下一巴掌,頭被打偏,嘴角滲血。
「你算什麼東西,敢在本宮面前說廉恥?」我冷睇著略微狼狽的她,順手攏了攏鳳袍,笑意依舊掛在兩靨之下。
「既然王后不願說廉恥,那華蓮就和你說說九王爺那座墳吧。」她近乎於咬牙切齒的盯著我,目光中的嘲諷之態依舊未散。
墳?
我心裡一涼,卻不知他想要說什麼,便靜靜的望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你有親自掘墓看過裡面是否有你大哥的屍體?」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的笑意一分一分的斂去,臉色慘白一片。
「若我說,裡面根本沒你大哥的屍體呢?」
「沒有……?」我的手微微顫抖著,腦海中一片空白,腳忽地一軟,朝後一個踉蹌,便跌坐在榻上。
——裡面根本沒你大哥的屍體。
沒有大哥的屍體?
屍體,沒有?
驟雨瀟瀟透心涼(2)
宮燈綺麗,電閃雷鳴,冷風灌襟。
忽然間的靜謐很是陰森,就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清晰的聽見。
我猛然由榻上起身,狠狠瞪著華蓮,全然失態:「你在胡說什麼!」聲音倏然提高,尖銳的響徹整個寢宮。
紫衣猛然推開宮門,朝我奔來,憤怒的沖她大喊:「華蓮聖女,你要對王后做什麼!」
「信不信,就由王后自己判定了。」她笑的璀璨如花,看在我眼裡卻是那樣刺眼。
心頭一陣絞痛,我推開擋在面前的華蓮,衝出了寢宮。身後的紫衣急急的大喊:「王后,今是大婚,王后您要去哪……」
我置若罔聞,只顧著朝前沖,腦海中一直重複著一句話:大哥沒死,大哥沒死。
髮髻上的鳳冠隨著我激烈的奔跑而摔在地上,鳳冠上的明珠散落,滾了一地。珠翠滾落之聲狠狠敲打著我的心,同樣也拉回我的意識,步伐猛然停住,站在原地微微喘氣。
萬箭穿心,怎能存活?
未央你太傻了,華蓮聖女這樣只不過是故意激怒而已,我竟然因為這樣一番話而如此衝動。
緩緩蹲下身子,將腳邊滾落的鳳珠一顆顆撿起,收攏在手心,目光含著自嘲。
「王后你在這做什麼?」楚寰冷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的手一頓,他怎會再次。轉念才想起楚寰以第二功臣的身份已封為北國鎮南大將軍,授予十萬兵權,今冊后他又怎會不在呢。一聲輕笑,繼續拾珠。
他也蹲下,為我拾珠。
我們兩就這樣靜靜的相對而蹲,我雲淡風輕的問:「轅羲九的屍體可是被葬在南郊小丘之上。」
「是。」
「你確定?」
他的手一頓,隨即才道:「恩。」
「不是在北郊的小丘嗎?」現在輪到我的手僵住,目光炯炯的盯著面前的楚寰,一陣閃電破空而過,映的他側臉有些森然。
「臣記錯了。」
「是記錯了么?」我沒有看錯,剛才在他眼中閃過的是明顯的慌亂,一向冷靜自持的他怎會如此失態。「楚寰,你我相識多年,以為瞞的住我嗎?北郊那座墳里根本就沒有轅羲九的屍體!」
我的話說的肯定異常,他整個人卻已僵住。看著他如此,我才平靜下來的心突然一陣抽搐,滿滿一手心的鳳珠散落在地,原來華蓮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要出宮。」直勾勾的盯著他,字字清晰。
「王后若要出宮,去向王上請旨。」他的手心緊緊捏著鳳珠,有些泛白。
「我要出宮。」
「王后,今是您封后之。」
「我說,我要出宮!」
「你瘋了!」
他咬著牙,冰涼的視線彷彿要將我活撥了也不解恨。
我覺強的瞪著他,用眼神告訴他,我一定要出宮。
「王后現在就回宮等王上,莫在想出宮之事。你要知道,王上他費了多大的氣力與堅持才禁百官之口,封你為後。」
「那我自己出去。」將手心中最後一顆鳳珠狠狠拋在地,我憤然起身,扭頭就走。
「你出不去的。」他的聲音於身後傳來,隱隱帶著幾分焦慮。
並沒有因他這句話而停止前行,只是迎著風,含著笑:「死,也要出去。」
驟雨瀟瀟透心涼(3)
才前行數步,一隻手緊緊撰住我的胳膊,我的手隱隱生疼,而他卻漠然的看著我,平靜無波的目光中閃過幾分掙扎。
「你真的這樣在乎轅羲九?」楚寰的聲音很低沉,絲毫聽不出他的情緒,隨即又加重一句:「一個轅羲九就這樣擊潰了你的冷靜,你的睿智,你的思想。你這樣一去可能是萬劫不復,你也不在乎嗎?」
「是。」沒有猶豫,我堅定的吐出這個字。
「好,我帶你出宮。」鬆開我的胳膊,他率先而去,我則是呆在原地怔怔的凝視他的背影片刻,隨即跟上。
楚寰帶著我上了一輛馬車,一路飛奔而去,我的手始終緊緊撰成拳,手心中隱隱有汗水滲過。在經過玄風門時侍衛攔下了馬車,要查馬車裡的人。
楚寰不讓他們查,甚至怒言相向,侍衛雖懼於大將軍的威嚴卻還是不放行,就這樣僵持了許久。我輕輕揭簾,冷冷的俯視著面前兩個侍衛,他們見了馬車內的我也是一愣。
楚寰見我自行將自己暴露,便冷眉一揚:「狗奴才,竟敢如此放肆的盯著王後娘娘。」
他們兩一聽我是王后,忙伏身拜倒:「奴才有眼不識泰山,王后恕罪。」
「本宮奉王上之命出宮辦要事,你們若耽擱王上之事,不怕掉腦袋?」我的語氣很低沉,卻藏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奴才們只是盡忠職守,沒有指令,奴才們是萬萬不敢隨便放行的。」兩名侍衛對望一眼,態度很是堅定。
望著他們,我有些不耐,口氣也沖了起來:「狗東西,本宮說的話你也敢質疑。」
「王后……」
「楚將軍,走。」見他們正為難,我向楚寰使個眼色,他立即跳上馬車,一揚鞭,馬車便直闖玄風門而出。
兩名侍衛立刻閃到一旁,心中泛起寒意,總覺得這楚將軍與王后太過奇怪,卻也不敢攔下。畢竟一人是手握十萬兵權的大將軍,另一人是獨享後宮三千寵愛的王后,都是得罪不起的主,他們有幾條命也擔不下這罪名。
「我看這王后與楚將軍很是詭異,我派人在後面跟著,你快去稟報王上。」
「行。」
兩名侍衛商量好,立即行動。
馬車一路顛簸,大雨也在離開王宮不久后便降臨,雨珠重重的砸在馬車上,噼啪輕響。冷風不時吹起馬車的簾幕,楚寰早已淋的滿身是雨的側影有一下沒一下的闖入我的眼眶。
暴雨溜進幾點,打在我臉頰之上,微寒透骨。
隨著北郊越來越近,我的心愈發跳的厲害,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憂慮些什麼,想看到的又會是什麼?
若裡面真的沒有大哥的屍體,那又如何?
腦海中忽然閃現夜鳶的臉,那夜,他牽著我的手與他並肩座在龍椅上,他說:那朕,空設後宮便是。
我這樣不顧一切的離去,算是背叛嗎?
「楚寰……」我猛然揭簾,正想讓他不要再前行,馬車卻已猛地停下,北郊已到,而眼前就是大哥的屍體所葬之處。
口中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手緊緊撰緊簾幕,痴痴的凝視那個墓碑。
驟雨瀟瀟透心涼(4)
楚寰早已經跳下馬車,筆直的佇立在馬車旁,磅礴的大雨淹沒了眼前的一切。
「來到這裡,為了什麼?親自驗證裡面是否有轅羲九的屍體?」
我不答話,縱身跳下馬車,泥濘的黃泥濺了我滿身,密密麻麻的雨簾將我的身子打濕。我拖著僵硬的身子走到墓前,顫抖的撫上墓碑,喉頭哽咽。
「大哥……」我俯跪下身,望著眼前被大雨沖刷著的泥土,不禁伸手去扒墳墓。
亂雨傾斜,枯葉紛繁,雨珠激蕩在地,漸起無數的水花。
我狠狠用手扒開那厚厚的墳,碎石子割破了手心,血與泥夾雜在一起,隨著泥水流淌。
我不管不顧,像瘋了一般,只想著要將這墳挖開,我要親眼看到大哥的屍體。一年了,我將大哥深深埋葬在心底的最深處,我不去想他,只怕傷痛。我忍著心疼,我笑對夜鳶,因為我要為大哥報仇。只有夜鳶他有那個能力,也只有他肯幫我。
今,華蓮聖女揭開了我的傷疤,她一針見血的說我自卑。
是的,我一直都是那樣自卑,卻要在眾人面前表現出我的驕傲,不肯向任何低頭,不肯承認自己是那樣可憐,可悲。
今,第一回親耳聽見有人罵我不知廉恥,是呵,兄妹私奔,多麼不知廉恥的一件事。
是的,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以為自己能與世俗對抗。可當華蓮聖女用那樣尖銳的語氣將我的偽裝層層撥開之時,才發現自己竟是這樣不堪一擊。
「轅慕雪!」楚寰不知何時衝到我面前,將瘋狂的我一把扯了起來,勃然大怒:「不要再挖了,轅羲九死了,他死了!」
「沒有看到他的屍體,我絕不相信他死了。」頭一回見他這樣勃然大怒,卻已不會稀奇,我只知道,我要看墓裡面,是否有大哥的屍體。
楚寰深深的凝視著我,撰著我雙肩的手緊了幾分,張口正欲說些什麼,一個比他更快的聲音響起:「他死了。」那聲音猶如地獄來的鬼魅,冰寒刺骨。
楚寰的手悄然由我肩上鬆開,退至一旁,恭敬道:「參見王上。」
雨水迷濛了我的雙眼,如霧裡看花般,我將視線轉向身著玄色祥雲綉金龍袍的男子,幾名奴才在其身後撐起傘為他擋去風雨。兩側數十名侍衛,手持刀戟立在雨中,面無表情。
「去,開墓。」夜鳶冷寂如冰的聲音在嘩嘩雨聲中響起,似要將這漫天的大雨凍結成冰。
「是。」侍衛們領命,立刻奔至墓前挖掘著。
我靜靜的站著,與面前的夜鳶對望著,他的目光再不如前,而是清冷,失望,陰狠,哀傷。總總情緒不時在他眼中變幻著,我已看不透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或許,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看透過他,只是他一直在將我看透。
雨橫風狂闌夜聲滴落,水光瀲灧寒霜雨打萍。
黑夜驚雷劈過,巨大的閃電接踵而來,橫跨蒼穹,炫目的銀光由天頂指泄而下,將黑夜照亮。將他的臉上照耀的蒼白一片,抿緊的唇亦無一絲血色。
突然間,我感覺這樣的他像極了曾經,離我好遠好遠,令我陌生。
我微微啟口,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可喉嚨中卻無法擠出任何字眼,只能獃獃的與他冰涼的目光相望。
「開了。」身後一名侍衛大喊,我聞聲猛然回首看著墓里安靜的躺著一口漆黑的棺木。
「打開它。」不知何時,夜鳶已走到我身邊,冷聲吩咐。
咯吱——!
棺開,裡面空空如也,竟是什麼都沒有——
還是那句話,慕容不可能讓所有讀者滿意。
驟雨瀟瀟透心涼(5)
我懵了片刻,質疑的目光對上夜鳶:「屍體呢?」
他竟沉默著不答我話,在我眼中看來竟是心虛,我顫抖的又問了一句:「屍體呢?紫衣說過,大哥的屍首是你親自葬下的……可是……屍首呢?」
他依舊不答話,只是靜靜的凝望著我的眼睛。而我的淚早已隨著滿臉的雨水而滾落,我上前一步,近乎於哀求的扯住他的衣袂,哽咽道:「大哥是不是沒死?是不是沒死?」
他深邃的目光中映著狼狽的我,終於開口:「轅羲九死了,整個天龍城的人都知道他死了。」
「是朕,親手將轅羲九的屍首交給父王。是朕提議,將其屍體懸挂天龍城上示眾,整整十。」
「屍首卸下,是朕將其屍骨焚燒,挫骨揚灰。」
伴隨著嘩嘩大雨,聽著他一字一句傳入我的耳中,震驚的望著他久久不能言語。
示眾十,挫骨揚灰?竟用這樣的手段對付南國的戰神?做這件事的還是我的丈夫!
心底彷彿正在滴血,我不知道,是為了誰?
震驚過後,我竟出奇的平靜,低聲笑道:「也就是說,整個天龍城皆知道這件事,獨獨我一人被蒙在鼓裡。這墳,也是為了騙騙我這個傻瓜對嗎?」
看著他平靜默認的目光,我竟笑了出聲:「夜鳶,你可知大哥在我心中所處的是什麼位置?」
「我本就是個可憐人,自幼被父親排斥,被大夫人與轅沐錦欺壓,而母親卻又一直忍氣吞聲,從來不肯勇敢的站出來保護她的女兒,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我被人欺負,不聞不問。後來,我親耳偷聽到母親對大哥說,曾經被一個叫夜宣的男人玷污,生下了他。那時我才四歲。」
「我自卑,甚至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幸好,我還有大哥。是他一直在我身邊保護著我,時常牽著我的手說:有我在,慕雪不怕,大哥會保護你。那時候我才覺得自己還是有人疼,有人愛的。所以大哥成了這個世上,我唯一能夠倚靠的人,信任的人。」
「所以,明知大哥帶我來北國是心存利用,我也甘願。我不想揭破,因為我怕,只要我一揭破,我與大哥之間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再也沒有人視我如珍寶般呵護。」
數句自嘲,幾段往事,無限悲哀,我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和盤托出。
頭一回在他面前坦承我對大哥的情,不需要再偽裝,一直壓在心頭的千斤擔就這樣放下了。
淚水與雨水早已將我的眼眸瀰漫,再也無法看清夜鳶的表情。
「他能給你的,朕一樣能給你。」語氣帶著絲微啞的聲音凄然,聽在我心中卻是一陣疼痛。
「他已將自己的命給了我,你能給嗎?」我嗤鼻一笑,換來他無聲回應。
雨水沿著臉頰淌入口中,心口苦楚蔓延:「夜鳶永遠不會是轅羲九。」緩緩斂起靨下的笑容,認真的凝視他:「不論你為何要那樣殘忍對待大哥的屍體,我只知道,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原諒你了。」
「你就這樣在乎轅羲九嗎?」嘴角淡噙著殘忍的笑意,鋒銳暗隱。
「是。轅慕雪從來沒有愛過你,至始至終愛的人只有轅羲九,你只是我利用的一個工具,僅此而已。」音方落,一巴掌便迎面揮了過來,這聲音在黑夜中格外尖銳響亮。
頭被打偏,目光怔忡的凝視零落的雨水,濺起一陣陣波瀾。
「傳朕旨意,未央以下犯上,無皇后之德,母儀天下之風,廢去后位,打入夷苑。」
夷苑,冷宮。
前一刻,我還是萬千寵愛的王后,位居雪鳶宮。
后一刻,我便已成廢后,打入冷宮夷苑。
原來在王宮裡,得與失只要王上一句話,那便是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