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詹金斯畢竟是個地球人，在太空中還不太適應，只能依靠麥奇從未用過的那些怪異的儀器和過時的地圖來尋找去奧巴尼亞的路。他花了半個小時觀察、計算，總算找到了。他把機器人駕駛員也放置好。此時，他才有精力去理會簡。

「喂，」他皺了皺眉頭，「我就那麼好笑嗎？」

「不是好笑，尼克，我只是有點驚訝。」她打量著他，「太空工程師，CT礦工，宇宙航行家，而現在，強盜！你也許會和你舅舅一樣棒！」

「說真的，簡，你真想讓發送器運行起來嗎？」

「我還要怎麼做，你才相信呢？」

「你救我出獄，不怕輻射，上了這隻飛船，又支持我搶劫我舅舅，為什麼？」

「有好幾個原因。一是因為我喜歡你，不忍心看你死在獄中。」「死？叛亂已經結束了。」

「但你的危險並不是來自暴徒。你沒想到嗎？有人要殺死你，以防別人獲得你的CT技術。」

「你能救我出獄，真太好了。」脫口而出的話，無意中竟帶著諷刺。

簡哆嗦了一下，好像受到了傷害。

「多謝，真的，」詹金斯很快補充了一句，「我只是想了解你！」

「肯定很難！」她發出了一聲苦笑，「兩年來，我一直試圖了解你和你舅舅。我很欣賞你剛才搶劫合金時用的那種方法，既然你比他優秀得多，你真的可能征服CT。」

「它早被征服了。所有的工程工作都已結束了，但不是我做的，是老德雷克。我給你談談他的事吧。」他停下來要去檢查儀器，便從駕駛台上拉出一張凳子，示意她坐在旁邊。

「我想讓你了解一下德雷克。像他這樣的人早已解決了所有技術問題，現在剩下的唯一障礙是人。如果你理解了他，你也會希望建立能量自由。」

她似乎很感興趣，微笑著點了點頭。她也許真的喜歡自己，也許只是同情自己，但顯而易見的是她很想了解驅使人們去干征服CT這種瘋狂事情的動機是什麼。

「我自己對德雷克也不十分了解，他的話很少。但有時在提醒我注意CT的一些致命特性時，也會講講自己是怎樣知道的。使用CT是太空工程師們迄今所做的最偉大的事，了解這一技術的人都免不了要談一些這方面的事。我是認識德雷克父子、凱倫、安德斯、安這些人以後，才點點滴滴聽到了這些故事。我還認識了羅勃·麥奇。」

「我見過麥奇，」她聲音里充滿了困惑，「我聽布賴恩說過他有一種超凡的第六感，想同他談談，他卻什麼也不願說。」

「是這樣。但我見過他不看儀器就駕著這拖船，從一顆小行星飛到了一百公里以外的另一顆小行星上。德雷克也提起他的超人之處，他們是四十多年的老搭檔了。我告訴你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吧。」簡依然在靜靜地聽著，詹金斯卻總感覺她在懷疑自己的話。

「老德雷克出生在巴勒斯港，家裡為了讓他受到良好的教育，搬回了地球。他卻不願成為地球人，一拿到工程學學位又回到太空來了。他乘上了從太陽城到木衛四列寧斯克的航班——天涯海角號。他那時早已有了遠大抱負，打算說服木星贊助他到特洛伊組星上考察。這些小行星早已歸木星所有，卻一直沒有開發出來，在地圖上仍寫著可能是CT。德雷克不能容忍『可能』這個詞，他是那種想積極了解並努力推進太空前沿的人。於是，他在行李中放進了一支測試槍，並且有了足夠的勇氣使用它。」

「天涯海角號並沒有到達列寧斯克呀，」簡平靜地反對道，「那兒出了一樁卡戈諾維奇陰謀，班輪被迫返航。隨後就出事了，飛船闖進了流星群中。」

「你講到前面了。那次德雷克確實沒有到達列寧斯克，但他並沒有放棄。幾年後，當戈德馬克·戈蘭爾將軍的太空考察隊抵達特洛伊主行星時，德雷克和麥奇早已在它上面的阿喀琉斯山上插上了一面託管政府的旗幟。他們到達那兒時，那位將軍還沒弄清這些小行星究竟是不是物質的。」

聽到尼克如此強調將軍的頭銜，簡生氣地拾起頭。「戈德馬克·戈蘭將軍是我舅公，」她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我以前經常和他一塊兒下棋。他也是天涯海角號最後一次飛行中的乘客，但我沒聽他提起德雷克這個名字。」

「當然不會，」詹金斯笑了起來，「德雷克只不過是一隻小行星上的岩鼠，而他，是地球上的將軍。」

「他已經去世了，請尊重他的名字。他屬於星際公司一個古老而優秀的家庭。」簡惱怒起來。

「你也是，」他看著那張憤怒的臉，「但德雷克不是。他被攆出了自己的客艙，因為戈德馬克·戈蘭爾將軍需要一間辦公室，他只得到貨艙的吊床上睡覺。」

「我舅公確實需要一間辦公室，」她急忙辯解著，「他有緊急任務。即使在飛船上，也有重要的事要辦。」

「他確實應該得到人們的諒解，」尼克嘲諷地說，「因為他也沒有完成那個所謂的緊急任務。卡戈諾維奇已不再受任何人擺布了，即使是德高望重的戈德馬克·戈蘭爾將軍也不例外。」

「你在歪曲歷史！」簡反駁道，「並沒有人擺布那個獨裁者！是在我們星際公司的幫助下，他才掌握了木星的最高權力。他表面上一直裝出很友好的樣子，暗地裡卻在策劃著如何破壞我們公司。他不但成立了秘密艦隊，勾結火星和金星的反動勢力，甚至唆使小行星人反對我們！」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詞。」尼克看著她怒氣沖沖的樣子，笑了起來，「最初，在德雷克的客艙里，你舅公破譯著采自列寧斯克和太陽城的壞消息，忙得不亦樂乎，可怎麼卡戈諾維奇真的一出手，他卻逃跑了呢？」

「那時，他又能怎樣呢？飛船上沒有任何武器，燃料也快用完了。木星光束信號卻忽然呼籲火星和金星以及小行星人起來廢除星際公司在各地的權力，中斷星際公司的運輸，」她下巴傲慢地抬了起來，「他選擇返航而不是投降是一個真正勇敢、明智的決定！」

「他可能是很勇敢，但一點兒也不明智！聽德雷克講，他不但沒預計到木星人會採取行動，還企盼著能到某個小行星上添加燃料！要知道地球艦隊已經離開了月球基地，前去鎮壓這些小行量的起義！」

「很有趣！」她冷笑著，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你想把德雷克先生說成是所有災難中普渡眾生的菩薩嗎？」尼克遲疑地望著她。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使他想起她被能量自由奪去的古老貴族的身份，自己還是不理解她。他停了片刻，接著往下說。

「木星軍事力量早在飛船返航前就已經行動起來了。前往木星的地球艦隊中途被召回去保衛地球，星際公司的所有飛船都奉命回到了基地。

「於是天涯海角號根本找不到其它飛船救援。船上的軍官們，計劃著在附近的新育空小行星上著陸，添加燃料，那上面有一個星際公司貿易點。他們不敢發出任何信號，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到達了那顆小行星，哪知那兒早已空無一人，所有的建築物都被炸毀了。後來，他們發現了麥奇，他一直在小行星另一面採礦，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扛著一袋瀝青鈾礦準備來換取生活用品。

「那兒幾乎所有的人都被嚇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人，距有人居住的最近一顆小行星也有好幾百萬公里。他那時不過二十歲。正準備在那個新環境中獨立生活。他還沒有飛船，只有一套宇航服。

「他用頭盔上的光來給飛船的人發出信號，想用礦石換點鹽和茶葉。你舅公不理解他為什麼願意獨自一人住在加壓帳篷里，斷定他是木星間諜，便不顧麥奇的反對，把他帶上了飛船，進行了一番徹底的盤問。最後見他不肯承認，便把他關進了警衛室里。

「飛船用完了僅有的一點燃料，反應堆很快熄滅了。飛船朝著太陽的方向飄去，飛船上的人還幻想著在配給不足的情況下保存性命，等到戰爭結束，地球艦隊再來營救他們。

「這種想法無異於自殺。飛船朝著太陽飛了幾個小時后，麥奇要求見飛船上的軍官們。但他並沒有揭發木星的任何陰謀，只是提醒他們飛船正朝著一群危險的CT流星飛去。

「哪知，他們聽完后。全都哄然大笑起來。地圖和儀器都沒有顯示出前方有任何流星，警衛室里又沒有可以望出去的窗口。他們都不相信。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他們，那時，他們本來已經夠緊張的了。加之，麥奇同別人呆在一起也總是顯得局促，人們自然難以相信他的。

「麥奇又被送回了警衛室。德雷克聽軍官們嘲笑說，有個醜陋的小行星人宣稱自己能透過厚厚的鐵艙看到幾十萬公里以外的CT流星。他只是覺得有點離奇，並不覺得可笑，在太空前沿地帶度過了自己的童年，他很尊敬那些土生土長的小行星人。他要求去見見這個怪人，軍官們同意了。

「於是，他倆就第一次見了面。麥奇吸取了剛才的教訓，總不肯說話。後來他發現德雷克也是小行星人時，才給他詳盡地描述了前方CT流星雲的位置，速度和密度。

「德雷克相信他的話，找到了軍官們，而後又找到戈德馬克。戈蘭爾將軍說這件事。

然而，在他們眼中，德雷克不過是另一隻岩鼠，他也受到懷疑，被嚴厲盤問了一番，也被送進了警衛室。飛船繼續照原方向飛行著。

「整團CT流星雲只是總重量為一噸左右的一群CT微塵，散布在比地球體積稍大一點的空間里。這些微塵太小了，在望遠鏡里根本看不到，雷達波上也反應不出來。後來，飛船靠近了CT雲的外圍，那些微塵開始與外殼發生反應。蓋革器的指示光不停地閃動著，發出刺耳的警告聲。這已是在燃料用完后的第二天了。

「戈德馬克。戈蘭爾那時也許相信了麥奇和德雷克的話，但飛船已沒有能量供轉向用了，艙內的逆引力安全場也快要難持不住了。他命令人們保守蓋革器的秘密，聽任飛船飄著，他也毫無辦法了。

「然而，秘密未能被保守多久。一粒沙子大小的CT擊中了飛船中部的反應室，在艙殼上砸出了一個兩米寬的洞。空氣從艙里散了出去，頃刻之間，一半的船員死掉了，救生艇也被砸壞了一隻。你舅公乘坐另一隻離開了飛船。

「德雷克和麥奇被留在飛船上。救生艇里早已坐滿了比他們重要的人物，沒有人會在意這兩隻小岩鼠人會怎樣死去。那時救生艇上也幾乎沒有燃料了，你舅公也只是在想如何死得慢一點好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