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紅顏禍水

第三回 紅顏禍水

這一段行程上,是一片遼闊的荒野,一望不見村落。

忽然一聲沉雷,劃破了郊野的荒寂,一片濃雲由正北急馳而來。

不大工夫,雲氣漫天,閃電耀目,隆隆雷聲,不絕於耳。

尚三堂仰臉望望天色,道:「這一陣豪雨不小……」

餘音未住,黃豆般大小的雨珠,已然傾盆而下。

玄月道長縱目四顧一陣。遙指著前面一片蒼林說道:「那片密林之中似有一戶人家,咱們到那裡暫避一下風雨吧!」

白鐵笙經過了一次長途馳車,早已駕輕就熟,長鞭一揮,馬車突然疾奔如飛。

群豪一齊加快腳步,向前奔行,不大工夫,已到了那片蒼林所在。

這是一片滿植翠柏的墓地,依林處建築著茅舍三間。

言鳳剛一皺眉頭,道:「這座小茅屋,就算把主人攆出來也不夠咱們用的。」

尚三堂輕輕嘆一口氣,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言掌門遷就些吧!」

一面舉步向那茅舍行去,舉手輕叩木門。

呀然一聲,木門大開,探出一個白髮盤頂、滿臉皺紋的腦袋。

尚三堂一拱手道:「老丈請了。」

那老人側起耳朵,說道:「你講什麼?」

尚三堂高聲說道:「我們行路至此,遇上大雨,想借老丈一角之地,躲避一下豪雨,雨勢一收,我們就動身趕路。」

那老人打量了群豪一眼,搖頭說道:「屋中狹小,如何能容得如許多人……」

他重重的咳了兩聲,接道:「在墓地中有一座祠堂,那地方甚是寬敞,諸位請到那祠堂避雨去吧!」

不容尚三堂再多問話,砰的一聲,關上了兩扇木門。

尚三堂望著那木門出了一陣子神,回頭對群豪說道:「咱們過去瞧瞧吧,想這位老丈,決然不會欺騙咱們。」

言鳳剛冷笑一聲道:「兄弟也不信他當真是個聾子。」

譚嘯天道:「如果欺騙了咱們,回頭放把火燒光他這座茅屋。」

忽聽門聲呀然,兩扇閉上的木門,突又大開,那白髮盤頂的老人,探出頭來說道:「諸位人可進入詞中,但牲口卻下可牽入詞堂。」

說完,砰然一聲,又把木門關上。

譚嘯天還以為他聽到了自己要放火燒屋之言,開門質問,哪知他竟是囑咐牲口不許入祠之事。

這時雲氣愈來愈重,雨滴越下越大,看樣子實非三五個時辰內可以放晴。

玄月道長仰望一下烏雲密布的天空,說道:「咱們先進去吧!」

尚三堂放步向前走去。

群豪都已被雨淋得滿身是水,亦想早些找個避雨所在休息一下,立時魚貫隨在玄月身後行去。

這一片柏樹,大都是百年以上之物,棵棵粗如水桶,枝葉茂密。

傾盆大雨在那茂密的枝葉阻擋之下,似是小去了甚多。只是馬車行駛在這等滿是墳墓的柏樹林中,十分困難。

白鐵笙躍下車轅,牽馬而行,費了甚大的氣力,才把馬車馳入林中。

果然在那柏樹墳墓的環繞中,有一座建築精緻,但規模並不宏大的祠堂,一塊黑漆橫匾,橫寫著「王氏宗詞」四個大字。

玄月道長回頭望了白鐵笙一眼,道:「白賢侄,把馬車停在祠外,車篷堅牢,足以擋遮風雨,你也到祠堂來吧!」

說話之間,人已舉步向祠中走去。

祠門大開,寂無一人。群豪急步奔入正廳。

廳中打掃得甚是乾淨,青磚鋪地,白壁如雪,正中一座香台之後,供奉著王氏數代祖宗的牌位。

言風剛抖抖身上的雨水.說道:「如若這大雨一夜不停,咱們今宵勢將在這祠堂中過上一夜了。」

玄月道長仔細地打量了四壁一眼,說道:「諸位最好能運氣坐息片刻……」

言鳳剛微微一笑,道:「道長未免多慮了,難道淋了這一場大雨,還能使人病倒不成?」

玄月道長道:「貧道之意,想請諸位調息一下,使心坤平靜一點……」

臉色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接道:「貧道要告訴諸位一件重大的事。」

言鳳剛笑道:「可是和中原四君子死亡有關?」

玄月道長道:「不錯!」

言鳳剛突然疾行兩步,走到葉湘綺身側說道:「葉姑娘,在下有幾句話,想問問姑娘。」

葉湘綺道:「老前輩儘管請說。」

言鳳剛道:「姑娘是否當真想查出殺害令尊的兇手?」

葉湘綺道:「我們父女相依為命,自然是於真萬確了。」

言鳳剛正容說道:「姑娘可知這次隨來南宮世家之人,為了哪個嗎?」

葉湘綺略一沉吟,道:「晚輩不知。」

言鳳剛縱聲笑道:「以姑娘的聰慧,哪真有不知之理,想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來罷了。」

唐通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冷笑一聲,插口接道:「言老前輩,貴庚可有六十歲嗎?」

言風剛笑道:「區區嘛,雖然未過花甲,但已相距不遠,五十有八了!」唐通冷冷說道:「你可知道對姑娘今年多大嗎?」

言鳳剛呵呵一笑,道:「大概不足二十年華?」

唐通一拍腰間鏢袋,說道:「言家拳名震天下,但不知比我唐家門中淬毒暗器如何?」

言鳳剛臉色大變,雙目中殺機閃動,冷冷地說道:「你可要試試老夫的拳勢嗎?」

唐通右手疾向腰間一探,五指之上,已然多了一個鹿皮手套,疾快的向後退了五六步遠,說道:「你可要試試在下的淬毒暗器?」

形勢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尚三堂急急走了過去,說道:「兩位萬勿出手,有話好說。」

橫身站在兩人之間。

對揚名武林的唐家淬毒暗器,言鳳剛有著三分畏懼,何況這祠堂中地勢狹小,閃避不易,發掌反擊,又恐傷到別人。

唐通心中對言鳳剛也有著幾分顧忌,言家拳馳譽江湖,在武林中獨樹一幟,言風剛既能接掌一派門戶,自是有著極深的造詣。

兩人雖然各不相讓,形成了劍拔弩張之局,其實彼此心中,都無勝敵的把握,尚三堂出面一打回場,也就借階下台。

玄月道長一掌合胸,肅然說道:「在場諸位,不是一派掌門的身份,就是一方雄主之尊,尚望能彼此忍讓一些,不要鬧出意氣之爭。諸位先請運氣坐息片刻,貧道要宣布一件驚人之事,那時諸位個個心神平靜,當可有一抉擇。」

群豪之中,對被譽為武林兩大名劍之一的玄月道長,如說心存敬畏,倒下如說是有著幾分害怕。

見他說的鄭重其事,心知事非小可,果然各自席地而坐,運氣調息起來。只有葉湘綺倚在門外一根木柱之上、仰勝望著滿天的陰雲出神。

這一個身負喪父之痛的少女,議是有著極深的心機,亦有著無比的堅強。她有著深沉的憂鬱,但卻生具了動人心弦的容色,處事果斷和膽大,又使人無法捉摸到她的性格。

墳墓古柏環繞的祠堂中,暫時恢復了幽靜,只有風雨的聲音,點綴著荒涼,打破了死寂。

群豪經過了一陣運息之後,精神盡復,個個眼神清亮,面色凝重,等待著玄月道長開口。

玄月道長仍然閉目而坐,似是尚未運息完畢。

但群豪卻已看出了這位名滿天下的玄門劍客,早己功行圓滿,正在考慮著一件重大的決定。

從他臉上神情變化,可見他內心中正有著劇烈的激動。

言風剛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對尚三堂道:「尚兄,究竟是什麼事?在兄弟想來,尚兄定然知道。」

尚三堂為難地說道:「這個,這個……」

他似是無法拒絕言鳳剛相詢之言,這個了半天,仍然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玄月道長突然睜開雙目,兩道冷電般的眼神,投注在言鳳剛的臉上,道:「言兄定要知道嗎?」

言風剛淡然一笑道:「不錯!在下確然急於知道。」

玄月道長緩緩站起了身子,把目光投注到祠門外陰雲之上,緩緩地說道:「這是個震驚人心的消息,但貧道卻不信當真有此等之事?」

他說的沒頭沒腦,但顯然是一件震動人心的大事。

以玄月道長在武林中的身份,決不肯輕易的流露如許沉重的心情。

群豪相顧愕然,不知如何介面。

只聽玄月道長沉重的嘆息一聲,接道:「貧道在中原四君子的屍體之上,發覺了……」

忽然住口不言,大步向祠門外面走去。

言鳳剛一皺眉頭,高聲叫道:「道長,發覺了什麼可疑之事?」只聽玄月道長高聲說道:「什麼人?」

但聞風雨聲響,哪裡有回應這聲。

言鳳剛突然一頓歡足,人如急奇離弦般直射而出,雙足一頓實地,突然一個大轉身,躍上屋面。

譚嘯天低聲贊道:「一代門戶宗師,武功的是不凡。」

尚三堂道:「老朽當真是老邁了,耳目也失去了靈敏……」

葉湘綺緩緩回過頭來,望著玄月說道:「老前輩,晚輩怎的未聽得一點聲息?」

玄月道長慈和一笑,道:「貧道自信耳目作用未失,不致聽錯。」

唐通望著祠門外面的傾盆大雨,自言自語地說道:「言鳳剛這一去,只怕不會回來了。」

屠南江冷哼一聲,罵道:「胡說八道!」

唐通回顧了屠南江父子一眼,冷冷說道:「一個人找可時免不了有些迴光返照……」

屠南江突然挺身而起,道:「你罵哪個?」

大步直向唐通沖了過去。

唐通臉色鐵青,殺機閃動地說道:「你有種,咱們就出去試試。」

屠南江大聲喝道:「老子還怕你不成!」縱身一躍,飛落院中。

玄月本待出言勸止,忽然覺著胸口之中,填塞了一口悶氣,似是忽然想看一幕殘忍的殺戮,才能發泄出胸中一口悶氣。

老成持重的尚三堂,一向本最愛替人排難解紛,但此刻卻也是站著不動,雙目註定祠外,一副坐山看虎鬥的神情。

神拳魯炳及譚嘯天,一齊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廳門之處。

倚門而立的葉湘綺,在兩人鬥口之時,神色極是冷漠,望也未望兩人一眼。

但見玄月道長、尚三堂等,都不再挺身勸阻.才知事態嚴重,急急對玄月道長說道:

「老前輩,咱們要看著讓他們排命嗎?」

玄月淡淡一笑,道:「讓他們打一架也好。」

葉湘綺忽道:「這怎麼可以,一動上手,勢必要造成流血慘劇不可。」

玄月接道:「賢侄女說的不錯,動手相搏,勢必要造成流血慘劇……」

兩人說話之間,屠南江已和唐通選好動手的角度,雙方似是都在運氣調息,準備全力出手。

葉湘綺目光轉動,看群豪個個負手而立,一副坐山看虎鬥的樣子,似是都沒有勸架的意思,不禁心頭一急,大步走了過去。高聲說道:「住手!」

唐通和屠南江同時睜開了眼睛,目光轉注葉湘綺的臉上,說道:「幹什麼?」

葉相綺走到兩人之間,冷冷說道:「你們為什麼要打架呢?」

唐通道:「快越開去,別讓發出的暗器傷害到你。」

葉湘綺道:「我不怕……」

她長長嘆息一聲,幽幽說道:「你們都是為幫助追查我父親的死因而來,不論哪一個傷亡了,我心中都感到十分不安。」

這時,大雨仍然傾盆如注。三個人一線站在院中,剛剛抖去積水的衣服,又被淋得全身透濕。

忽聽言鳳剛高聲叫道:「葉姑娘快些回來。」

葉湘綺回顧后通和屠南江一眼,道:「兩位無怨無仇,不過為了一兩句意氣之話,就要以命相搏,未免太輕賤自己了。」

說完話,轉臉步回廳堂,目注言鳳剛道:「可是叫我嗎?」

言風剛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相勸他們,這些人早晚也免不了一場火併。」

葉湘綺奇道:「為什麼?」

言鳳剛肅然說道:「為你!」

葉湘綺啊了一聲,道:「為我?」

言鳳剛道;「不錯,為你……」

他目光環掃了四周一眼,接道:「玄月道長用心如何,在下不知;尚昆為人豪放,素來下喜女色;除了這兩人之外,可能說無一人不是為了姑娘。」

葉湘綺道:「為了我?」

言鳳剛道:「姑娘忘了嗎?你在百丈峰頂,揚言要以身委侍那追查出殺害令尊兇手之人……」

葉湘綺接道:「我這話自是干真萬確,下論對方是何等模樣的人,是瞎子或是聾子,也不管對方有多大年紀,我都將遵守自己的諾言。」

言鳳剛笑道:「毛病就出在這裡了,如若葉姑娘許下的諾言限制了年齡,在下和譚兄、魯兄等一把年紀了,也不致參與這場是非的爭鬥啦!」

葉湘綺道:「你們都是為我而來嗎?」

言鳳剛笑道:「這些人也要為你而自相火併。」

葉湘綺道:「這實在出於我的意料之外,也非我的本願。」

言鳳剛道:「出於意料之外的事情多得很,因此,在下奉勸姑娘,如若挺身而出,倒不如置身事外,靜觀其變,不論火併的如何激烈,也不致找到姑娘的頭上就是。」

葉湘綺道:「我不願看到你們為我流血。」

言鳳剛道:「事倩已成必然之勢,姑娘最好別管……」

忽聽一聲大喝,打斷了言鳳剛未完之言。

回頭望去,只見屠南江和唐通動上了手,如注的大雨之中兩人拳來腳往,打的激烈絕倫。

屠南江功力深厚,出拳猛惡異常,呼呼拳風,混合入風雨中。

唐通卻是以輕巧的身法和奇奧的變化見長、處處避開和那老人硬拼掌大。

葉湘綺側目問玄月道長和尚三堂望了一眼,只見兩人凝神看著唐通和屠南江拚鬥之勢,臉上泛現歡愉之色,似是甚為期望著兩人分個生死出來。

一縷恐怖的意念泛上心頭,她忽地感覺到這些人自離開南宮世家之後,每人都變得十分殘忍。

連那遁身世外,一向仁慈的玄月道長,和那以排難解紛馳譽江湖的尚三堂,都已不再是未進南宮世家的玄月和尚三堂了,似是兩個人都已經有了甚大的轉變,轉變的十分冷酷和殘忍。

激斗之中,忽聽一聲怒喝,夾雜著一聲悶哼,傳了過來。

轉臉望去,只見唐通身軀搖擺,連連向後退了五六步遠。

神拳魯炳回頭對譚嘯天道:「譚兄,這一拳如是兄弟,勢非把那小子打暈地上下可。」

譚嘯天突然冷哼一聲,道:「只怕未必,四川唐家雖是以淬毒暗器馳名武林,但拳掌上的工夫也未必會輸人。」

神拳魯炳怒聲說道:「那兄弟這神拳之名,是別人白叫的嗎?」

譚嘯天道:「江湖上盡有許多人浪得虛名。」

神拳魯炳大聲喝道:「譚見如若不信,何妨試試兄弟的拳法。」

譚嘯天道:「拳腳無眼,一旦動起手來,難免要有傷亡,魯兄如若不怕,那就下妨試試。」

葉湘綺聽得怔了一怔,暗道:「怎麼這般人一個個都像瘋了一樣,似乎是每人的胸中,都有著一股憤懣之氣,非得好好打上一架,甚至拼個你死我活,血流五步。」

只聽唐通大聲喝道:「明人不做暗事,兄弟要施用暗器了。」

接著聽得半聲喝叫,和一聲砰然的響震,屠南江一聲大喝未完,人已摔倒在風雨之中。

只聽得一聲大呼爹爹之中,一條人影疾快的由幾人身側躍過,迅快絕倫的直向唐通撲了過去。

葉湘綺雙目一閃,已然看清了那人年紀不過十七八歲,正是和屠南江同來的年輕人。

傾盆大雨中隱隱可見唐通滿臉殺機,兩眼通紅,一見那年輕人疾撲過來,仰臉大笑道:

「唐某人既然開了殺戒,殺一個人和殺十人有何不同!」

手腕一揚,飛出三道銀芒,迎向那少年人暴射而出。

這年輕人乃屠南江唯一的兒子,極得屠南江的寵愛,不但把自己一身武功,盡皆傳授,而且還讓他相隨自己兩位知友習武,年紀雖然不大,但卻已連得三人以上的真傳武功目睹那三點銀芒迎面飛了過來,立時一沉丹田真氣,陡然一個翻身,雙足不著實地,竟然把三點銀芒全都避過。

葉湘綺眼看局勢已呈混亂,譚嘯天和神拳魯炳,已成了劍拔弩張之勢,隨時可以觸發大戰。

唐通和屠南江父子,已然是仇恨如海,勢不兩立,屠南江一聲未完,人立刻倒了下去,分明已是中了唐家的淬毒暗器,生死難卜。

那年輕人雖有著強烈的為父復仇之心但看情形亦當是凶多吉少。

言鳳剛虎視眈眈,注視著唐通屠南江動手搏鬥,瞼上不時泛動著陰笑,看樣子他早已胸有成竹。

最使葉湘綺不解的是玄月和尚三堂。

一個是心地仁慈的玄門長者,一個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和事老人。

但這兩人也都和往時下同,不但不肯出言勸解,反而有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袖手旁觀。

白鐵笙、宋文光,萬沖三人,卻聚集一起,低聲密談,不知在商量著什麼大事,對這邊激烈的搏鬥,恍似未聞。

葉湘綺倚門站了一陣,突然發覺了這些人,似是都有了瘋癲之狀,每人的心中,都充滿著怨毒和仇恨,不止是冷眼旁觀,看人搏鬥,目光和神色似是泛現一種躍躍欲動的神情。

唐通已和那年輕之人打得十分激烈。

譚嘯天和魯炳之間的衝突,倒忽然緩和了下來,大概是分心旁註,被場中激烈搏鬥吸引住了。

葉湘綺輕輕的嘆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些人自離開南宮世家之後,性格上似是都有了重大的轉變,變得異常冷酷、殘忍,這中間定然有著什麼原因?」

忖思之間,忽見唐通一個倒躍,退出了一丈開外。

葉湘綺知他已不耐久戰,準備施展暗器取勝。

四川唐家的暗器,不但各淬劇毒,而且種數繁多,陰歹無比,這個少年人決難逃過唐通的毒手,必需得設法阻止這一場慘局……

心念一轉,立時疾躍而出,一面大聲喝道:「住手,不要再打了。」

唐通已套上鹿皮手套,扣握了一把斷魂沙,準備打出,聽得葉湘綺喝叫之聲,果然停手未發。

那年輕人卻回頭望著葉湘綺,滿臉茫然加悲痛的混合之色。

葉湘綺急步走到了兩人之間.高聲說道:「你們只不過為了幾句意氣之言,竟然鬧出了殺人的慘局……」

那少年突然一眨雙目,流下來兩行清淚,說道:「姑娘,不允在下出手報仇,家又豈不是白白的送了性命……」

唐通冷冷接道:「那隻能怪他學藝不精。」

葉湘綺急急叫道:「你們不要再吵了。」

邊緩步對唐通走了過去,接道:「你用什麼暗器打傷了他?」

唐通道:「我們唐家的暗器,十九都經過絕毒淬練。」

葉湘綺道:「我知道了,我問你他還有沒有救?」

唐通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如用我們唐家的獨門解藥,自是能夠救得。」

葉湘綺道:「你帶了解藥沒有?」

唐通道:「解藥雖有,但我並無救他之心。」

葉湘綺嘆道:「你傷了人家,不肯施救,難道眼看著讓他死去嗎?」

唐通冷冷說道:「戰陣之間,不死必傷,乃屬必然之事……」

他微微一頓,接道:「如果受傷不是別人,而是在下,姑娘又當如何?」

葉湘綺道:「不論哪個受傷,我都不忍坐視。」

大雨中只見唐通雙目通紅,胸口起伏,默然不語,顯然他正儘力壓制看內心的激動。

忽聽一聲暴喝傳了過來,道:「不信你就試試老夫的拳力如何?」

緊接著砰的一聲,屋瓦被震落兩塊,轉頭望去,神拳魯炳已和譚嘯天動手打了起來。

這兩人功力深厚,武功又都是走的剛猛的路子,攻拒之間,威勢極大,出拳飛腳,都帶著呼呼的勁風。

只聽言風剛冷冷地說道:「兩位要打架,最好到院子里去,廳門狹窄,打起來不但有礙手腳,而且對兄弟等妨害甚大,不論兩位哪一個失手打了別人,勢必多上一個勁敵。」

譚嘯天和神拳魯炳果然依言向院子里移去,一面仍然拳足交往,不肯鬆懈半分。

言風剛緩緩轉過頭去,望了尚三堂一眼,道:「尚兄……」

尚三堂正全神貫注在譚嘯天和魯炳的打鬥之中,根本就未聽清楚言鳳剛喝叫之聲,連眼睛也未轉動。

言鳳剛正遇著滿腹無名的怒火無處發泄,藉機生事,大聲罵道:「尚兄可是耳朵聾了嗎?」

平時總是帶著三分笑容說話的尚三堂,此刻也似有著甚大火氣,一頓拐杖,怒聲喝道:

「你罵哪個?」

言鳳剛陰森一笑,道:「自然是罵你了,怎麼樣?」

尚三堂突然橫里一杖,掃擊過去。

言鳳剛似是未想到平日里和氣異常的尚三堂一言不合,就突然出手,幾乎被他一杖擊中要害大災。

葉湘綺眼看大局愈來愈是混亂,心中焦急如焚,不禁大聲叫道:「你們都給我停下手來,聽到沒有?」

唐通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好吧!我先瞧瞧他的傷勢再說。」

大步向屠南江身側走去。

那少年眼看唐通向屠南江走去,心中大急,叫道:「不要傷我爹爹。」

奮身向前撲去。

葉湘綺一橫嬌軀,攔住那少年,接道:「他不是傷你爹爹,是去救你爹爹。」

只聽言鳳剛大呼之聲,道:「快些閃開?」

原來尚三堂和言鳳剛全力出手相搏,兩人武功,非同小可。這一番出全力,威勢確實驚人。

尚三堂手中竹杖,變化奇多,忽而橫掃,忽而直點,出手又快又辣,和他平日為人的和藹,大不相同。

言鳳剛仍然以一雙肉掌拒敵。

言家拳馳名武林,自非凡響,但見他雙拳連環揮發,拳風呼呼的直逼過去,巧妙的變化,層出不窮,竟把尚三堂手中的竹杖封住。

這時,神拳魯炳已和譚嘯天打入了緊張關頭。

這兩人的拳路同屬剛猛之路,武功也在伯仲之間,攻拒之間,常有硬打硬接的局勢出現。

那少年被葉湘綺橫身一攔,果然停下了手,兩道目光卻盯注唐通的身上,生恐后通突然出手,害死了他的爹爹。

耳際拳風如嘯,言鳳剛和尚三堂齊齊移動過來。

葉湘綺雖然是聰明絕倫,但她究竟是甚少涉足江湖的黃花大閨女,生平之中,從未經驗過這等混亂的局勢。

心中又覺著這些人都是為追查自己殺父兇手而來,彼此之間的勾心鬥角,誤會紛爭,也一半起因於自己的身上。

她無意挑起群豪的自相殘殺,因此心中有著甚深的愧疚,極力想阻止這相互殘殺的局面出現。

但她見到了尚三堂和言鳳剛的動手相搏,心中的猜想,又起了動搖,暗暗地忖道:「這些人中,應以尚三堂和玄月道長兩人不致為我的美麗傾倒,而且尚三堂在江湖上又以和事老人自居,不論正邪、黑白兩道中人,卻對他有著幾分好感,他的突然出手和言鳳剛相鬥,實是不可思議的事……」

忽聽唐通的聲音起自身後,道:「他已中了我兩枚追魂白骨釘,一枚擊中要害,縱然不死,也得廢去一臂。」

葉湘綺緩緩轉過臉去,雙目中流現出無限期望,說道:「你可已給他服用過解毒的藥物嗎?」

唐通冷笑一聲,道:「當今之世,有誰不知我唐家的淬毒暗器見血封喉,如若我不給他服用解藥,量他也難活過一個時辰。」

只聽那站在葉湘綺身旁的年輕人,厲聲說道:「家父如有三長兩短,我屠小江勢必為父報仇。」

唐通冷冷說道:「令尊的下場,你已是親目所見,我不信你難道還強過令尊不成?」

屠小江望了仰卧在大雨中的屠南江一眼,突然放腿奔了過去,抱起父親緩步走入大廳之中。

唐通突然向前欺進一步,探手一把抓住了葉湘綺右腕,低聲說道:「眼下之局,混亂異常,你一個女兒之身,豈可再行留戀,咱們得快些走了。」

葉湘綺柳眉一聳,道:「放開我……」

凝神望去,只見唐通雙頰通紅,眼神之中,蘊含著兩道奇光。

這奇光似兩道挾著霜刃的冷電,深深的刺入她的心中。

一個成熟少女的敏感,使她已感覺到唐通的內心正有著無比的激動,渴求著她美麗的胴體,不禁尖叫一聲,用力摔脫了唐通的手掌。

這聲尖叫十分高昂,風雨中仍然震得人耳際作響。

萬衝突然一躍而起。衝出室外,目注唐通怒聲喝道:「你幹什麼?」

唐通似是亦被尖叫之聲,驚退了衝動的慾火,輕輕的咳了一聲,淡然說道:「沒什麼。」

緩步退入廳沿之下.負手觀戰。

葉湘綺從未見過那等眼神,在她強烈的感受之下,唐通的兩道眼神,似是要擺她而噬。

一道閃電划空而過,緊接著雷聲隆隆,震耳欲聾,風雨交加,閃電助威,更顯得風狂雨急,景物凄涼。

陡然間響起了兩聲悶哼,神拳魯炳和譚嘯天,齊齊摔倒在地上。

原來兩人武功相若,激鬥了數十合,仍然不分勝敗,魯炳一拳擊中了譚嘯天的左胸,譚嘯天忍疼反擊,一掌拍在魯炳肩頭之上。

兩人同時身受重創,摔倒在地上。

玄月道長當門而坐,閉著雙目,運氣凋息,對眼前數對搏鬥廝殺,渾似不覺。

葉湘綺輕輕嘆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轉臉望去,只見萬沖獃獃的站在一側,圓瞪著一雙環目,胸口間起伏不定,似是他心中也正有著極強烈的震動,心中大是奇怪,緩步走了過去,說道:「師兄,你怎麼啦?」

忽然發覺萬沖雙目暴射出的奇光,和唐通一般模樣,登時芳心大駭,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五步。

只聽萬沖重重的咳了兩聲,笑道:「師妹,師妹……」

大步走了過來。

葉湘綺厲聲喝道:「快些給我站住,你發瘋了嗎?」

他們從小在一起長大,葉湘綺對這位同門師兄,知之素深,他不但一向持禮自重,而且對她愛護甚深,不知何以此刻竟然也變成這副樣子。

這不但使她驚怕,而且內心之中又多了一層懷疑。

萬沖受師妹兩聲叱責,神智似是清醒了甚多,陡然停下腳步,閉上雙眼。

但見他胸腹間不停的起伏,似是正在竭力忍耐著一種甚大的痛苦。

抬頭望去,但見尚三堂和言鳳剛兩大武林高手,也打入了緊要關頭。

尚三堂竹杖伸縮自如,點、摔、劈、打,極盡辛辣之能,一枝竹杖,兼作刀、劍、槍、棍之用。

言鳳剛雙拳變化,已盡得穩字一訣,不論尚三堂攻勢如何猛烈,他始終不慌不忙,門戶封閉的十分嚴謹。肘擊指點,迫得尚三堂招數未發即得變化攻勢。

局勢已呈十分明顯之勢,表面之上看去,尚玉堂手中竹杖縱掃橫擊,佔盡優勢,言鳳剛被迫封架,只守不攻。

其實言鳳剛鋒芒內斂,智珠在握,只要是身負武功之人,一眼之間就可以看出,不出百合,尚三堂能躲出言鳳剛的拳掌之下,已是十分僥倖了。

也許是滂沱大雨有助人恢復清醒,譚嘯天和神拳魯炳同時醒了過來。

要知兩人功力,半斤八兩,發出拳勁掌力,也在伯仲之間,各中一擊,負傷相同。

上天無私,落在兩人身上的雨滴,也是多少一樣,冷水醒神,在傾盆的雨水澆注之下,同時清醒過來。

譚嘯天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長長吁一口氣,翻手一拔,拔出背上單刀,冷冷喝道:「姓魯的,亮出兵刃來。咱們今天不死不休。」

魯炳揚了行雙拳,高聲說道:「姓魯的和人動手,向來不用兵刃。」

譚嘯天一揮單刀道:「你自己要討死,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閃起一片刀光,在那傾盆大雨中劃出一片空間。

那閉目而坐的玄月道長,忽然睜開了雙目,舌綻春雷般厲聲喝道:「全都給我住手!」

喝聲中一躍而出,順勢拔出背上長劍、劍隨身走,有如天馬行空,直射入尚三堂和言鳳剛戰圈之中,揮劍圈劍,化出一團冷森森的劍芒,生生把兩人分開。

言風剛已穩操勝券,正待運拳反擊,忽被玄月道長插手其間,硬把兩人分開。不禁大怒,冷笑一聲喝道:「道長是何用心,難道要以二攻一?」

玄月道長仰面長笑道:「言掌門不覺言重嗎?貧道自信手中長劍,不在言家拳之下……」

他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不過貧道並無和言掌門動手之心。」

目光一掃言鳳剛和尚三堂又道:「兩位該冷靜的想一下,以兩位的身份,在武林中的聲譽,何以忍不下兩三句意氣之言何況尚老前輩乃是武林中甚負盛名的和事老,怎肯為兩三句爭執之言,和言掌門動手相搏?」

言鳳剛怔了一怔道:「這個實在有些奇怪。」

他經過一陣劇烈的搏鬥之後,沉悶的心情和旺盛的體力都已有了發泄,火氣也相對減少了甚多。

玄月道長仰臉望天,讓那傾盆大雨灑打在臉上,接道:「實不相瞞各位,貧道適才亦有極為衝動的一種慾念,恨不得拔劍和人決鬥一場,目睹流血慘局,才能消減去心中的鬱悶。

但幸得警覺稍早,運氣調息,才使那波動的心情平復下去,以此推論,想諸位定和貧道有著同樣的感覺。」

尚三堂重重的咳了一聲,連聲道:「不錯,不錯,老朽亦有同感。」

玄月道長目光一掠譚嘯天和種拳魯炳,道:「這兩位只怕也和咱們一樣。」

言鳳剛突然揚手一揮,一股強凌的拳風,由魯炳和譚嘯天之間衝擊過去,被那劈空勁氣沖飛的雨滴,擊得四外飛濺。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轉頭望著言風剛,齊聲說道:「言兄,這是什麼意思?」

言風剛乾笑一聲道:「兩位暫請住手,一定要打,等一會兒再打不遲。」

玄月道長接道:「諸位請入廳堂之中,貧道有事相告。」

群豪依言走入廳堂,一齊把眼光投注在玄月道長身上,默然不語,暗中卻都在運氣調息。

玄月還劍入鞘,嘆道:「貧道身入玄門,雖未完全勘破名氣一關,但數十年來,從未有今日這種感受,想諸位當都和貧道有著相同的感受。」

譚嘯天長長嘆息一聲,接道:「道長一語中的,在下和魯兄素無恩怨,並無動手之心,但卻不知不覺之中打了起來,似是心中有一股沉悶之氣,不動手就不足以發泄出來一般。」

神拳魯炳接道:「兄弟也是這般感覺,心中不住警惕自己,不該和譚兄相搏,但胸腹之間氣悶難過,不自覺就出了手。」

玄月道長點頭道:「這正是貧道勸諸位暫停相搏的原因了,依據常情,咱們之間似無拚命的必要,但諸位一出手,無不是生平絕學,恨不得一擊之下,立把對方置於死地,這等異於常情之事,實在叫人費解的很。」

尚三堂忽然一頓竹杖,道:「老朽還有一個羞於出口的感覺說將出來,只怕諸位見笑。」

他雖然未說出口,但群豪都似已有感覺,個個人的臉上飛起了一團紅暈,不自主的把眼光轉投到葉湘綺的臉上。

言鳳剛笑道:「情非得已,尚兄但說不妨。」

尚三堂目光一掠倚門而立的葉湘綺,說道:「姑娘最好請迴避一下。」

他經過一番搏鬥之後,胸中的氣悶,似是已消減去了甚多,神智也清醒不少。

葉湘綺忽然發覺了所有的人都和唐通一般,只要目光一和自己的目光相接,神情間就流現出無比的渴求神情,似是每一個人都對自己懷了不軌之心。

她回顧了尚三堂一眼,緩步向一側走去,逃避開了群豪的視線。但她並未走遠,側耳偷聽。

只聽尚三堂長長嘆一口氣道:「老朽不但和諸位一般覺得胸中有著一股沉悶之氣,而且……」

他仍是訥訥地說不出口。

譚嘯天突然介面說道:「可是有一種衝動慾念嗎?」

尚三堂點頭說道:「不錯,老朽生平不近女色,不論看到什麼絕色女子,向來是視若無睹,如今年登古稀,鬚髮皆白,想不到竟……」

玄月道長嚴肅地接道:「貧道也有著相同的感覺,這就是咱們無法按捺下暴起的怒火,造成了自相殘殺的局勢,為今之計,只有早些把葉姑娘遣離此地,不知諸位的意思如何?」

尚三堂道:「不錯,她離開之後,或能消去咱們這場紛爭。」

言鳳剛道:「在下有一件不解之事,還得請道長見示。」

玄月道:「只怕貧道無能解得言掌門的心中疑竇?」

言風剛道:「道長客氣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咱們這毛病出在南宮世家,那是無可懷疑了,但兄弟不解的是她們用心何在?如說南宮世家中人有心相害咱們,大可暗中下毒,把咱們一齊毒死……」

只覺丹田之中有一股熱力,沖了上來,心臟跳動劇烈,百脈僨張,一種強烈的慾念,泛起自內心之中有如渴驥奔泉,無法遏止。

玄月道長眼看言風剛雙目轉紅,目光轉投到大殿外面,似是一隻難耐飢餓之狼,搜尋獵食之物。

奇怪的是這種焚身的慾念,有著極強的感染之力,片刻間斤中群豪都有些不克自制,愈是想平熄慾火,愈是感覺到綺念撩人,按不下心猿意馬。

修養有素的玄月道長,似是也受到了強烈的感染,紅潤臉色上,也逐漸泛現出一片赤紅之色。

風雨漸小,但幽寂的大廳中,卻瀰漫著緊張的氣氛,所有人似是都在用最大的心力,剋制心中泛升的慾火,每人的眼睛都變成赤紅之色。

躲在廊沿外偷聽群豪說話的葉湘綺,聽群豪正談論之間,忽然中斷,久久不再聽得一言.心中甚感奇怪、忍不住探頭向廳中瞧去。

言鳳剛一見那探入門內的雲鬢星目,突然大喝一聲,向外衝去。

葉湘綺芳心一震,疾快的向一側退去。

言鳳剛動作迅快,一躍而中,回目一瞥葉湘綺,疾撲而上,探手一把,抓了過去。

葉湘綺嬌聲呼道:「你幹什麼?」

嬌軀疾側,避過一擊,反手一掌,斜斜拍出。

言鳳剛滿臉通紅,雙目似人,怒咬鋼牙,格格作響,似是極力忍耐著一種無法耐受的痛苦,形容可怖,神態猛惡,有如中了瘋魔一般。

眼看著葉湘綺一掌劈來,並不閃避,反而回手一把,抓了過去。

葉湘綺右腕疾沉,避開五指,縱身一躍,飛落在庭院之中。

忽見人影閃動,玄月道長疾如閃電一般,撲了過來對這位名滿天下的玄門高人,葉湘綺有著較強的信賴之心,她相信這些人中,玄月道長乃是唯一可以保護她的人,也是唯一有能力保護她的人,是以當她看出是玄月道長后,就不再閃躲。但覺手腕一緊,左臂脈穴已被緊緊的扣住。

言鳳剛疾快的沖了過來,揚手一拳,擊向玄月道長。

玄月揮掌疾掃.啪的一聲,迎個正著,拳掌相交之下,兩人都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顯然,這相互一擊之下兩人都用出七成以上的勁力。

言鳳剛大喝一聲,重又疾沖而上,雙拳連環猛攻,拳拳如巨斧開山般,威勢異常驚人。

玄月道長左手仍然緊緊的抓住葉湘綺不放,單用一隻右手,拒擋言鳳剛的凌厲攻勢。

這位名滿武林的玄門劍客,威名實非虛傳,不但劍術有著超異常人的造詣,就是拳掌上的工夫,亦極驚人。

只見他指點掌拍,截穴斷脈,迫得言鳳剛甚多辛辣的招數未能變化,就得重新收回。

葉湘綺逐漸定下了心,留心打量了四周的形勢一眼。只見所有在一側觀戰的人,一個個都是面紅如火,雙目中流露出無比的貪婪,凝注在自己身上,都似恨不得把自已活活吞下一般。

這些人中,包括了自己的同門師兄和唐通。

她本是聰明絕倫之人,目睹此情,立時驚覺到情勢不對,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江湖上甚有威望的人,縱好女色,也不致到這將要瘋狂之境,何況一路西下,這些人又都極正常,雖然個個對自己不無野心,但都收斂深藏,除了唐通之外,別人再無當面糾纏的情勢,怎的此刻,都變成了這樣一副貪婪的模樣。

心念轉動,意料到自己目下險惡之處境,這些人似是都已經失去了理性,他們的作為已非常情常理可以推斷,必需得以非常的手段,才能應付得了這等局面,憑自己的功力腳程,恐怕無法逃得。

忖思之間,突然幾聲暴喝響起。

譚嘯天、神拳魯炳,唐通等齊齊沖了上來。

這些人一齊出手攻向了玄月道長,似乎是玄月道長已變成了眾矢之的。

玄月武功雖然過人,但他也難同時拒擋這麼多高手的圍攻,逐漸的應接不暇。

形勢迫得他下得不暫時鬆開了葉湘綺的左腕,揮動雙掌,封拒那四面八方的攻勢。

激戰中,魯炳突然全力擊出了一拳,直搗向玄月前胸,他有神拳之譽,這一拳擊來之勢,大概是他畢生功力所聚,勢道威猛絕倫。

玄月奮起右掌,一招閉門推月,迎向了魯炳的拳勢。只聽砰然大震,拳、掌相撞之下,魯炳反被震退了一步。

但言鳳剛卻藉機施襲,左手一招冰河開凍乘虛攻入,逼得玄月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

右手一招神龍出雲抓住了葉湘綺的右肩,用力一帶,已把葉湘綺抓了過去。

需知葉湘綺幼得父親真傳,家學淵源,本可閃避過言鳳剛這一招擒拿手法。

但這位聰明過人,膽大心細的姑娘,早已籌思了對敵之策,是以並未讓開,故意讓他一把抓了過去。

這是十分奇怪的搏鬥,所有之人的搏鬥目的,似是都在為著葉湘綺。

言風剛一把拖過來葉湘綺后,攻向玄月道長的群豪,突然停下了,所有的目光反而轉注到言鳳剛的身上。

這是一個充滿欲人和妒恨的微妙局面,葉湘綺卻成了左右這局勢的一個神奇的力量。

經過這一陣激烈的相搏之後,玄月和言鳳剛似是都清醒了不少,兩人那火紅般的臉色亦似消退了甚多。

混戰暫時停止了下來,但陰霾並未散去,另一場混戰的風暴,正在沉默中形成。

言鳳剛望了葉湘綺一眼,緩緩地鬆開了五指,說道:「怎麼樣?姑娘沒有傷著嗎?」

葉湘綺搖搖頭,道:「還好。」

目光轉動,發覺群家那暈紅的臉色,都正逐漸的退去,似是經過一番劇烈的相搏之後,這些人的神智都隨著清醒了甚多。

言鳳剛回顧了尚三堂一眼,道:「尚兄,這些人都把兩道眼光凝注在我身上,不知是何用心?」

尚三堂一頓竹杖,說道:「這個,老朽也不太明白了。」

言鳳剛道:「這一番打鬥之後,兄弟胸中一股悶氣,似已發泄了甚多。」

玄月道長突然拔出長劍一揮,劃出銀虹說道:「這毛病定然出在南宮世家之中,咱們都已經中了劇毒,只是一時間倒無法猜出是何種毒物而……」

突然間傳過來一陣急促的竹枝擊地之聲,打斷了玄月道長未完之言。

群豪凝目望去,只見一個手扶拐杖,雞皮鶴髮的老嫗,緩步走了進來。

在她的身後,相隨著兩個年華雙十的青衣少女,每人手中托著一個密蓋嚴封的銀缽。

尚三堂愕然回顧那老嫗一陣,突然前行一步,失聲叫道:「南宮主人……」

那老嫗的舉動看似緩慢,其實快極,尚三堂話剛出口,那老嫗已到了群豪身前。

那老嫗竹杖一頓,冷冷接道:「不惜,正是老身,南宮世家的女主人。」

這時,大雨已住,陰雲未散,一陣陣呼嘯的秋風,吹打著墓地古柏,發出一種沙沙之聲。

這老邁的婦人,穿著一身墨色的衣服,蒼白臉色上,不見血色。

但她身後相隨的兩個青衣少女,卻最美麗動人,臉潤桃花,發覆綠雲,膚光勝雪,耀眼生輝。

群豪平復的心情.立時被這兩個充滿著誘惑的少女重又引起了波動和不安,一股強烈的衝動慾火,由丹田直衝而起,暈泛兩頰,雙目漸赤。

那老嫗雖然是滿臉病容、但她兩道炯炯眼神,卻似冷電一般。透射人人心腑之中.玄月道長在這些人中,定力較為深厚,一面運氣壓制那泛起的慾火,一面冷然喝問道:

「南宮夫人……」

只覺一股熱氣,由丹田直衝而上,趕忙閉上雙目,不再言語。

南宮夫人仰臉望著那滿天濃雲,縱聲大笑,道:「只不過數十寒暑,但卻死了我們南宮世家四代子孫,這個仇豈可不報……」

只聽一聲大喝,打斷了那老嫗未完之言,緊接著嚓的一聲,似是衣服被人扯裂之聲。

閉著雙目的玄月道長忍不住偷啟兩眼望去。

只見唐通抓住了一個青衣少女,扯去了她身上的一片衣服。那青衣少女毫不抗拒,反而盈盈淺笑,嬌媚橫生。

南宮夫人突然一抬手中拐杖,緩緩向唐通點了過去,陰森一笑,道:「年輕人,當直是魯莽得很。」

她出手點的杖勢很慢,但卻如十百條拐杖一齊點出一般,使人覺得閃避不易。

唐通側身一讓,避開了前前,左肋之處卻被那拐杖點中,登時向後退了三步。

這時.群豪的雙目都已經變成了赤江之色,盯在那兩個青衣少女的身上,像數日夜未吃過東西的餓狼,唾涎欲滴。

沒有人無理會唐通的傷勢,甚至他的死活,都和這些人沒有關連。

南宮夫入回顧了兩個青衣少女一眼,笑道:「行了,咱們進入廳中去吧!」

手橫拐杖,護著兩個青衣少女,大步沖入廳中,群豪如鐵隨磁一般,不自覺地隨入廳中。

玄月道長在這班人中,功力最是深厚,而且幼小身入玄門,跳出了紅塵十丈,定力也較別人堅強。

雖覺慾火焚身,痛苦難耐,但神智仍然清醒如常,心中暗暗忖道:「南宮世家的主人,突然在此地出現,事情定非尋常,我這半生之中,從未想到女色二字,不知何以此刻竟然有一股難耐的慾火,一見女色,竟難自製,南宮世家主人抱病趕來此地,決非無因,分明早有算計,看來這一番凶多吉少,三十六計定為上策。

他心中雖然是想的甚是清醒,但雙腿卻是不聽使喚,不自覺地舉步而入。

那白髮老嫗站在供台下面,目光環掃了全場一眼,面色肅然地冷冷說道:「南宮世家和江湖上黑白兩道,素無恩怨,但數十年間,卻使我們南宮一門四代遭殃,而且一個個傷死的下落不明,連屍骨都無法尋找,如今留下了我們五代寡婦,不用人再事殺戮,數十年後,南宮一家自然絕跡於武林之中,手段之狠,干百年來,武林中極是少見。」

這時,群豪一個個面紅如火,雙目凝注在那兩個青在少女身上,似是根本未所老嫗說些什麼。

只聽那老嫗咯咯一陣尖笑,回顧了那兩個青灰少女一眼,說道:「時辰到了,再讓他們熬受下去,只怕一個個都將變成了瘋人,你們動手吧!」

兩個青衣少女相視一笑,突然寬衣解帶,片刻間脫去了全身衣服,只餘下一件大紅胸兜。

廳中群豪早已慾火大熾,如何還能受到這等誘惑。

一個個血脈暴張心如火燒,下約而同的向兩個半裸少女撲了過去。

但見兩個半裸少女,嬌軀閃動,有如穿花蝴蝶一般,閃轉在群豪圍撲之中,身法靈動異常,分明都身懷上乘內功。

群豪理性已失,一面撲捉那兩個半裸少女,一面相互擊斗,你劈我一掌,我打你一拳,鬧得廳中大亂,彼此之間,互攻互擊,毫無章法。

這等紛亂的局面之中,武功高強之人,自是佔得不少便宜,武功稍差之人,早已被打的傷痕纍纍,滿身血污。

奇怪的是他們似是被一種神奇的力量所支撐,雖然受了重傷,仍然下肯歇手。

玄月道長在初動手時,還可憑藉深厚的內功和定力,壓制著心中的慾念,但過了一陣,亦難自持,不知不覺間中捲入了旋渦之中。

混戰延續了一頓飯工夫之久,譚嘯天首先不支,被言風剛一拳打中前胸,噴出一口鮮血,摔倒在地上。

緊接著宋文光、白鐵笙、萬沖,一個個倒了下去。

全場中人,只餘下了玄月道長、尚三堂、言鳳剛和魯炳等四個武功最強之人,仍然糾纏不休。

那白髮老嫗微微一皺眉,低聲說道:「這四人武功不弱,如若讓他們纏戰下去,只怕還得一陣工夫」

兩個半裸少女突然齊齊嬌叱一聲,素手揮動,反向群豪走去。

這些人雖然個個被內心衝動的慾火,燒的頭暈腦脹,但心神尚未完全迷亂,兩個半裸少女揮掌擊來,尚知舉手封架。

但幾人經過一番混戰之後,已成強弩之末,那兩個半裸少女出手的掌勢又極詭異難測,纏鬥了一刻工夫之後,都被二女擊中穴道,倒在地上。

那白髮老嫗微微一笑,低聲對二女說道:「把他們都搬入廳中吧!」

兩個青衣少女應了一聲,迅快的穿好衣服,把傷倒在地的群豪,齊齊搬入廳中。

這時,只有葉湘綺未加入這場混戰,仍然靜靜地站在一側,她目睹這場慘烈的混戰,似是已被嚇的茫然失措,忘記了逃走之事。

只聽那白髮老嫗冰冷地說道:「解開你瞼上的黑紗。」

葉湘綺望了那老嫗一眼,但仍然靜靜地站著不動。

白髮老嫗眉頭微微一聳,道:「你聽到沒有,難道還要老身親自動手嗎?」

葉湘綺雙目中流露出驚恐之情,緩緩解下包在臉上的黑紗。

白髮老嫗雙目凝注在葉湘綺臉上,汀量了一陣,道:「好標緻的姑娘。」

葉湘綺只覺那老嫗雙目精芒閃動中,流露出一片肅殺之氣,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這人不但內功深厚驚人,而且胸腹之中,充滿怨毒、仇恨。」

她雖然是涉世未深的黃花閨女,但卻心機極深,聰明過人,心知群豪突然變成近似瘋狂的樣子,其中定有原因。

南宮世家的女主人,在這等混亂的情勢中,突然趕到,想必是早有算計。這秘密即將揭穿,因此,她並未借那混亂的機會離去。

那白髮老姐用著奇異的目光打量了時擁統一陣,突然冷笑一聲,道;「孩子,你很好。」

她的語氣,突然轉變的親切起來.雖然神色仍是一片冰冷。

葉湘綺暗暗想道:在這等險惡的情勢之下,我必須裝作像一個全然不解世間險惡的人,對一切都茫無所知,以消去她們的戒備之心,然後才能藉機會逃走,當下愕然說道:「我哪裡好了?」

白髮老嫗淡然一笑,道:「你沒有中毒。」

不容葉湘綺介面,立時吩咐那兩個青衣少女道:「點了他們穴道,再用醒神湯,讓他們清醒過來。」

兩個少女齊齊應了一聲,依言施為,先點了群豪的穴道,然後打開一個銀缽。

缽中盛滿碧綠的水質,清香四溢,沁人心肺。

兩個青衣少女分別動手,提開群豪牙關,每人灌下一小杯醒神湯。

那白髮老嫗輕輕一頓手中竹枝,冷冷地對葉湘綺道:「孩子,你可想看一個水落石出嗎?」

葉湘綺被老嫗一言道破心事,不禁心頭一跳,暗忖,這南宮世家的主人,當真是利害的很……

只聽那白髮老嫗仰臉一聲冷笑,道:「當今之世,從沒有一個活人,知道南宮世家的隱秘,孩子,你想看個明白可以,但是,明白了,就別再想活下去。」

葉相綺微微聳動了一下柳眉,只覺她每一句話,都似利劍一般,刺入人的心中,而且語氣堅定,叫人無法回答。

那醒神湯果然是有著無比的效力,群豪服用不久已然先後醒來。

白髮老嫗目光一掃群豪.冷冷說道:「南宮世家和當今江湖上稍有聲名的人物,都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我們五代寡居的痛苦、凄涼,要用數百個甚至數千個武林人物的鮮血,來洗滌、補償……」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但老身也不願你們糊糊塗塗的死去,在你們死亡之前,給你們幾條自行選擇的路……」

她仰臉一陣咯咯尖笑,又道:「不錯,你們別具僥倖之心需知每一條路,都是痛苦無比的抉擇!」

玄月道長內功深厚,神志清醒最早,冷哼一聲,答道:「詭計算人,算不得什麼人物。」

他適才經過一番纏鬥,眼下又沒有粉腿玉肌的誘惑,心中泛起的慾火,已然消減了甚多。

白髮老嫗淡然一笑,道:「殺害南宮世家四代子孫的手段,哪一件不是詭謀暗算,狡詐以逞。」

這時,尚三堂的神志也已清醒過來,介面說道:「在場之人未必都是參與殺害你們南宮四代子孫之人,張冠李戴,未免有欠英雄行徑。」

白髮老嫗笑道:「老身無暇和你們爭辯此事,我只要指出你們選擇之路。」

她輕輕一頓手中的拐杖,接道:「這話從頭說起了,當你們進入南宮世家,飲下一杯清茶之時,都已經中了我預放之毒。」

葉湘綺心中一動,回憶起當時情景,曾經有一個青衣小婢獻茶於她,卻被拒而未飲,如若鐵了那杯毒茶,此刻不知是何光景……只覺一陣耳熱心跳不敢再想下去。

只聽那白髮老嫗繼續說道:「這辦法也許很笨,但我料想諸位初入南宮世家,決難防得到老身會在茶中下毒。」

尚三堂輕輕嘆息一聲,道:「確實難以料到。」

白髮老嫗呵呵一笑,道:「老身原意本要把諸位毒暈在南宮世家,但後來知道了你們同行之中,有一位女孩子,老身臨時又改變了主意,茶中之毒,乃是一種極為強烈的春藥,不論何人服下之後,都難逃慾火焚身之苦……」

她冷冷曾了葉湘綺一眼,接道:「要你們先為這女娃兒來個自相殘殺……」

玄月道長冷哼一聲,道:「這辦法確然很毒。」

那白髮老嫗淡然一笑,道:「現在,你們可以就生死兩條,選擇一條。」

尚三堂道:「你說吧!」

南宮世家的女主人突然舉手搞一下蕭蕭白髮,說道:「先說生路吧……」

她突然沉吟不語,似是在籌想措詞,良久之後,才道:「當今之世,除了我們南宮世家之外,大概還無人知道在人身上,有著四個神奇的穴道,這穴道不屬普通經脈系統之內,但卻有不可思議的妙用……」

玄月道長吃了一驚;道:「有這等事?」

白髮老嫗接道:「你不信,何妨選擇一試?」

她仰臉長長吁一口氣,道:「只要點了這四處穴道之後,一個人即將完全喪失去它的記憶,但他的武功卻是反道而行,大為增進,有幾個常人練起來十分困難的武功,但在穴道被點之人去練,反覺得輕而易舉的了。」

群豪愕然相顧,默不作聲。

那白髮老嫗咯咯一陣大笑,道:「如若諸位選擇了生路,老身即將點封諸位身上的四處密穴,那時,諸位將永無煩惱,永無憂慮;從今之後,變得渾渾噩噩,不解人間憂苦何事,一心一意,苦練武功,不難身集大成,那時,再放眼武林。已難找出幾個敵手……」

玄月道長一面運氣試圖自解穴道,一面冷冷問道:「就只如此嗎?」

那白髮老嫗笑道:「如若只是這等有利之事,連老身也要自行點封四處要穴,練習武功去了。四處密穴被封之後,一個人即開始喪失他的記憶,雖父母兒女,亦不相識,終生一世,受我們南宮世家的奴役。」

玄月道長雙目圓睜,神光暴射而出,盯住在那白髮老嫗的身上,道:「死又如何?」

白髮老嫗微微一笑,答非所問地道:「你深厚內功,乃老身生平所見有限高手之一。」

玄月暗中試圖解穴,但覺被點穴道的手法,極是特異,竟然解它不開,只好自行停下,一面冷然接道:「我問你死路如何?」

白髮老嫗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說道:「這死路,簡單得很,老身先解開你被點的穴道,然後再讓你們服下一種毒性緩慢的藥物,這藥物七日之內,下會發作……」

言鳳剛接道:「七日毒發身亡,那不要緊,在下願選死路!」

南宮世家的女主人突然冷笑不絕,道:「如若當真是這般容易,我想諸位無一會選擇生路了。我先讓你們服過毒藥以後,再替你全身塗上一層蜂蜜,放置荒涼山谷中,讓那些蟲以、鳥獸。聞蜜而至,諸位服用過那藥物之後,七日內毒是未發,便全身筋骨酸軟,無法行動。」

玄月道長冷冷接道:「這辦法果真陰毒的很。」

那日發老嫗冷笑道:「因此,老身相信,諸位都不致選擇死亡之路,七日時光,不算大短,一個滿身塗著蜂蜜的活人,奔放在荒涼的山谷中,身受蟲蟻爬咬,蚊蠅叮蛀之苦,那痛苦當真是不好受,別說諸位,放眼當今之世,只怕也沒一個人敢挺身承受此等之苦。」

玄月默然不語,緩緩垂下頭去、顯然,他已為那老吸之言所震懾。

只聽南宮世家的女主人又一陣尖厲的冷笑,道:「老身雖然志在復仇,但對待屬下,卻心存仁厚,只要你們前入我門下,南宮世家決不會虧待你們。諸位四處秘穴被點之後,你們雖然喪失了記憶,不知過去未來,但也有好處,諸位從今之後,可以忘去了很多煩惱,而且還可以放膽享受到人生甚多樂趣。」

她自言自語,似是異常神往,仰起臉來,嘴角間掛著一抹歡愉的微笑,接道:「那該是另一個世界的生活,沒有了記憶,不知道煩惱,這世上所有的人人物物,都和你們脫離關係,在那種生命中,你們只記得三件事情,餓了要吃,縱情女色和殺人取樂。」

群豪聽到此處,都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葉湘綺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

那白髮老嫗突然轉過臉來,說道:「什麼事?趁老身心情較為愉快之時,你可以放膽的問吧!」

葉湘綺道:「中原四君子,可也是老前輩殺害的嗎?」

南宮世家的女主人點頭一笑,道:「問的很好,中原四君子現在都還好好的活著,不過,他們早已忘去了過去之事,你雖是葉長青的親生女兒,但他已不認識你了。」

玄月道長恨聲說道:「武林人物,害你們南宮世家五代寡居,你們要索回血債,起而復仇,那也是應該的事,但冤有頭,債有主,也該查訪一下昔年圍誅你們南宮世家四代兇手,個別殺戮也好,集體屠殺也好,這等的盲目報復,把天下武林中人盡都視作仇人看待,未免大殘酷了……」

他微微一頓,接道:「就說中原四君子,個個生性淡泊,不求聞達武林,他們既不捲入江湖上門派紛爭漩渦,亦未過問武林是非之事,除了四人每年一度的相聚之外,平日深居簡出,善名素著,你們先拿這四人開刀,不知所為何來?」

那白髮老嫗忽然放聲大笑,道:「就因為他們的善名太著了,江湖上人人都知中原四君子淡泊名利,不插手武林恩怨,這就是老身當先找到他們頭上的原因了,試問四個從來不捲入江湖是非中的有名人物,突然被人殺死,或是人蹤不見,在武林引起的震動,是何等巨大,就老身判斷,找上南宮世家門上之人,你們不過首批而已,從今之後,正不知有多少人物,要找上南宮世家來,老身也就相度形勢,就地取材,讓他們服下毒藥……」

玄月道長道:「好毒辣的辦法!」

那白髮老嫗淡然一笑,接道:「這些找上門來的人,未必個個都是老身需要之才,凡是入選之人,老身就封點他們四處秘穴,然後收為己用;難以入選之人,那就讓他們先服劇毒,再置荒谷,身受蟲蟻分食之苦。在老身預計之中,這辦法可以連續傷害到百名武林人物。」

葉湘綺忽然接道:「家父既然還活在世上,那四具屍身從何而來?」

白髮老嫗道:「你們即將失去記憶,忘卻過去,不知未來,現下讓你們多知道一些事情,也不妨事,那四具屍體嘛,乃老身選就和中原四君子形貌相同之人,先行將其毒害,然後運放在百丈峰上……」

葉湘綺道:「我不信世上當真有那等相同之人,讓他們親生子女,也無法分辨真假?」

南宮世家女主人笑道:「好丫頭,你很細心,但在老身的手下,並非什麼難事,只要他們大致相以,細微之處,老身可以動用手術,把他們修的纖毫不差。」

葉湘綺呆了一見道:「你還會整容之術?」

南宮世家女主人道:「不錯,何至整容,就是挖目接臂,換腿易容,在老身的手中,只不過是極為平淡之事。」

玄月道長道:「你讀過很多葯書?」

白髮老嫗道:「何至葯書,易卜易理.老身無不涉獵,單是要不要為我們南宮世家的子孫後裔復仇一事,就費了老身三年時間的思考。」

久未開口的言鳳剛忽然介面說道:「生死兩條路,每一條都是殘忍至極!」

那白髮老嫗突然回手一把,抓住葉相綺的右腕說道:「你可要看你的爹爹嗎?」

葉湘綺點點頭,道:「你儘管政心,我決然不會逃走。」

白髮老嫗冷冷說道:「你已盡聞南宮世家之秘,已是救你不得了。」

葉湘綺道:「未見爹爹之前,你放我我也不走。」

白髮老嫗隨手一指,點了葉相綺的穴道,然後鬆開左手,輕輕一頓拐杖,道:「你爹活的很好。」

緩步對玄月道長走去。

玄月道長雖有以死相拼之心,但穴道受制,難以掙動,眼看那白髮老嫗走近身來,不禁黠然一嘆,道:「暗用毒謀相算,實叫貧道死的不服。」

日發老嫗道:「你不用嘆息一身所學,沒有發揮之處,今後你有生之年,都將以殺人為榮。」

隨手一指,又點玄月道長的暈穴。

但聞她手中竹杖觸地的波波之聲,身軀不停遊動,手指伸縮,片刻之間,盡點了群豪暈穴,只單單餘下了尚三堂一人未點。

尚三堂眼看群豪一個個側卧地上,心中甚是凄然,低聲說道:「你乾脆把我們殺掉吧!

這方法太殘忍了。」

南宮夫人微微一笑,道:「你雖是南宮世家之友,但此時此情,也難放你獨去……」

狂笑一陣,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江湖殺劫將起,孩子們安息吧!我將以千百武林高手之命,補償你們之死。」

尚三堂聽她喃喃自語,口氣神情間充滿了沉痛,暗暗忖道:這女人手段雖然很辣一些,但想她連連喪失子孫之痛,也就難以怪她了。

正思忖間,那白髮老嫗突然低下頭來,說道:「尚三堂,你和老身的賢孫相交甚深,看在我那亡孫份上,老身對你格外施恩,但你必需答應老身兩個條件。」

尚三堂道:「什麼條件?」

那白髮老嫗道:「第一條,你必需接受老身的整容之術.剃去你滿頭白髮和垂胸白髯,改頭換面……」

尚三堂聽得怔了一怔,道:「為什麼?老朽已經年登古稀如若剃去發髯,豈不是怪模怪樣,成何體統?」

南宮夫人冷冷一笑,道:「我不但要把你的發髯剃去,而且還要把你的面形一併修改,世上之人,再也不會認識你是尚三堂了。」

尚三堂搖搖頭道:「這當真是駭人聽聞的事,老朽活了這麼一把年紀,還未聽到過此等事情。」

白髮老嫗冷冷說道:「駭人聽聞的事嘛,還在後面……」

她微微一頓,接道:「再有一件,你要幫助我們南宮世家在江湖上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殺劫……」

尚三堂搖頭接道:「武林高人,屈指難數,老夫這點能耐,如何能在江湖上造成一場血雨腥風的浩劫呢?」

那白髮老嫗冷笑一聲,道:「不用你動刀動槍,出手相搏,只要你把那些人的底細說出就行,武林之中盛傳你交遊廣闊,遍及九大門派,而且又是出了名的好人,你能和我們南宮世家攀上友情,想來這傳言定然是不錯了。」

尚三堂道:「老朽確然是認識不少武林同道,但卻不能全知他們的底細。」

那白髮老嫗道:「盡你所知也就是了。如若你肯答應這兩件事情,你就可以免除了受點四處秘穴之苦,保留下忘記之能。」

尚三堂低沉了片刻道:「好吧!老朽答應夫人。」

那白髮老嫗突然一揮手,對兩個隨來的青衣少女說道:「你們點查一下人數,看看對是不對?」

兩個青衣少女數了一下,道:「活人十個,屍體四具。」

南宮夫人道:「很好,即無短缺,就把地們一齊放在車上,運回去吧!」

兩個青衣少女應了一聲,立時動手,片刻之間,玄月道長等十人,全部被堆在那馬車之上,揚鞭趕車而行。

那馬車上地方雖然狹小,但那兩個青衣少女硬把幾人堆積起來,馳車而去。

荒涼的墓地,宗祠,又恢復了它原有的寂靜。

轆轆的車聲,逐漸遠去。

這時,天上的陰雲也逐漸消退,一輪秋陽破雲而出,照徹大地。

流光輪轉,忽忽坐在,整個的武林道上。都為中原四君子和玄月道長等的失蹤,掀起了一片狂波。

這日中午時分,武當山三元觀外,突然出現了一頂青緞小轎,由兩個身軀高大,像曉威猛的大漢抬著。

在那青緞小轎之後,緊隨著四個身著水綠勁裝的少女,每人左臂之上,都掛著一個形似月牙的奇怪兵刃,和一個綉著紅花的囊袋。

這四個少女,年齡都在二十上下,一個個面目姣好,步履矯健,隨在那兩個步行迅快的抬轎大漢身後,亦步亦趨,毫無吃力之感。

那青緞小轎直馳三元觀的大門跟前,才停了下來。

兩扇黑漆的廟門緊緊的關閉著。

低垂的軟簾中,傳出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春蘭,秋香,上去射門。」

小轎后四個綠衣少女,登時有兩個奔了上去,舉手一掌,擊在那木門銅環之上。

兩扇黑漆大門,呀然大開,一個中年佩劍道人,緩步而出,打量了那青緞小轎一眼,目光移注到春蘭、秋香身上,合掌說道:「兩位女施主,有何貴幹?」

右面一個青衣少女,畏縮地向後退了兩步,低聲說道:「春蘭姐姐,你對他說吧!」

左面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這畏羞的毛病,總是改它不了,哼!要是你以後嫁了人,也要我代你說話不成?」

轉瞼對那佩劍道人欠身一禮,道:「我們千里趕來,特以拜見貴派掌門。」

那中年道長怔了一怔,道:「敝掌門近年已謝絕任何訪客,只怕有勞諸位白跑了一趟。」

春蘭一皺眉頭,正待反唇相譏,那中年道人卻似突然之間,又想起一件什麼重大之事,急急說道:「諸位哪裡來的?」

一面問話,一面又把那目光投注在那青級小轎之上,希望能看出一點端倪。

春蘭看他瞧了半晌,仍然是一瞼茫然之色,忍下住說道:「你很少離開過武當山,是嗎?」

那中年道人點點頭,道:「不錯,貧道七歲入廟,數十年來就未出過這大門一步。」

春蘭探手從繡花囊袋之中,摸出一份大紅簡柬,道:「不用瞧啦,你把紅柬帶去呈上貴掌門,就說四川唐家第九代掌門人唐老太太親來相訪,見與不見,那就不是你的事了。」

那中年道人雙目忽然一亮,望著青緞小轎,間道:「唐老太太可就在青緞小轎中嗎?」

春蘭一皺眉頭說道:「你這位道長,好生的羅嗦,那紅簡之上不是寫的明白嗎?」

那中年道人低頭看時,只見那紅簡封面之上寫道:

「函陳武當派掌門人玄真道長手拆

四川唐拜」那中年道人看過之後,沉吟了片刻,突然把手中紅簡遞還過去,說道:「不行,我們掌門人現下正值坐關期間,不能接見任何賓客。」

只聽一聲森冷的冷笑,由那青緞小轎之一傳了出來,說道「老身遞簡求見,已盡江湖之禮,這等推三阻四,分明是有意相拒,論江湖身份、聲譽,老身並不輸於你們武當掌門之人……」

話至此處,那中年道人已似聽的不耐,高聲說道:「貧道一生未曾說過謊言,老前輩這般相責,未免有些大過小覷貧道了!」

青緞小轎之中又傳出一聲冷笑,道:「春蘭,丟下拜簡。」

春蘭應了一聲,隨手又把紅簡遞了過去,說道:「接住。」

那中年道人自入三元觀后,數十年來一直未離開過三元觀,從未和女孩子家說過話,眼看春蘭又把紅簡遞來,不自主地伸手接了過來。

青緞小轎中又傳出一聲冷笑,道:「老身不願和你個守門之人多費唇舌,你把這紅簡遞給你們掌門人玄真道長,見與不見,不關你事。老身一個時辰之後再來,屆時不論他是否接見,老身當硬行闖入,先此奉告……」

聲音突然一停,接道:「咱們走啦!」

那兩個抬轎大漢突然轉過身去,放腿而去,奔行在崎嶇的山徑之上,迅快異常,倏忽之間已走的蹤影不見。

那中年道人直待那青緞小轎消夫不見了,才緩緩閉上雙門。

大約過有一頓飯工夫,那兩扇緊閉的木門重又大開,七八個道袍佩劍的中年人魚貫而出。

那當先的道人年齡最長,年約在五十開外,胸前長髯飄飄雙目中神光閃爍,一看之下,即知是身負上乘內功之人。

他似是這些人中的首腦,一出觀門,立即指揮隨行群道分佈開去,就那觀門外一片草坪之上,排成了一座陣式。

這三元觀乃武當內院,和前山道觀,相隔著兩座山峰,平常進香之人,從來不履及此地。

深山幽林,環繞四周,乃武當派放置拳經、劍譜之地,派中的輩份高長之人,亦都居住此地。

方圓三里內,劃為禁要之區,不論何等之人,未得武當派中人之允許,一律不得擅入禁區之內,十年以來,從來有人彼此規戒。

那魚貫出現的道長共計八人,七人布成了一座陣圖,剛好把三元現的大門封住。

那年紀最長的道人,卻獨自站在相距那陣式一丈開外之處,負手而立,仰臉望著天上飄浮的白雲,滿臉肅然之色。

兩扇大開的黑漆觀門,緩緩的關了起來。

山風吹搖著滿山松葉,發出沙沙的輕微之聲,更顯得深山的幽寂。

突然間,由左側山峰上傳過來一聲清嘯,一條人影,急如離弦流矢直射過來,片刻己到了三元觀前,望了那排成的陣圖一眼,倏然停下了腳步。

那長髯垂胸的道人,肅然的神色中,流露出一片冷寂,他那落寞寡歡的神色,使人一望之下,就感到是一個孤獨冷僻的人。

他有著無比的沉著,直待來人完全站穩了身子,才緩緩把投向天上的目光,移注到來人的信上,微微一聳眉頭,欲言又止。

只見來人瘦骨嶙峋,面黃如蠟,眉宇間隱隱泛起一層淡淡的黑氣。

如非他雙目中神光閃動,任何人一眼之下,都將誤認為剛從棺材中拖出來的死人。

那年長道人打量了來人一陣,突然拔出背上長劍,划空一揮,冷冷說道:「你可知道三元觀周圍三里之內,早已劃為禁區之事嗎?未得我們武當派中之人允准,一律不得擅入。」

那枯瘦之人微微一咧嘴巴,發出一陣森冷的笑聲,道:「這個嘛,在下倒聽人談過。」

說完話,又是一陣森沉的冷笑。

他的笑聲大為特別,有如說話一般,一聲一頓的由他口中彈了出來,襯著那張滿布黑氣的蠟黃臉色,顯得異常的恐怖。

那年長道人突然大聲喝道:「住口,有什麼值得好笑……」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你是四川唐家的什麼人?」

那枯瘦之人陰森地說道:「四川唐家的毒藥暗器,雖然名揚天下,但他們還不配管束在下。」

那年長道人似是甚感意外,微微一怔道:「那你是什麼人?」

那枯瘦之人冷冷說道:「你連在下也不識得,想是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了。」

那年長道人道:「貧道雖未離開過三元觀,但卻會到過不少高人。」

那枯瘦之人一咧嘴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聽你口氣,倒像是被人稱作劍痴鐵卡的了。」

年長道人一拂胸前的長髯,道:「不錯,貧道正是玄星。」

那枯瘦之人道:「人仰久仰……」

玄星冷冷地道:「你既知貧道之名,那就趕快退回去吧!」

那枯瘦之人搖頭說道:「道長威名雖著,但還嚇不退在下。」

玄星愕然說道:「你是什麼,這等大言不慚?」

那枯瘦之人冷各一聲,道:「道長雖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但也該聽你們武當中人,談過在下了。」

玄星道長搖搖頭,說道:「當今武林之世,除了我幾位師兄弟外,貧道甚少和外界之人來往,除非是盛名大著,無人不知的高人……」

那枯瘦之人怒道:「什麼人才算高人?」

玄顯道長道:「如那四川唐家的唐老太大……」

那枯瘦之人冷冷地接道:「如論老夫在江湖上的威望,也不低於那唐老太太。」

這一下似是引起玄星道長的興趣,愕然相注,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枯瘦之人仰臉望天,緩緩伸出三個指頭,說道:「道長可認得這個嗎?」

玄星道長在武當一派之中斐份甚高,只是生他冷怪孤僻,又帶幾分傻氣,除了習劍之外,不過問其他之事.

直待玄真道長接掌了掌門之後,對這位同門習藝的師弟,才設法安排。

他雖然武功卓絕,名列武林高手亦毫無遜色,但也毫無心機,甚難辨識真偽,如讓他在江湖之上走動,未免危險太大,想來想去,無法安排於他,就把防守三元觀的責任交付給他。

他劍術已入上乘,內功又極深厚,自從接受防守之責,十年之中,不知擊退了多少擅闖武當禁區的江湖高人,獲得劍痴鐵卡的稱號。

那枯瘦之人伸出了三指良久,仍不聞玄星說話,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難道這牛鼻子老道,還瞧不出我是難嗎?

凝目望去,只見玄星道長獃獃的望著自己三個手指,臉上一片茫然,分明仍然想不出他的姓名,不禁搖頭嘆道:「不知是道長的見識大少呢,還是在下的名氣不夠,索性由在下告訴你吧,兄弟伸出三指,乃代表著在下一個渾號。」

玄星道長道:「什麼渾號?」

那枯瘦之人道:「三手搜魂……」

玄星道長道:「三手搜魂,好奇怪的名字……」

那枯瘦之人洋洋自得地接道:「不錯,兄弟正是三手搜魂包方。」

玄星道長搖搖頭道:「沒有聽人說過,你到這裡來,有問貴子?」

包方臉色大變,但他仍然勉強的忍了下去,冷冷接道:「在下此來,並非存心和道長比武,見個高下出來……」

玄星道:「這個我知道,不過凡是未得我們掌門人令諭之人,不論問人,只要一入禁地,貧道就立時追殺,非得把他生擒,或是驅出禁區為止。」

包方冷冷說道;「難道對我包某人也是一樣嗎?」

玄星道:「凡是進人這禁區之人,貧道一視同仁,除非……」

包方原本難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那瀰漫於眉宇間的黑氣,也似是更加強烈,陰森地接道:「除非怎麼樣?」

玄星道:「除非你得了貧道掌門師兄的允准,或勝過貧道手中長劍,衝過七星劍陣。」

包方作瞼大笑一聲,道:「這麼說將起來,道兄是非要和兄弟動手了?」

玄星道長道:「咱們話已說明,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必需離開這觀前禁地……」

由包方臉上那瀰漫的黑氣,當可看出他胸中正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但他勉強接捺下怒火,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如若兄弟沒有緊要之事想面見玄真道長,就憑你一句話咱們也得分個生死出來!」

玄星道長突然一揮手中的長劍,說道:「我那掌門師兄正值關期,如何能接見外人,你如當真的有事見他,那就請等待三月,三月之後,再來不遲。」

包方厲聲喝道:「你這牛鼻子老道,好生的難纏,我包某人是何等的身份,豈是和你說著玩兒的嗎?」

玄星道長冷冷道:「你如不信鐵卡的傳言,那就不妨試試貧道手中之劍。」

包方大喝道:「誤事的牛鼻子,難道我包某人還真怕你嗎?」

右掌護胸,左手持劍.一側身,向前衝去。

玄星道長唰的一劍劃分陰陽,劍光暴張,斜斜推擊過去。

包方原本無動手之心,但在玄星道長的劍勢相逼之下,哪裡還能忍得下。

待敵左掌,疾快的劈出一記強厲的掌風,逼住劍勢,右手一招鬼手招魂,反向玄星道長握劍腕穴之上扣去。

他一出手,就是自己成名武林的絕技搜魂三式之一,登時迫得玄星道長向後退了一步。

那排在三元觀前面的七個道長,一見玄星和來人動上了手,立時發動劍陣,迅快的遊走起來,人如輪轉,劍芒閃動,莊嚴的三元觀,瀰漫起一片殺機。

面目兇惡,一臉陰沉的包方,內心之中似是有著極大的苦衷,雖然搶得了先機優勢,但卻不肯再施辣手,藉機搶攻,反而向後暴退了三尺,一拱手正待說話,忽聞身後傳過來一陣匆促的步履之差。

包方回頭望去,只見四個美婢擁護著一頂青緞小轎,疾快奔來。

那小轎來勢奇速,眨眼之間已到了兩人停身之處。

包方心中一動,突然向旁側閃開了兩步。

那青緞小轎一直衝到了玄星道長的身前,仍不停下。

玄星道長一皺眉頭,喝道:「快給我站住,難道欺貧道手中的寶劍不利嗎?」

他口中雖然說得強硬,但人卻不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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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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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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