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走了兩步,心中難受,難道從此以後,再也不見了嗎?禁不住回頭看了看,十四垂目沉思狀,我苦笑著回身繼續前行。

「若曦。」背後傳來十四略顯猶豫的聲音,我一怔,停下步子,緩緩轉過身子。十四面色肅然,眸中隱隱含著希冀,見我回身,他眉宇舒展,輕笑起來。我抿嘴笑笑,走過去坐在方才的椅子上。

他凝神看我一陣,探起身子湊到我面前,盯著我的臉仔細看起來,我面上一熱,抬起手欲推開他,他揮手擋開我的手,以手支起我的下巴,又是一陣細看。他下首的弘曆『騰』地站起來,從上至下看著我們,皺著眉道:「十四叔不可無禮,她現在是阿瑪的貴妃。」

心中猛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的,我格開他的手,我道:「你相信易容這回事,再說,她的身後事是你辦的,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十四掠了弘曆一眼,盯著我道:「這種話除了若曦能說得出來,其他人誰有這見解、膽子。」

弘曆聞言面色一暗,緩緩坐在椅子上,垂著頭不言不語。十四瞅了我一眼,扭頭對弘曆道:「你此事來,並不是單純看我的吧,你去忙你的。」弘曆看我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見十四依然是若有所思的盯著我,我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任他打量。他默看我一會兒,起身道:「我帶你看些東西。」我一怔,他已大踏步向里行去。

我默默隨著他一路向前行去,過興慶閣,最後到了一間屋子前。抬頭見十四雙眉上揚,嘴角蘊著絲笑,我心有不解,怔怔地望望這黃琉璃筒瓦、綠剪邊重樓四角攢尖頂的房子。

他回頭看我一眼,上前推開了房門。我雖有疑惑,但心中還是有些許好奇,不知他意欲何為。

「活泥猴、風箏、燈籠、莒翠玉的煙嘴……。」長長的案子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大致過了幾眼,我蹙著眉頭道:「就這些東西。」他盯著我沉默了會,眉頭皺了起來,見他如此神情,我訝異的又細細看了一遍。

燈籠有些眼熟,我走過去,拿起挑竿,十四在背後冷哼一聲道:「總是還記起一樣。」聽他如此一說,心中突然明白了,我轉過身子,好笑地道:「十阿哥為這還與十福晉吵了一架,我怎會不記得。」

十四面色一暗,嘆道:「這些東西都是自八哥府中運來的,八哥曾說,雖說四哥封他為廉親王,可那只是暫時的。待天下一定,抄家封府那是早晚的事,所以把你和你姐姐的物件都收集起來,你姐姐的已運回西北,你的就運到了我那裡。」

我手一抖,燈籠順手而落,十四掠我一眼,彎腰撿起放回案子上,淡淡地道:「這是八哥聽聞你喜歡這種燈籠,特地派李福找遍全城才找來的。」說完,轉身走到柜子前,打開櫃門,拿出一錦盒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但雙手卻似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胳膊打開。他搖搖頭,拿過我手中的盒子打開,放在我面前。盒子里一塊紅絲絨包著什麼東西,我慢慢掀開,一隻翠玉鐲子出現在眼前,鐲子上系著一根細金絲,垂下的兩端穿著兩個同色的玉珠,樣子雖然別緻,但以自己從李煜那裡現學來的知識來看,這玉鐲子不論是從成色,還是從質地上都不是上品。

我從未見過這個鐲子,況且八爺府中也不應該有這種東西。我拿起來,默看了會,忽然發現里側刻著兩個小字『若曦』。我心中一緊,這應該是我來之前,若曦的東西。

十四等了會,見我一言不發的發著呆,他嘆口氣,輕聲道:「聽八哥說,你姐姐嫁過來時也有這麼個鐲子,雖然她很珍惜,時常會拿出來看看,但卻始終沒有帶過,八哥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整理你的物件時,也找出這麼一個,八哥說應該是你們從西北家中帶來的,就一併送了過來。」

我心中一轉,姐姐如此珍愛卻未在王府帶過一日,那不是她不想帶而是在王府她不願意帶,而且兩隻玉鐲子來自西北,這極有可能是若曦的母親留下來的,那應該是她送給女兒的陪嫁之物,姐姐之所以不帶,那只是她嫁的不是自己心中想嫁的。

我輕輕嘆口氣,拿過盒子,把鐲子包好抱在懷中,淺笑著道:「我們走吧。」十四沒有說話,又轉向柜子,拿出一個小匣子,直接打開,拿出一物遞給我道:「說物歸原主也行、說送給你也行,總之,給你了。」

我低頭看了一眼,心中暖暖的,氣笑道:「哪有你這麼說話的,既是物歸原主,又何來送我之說。」十四瞥我一眼,把匣子也遞過來,淡淡地道:「說是物歸原主,那是你給我的感覺你就若曦。說是送給你,誰知你到底是誰,哪有人已到了中年,面容還如雙十之年的,況且正如你所說,若曦的身後事是我操辦的。」

我無奈的看看他,他眼中閃著笑意,我搖搖頭道:「沒有想到你還留著。」他斂了笑容,冷哼一聲,怒道:「說起來,你名義上也是我老十四的福晉,他居然把你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連用過的筆墨紙硯都沒有留下。如果這不是那次你刺馬時沾了血,我這裡沒有一件你的東西。」

我心中百般滋味齊翻,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只是覺得心中堵得難受。靜默一會兒,我放下手中的盒子,依在案子上瞅了他一會兒,他微怒的面色中夾雜著一絲煩燥,我輕嘆口氣:「時局不同、背景不同,有些所謂的立場也就稱不上立場了,這時候何不調整自己的心態,在自己現實的條件下過好自己的日子呢。」

十四靜默了會,冷冷地道:「你不必勸我,他是什麼么樣的人,我比你清楚。」我心中有些微怒,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執拗,也冷冷笑道:「以已之心去猜度別人,你可知他的克己是他人遠遠所不能及的。他一心為國,卻不似其他人會收買人心;他推行沒人喜歡的新政,對民族有益卻博得一片罵。他從內心裡心疼他那一母同胞的親生弟弟,可是他天生的孤寂性格,註定了他不會表白,讓別人誤解,而惹一身罵名。」

十四怔在原地,久久的出著神,半晌后,他搖搖頭,自顧笑了會,盯著我道:「這些都是你的,你想拿走就拿走,不想帶走就留下。」我點點頭,拿起盒子道:「還是留下吧,我還會來的。」

他搖搖頭,道:「他不會再讓你來的。」我一愣,他又道:「大風起於青萍之末,曾靜的案子仍需防微杜漸,文人們一般喜串聯,雖說我大清國基穩定,不怕這些讀書人,但文人們可以左右百姓的輿論導向,雖說強壓不被明君所用,但牽扯到這種事情,強壓還是最有效的辦法。」

我獃獃盯著他,有些不相信這番話出自他的口,見我如此表情,他眼光一閃,轉過走了出去,邊走邊辯道:「既是別人這麼心疼我這個弟弟,我也不會不識好歹。」我心中一陣高興,抑住笑意道:「你能這麼想就好。」

十四瞪我一眼,正要開口說話,卻看見弘曆自對面疾步而來。

弘曆看了眼我手中的盒子,微笑著道:「十四叔,過陣子我再來看你,額娘早上就出來了,我們這也該走了。」十四看著我,眉頭慢慢蹙了起來,淡淡笑著:「若曦。」我應了聲,把手中的盒子遞給弘曆,走上前抱他一不,他身子一僵,隨即伸出雙手緊緊抱我一下,后兩人面對面站著,我道:「在自己現有的條件下過讓自己舒服的日子。」他點點頭,笑笑道:「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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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時節,天乾冷乾冷的,沒有一絲要下雪的意思。

坐在房中,圍著炭爐子,默默發著呆。本想著等十三回來,問問承歡的事,可他一回來,就忙得不見蹤影,讓小順子去盯了幾次,每次回來小順子的回覆都是『怡親王說了,等手頭上事忙完,就會來。』可這一等就是半個月,也沒見到他的影子。

在心中暗暗嘆氣,不知朝中又發生了什麼事,這近一個月,胤禛也面色凝重,眉宇深鎖,我開口問了幾次,他都避開了話。

一陣風隨著細碎的腳步聲吹了進來,我收回心神,向房門看去,小順子縮著頭統著手疾步走了過來,走到跟前躬身行了一禮后,笑著道:「娘娘,怡親王現在正和王國棟等大臣議事,議完事後就會過來,王爺讓奴才前來先知會娘娘一聲。」我點點頭,隨口問:「他不是浙江整俗使嗎?現在回京了?」小順子一頓,開口回到:「他沒有回京任職,早在一年前他已是湖南巡撫了。」

我一怔,『湖南』,心中一驚,直起身子,肅容問:「王爺他們所議何事?」小順子抬頭望我一眼,沉吟一會才輕聲道:「皇上在湖南設了湖南整俗使。」

在心中暗暗苦笑,兩個書生又耽誤了湖南整個省的學子。當年浙江文化發達、官員散布朝內外,幕客布滿各衙門,因在攤丁入畝實施過程中,鄉紳們反對阻礙重重,又恰逢汪景祺、查嗣庭的案子發生,使胤禛震怒不已,他曾說『浙江風俗澆漓、甚於他省』,縉紳『好尚議論』,並派光祿寺卿、河南學政王國棟為右僉都御史兼浙江觀風整俗使,查問浙江風俗,稽察奸偽,務使縉紳士庶有所儆戒,盡除浮薄囂陵之習。這麼一來,浙江官員紛紛上疏,使胤禛更加震怒,停了浙江鄉會試。並說浙江士人『挾其筆墨之微長,遂忘綱常之大義,則開科取士又復何用』。王國棟到任后,遍巡浙江府縣,到處召集縉紳於孔廟明倫堂訓話,宣布聖諭,對浙江人士來歷整頓一番。使浙江士人『戰戰慄栗、叩頭謝恩。』

這王國棟早已做過這類事,十三怎還會如此興師動眾。小順子靜靜等了會兒,見我仍不言不語,他輕聲道:「娘娘,奴才這就退下了。」我又輕嘆一聲問道:「還有什麼事?」小順子身子一抖,聲音細若蚊蠅:「聽聞給事中唐斷中的幕客唐孫鎬為呂姓之人辯論,說當今天子不許別人說話,這種治國為霸道治術,還說皇上治國不如唐虞之治。因此,皇上設立了湖南整俗使,可這樣一來,宮裡宮外又瘋傳起了查嗣庭、汪景祺的事,說,說……。」

他未說完,『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顫音道:「娘娘不要再問了,奴才實在不能再說了。」我苦笑一下,讓他起身,見他滿面驚恐之色,我揮手讓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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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驚心續(步步驚心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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