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汀廂樓

我默默吃著,有些食不知味,心中清楚弘曆明白自己的事,因此並不擔心弘曆知道這件事,但這個孩子越大越讓人覺得琢磨不透,就如現在,坐在對面的他慢條斯理攪著自己面前的一碗桂花翅,面上沒有絲毫表情,也對方才的事不聞不問。

在心中暗暗嘆口氣,放下筷子,臉上蘊著絲微笑道:「我也該走了,菊香她們也該過來接我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目注著我淺淺一笑:「還是找一個可靠的人,在店裡盯著。後宮娘娘出宮要在內務府備案,您不方便經常出宮。現在不比以前,認識你的朝廷大臣、皇室子弟不在少數,萬一被他們看見,難免會惹出閑話。」

說完,便收回目光,繼續著剛才的動作。他說得不錯,出宮是要在內務府備案的,自己雖是已向胤禛說過,可畢竟還是不合規矩的。我點了點頭,突地意識到他低著頭,並看不見我的動作,於是,我道:「也是。」

站起,欲提步往外走,心中忽然想起方才那姓翁的男子的事,復又坐下,默了一會,弘曆抬起頭道:「您可是想問翁性男子是否是哲愉的內弟?」我輕輕點點頭,他眉宇微蹙,面色微怒道:「他確實是哲愉的胞弟,沒有想到他如此不成材,待哲愉過了滿月,我定斥責她,約束她的家人。」

他面上帶著一絲怒意,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握著,眸子直盯著窗子。想起方才的事情,恨聲說:「他居然打著皇子的旗號明著搶,確實不像樣子,她們姐弟也太囂張了些。」

見他面色一沉,我輕輕嘆口氣道:「後來的那位公子是誰?」他默了片刻,待神情恢復平靜,唇邊閃出一絲笑意道:「這是這陣子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在旗的子弟,今日本來想在京城轉轉,剛到這裡,就聽說四阿哥的內弟在這裡鬧事,我吃一驚,心裡還琢磨不知道是誰打著我的旗號在這撒野,這才過去看看。」

他頓了頓,又道:「卻看見你在店中,本想出面制止,我那朋友卻說他要演一場好戲,讓這不長眼的東西受受教訓,我這才知道原來翁家是他家的包衣奴才。」

想起姓翁之人狼狽的樣子,我搖搖頭,抑著笑容道:「以前總覺得包衣奴才永遠低人一等,有些不人道,沒想到這規矩還是有些好處的。」聞言,他『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邊笑邊道:「你哪裡像四十的中年女子。」

我隨著笑笑,見他滿面喜悅神情,我斂了笑容,沉吟了會,我理順思路道:「你阿瑪之所以能夠全身心撲在朝政上,那是因為後宮有一位嫻淑的皇後娘娘,為他打理著後宮的一切事物。」

他一愣,笑容僵在臉上,默默盯著我,半晌后,他冷哼一聲道:「額娘想多了,以兒子的想法,阿瑪不僅僅是有了嫻淑的皇後娘娘才會如此的。」

他的言外之意,任何人都會聽的明白。我輕咬下唇,苦苦一笑,站起來,默默向外走去。

「這些店鋪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近來宮中出了這麼多事,雖說沒有查出來原因,但還是要小心一些。萬一發生了什麼事,也可以為自己留些退路。」身後的他淡淡地說,我停下腳步,回身默看他一會,疑道:「為何這麼說?」

他面色緩和了一些,輕嘆道:「您手裡沒有其他進項,也沒有當初八皇叔這樣的姐夫,而且弘瀚年齡又小,以後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您總還是有這些進項。」

我琢磨了他說的話,禁不住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他看我一眼,淡淡地笑笑:「您讓菊香什麼時辰過來接。」我看了看窗外,走過去坐下來道:「還有一些時間。」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面容肅然、眉宇輕鎖,默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雖然十三叔沒有查出來什麼,但是這幾起事都是圍著皇阿瑪轉的。你剛才也說過,皇後娘娘嫻淑,後宮的事阿瑪省了不少心,如果皇後娘娘出了什麼事,你可以想得出來,對皇阿瑪意味著什麼。另外,阿瑪子息單薄,福惠的去世,對阿瑪來說,也是不小的打擊。」

我心中一個寒戰,人也不由得一陣輕顫,當年那種熟悉的恐懼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上:「你阿瑪、十三叔都沒有查出什麼,這也許只是你的猜想,不會有人故意為之的。」

他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他們沒給你說,那是他們不想讓你擔心。如果這兩起事確實是有人為之,那他只可能是生活在後宮的人。而且身份不會太高,沒有機會出宮,更不要說去園子里。但此人一天查不出來,阿瑪身邊最近的人都應小心。」

我不可置信的盯著他,有些說不出話。

兩人靜靜的默著各想各的事,帘子一陣輕響,一夥伴領著兩人走了進來。我移目看過去,李煜和菊香兩人站在門口,李煜躬著身子微微垂著首,菊香一臉焦急。待看見我,面色一松,疾步走了過來。

「公子,你……。」乍看見弘曆坐在對面,菊香一怔,瞬間過後,又猛在反應過來:「奴婢菊香見過四……公子。」弘曆點點頭,菊香走到我身後默立著,李煜揮揮手,小夥計麻利的退了出去。李煜上前兩步:「公子,你府上的這位姑娘找你,小人就領了過來。」我笑笑道:「你回去吧。」他抱了一拳,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心中悲傷不已,已提不起精神去交暉園。默坐了一會,對菊香吩咐:「我們回去吧。」菊香遲疑的問:「不去交暉園了?」我點點頭,她道:「我先下去,吩咐他們準備好。」

我站起來,瞟了眼他,他依然慢慢吃著,隨口問他:「你不回宮嗎?」他抬起頭,目注著我:「我去看看十四叔近來怎樣?」我心中一驚:「你去看他,他不是在景陵嗎?」

他面色未變,微笑著搖搖頭:「十四叔回來兩年了,就在京城,只是你長居園子里,不知道罷了。」

在內心苦笑不已,真的是因長居園子里,才不知道這個消息嗎?怕是因為曾和他『夜宿一室、喁喁談笑』,而讓人心中不暢吧。

抬起頭,淺笑著道:「我同你一起去。」他靜靜目注著我,半晌后,才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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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台階下,默默打量著眼前的殿閣,殿閣檐下明間懸滿漢文的木匾額『壽皇殿』,殿覆黃琉璃筒瓦重檐廡殿頂,上檐重昂七踩斗拱,和璽彩畫。

怔怔的站在那裡,而身邊的弘曆一言不發,也默立著。一陣風吹來,地上的落葉隨風起舞。我心中凄惶,抬起手,一片黃葉落入手心,未等合手,葉子已又隨風飛了起來。

輕嘆口氣,弘曆淡淡的開口說:「我們進去吧,外面風涼。」我點了點頭。

西側傳來腳踏落葉的『吱吱』聲,一個侍衛大踏步走了過來。看他的服色,應是宮中的侍衛,他疾步過來打袖跪下行了一禮,「卑職見過四阿哥。」弘曆一抬手,冷聲問:「這壽皇殿的奴才是越來越放肆了,這都什麼時辰了,院子里居然有這麼多落葉。如果這一殿一山你都管不好,你頭上的翔子也該換換了。」那侍衛一哆嗦:「卑職該死,卑職這就派人打掃。」

我木然笑笑,一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沒有了戰場;一個驕縱尊貴的皇子,遠離了政治,那被囚於景陵,還是被囚於這一山一景中,不論什麼樣的環境,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

我依然目注著殿檐上的三個字,淡淡的笑著問:「十四貝子現在何處?」那剛剛站起的侍衛聞聲,身子一顫:「貴妃,……,回貴妃娘娘的話,十四貝子在殿後舞劍。」

抬階而上,徑向殿後走去。

十三斜靠在廊下,慵懶的望著半空。我靜靜的看著他,而他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面上一絲表情也無。

身邊的弘曆越過我,向前走去。十四許是聽到了腳步聲,收回目光,向這邊看過來,他的目光自我臉上淡淡掠過,看向弘曆。

忽地,他面色一變,目光緊緊鎖在我身上,半晌后,他淡淡一笑道:「你還是來了。」我點點頭,眼有些模糊,強扯出一絲笑說:「我還是來了。」他看著我,卻對弘曆道:「弘曆,為十四叔進去拿錦凳來,不,還是拿椅子吧。」

弘曆默看我一眼,拿了三把椅子出來。待我和十四坐好,弘曆坐在了十四的下首。

我默默打量他一陣,淡淡笑著問:「近來怎樣?」話剛出唇,心中就有些後悔這麼問,他微微一笑,未答反問:「才知道的?」我在心中暗暗嘆口氣,畢竟是一母同胞,他太了解他的四哥了。

見我點點頭,他仰首長笑,笑過之後冷冷地道:「他還是這麼怕跟她有關係的人見到我?」我微怔一下,心中明白了他心中的若曦不是我,於是我搖搖頭,苦苦一笑道:「我們只能談這些嗎?」

十四斜睨我一眼,嘲弄道:「你們這點倒是一模一樣,在你們心中我們這些人怎麼也比不上他。」我掠了眼一臉漠然坐在一旁的弘曆,笑著對十四道:「弘曆新添了阿哥。」十四面色緩了些,望了眼弘曆道:「兒子好,大清的江山要有好兒郎來繼承。」弘曆笑笑沒有作聲,十四嘴角噙著絲笑問:「過得可好?」我點點頭,他輕嘆道:「他對你可好?」

我又點點頭,他微微一笑,面帶落漠神色,不再開口說話。一時之間,三人靜靜默坐著。

半晌后,他輕聲問:「他是怎麼處理曾靜一事的。」我心中一緊,他也知道這件事,遂詫異的盯著他,他面色平靜的回望著我。

我長出口氣,面容一肅,盯著他道:「我並不知道朝堂上的事。」他額頭青筋乍起,面上有些微怒:「你們不說,我也知道,『謀父、逼母、弒兄、屠弟、誅忠……。』」

我搖搖頭,截住他的話:「謀父、逼母,你心中明白,當年聖祖確實,確實是傳位於他的,若曦姑娘當時就在乾清宮,至於逼母,一母同胞的兩兄弟,當年德貴妃對你怎樣,對他怎樣,你心中不是知道的嗎?德貴妃的心真在他身上嗎?弒兄、屠弟,你不是好好的活在這裡嗎?」

十四一怔,隨即馬上大聲質問我:「不說我和十哥怎樣,八哥和九哥呢?」我心中先前的悲傷一下子全沒了,氣道:「八爺死之前曾和我見過一面,他走得心甘情願,至於九爺,有因就有果,他並沒有死在你四哥手上。弒兄、屠弟,他至少沒在玄武門直接殺了親兄弟。另外,誅忠,那些仗著功勞權力胡作非為的巨貪國蠹,如果這也是忠臣的話,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十四冷冷的盯著我,眸中閃著憤怒的光芒,我深深吸口氣,苦笑著問:「我們見面一定要爭論這些嗎?」他默盯我一會,恨恨地道:「他就真的這麼好。」我無奈的嘆口氣,站起身來,準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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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驚心續(步步驚心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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