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女新娘
Ⅰ
涼子的劍舞十分華麗,手杖看起來好似一把魔法寶劍。
「哇——藥師寺涼子參事官真是強到無話可說。」
以七條熙寧的立場本來應該是要阻止這場廝殺的,結果他竟整個人看呆了。一打以上的警衛完全動不到涼子的一根汗毛,只見手杖每揮動一次,就有人匍匐在地上呻吟哀叫。由於對方人數眾多,我打算涼子應付不過來就加入戰局,只是根本沒有我插手的餘地。
看著看著,我的內心不禁生起一股疑惑,雖然涼子在比劃劍道時偶爾會輸給我,但她有可能是故意的,或許她的實力遠比我強上好幾倍。
不過,我實在想不透涼子這麼做的理由。也許跟昨晚的銀座事件一樣,與其一對一的單挑,她更擅長一對多的大混戰,這麼猜測應該比較妥當吧。
總之所有礙眼的傢伙全部都被涼子收拾掉了,我們開始搜查逃走的中神議員與百目鬼教祖。名義上是緝拿教唆殺人的現行犯,同時只要盯緊他們,自然就能查到萬魔殿的核心地帶。
在前領軍的不用說一定是涼子,她揮舞著手杖賓士在長廊上,身後是拄著手杖的由紀子,第三位是國家公安委員長七條大臣,第四位照舊是雙手捧著紙袋的岸本,殿後的是我。
「事情好像越鬧越大了。」
離開之前,岸本低聲向我說道:「我們這樣做等於把大臣抓起來當人質一樣,真是連做夢也想不到。」
說的也是。我剛當上警察的時候,也是對未來充滿了許多幻想:或許哪一天逮捕到殺人犯,獲頒警視廳警視獎;或許哪一天很不幸壯烈殉職也說不定,不過……
「十年之後,我將跟著穿著網狀絲襪的女上司一起潛入財務省分處大樓,還順道挾持大臣當人質。」
這種情形我連一次都不曾想象過,真要有這種預知能力,恐怕我也不會來當警察吧。
「喂!中神!百目鬼!到底躲到那裡去了?快給我滾出來,要不然我一把火燒了這房子!」
根本就不像追捕犯人的搜查官,倒像是出現在民間故事裡的山賊沒兩樣,再加上,如此大吼大叫的是個絕世美女,高禮帽加上燕尾服、網狀絲襪的打扮,帶給人多重的不協調感。
「我說你啊,講話能不能秀氣點?這樣哪像是一個約束他人的守法警官?」
由紀子終於忍不住發表意見。
「是、是、就依你的意思。」
還在納悶她這次怎麼這麼聽話,想不到——
「兩位先生!你們究竟躲在什麼地方呢?如果你們再不出來,請恕我要放火燒掉你們的房子啰,噢呵呵呵呵!」
擺明了瞧不起人嘛!身為警察隨時隨地都可能面臨死亡的威脅,涼子卻仍然擺出一副稀鬆平常的態度,我的意思是說——她平常就是這幅吊兒啷噹的模樣。
此時七條熙寧面色凝重地看向我。
「我是托中神老師的幫忙才得以坐上大臣的位子,待會兒看到他應該說些什麼才好呢?」
該說他是天真呢?還是單純?聽到他這番話,真想稍稍到諷刺他一句:「是托選你的選民的幫忙才對吧!」
不過我只是在心裡想想罷了,真正勇敢說出來的是藥師寺涼子。
「哼!憑你這樣居然也當得了大臣,現在的政客總得等到換過五個總理、三個政黨之後才能獨當一面。」
「真慘,被批評得體無完膚。」
七條大臣面露苦笑,接著向後走了幾步來到我身邊,還刻意壓低聲音跟我說話。
「泉田警部補,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耶?大臣有事要找我談?」
「小聲點、小聲點。」
「究竟有何貴幹?」
我也跟著小聲問道。七條大臣先瞄了涼子背影一眼,接著以同樣細微的音量擲了個炸彈給我。
「老實說,我想向涼子妹子求婚。」
「……!」
我覺得我的重心偏了一下,重新調整好站姿跟語氣足足花了我五秒鐘的時間。
「你是瘋了……不,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我現在孤家寡人一個,向涼子妹子求婚應該不成問題,對吧?」
敢於向涼子求婚的男人,其勇氣十足簡直可以媲美現代豪傑,亦或是歷史上的英雄好漢。我真應該好好褒獎他一番才對,不過聽到七條稱呼涼子「妹子」,讓我心裡感覺不太舒服。
「確實是不成問題,不過重點在於驅魔娘娘……不。是藥師寺警視的意思如何。」
「關於這件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抱歉。」
「放輕鬆點。對了,你辭掉警察的工作來擔任我的秘書如何?我覺得你比其他當秘書的來的能幹多了。」
「感謝您的賞識,請恕我拒絕。」
「……我早料到你會這麼說,可不可以請教你拒絕的理由?」
「如果放任那個為所欲為、到處製造麻煩的上司不管,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沒有我在一旁加以制止,涼子現在早就因為宰了五、六個人而遭到撤職,最後甚至還可能遠赴海外,到時連外國人也跟著倒大霉。總歸一句話,警察這個組織正是收容像藥師寺涼子這種超級危險人物的城池。舉例來說就像倫敦塔(譯註:英國泰晤士河畔的城堡,建於一〇七八年,而後成為幽禁王公貴族等政治犯的監獄)或者巴士底要塞(譯註:Bastille,中世紀法國城堡,特別是百年戰爭之際,十四世紀末為了保衛巴黎所興建的城堡,十七世紀以後改為監禁政治犯的牢獄)。
倘若涼子是某個國家的女王陛下,實在無法想象世界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沒關係,我勝券在握。」
以但她腦子裡冒出這個想法,恐怕也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的時候。現在的她僅僅在日本國內濫用警察公權力,把罪犯與上司當成玩具逗弄,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吧。為了地球的和平與人類的存續,日本警察(我個人就佔了一半)只有燃燒自己照亮別人了。
仔細想想,這兩天碰到的全是東大畢業的人。平時光是看到涼子跟由紀子,就會有種:「東大還真是什麼怪胎都有」的感覺,接著又遇到了賈琪若林跟中神議員兩位。
這四人當中最認真的首推由紀子,最善良(?)的是賈琪若林,最庸俗的是中神,而最邪惡的非涼子莫屬,如此看上去都是走極端的類型。
最好奇勇敢(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形容詞)的七條熙寧,又是哪個大學畢業的呢?
「我高中畢業后就到歐洲念書去了,在政界沒有大學校友的人脈。」
七條大臣彷彿能夠讀出我的心思。
我們搭乘電梯來到一樓,涼子視七條大臣為絆腳石,打算把他趕走。大廳內空無一人,櫃檯服務處有四名男女,以一臉驚訝的表情迎接驅魔娘娘一行人,尤其其中兩名男性的眼睛跟嘴巴更是張得不能更大,直望著兩位網狀絲襪美女。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涼子大喝一聲,他們才回過神來。
「大、大臣,究竟是怎麼回事……」
「啊,沒什麼啦,我說你們有沒有看到中神老師啊?」
「沒有。」
「那其他出席者呢?」
涼子追問道。
「座談會剛剛才結束,老師要大家到地下的游泳池觀賞表演……」
涼子啐道:「那群色鬼!」
「這是男人的天性嘛。」
七條大臣露出苦笑,他應該也知道表演的內容。服務員帶著揣測的目光問道:「大臣不去觀賞表演嗎?如果需要包廂的話,二〇二號室是空房……」
所有人都聽得出話中的含意,涼子、由紀子、七條分別擺出三種表情,就是不曉得我自己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
「不、不、你不要誤會了,其實他們是警……」
「大臣可以回去了!我幫你叫車!」
涼子以不容分說的語氣下令,接著回頭看向我們。
「泉田、由紀子、岸本,你們到地下室去把那群色鬼趕走,他們待在這兒只會礙手礙腳。」
「要用什麼理由?」
「自己用腦袋想不就得了!我帶大臣去坐車!」
我要腳痛的由紀子不必跟著到地下室,然而由紀子卻堅持要一起同行,或許是來自與涼子的敵對意識吧,我很明白向勸阻她是不可能的。
我們三人來到地下室,很快就找到游泳池。只見五十名左右的男人手上端著裝有啤酒或威士忌的酒杯,不斷發出猥褻的歡呼,雄性哺乳類的本質表露無遺,也因此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闖了進來。
「大家快逃!」
由紀子叫道。幾名男子回頭望向聲音的主人,隨即露出色迷迷的眼神,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由紀子義正嚴詞的宣布:「再過不久警察就會趕到這裡,要是被抓到就大事不妙了,快、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真是個天大的謊話,涼子還有可能,想不到連由紀子也編得出這麼離譜的謊言,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最佳事例吧!
一聽到「警察」這個名詞,在場所有人都驚惶失措,還有人直喊完蛋了。當我們看著一切如意料之中進行之際,一名年近半百的肥胖男子以嘶啞的嗓音插嘴說道:「喂,你們緊張什麼,警察有什麼好怕的!我們跟平民百姓不一樣,只要我們強硬點,警察豈能奈何得了我們?冷靜點,有我替你們撐腰!對了,那邊那個戴眼鏡穿網狀絲襪的小姐,你站在那兒當木頭人幹嘛?快點脫掉衣服來伺候我們!」
我真火大了,原來這個國家裡的政府官員都不把警察放在眼裡。
Ⅱ
我大步邁向當中公開侮辱警察的男子,他那滿是油光的臉看著我。
「你、你是誰呀?」
我沉默不語,左手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領,領口的議員徽章閃閃發亮。到這種地方看這種表演,居然還恬不知恥的別著議員徽章。我仍舊沉默不語,硬是扯掉男子領口上的議員徽章,左手用力推了男子一把。
頓時一道大型水柱隆起,男子掉進游泳池內。表演水上芭蕾的女郎即刻驚聲尖叫,接著男子浮上水面,口中大喊大叫同時雙手不停揮舞,不曉得是一心求援或是故意,他撲向表演水上芭蕾的女子,並扯掉對方身上的紙泳衣,尖叫聲再度揚起。
游泳池畔的男人們有半數帶著下流的笑臉盯著泳池,剩下半數不是拿著啤酒瓶就是捲起襯衫衣袖朝我逼近。
「你這傢伙不要命了是不是?」
此時傳來震耳欲聾的鈴聲,所有準備攻擊我的男子全部停下動作。
「失火了!」
是岸本的聲音。
「失火了!快逃啊,火勢蔓延的速度可是快得很,被濃煙包圍就沒命了……」
男人們開始動搖,彼此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該留還是該跑,冷不防其中一人大喊:「快逃啊!」全體應聲而動,大家你推我擠,撞來撞去、呼天搶地的一股腦跑出遊泳室外。
由紀子則看著我。
「泉田警部補,這個時候的你簡直跟驅魔娘娘一模一樣。」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我搖著頭說到,由紀子只是輕輕擺手。
「不過我覺得很痛快,所以我也成了共犯之一。」
「這一切全要歸功於岸本。」
臨時靈機一動而立下大功的岸本得意洋洋的走過來。
「嘿嘿嘿,這一著好象滿有效的,太好了太好了。」
「算你機智過人,幹得漂亮,緊身癖。」
「多謝你的誇獎,對了,緊身癖是什麼意思啊?」
「不知道一樓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忽略岸本的問題,徑自走上階梯,剛來到樓梯間便聽見屋外人聲鼎沸。
涼子迎面走來,我向她說明方才鈴聲大作的緣由,並詢問七條的情形。
「我把大臣趕出去了。」
「那就好,不過外面怎麼這麼吵啊。」
「還不就是一群好奇的高中生,聽到B·B·CALL情報才聚集到這裡來的。」
「可是現在還不到八點啊。」
「別忘了,八點好戲就要上場了!」
「啊,說的也是,原來已經這個時間了。」
時間過的比我想象中來得快,看來涼子跟由紀子從換下濕衣服到穿上網狀絲襪這一段就花了不少時間。
此時我注意到涼子手上有個看似小型計算機的物體,而涼子接過我的視線,立刻露出賊笑,輕輕舉起並秀出手上的東西。
「這個東西用途可是不小哦,待會你就知道了。」
鈴聲斷斷續續地響著,可以見到許多人在大廳與走廊奔跑。
「表演水上芭蕾的那群女子好像不見了。」
岸本說到。
「把她們連累進來,真的過意不去。」
我們再度走上樓,由於火災警報器啟動之故,電梯完全停擺,於是只好改走樓梯。
「巡迴演員由紀,你是不是應該先離開?」
然而由紀子卻拒絕涼子的建議,岸本則一邊瞄著涼子的表情,一邊提案:「那就由我到外面去通風報信好了。」
涼子會點頭讓我感到些許意外,也許她是認為岸本「不當誘餌就等於沒有用處了」。獲得准許的岸本仍然捧著紙袋,喜孜孜的走出大廳,我們的小隊只剩三人。
來到二樓,我們從窗口望向前庭。
大門外面一群男女高中生密密麻麻的擠在一塊,消防車發出刺耳的警鳴,打算接近大門,卻被人潮隔絕在二十公尺之外,幾乎動彈不得。這種情景更是引來不少愛湊熱鬧的人們,群眾越聚越多。
平日僻靜的三田住宅區,今天卻出現遠超過電影拍攝現場的騷動。
大門內側,一群剛從房子里連跑帶滾地衝出來的男人一副東奔西竄的模樣,想必他們是迫不及待想走出大門,然而厚重的門扉緊緊深鎖,就算想出去也無能為力,就算出得去,遇到高中生人牆恐怕也寸步難行。
「我還聯絡了寫真雜誌,應該可以拍到不少珍貴鏡頭。」
「你做事可真是面面俱到。」
「我不打沒有勝算的仗。對了聽巡迴演員由紀說你剛剛沒收了其中一個政客的議員徽章。」
「是的,就放在我的口袋裡……」
「啊、不用拿出來,你記得保管好,哪一天逮到機會就把它留在分屍命案的現場。」
「你是在開玩笑的吧。」
「噢呵呵——當然啦,這還用說。」
惡劣的玩笑話聽聽就算,這個被我扯掉議員徽章的政客,往後的政治生命卻已經落入涼子的手中,未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們開始調查形同空屋的房子內部,消防隊員跟警官大概會花上一段時間才有辦法闖進這裡。至此,我總算明白涼子手上看似小型計算機的物體的真正用途了,原來這裡面裝了卡片可以打開房子內部所有附有電子鎖的房門,就是她剛剛假冒七條大臣的名義,向櫃檯服務處騙來的,聽得我無可奈何,由紀子則頻頻皺眉,不過的確相當管用。
不一會兒便發現二樓的盡頭處有一道可疑的房門,門前掛著「禁止進入」的牌子,換句話說就是:「請踢破房門進來吧!」這個誘惑讓涼子興奮不已,立刻打開電子鎖進入,由於小窗上的百葉完全閉合,房內是一片漆黑。
我們摸索到牆壁上的開關,啟動燈火照明的那一刻,我低聲叫道:「是人骨……」
「我看到了。」
涼子壓低音量。
我們著實希望堆積在牆邊的小山僅僅是鈣質硬塊,然而幾十顆骷髏空洞的眼窩正凝視著我們,使得我們無法否定這裡的某處就是犯罪現場,正在大舉進行屠殺。
「這些骨骸似乎還很新。」
由紀子的語氣鎮定,或許這就是她的本領之一。
「看到一堆骨骸總比看到腐爛的屍體要好太多了……數數頭蓋骨就知道有多少人。」
「中神跟百目鬼這兩個傢伙居然還涉嫌丟棄屍體,我看他們大概也有參與殺人行動。」
涼子正想把手杖放下,一發現地上的人骨便連忙收回。與其說涼子尊重死者,不如說她是把手杖當作懲罰活人的武器。
計算人骨數量的由紀子數到三十之時,突然帶著今天以來不知第幾次的緊張感低聲說道:「那、那不是兵頭警視嗎……」
我雖從心底厭惡兵頭這個人,然而卻也無法正視眼前的光景。
兵頭乾癟的身軀半靠在人骨堆邊,看上去就好像皮膚直接黏在骨頭上。眼窩一片空洞,意即眼球不見了;皮膚雖然已經失去彈性,被榨乾不久的茶色皮膚卻好像如同剛挖掘出來的木乃伊一般。
「……前一刻他還活得好好的。」
由紀子的聲音顫抖著。
涼子與我一語不發地面面相覷。
Ⅲ
人骨堆旁邊有一道門,我們一邊猜想著這次會有什麼奇遇一邊開啟房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與博物館無異的光景。在微弱的照明下可以看到一打左右的玻璃圓櫃,柜子的大小跟電話亭差不多,內部陳列著稀奇古怪的雕像,此時由紀子納悶的側著頭。
「泉田警部補,這是標本嗎?」
「怎麼可能是標本,這些生物都不存在於現實中,只能算是模型,而且製作的惟妙惟肖。」
之所以不說「跟真的一樣!」,是因為沒有人真正見過這些生物。既非人,又不像動物園的動物,全是一群不自然融合了哺乳類特徵與爬蟲類特色的異形。
涼子仔細觀察其中一個圓櫃。
「這是海德拉(譯註:Hydra,一種海蛇,希臘神話中被大力士海克利斯剷除的九頭蛇),長了七個頭的蛇,在頭的數量方面有八個、五十個到一百個的說法不等。」
我的視線投向下一個怪物。
「這我知道。」
米諾陶爾(譯註:Minotauros,希臘神話里半人半牛的的怪物)壯碩的肩膀上頂著一個巨大的牛頭,四肢隆起的發達肌肉感覺幾乎快撐破皮膚,形態活靈活現。
「這是奇美拉(譯註:Chimaira,希臘神話中狗頭、羊身、蛇尾的怪物),這是文姬多娜。」
乍見奇美拉還以為是一頭獅子,仔細一看才發現背部還另外生出一個羊頭,並長著蛇尾巴;文姬多娜上半身跟人類的女性一樣,下半身則是一條大蛇;緊接著是一個長滿蛇發的女人。
「這是高更(譯註:Gorgon,希臘神話中的三姐妹怪物史蒂諾、奧莉艾蕾、美杜沙,長著蛇發與黃金翅膀,眼神能將人變成石頭)吧。」
「大多是源自希臘神話里的怪物。」
涼子的語氣透露出她正處於沉思當中。另一方面,由紀子帶著恐懼的聲音向在場的其他人問道:「這些生物是不是利用最新的遺傳因子工學所製造出來的?」
「天曉得。」
一提到遺傳因子工學,我這種門外漢所具備的知識是相當貧瘠的。偶爾讀了幾本恐怖小說之後會禁不住納悶:「這些內容究竟有多少科學根據?」如此而已。
我繼續往前走,望向下一個玻璃圓櫃里陳列的怪物標本(?),不看還好一看就覺得反胃,這個怪物有著一雙跟蝙蝠一樣的翅膀,體形接近人類大小。
再加上,這個有翼人的左眼被戳瞎了。
我頓時不寒而慄,佇立在原地動彈不得。不合科學邏輯的念頭在腦海流竄著,我無法承受眼前的景象,於是別開視線。
「各位嘉賓,你看了還滿意嗎?」
此時傳來了彷彿摻了毒氣的聲音,我們隨即回頭望去。
原本還以為是另一個陳列櫃,沒想到大型玻璃箱里站著兩個人影,正是中神跟百目鬼。
一看到他們,涼子立刻粗暴地把手杖擲過去,中神跟百目鬼也反射性的蜷起身子,然而只見手杖猛敲在玻璃箱上,卻並未造成任何裂痕又彈了回來,原來是強化玻璃。
「你、你以為憑一支手杖就能打破玻璃嗎?」
待在玻璃箱里的中神嘲笑道。
「你們都給我在原地站好,誰敢亂動我就按下這個遙控按鈕,到時這裡就會噴出毒氣。」
玻璃箱里的百目鬼展示著手中的遙控器。
「我們發現了一堆人骨,那就是你們作惡多端的鐵證!」
涼子指證歷歷,中神還厚顏無恥的點頭。
「偷渡客跟流浪漢加起來大約有三百人吧,正好拿來當作怪物的餌食。我知道你們以為這棟建築物的某處一定藏有遺傳因子工學的實驗設備,大錯特錯,這裡沒有那種東西;為了讓怪物蘇醒並維持它們的生命,所以需要足夠的食物來源。」
「你剛剛提到餌食,為什麼標本需要吃餌食?」
「標本?那看起來像標本嗎?」
這次輪到百目鬼大加奚落。
「它們不過是在沉睡而已,當它們醒來之際,你們這群不聽話的蠢蛋就會在恐懼中顫抖、被敗北感吞噬,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乞憐罷了。現在還來得及,立刻跪下向我們懺悔!」
「聽不下去了。」
一個靜如止水的聲音傳來,卻隱約透露出譏諷的語氣,讓在場的人都暗自吃了一驚。說出這句話的究竟是誰呢?我開始尋找聲音的主人,然而內心不知怎麼搞得卻拚命抗拒這個動作,我硬逼自己非做不可。
我挪動視線,涼子跟由紀子也採取相同的行動。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從容不迫的接收眾人注目的說話者。
不曉得是在何時又折回來的國務大臣暨國家公安委員長七條熙寧正站在我們身旁。
他臉上所浮現的是從來不曾在那個人物臉上見過的表情,而另一方面,佔據了中神跟百目鬼臉上的表情也是難得一見,可說是一幅恐懼到極點的嘴臉。
「我實在是連一個字也聽不下去了。本來以為你們還算有點用處,看看你們這個樣子簡直丟臉丟到家了,捅出婁子卻不會善後,靠別人收拾殘局還大言不慚,你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我多的是取代你們的人。」
七條彈指一聲,玻璃箱的強化玻璃立即發出怪響,接著整個碎裂四散。
中神跟百目鬼失聲慘叫,很明顯地他們相當清楚七條熙寧的真實身份。
他們摔出玻璃箱,頭部與背部披著玻璃片,雙手合併並高高舉到頭頂,身體匍伏在地,向七條表示膜拜。從一分鐘前的傲慢,眨眼墜入卑屈的谷底,模樣煞是凄慘。
涼子、由紀子跟我只有默默地望著,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能做。
此時七條從公事包里拿出某樣物品,是一罐小瓶子,裡頭似乎裝了化妝水。七條若無其事的打開瓶蓋,把瓶子里的水潑向帕在地面的兩名男子。
「嗚哇哇哇哇……」
叫聲應該是來自兩人的其中之一吧。
只見中神跟百目鬼的身體開始冒煙,頓時我還以為是硫酸,然而卻聞不到一絲臭氣,白煙無聲無息的裹住兩人,起初像蠶繭一般凝聚成團,突然間又猛然彈開。
我們不約而同的往後跳開一大步以避免接觸到白煙,當煙霧消失之際,原地什麼也沒有留下。
「讓各位見笑了。」
蓋好瓶子,七條向涼子微微作揖。
「對你與你的同伴口出不遜的鼠輩已經受到我的處罰,還望你不予計較。」
「總歸一句話,你就是這個萬魔殿的主人,而這兩個俗人只不過是你的爪牙……」
「萬魔殿嗎?原來如此,拿這個名稱形容此地的確很相稱,不過事實上還有更適合的稱呼,那就是惡夢館。」
他的外貌與聲音並沒有改變,但整個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年齡一下子年輕十歲,身上的衣服和體格彷彿大了一號。明知無濟於事,我仍禁不住揉起眼睛,由紀子則捂著嘴巴以免自己尖叫出來。
完全變了一個樣子的七條熙寧詭異不祥的影子映照在牆壁與地面,看起來就像堵在我們面前的龐然巨物。
Ⅳ
「我家自祖父以來,接連三代都從政,所以被稱為弱勢的世襲議員。這都是刻意安排的假象罷了。」
七條帶著悠然自若的微笑加以說明。受到他迫人的氣勢影響而後退一步的我想起收在內袋的托加列夫,再加上涼子交給由紀子的COLT,我們共有兩把手槍,無魚蝦也好。
「七條家的歷史並不僅僅如此,我們是歷代侍奉朝廷的陰陽師(譯註:在日本古代律令制里,隸屬於中央省的陰陽寮機關,掌管陰陽道相關事物的職員)世家。」
「陰陽師?就像安倍清明(譯註:日本平安中期的陰陽家,921-1005)一樣嗎?」
我好歹也知道安倍清明這號人物,嚴格來說,除了此人之外我也沒聽說過其它陰陽師,就跟大多數日本人一樣。
「你真是膚淺。」
果然被數落了。
「陰陽師並不止安倍清明一人,不過我承認他的虛名確實是最高的,我正好是七條家的第四十代傳人,自從懂事以來便開始接受英才教育,十八歲到歐洲修行,大學學業雖然是在倫敦完成,不過更長的時間我都待在布拉格。」
「中歐的魔法之都。」
由紀子一本正經地予以確認。
「沒錯,先不談過去的事情,我在擔任國家公安委員長之後才得知涼子的存在,對於涼子的行事為人相當感興趣,也明白涼子正在打聽這棟建築的底細,然後前天有翼人把屍體丟到涼子面前。」
「真是好巧的巧合啊。」
涼子簡單一句話帶過,使得七條略顯得意外的望向涼子。
「這並非單純的偶然,一開始就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才特地放出誘餌的。」
「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當然是邀請你大駕光臨!」
「哦,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派兵頭來欺負泉田也是你的主意啰?」
「可以這麼說,而你不也因此才提起幹勁不是嗎?正如我所料的,你終於來到此地,來到我在這個國家重現的惡夢館。」
七條無聲的笑了,如同從污泥表面冒出的有毒氣泡一般。
「一切全都在我的算計之中,你的一舉一動均依循我事先設計好的必然性軌道在進行著。」
「必然性?噢呵呵呵呵!何為必然、何為偶然我可以自己決定,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無論如何威嚇脅迫,涼子的自信一如羅倫西亞盾地(譯註:古地質時代,受到地殼變動的影響而形成大陸核心部分的地塊,經過長時間的侵蝕之後化為一塊平地)堅實不可撼動。
「是嗎?沒關係。」
七條碰了一鼻子灰,僅存的一絲人性也一閃即逝。
「我之所以大力邀請你來此的目的,方才已經向泉田稍稍提過,也就是想向你求婚,在你得知我的力量之後。」
這段話想必是七條自信滿滿的告白,然而涼子就像鴨子聽雷一樣,反倒是由紀子瞪大了雙眼。
「作為我的新娘,必須具備傾國傾城的美貌與清晰過人的頭腦,而且不受制於廉價的正義感與愚蠢的道德觀,冷酷、利己、以折磨人為樂,而且這些素質還必須用最雍容華貴的方式表現出來。」
我明白了,藥師寺涼子確實稱得上是全世界最為邪惡的女王。我瞄了涼子的側臉一眼,這位受到熱烈追求的美女以挖苦的態度向追求者問道:「總而言之,我是你這傢伙理想的結婚對象就對了?」
被人喊做「你這傢伙」一定很不是滋味,不過七條仍然沉著應對。
「沒錯,你正是全世界唯一能夠成為我的伴侶,與我平起平坐的女性,在之前我一直低調行事,只要能夠得到你,今後我的行動就可以更加肆無忌憚了。」
七條以細長的有點噁心的血紅舌頭舔了舔上唇瓣。
「我曾經想把泉田從你身邊引開,才讓他轉調SP。這對於NONCAREER而言,可謂是相當光榮的升遷,結果被你一口回絕了。」
原來我可能晉陞——的謠傳還有這層背景啊!也因此前天在皇后飯店照面時,七條才會刻意提及關於我的人事案,他就是始作俑者!
「泉田身材高大、射擊、劍道、柔道都符合成為SP的標準,或許他自身並未察覺,但我很清楚若非沒有兩三把刷子,怎麼能夠隨侍在我的新娘左右。」
「誰是你的新娘啊!少在那兒胡說八道!」
涼子語氣冰冷的怒道。
「別這麼生氣,我明白一切都出自我個人的主意。為了娶你為妻,我才會如此費心,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熱情與誠意。
「我只知道你耍了一堆小手段,讓我看得很不順眼!」
「這麼做都是為了愛!」
「講這種話你不覺得臉紅嗎?」
「真相總是令人羞於面對,也因此鮮少有人可以正面直視真相。別說這些了!總之你在這個俗世里即將成為大臣夫人,五年以後就是首相夫人了!」
七條微微攤開雙手。
「當然,在黑暗世界里你是我的王妃,我能給予你一切至高無上的地位、揮霍不盡的權勢與榮華富貴,你現在只需要點頭說聲YES就夠了。」
當初得知他打算向「驅魔娘娘」求婚,我就覺得他絕非泛泛之輩,不過現在這樣實在太離譜了。他處置兵頭、中神、百目鬼已經脫離了收拾飯桶手下的用意,而是為了誇耀自己的力量。
七條具有「驅魔娘娘」所缺少的特色,那就是「恐怖感」,我想。
「如何,涼子,你願意接受我的求婚嗎?」
涼子微微聳起肩。
「這個嘛,我承認你挑人的眼光還算不錯,不過你打從一開始就找錯對象了,所以我的回答是NO!我拒絕你的求婚!」
七條眨了眨眼睛正視涼子。
「我錯了?你說我錯在哪裡?我自認沒有人能夠像我一樣理解你,並對你作出正確的評價。」
涼子刻意長吁短嘆。
「還搞不懂?真是無藥可救,泉田,你應該最清楚不過,告訴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看看他錯在哪裡?」
此時我聽見由紀子吁了一聲,那是鬆了一口氣的喘息。一旦涼子說YES,恐怕必須立刻進入備戰狀態。
「可以直說嗎?」
「當然,直說無妨,儘管說出我真正的價值所在,巡迴演員由紀總是低估了我,不過泉田應該還不至於如此。」
最好不要對我期望太高,總之我轉身面向七條。
「我也覺得你找錯對象了。」
「這話怎麼說?」
七條的怒氣正在皮膚下翻騰著,這一點我很清楚。
「藥師寺涼子這位女性並不需要與她平起平坐的搭檔,她所需要的是忠誠的手下。」
我緊盯著七條繼續說下去。
「也因此你這次提出結婚的要求形同一樁笑柄,至少從她的角度來看,你簡直是不自量力。這就是答案,我沒說錯吧?」
最後的問題是對這涼子說的。
「泉田說的一點都不錯,我根本不需要與我平起平坐的搭檔。再另外附加說明一點,要當我的手下出了忠心不二以外,還不能是沒用的窩囊廢。」
涼子挺起胸膛仰天高笑,高禮帽差點就從頭上掉落。
「如果你苦苦哀求,那我也可以勉強收你當手下。不過由同樣一件事泉田知道而你卻不知道的這一點看來,你的能力跟見識比較差,所以要當泉田的師弟,繼續修鍊一段時間,辦不到的話就甭想追求我。對了,你也可以向巡迴演員由紀求婚啊。」
「我才不要!」
僅僅半秒,連一秒鐘都不到,七條熙寧就遭到室町由紀子的拒絕,黑魔法的王子殿下就這樣佇立在屈辱的晦暗之中。
Ⅴ
調整呼吸之後,七條再度詢問涼子,只是聲音里已經失去先前的沉著冷靜。
「你好大的口氣!你真的認位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超越你嗎?」
「當然有幾個人,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你絕對不是其中之一。」
涼子冷哼一聲。
「我剛才聽你向中神跟百目鬼說教,你認為仰賴他人的力量是最丟臉的事。」
他的確這麼說過。
「照你這種說法,使用黑魔法的人除了自己以外是絕對不會借用他人的力量。你要知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銀行家把存戶寄放在銀行的存款當成是自己的財產,你也跟他們差不到哪裡去!利用偷雞摸狗的魔法從歪門邪道藉助力量,將來就必須連本帶利一併奉還,你最好祈禱對方不是高利貸!」
「……很好,我總算明白了。」
七條壓低聲調。
「明白什麼?」
「你根本不是我理想中的新娘!」
七條的雙眼燃起兩把火炬,他高舉雙手高聲吶喊:「以偉大的老卡薩普之名……!」
只有開頭部分是使用日語,所以我還聽得懂,不過接下來的咒文不是很容易理解。
「Al,el,yemlua,mad,refeguas,chevy,trutnov……」
我準備掏出內袋裡的托加列夫,手卻不聽使喚,感覺地球的重力彷彿突然增加了三倍。室町由紀子也想拿出COLT,但看來似乎也遭到無形的力量阻礙。
七條的右手指伸出銳利的長爪然後劃破左手腕,鮮血立即噴出,鮮血一滴落地板便開始蒸發並冒出白煙。
「消滅此魔女者必得永生,追求人界至上真理、渴望天界更高席次者,毀滅眼前的敵人吧!」
「此魔女」指得應該是藥師寺涼子吧。我完全可以理解對方會如此稱呼她的心情,只是這麼一來我就成了魔女的手下,我想我所擔任的角色不是烏鴉就是癩蛤蟆。
「照著情況看來,只剩一個辦法了。」
「要逃走嗎?」
「必須爭取反擊的時間。」
就算說法不同,行動卻是一致的。
我們迅速往外沖,然而由紀子不僅跑不動還差點往前摔倒,我連忙從一旁扶住她。
「沒辦法,你們先走,別管我了。」
「這是不可能的。」
「喂!都什麼時候了還有時間玩戰友遊戲啊!」
涼子回頭叱道。我以右肩扛起由紀子,奮力往前跑。眼前只見涼子全力衝刺,高跟鞋鞋跟踩出響亮的腳步聲,真不曉得她怎麼有辦法穿著高跟鞋還跑得這麼快。
經過高更面前,涼子大喊:「不要看她的眼睛!會變成石頭!」
現在無法反問這句話有何科學依據,我轉過視線不看高更,以這個姿勢衝過高更前方,就在這一瞬間,我覺得我好像看到高更頭上的蛇群蠕動個不停。
此時整棟建築物的空氣振動起來,並傳來一樣的聲響,恐怕是七條正企圖喚醒所有的怪物。
要是被怪物逮住,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死法?看了高更的眼睛雖然會變石頭,但至少可以留一個全屍。
「如果那群怪物跑到建築物外面怎麼辦?」
由紀子氣喘吁吁的問道。
「我連想都不敢想。」
我老實做答。
涼子轉頭。
「到時候就叫總理大臣負責想辦法,他的使命就是拯救日本。泉田你好歹是我的參謀長,至少出個主意阻止這群怪物吧!」
「我可不是為了跟怪物作戰才來當警察的!」
「跟我講沒用,應該去跟怪物抱怨才隊。」
「你一開始去外務省不就沒事了?當書記官辛苦歸辛苦,以後派駐海外成為某國大使,就可以盡情揮霍人民的血汗錢,過著跟貴族沒兩樣的生活了!」
「也有可能被游擊隊暗殺呀。」
「總比現在好多了,至少對方是人類。」
不知道外面情況如何,我心想。一旦事情鬧大,機動隊便會趕來,也算是為我們打了一針強心劑,只是不曉得實際能不能派上用場就是了。
「既然連消防車也來了,應該放把火才隊。」
涼子說道,我早料到她會這麼說。
「要是被濃煙嗆死徒留下笑柄而已。對了,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為什麼要把這個地方稱為惡夢館?」
涼子連想也沒想就明快地回答我的問題。
「羅馬文字寫成Malpertuis,是比利時作家約翰·雷伊所介紹的黑魔法館邸,黑魔法師名為老卡薩普。」
「是剛剛七條高喊的人名。」
「沒錯,老卡薩普使用黑魔法,將退化或衰弱的異神教諸神與怪物製成標本,再把這些標本全部聚集在同一個場所Malpertuis,意即惡夢館。」
我們連轉了好幾個彎,邊跑仍不停對話。
「七條那傢伙肯定是在歐洲留學期間學到了老卡薩普的黑魔法,然後再加上家傳的陰陽道或回魂術,最後成功讓東西方文化交流開花結果。」
「這樣也能算東西文化交流嗎?」
我們打算由一樓跑到屋外,才來到樓梯間,詭異的黑影頓時飛過我們的頭頂,羽翼振動著空氣,一個黑壓壓的異形停在天花板的枝形吊燈上。
有翼人俯瞰著我們,它的左眼被戳瞎了。我們不得不停下腳步抬頭仰望,有翼人劇烈的拍打著翅膀,接著最叫人吃驚的是它居然會說人話。
「你、們、不、准、繼、續、往、前!」
聲音聽起來就像生鏽的齒輪一般。
「喲——還會說話啊,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涼子咕噥著,口氣聽起來似乎挺佩服的,由紀子和我則是訝異地說不出話來。
有翼人右眼的炯炯目光充斥著深刻的憎惡,彷彿只剩骨頭與肌腱的手指徐徐移向我。
「我、發誓、絕對、要、殺了、這個、高個子、刑警!」
對這種事情法是實在太無聊了,我很想回它一句,不過看來它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的。
冷不防,有翼人發出刺耳的怪叫,從枝形吊燈飛舞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