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乘客
陸地在漸漸地靠近。
這艘船已經航行好多天了,大概還有幾百海里就誼到達目的地了吧,至少離開陸地的時間越長,那麼反過來說就代表著到達陸地之前的這段時問越短,毫無疑問,在大海的另一頭肯定存在著陸地,距今五百年前偉大的前人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想到這裡,洛佩斯才稍微感到有些安心。
洛佩斯和庫里克二人幾乎每天都要待在房間里監視傑克,一天當中有數次短暫的輪換休息時間,這樣的日子不斷地重複著。原本這艘船上的乘客就非常稀少,每天反反覆復地和這些人碰面,彼此也都混了個臉熟。由於在這麼一個有限的空間內,大家碰面的時候也都沒什麼可做的,基本上不是看著對方的臉,就是盯著大海聊聊天罷了。而每次的話題也都不外乎家鄉,工作,家庭,以及興趣愛好等等,雖然每到這個時候洛佩斯總是想和對方聊些有關籃球的話題,可是那些不是美國人的乘客來說好像對此根本不感興趣,所以每次談話都讓洛佩斯感到索然無味。雖然他的身邊有同是美國人的傑克和庫里克,可傑克每天都是老樣子,而庫里克則是一名棒球愛好者,也就是說只要不回到陸地上,洛佩斯就永遠都無法享受討論這個話題的快感。
而且.由於洛佩斯和庫里克是船上少數幾個脖子上沒有懸挂通行證的人,因此經常會受到其他人的詢問。而之前庫里克就曾強調過不要暴露自己的身分,並且規定對外一律宣稱自己是美國聯邦政府的工作人員,可洛佩斯覺得這麼做實在是很麻煩,於是決定索性告訴其他人自己的真實身分。可即便如此,那些其他國家的人可能是受到了好萊塢電影的影響,他們只知道FBI和各城市的地方警察,對於聯邦警官這種職業則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連洛佩斯自己也僅僅知道一部以聯邦警官為主角的電影,在這個由一部很老的電視劇改編成的電影中,男主角是個醫生,被懷疑謀殺了自己的妻子,而負責追捕他的人就是一名聯邦警官。儘管如此,那終究是電影而已,雖然洛佩斯在實際工作中也會和窮凶極惡的罪犯打交道,但每天的工作只是很無聊的押解他們而已,更多的時候還是埋頭於辦公桌上那些堆積如山的文件當中。就拿這次任務來說,雖然護送的是「開膛手傑克」這樣一個有名的罪犯,但是自己卻依然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因為洛佩-斯等人不過是美國政府的小嘍羅罷了。
另外,其他的時候洛佩斯還按照約定經常與西爾維亞聊天。雖然洛佩斯還沒有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孩子相處,不過西爾維亞是個不怕生的孩子,經常主動來找他。大概她覺得洛佩斯是這艘船上的大人當中自己最親近的人吧。這與出身和境遇無關,而是性格中的某部分讓西爾維亞覺得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人。不過洛佩斯好像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每次和西爾維亞見面都只是陪著她做遊戲。
今天正巧輪到洛佩斯休息,他百無聊賴地在船上散步。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夕陽漸漸地沉到海平面以下。洛佩斯路過食堂的時候發現裡面人頭攢動,十分熱鬧。他走過去一看.只見人群中有兩個男人坐在桌子前正在掰手腕。雖然圍在桌子周圍的都是一些身體健壯的船員,可是坐在那裡正在掰手腕的人卻與這些船員不同,看上去就是一名普通的年輕人,體格好像和洛佩斯差不多,更有趣的是他的對手在用兩隻手掰這名年輕船員的單手。涪佩斯定睛一看,原來是他出海第一天時遇到的那個新聞記者。
就在這時.那個記者再也堅持不住了,他的臉漲得通紅,大口地喘著粗氣,雙手向著反方向倒下。結果與其他人預想中的一樣: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鬨笑。桌子上雜亂地放著歐洲各國的貨幣,記者拿出來的好像是張英鎊,原來他們在賭錢,結果當然是記者輸了。
「再來一坎怎麼樣?」一名船員對記者說道。
記者笑了笑,搖了搖頭,船員們一看沒什麼熱鬧了,然後就攥著各自的錢散開了。
洛佩斯剛一走過去,還獨坐在那裡的記者就看到了他:「啊,警察先生。」
「是警官,我都告訴你很多遍了。不過,你輸得好慘啊。」
記者站起身,來到洛佩斯身邊。
「體力的問題罷了,我怎麼能贏得了這些藍領(體力勞動者啊?」
類似於「藍領」這樣的詞,美國人在生活中是很少使用的,於是洛佩斯又一次確認了眼前這位記者的確是一名英國人。
記者和洛佩斯並肩走著,接著說道:「因為,我是以這個……頭腦作為武器來取勝的。」說著記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警察先生呢,啊,美國人的武器應該是手槍吧?」
洛佩斯笑了笑,說:「不是警察,是警官。光有頭腦是不夠的,在我國政府工作的人,頭腦和體力兩方面都必須十分優秀。至少要州立大學畢業還要有相當於職業運動員的體力。政府需要的就是像超人那樣的傢伙,當然這兩方面的素質我全都具備,所以才能得到現在的這份工作。」
「說到超人,他好像也是美國人啊。」記者笑了,「如果有那種能力的話就什麼都能做到吧,為什麼還要做政府的公務員呢,難道是因為正義感還是說作為美國人的那種為國奉獻的精神?」
洛佩斯並沒有回答。
「你有沒有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你是從一開始就想成新聞記者的嗎?」
「哈哈你好嚴肅啊。」記者又笑了笑,「不過,我經常在想,大概人類從剛出生時開始就已經確定了某種方向性,比如環境啊,從父母那裡繼承的遺傳因子啊什麼的。這麼一看,人類只能成為他應該成為的東西,而不能成為自己想像中的其他東西。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上帝的,也不會發生奇迹。能夠早一點兒發現那條早已被規劃好的道路並乖乖地服從它,那樣的人才是精明的。」
「原來如此,果然還是記者的腦子聰明啊。」
「而不想接受這些東西的人,就像是開膛手那樣的人。我覺得,他是不想接受命運的安排才會做出如此殘忍的行為。」
洛佩斯聽到這裡,反射性地皺了下眉。
「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名字,難道你們英國人十分喜歡關於那個傢伙的話題嗎?」
「別裝蒜了,你就是負責護送他的人吧?」
「真是什麼事也逃不過你的眼睛啊!」
雖然洛佩斯裝作很平靜的樣子,可還是被記者看穿了。
「沒有什麼事能瞞過記者的眼睛,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對別人說的,我這次的工作只不過是報道與這艘船試航相關的新聞罷了。」
「真是敗給你了。」
「警察,不,警官先生是怎麼想的昵?我指的不是開膛手的事情,而是我剛才所說的神啊、奇迹和命運什麼的。」
洛佩斯認真地想了想,過了兩三秒鐘后才開口說道:「我只有一點不同意你的說法,我覺得上帝是存在的。只不過他的時間並不是那麼充裕而已,所以也就不會輕易發生奇迹,雖然我一次也沒有膜拜過他。但重要的是,如果輕易地就出現奇迹,那麼這個奇迹也就不值得去珍惜了。所以為了確保上帝的尊嚴,奇迹只是偶爾才會出現。」
記者一言不發地盯著洛佩斯,而洛佩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我說的話太可笑了?」
「不,真是獨到的見解啊。警官先生的頭腦的確十分優秀,而且這個想法還很有詩意。即使是從我這個新聞記者的角度來看,也是非常浪漫的。」
聽了他的誇讚,洛佩斯的臉紅了。
「奇迹啊,那麼我們假設上帝是存在的,如果有天發生奇迹的話,警官先生會希望發生什麼呢?」
「那樣的話……啊,算了吧。作為人類來說,以自身的思維去向神明祈求奇迹的發生,這件事本身就很失禮。即便有一天奇迹會降臨在我的身上,那也是命運的一部分而已,我只能接受。」
「這艘船上不是裝載了很多藥品嗎?如果說其中混雜了一種能夠引發奇迹的藥物,你又會怎麼做呢?」
「這個假設實在是有些過於理想化了,無論是多麼優秀的製藥公司,如果人類能夠製造出那種葯,那麼上帝就該失業了。」
記者突然停下腳步,盯著洛佩斯的雙眼說道:「有個問題我想問一下,可能警官先生也會感到很為難,但是作為個人的好奇心,我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什,什麼?」
看著記者嚴肅的神情,洛佩斯吞咽了一口口水。
「藥物也好,上帝的力量也好,無論什麼都好。如果奇迹降臨在開膛手的身上,進而改變他的命運,那麼他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呢?」
洛佩斯默默地看著記者的臉,就在這時從他的背後傳來一個聲音說道:「何塞叔叔!」
洛佩斯回過頭,看到西爾維亞就站在不遠處,她的身邊還有一名成年男子。
西爾維亞牽著男子的手向著洛佩斯這邊走來。
「晚上好,何塞叔叔。」
「晚上好,西爾維亞,今天也很有精神嘛!」
「啊爸爸,這個就是何塞叔叔哦。」
西爾維亞對那個男子說道,他馬上將另一隻手向洛佩斯伸了過來,
「我聽西爾維亞提到過你,我是她的爸爸。」
洛佩斯連忙握住了對方的手。
「啊,初次見面,我叫何塞·洛佩斯。」
「西爾維亞總是給你添麻煩,真不好意思。」
「不,哪兒的話。西爾維亞是個既聰明又聽話的好孩子。」
站在洛佩斯身後的記者說道:「那麼警官先生,我先告辭了。」
說完,記者轉身向著客艙的方向走去。
洛佩斯回過頭對他說道:「啊,那個,關於那個問題……」
「下次我們再討論吧……另外,別忘了把手絹還給我。」記者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個,洛佩斯先生。剛才的那個人好像稱呼你警官先生……」西爾維亞的父親說道。
西爾維亞搶先回答道:「何塞叔叔是美國的警官,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莉莉還差點被槍打到呢。」
這時,西爾維亞懷中抱著的莉莉的頭剛好垂了下來,看上去就像是在點頭同意剛才小主人所說的話。
洛佩斯一臉尷尬的表情,西爾維亞的童言無忌讓他下不來台,此時他只祈禱西爾維亞沒有把關於另外那個叔叔的事情告訴給她爸爸。雖然這件事已經被記者發現了,但不管怎麼說,只要沒被普通的乘客知道就不會引起什麼問題。洛佩斯估計最壞的情況就是,這艘船抵達紐約的同時他就要踏上求職之旅。
想到這,他咳嗽了一聲,問道:「那麼,西爾維亞,你沒有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啊?」
「放心吧,西爾維亞是個好孩子。」西爾維亞天真地笑著說道。
「西爾維亞,你先去那邊玩吧,我有些事情想要和洛佩斯叔叔說。」
聽到爸爸這麼說,西爾維亞用力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何塞叔叔,再見。」
她向洛佩斯揮著手說,洛佩斯也向她揮了揮手。
這時西爾維亞的父親向洛佩斯說道:「洛佩斯先生你有孩子嗎?」
「啊,我還是單身。」
「原來這樣啊,西爾維亞跟你很親近。總是喜歡跟我說何塞叔叔的事情……真的要感謝你。」
「不,其實也沒什麼值得感謝的……」
「那個孩子,已經沒救了。」
時間在一瞬間靜止了,洛佩斯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但他又無法詢問眼前的這位父親。洛佩斯扭過頭看了看夕陽照耀下的這個男人的側臉,他正一邊微笑著一邊看著在橘黃色的夕陽中西爾維亞的背影。
「你知道她生病的事了吧?」
「嗯,聽說你已經安排她去紐約的大醫院接受治療。」
「那是個謊言。歐洲的醫生確診了,已經無法治療了。」
洛佩斯看著他的側臉,過了一會兒才小心冀翼地問道:「這件事,西爾維亞她……」
父親搖了搖頭:「好像是一種極其特殊的血液疾病,聽說在一百萬人中才會發生一例,所以根本沒有治療方法。我之所以會在安布雷拉製藥公司工作也全都是為了這個孩子,即使是公司里的專家們也都是束手無策。並不是我吹噓,安布雷拉製藥公司恐怕是世界上最好的製藥公司了。如果他們都沒有辦法的話,就真的只有放棄了。其實前幾天我就已經辭職了,通過關係乘上了這艘船。我想至少在西爾維亞最後的日子裡,能夠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她那已經去世的母親是美國人,而且是在紐約出生的,我們倆也是在那裡邂逅的。之後.西爾維亞……出生了。」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在不遠處玩耍的女兒的身影。
「如果,有上帝存在的話……」一滴淚水滑過他的臉頰,「你相信……奇迹嗎?我想要相信。」
洛佩斯並沒有回答,他拚命地在腦海中搜索合適的話語,可是卻沒有找到,他甚至覺得剛才和記者談話時自己的想法有些迂腐。
不一會兒,西爾維亞神采奕奕地跑了回來,父親連忙將臉上的淚水擦乾。
「你們談完了嗎?」
「談完了,那麼,西爾維亞,差不多該回房間了吧?」
聽父親這麼說,西爾維亞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我還想和何塞叔叔一起玩呢。」
「叔叔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看到西爾維亞一臉不情願的樣子,洛佩斯蹲下身來,看著她的眼睛說道:「西爾維亞,今天又不是最後一次見面。明天我們還會再見的,到時候叔叔再陪你玩好嗎,聽爸爸話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哦」
西爾維亞點了點頭,在父親的帶領下向著休息區走去。洛佩斯怔怔地看著夕陽中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漸漸地走遠,感覺心中有些東西隱隱刺痛,當那兩個身影消失之後,他也回到了自己的船艙。
夜色漸漸深沉,洛佩斯他們開始準備休息,他和庫里克兩人每晚都會有一個人值夜班,而今晚剛好輪到洛佩斯。室內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洛佩斯坐在床上,背靠著牆拿出在出航前買的報紙無聊地翻看著。庫里克此時躺在另一張床上,而傑克依然坐在舷窗前的那把椅子上,頭向前面垂著,好像已經睡著了。除了庫里克偶爾發出的鼾聲之外,整個房間里充斥著一片寂靜,和平時的夜晚一樣。
月光從舷窗中悄然灑落到狹小的房間里,照在洛佩斯的身上,他猛然抬起頭看到了掛在夜空中的一輪滿月。他索性將報紙疊起來放在一旁,抬起頭獃獃地凝望著月亮。
雖然在船上的每一天都是一成不變的無聊,但今天卻是稍微有些不同的一天。洛佩斯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反覆地回味著。與記者之間的談話西爾維亞的未來,還有她父親的苦惱。搭乘這艘船的乘客,自己看到的這些人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想法和人生。甚至是眼前這個安靜地睡著的連環殺人犯還有極其古板只知謹工作的同事,大家都毫無例外地有著各自的過去和未來,而自己只不過是和他們共同擁有這段被稱為「現在」的時間罷了。說到底,他們的人生根本無法謀求「命運」和「奇迹」這樣的東西。
雖然最開始和記者所說的那番話至今在心中仍然沒有改變,但在當時卻不適合對西爾維亞的父親說,甚至僅僅是滿懷自信地說上帝是存在的這種話都會變得很奇怪。果然最後奇迹是自己的誤會,命運是從最開始就已經決定好了的,上帝以及奇迹這種東西只不過是不肯接受命運安排的人們在事後尋找的借口罷了。洛佩斯胡亂地想著。
不一會兒,洛佩斯的眼中出現了另一番景象,圓圓的月亮不知不覺被他抓在手中,他的雙腳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四周混亂不堪,激烈的喧鬧聲交織成一片,在這些吵雜聲中有一個聲音是洛佩斯在大學時代經常能夠聽見的。
「喂,幹什麼呢,快點兒投籃啊!」
這是籃球隊教練的聲音。手中拿著籃球的洛佩斯匆忙抬頭看了看前方的籃筐,對方球隊的防守實在是太嚴了。就在這時,一個和自己一樣,穿著胸前印有伊力諾依字樣隊服的傢伙將對方的一名防守隊員擋住了。
沖吧,洛佩斯心想。
在隊友的掩護下,洛佩斯就這樣衝進了對方的防守區域,施展出強大的彈跳力,猛地一下騰空而起。
但這時卻突然發生了變故。洛佩斯覺得右腳一陣強烈的刺痛,身體瞬間失去了重心,手中的籃球也失去了方向,他就這樣從半空中重重地摔落在地板上,之後就失去了意識。再次睜開眼睛時,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右腳上打著石膏,聽醫生說是足跟腱斷裂。對於普通的步行是沒有影響的,但是對一直夢想著成為職業籃球運動員,而又沒有身高優勢的洛佩斯來說,惟一的武器——彈跳力再也無法恢復了。他從孩童時開始就一直在心裡描繪著自己的未來,直到進入大學時還確信自己以後一定會成為芝加哥公牛隊的職業選手,可是這個夢想在醫院的病床上慢慢地變冷了。
洛佩斯睜大了雙眼,剛才還抓在手中的籃球重新變成舷窗中的滿月,他在不知不覺中睡了一小會兒。看了看旁邊的傑克和庫里克,確信他們二人都沒事,洛佩斯才鬆了口氣。
如果被庫里克發現他在值班時睡著了的話,對方一定會大發雷霆的,洛佩斯心想。然後像要確認剛才所看到的是夢境,他將右邊的褲腿卷了起來看了看那個手術所殘留下的傷疤。雖然洛佩斯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這個手術殘留下的傷疤改變了他原先被賦予的命運,現在則是一個在痛苦中掙扎過的自我象徵。當然並沒有發生奇迹,從法學專業順利畢業的洛佩斯順理成章地進人了聯邦警察局,並一直干到現在。
結果,洛佩斯也只不過是無法完成心愿的人們中的一員。自從那場事故以來,他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理由之一就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奇迹的發生,哪怕一次也好。但是這並沒有妨礙他在心底深處相信奇迹是存在的,而且如果那個奇迹能夠在什麼時候或者現在就在他眼前發生的話,他並不希望能夠降臨在自己的頭上,而是最好發生在西爾維亞父女的身上。
這時,坐在他眼前的傑克的肩膀抽搐了一下,可能是在夢中看見什麼了吧。洛佩斯一邊看著傑克,一邊想起了白天記者所說的話。雖然記者說傑克是那種不肯接受命運安排的人,但洛佩靳卻並不這麼認為。至少從這些天的觀察來看,他覺得傑克好像已經完全接受了命運。之前所看到的那些窮凶極惡的犯人從來都不肯面對自己所處的立場,總是不遺餘力地尋找任何一個可能逃跑的機會。從那些人的眼睛深處,洛佩斯能夠看到希望的火苗正在熊熊燃燒毫無疑問,他們時刻都在期盼著奇迹的出現。可是傑克卻全然不同,他的身上根本沒有那些人的霸氣,也絲毫感覺不到他在期盼奇迹的心情。但不可否認的是,記者所說的話有種奇妙的說服力,那種充滿自信的結論他到底是從哪兒得出的呢?這讓洛佩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洛佩斯又閉上了眼睛,雖然他的身體並不疲勞可是精神上卻感到無比疲憊。這次洛佩斯睡得很熟,他在心裡想著只要比那個喜歡訓斥別人的庫里克早一些睜開眼睛就不會有問題,何況之前他也有幾晚偷偷睡了一會兒,也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今晚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夜晚罷了。洛佩斯的心裡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這一行為完全沒有逃過天花板上的監視器,焦點集中在洛佩斯的身上鏡頭也一直在盯著他。不一會兒.船艙的門被悄悄打開了一道縫隙和平常不同的夜晚開始了。走廊的燈光照進了房間,但隨即就被陰影擋住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鑽進了洛佩斯等人的房間。這個人先是確認了洛佩斯和庫里克是否真的已經睡著,然後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傑克的面前。
卡中尉此時就站在傑克的面前,她的手中拿著一個噴槍型的注射器,只見她迅速地將注射器抵在傑克的前臂,食指扣在了注射器的扳機上,
卻並沒有勾動扳機。卡中尉深深地吸了口氣,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時,眼前傑克的肩膀又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但並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可能是正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