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陵中墓室
在打開石門的時候,老鍾說了一句讓我記憶深遠的話:「他娘的,這條路是爺們才能走的路!」
石門終於在老鐘的手下被推開了,儘管在石門打開之前我已經做了N種推測,但是並沒有想象中出現的暗箭四射、毒物亂飛的場面,平靜得讓人生疑。
儘管如此,我和老鍾仍然小心翼翼地前進,在過完甬道之後,一座圓頂蒙古包似的磚制古墓室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在一座磚制方形的墓坑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墓室,的確令人匪夷所思,這就像一個盒子里裝了一個雞蛋,而我們就是千辛萬苦鑽進盒子里的螞蟻,此刻就站在盒子裡面雞蛋外面沖著蛋殼發獃。
「我活了這麼大歲數,見過的墓葬沒有萬座也有好幾千座了,像我們今天看到的這座是第一次。」老鐘有點困惑了。
我則吃驚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除了在牆壁上的壁畫,散碎零落的一些文物,似乎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但是我的直覺隱約告訴我跟剛才所過的甬道有些不對勁。
不對,空氣是流通的,這裡的空氣沒有剛才那個甬道里的沉滯的味道,明顯可以感覺到有對流的風吹過來。就在我暗自生疑的時候,老鍾告訴我一個讓人吃驚的消息,迄今為止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可以進入墓道的入口,也就是說,這個雞蛋也許根本就沒有入口讓我們進去,我們被尷尬地夾在了甬道末端墓室前面。
但是這一個消息似乎還不夠衝擊,老鍾緊接著告訴了一個讓我更吃驚的事情: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進來了,恐怕那個人到現在還在這裡面。
我問你怎麼知道?他指指背後,我扭頭看,一件朽爛的屏風後面一隻洞口正呼呼地往裡面灌風。
我仔細察看洞口的痕迹,越看越吃驚,新土痕,新鏟印,包括腳印都是新鮮的,而且洞口四周有剛剛被摩擦過的痕迹。
難道,我們在這裡遭遇到了盜墓賊?
老鐘不由得握緊手裡的傘兵刀,我也很快就把旋風鏟攥緊了,兩個人互相照應著朝四下里打探開來,剛走了兩步,就感覺腳下一軟,似乎有什麼東西纏住了我的腳,當即猛地朝後一跳,當頭上的戰術射燈剛照清楚地面,手裡的傢伙也不由分說地就沖了過去,誰知道噹啷一下,在半路被老鐘的傘兵刀給架住了。
「是個人!」老鐘的話嚇住了我。
但是仔細看那個人已經趴在了地上,臉孔衝下,整個身體似乎都軟了。
老鍾看著我緊張地握著旋風鏟,便說:「放輕鬆點,別緊張!」
「我靠,你不緊張一個試試,連墓主人都沒搞清楚是誰呢就差點把小命丟在這裡,再加上這傢伙又不明不白地趴在這裡。」我一邊發泄著被驚嚇的怨氣,一邊用旋風鏟翻動這個趴在地上的人。
等把整個人翻過來放好,用射燈仔細一照,我們全傻了。
躺在我們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也是讓我們差點命喪這裡的罪魁禍首,我以後的搭檔——老苗。
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他不是應該在戰國墓里嗎?我們中間走岔了,他怎麼也在這裡出現了?
老鍾一拍腦袋:「我明白了,我們遇見夾心墓了!」
「什麼?什麼夾心墓?」我鬧不明白怎麼又變出來一個夾心墓。
「古代葬人下棺多講風水,就是所謂的五福旺地,什麼利子孫滿錢糧之類的說法,雖然不知道是否靈驗,但是這類風水寶地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那就是山水明秀或者靈異之地。一般來講,靈蛇斗貓之處叫龍虎旺地,喜鵲撲蛇之地叫龍鳳之地,還有一類是通過某些宗教的秘法來勘定的王室陵墓自有其奧妙之處,就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了,」老鍾開始神道起來,「這塊地方估計就是以前某些宗教所謂的風水寶地,所以早在戰國時期就可能有方士為王室選中了這塊地方,估計在東漢的時候又有人用相同的勘域術為這個墓主人選中了這塊地方,所以就造成了墓疊墓的現象。」
聽完老鐘的話,我有點明白但是卻有一點始終縈繞在心頭:「不知道為什麼我始終覺得這塊地方不是塊福地,而是一塊大凶之地。」我對老鍾說。
雖然有疑問,但是卻管不了那麼多了,伸手就去扶老苗想查看他是中了什麼招。
只見他面色蒼白,雙唇緊閉,但是鼻息尚存,只是身體異常的冰冷。老鍾替他把脈良久也找不到原因,試試心跳依然是強健有力,可就是昏迷不醒。
這下難辦了,打斷了我們的冒險計劃,儘快把老苗送到地上才是正事。就在我們絞盡腦汁想辦法要回到地上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抱老苗的手臂針扎一樣的疼痛,緊接著一片麻木的感覺開始蔓延,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從手臂上傳來一陣恐怖的寒意。
老鍾見我突然不說話並且臉色突變,似乎有所察覺,猛地一下推開我手臂里抱著的老苗,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褪下外罩一看,一條小指粗細鋼筆長的灰白色的乾癟旱螞蟥正死命地叮在我的臂彎里,我的血液正通過它的三嘴吸盤飛快地流入它的體內,使它慢慢膨脹起來。
「不好!」老鍾一看,嚇了一跳,趕緊從背包里拿出一袋白色的粉末狀顆粒用口水濡濕形成糊狀,塗在我的手臂周圍和這隻螞蟥身上,只見螞蟥一碰到這種糊就立刻痛苦地蜷縮其身體,很快就萎縮成一團,放開了扣在我手臂上的吸盤,掙扎著掉落在了地上。
驚魂未定,只見老鍾三下五除二就剝光了老苗的上衣,我一看,頭皮都麻了,老苗的身上最起碼叮著十幾條這樣的螞蟥,有的已經吸飽了血液,亮晶晶的身體圓鼓鼓透著光澤。
老鍾苦笑了一下:「恐怕你的感覺是對的,我們真的來到了大凶之地!」
隨著頭上的戰術射燈慢慢增強光線,範圍不斷地擴大,我的嘴巴慢慢變成了O形,在老苗躺倒身後不遠的地方,目力所及的範圍內,竟然是層層疊疊密密匝匝的屍體,鋪滿了整個圓形墓道和方形墓坑之間的空間,又是跟剛才墓道里相同的排列方式,但不同的是,這些屍體不是骸骨,而是一具具有肉的乾屍,儘管已經脫水變黑,面目全非。
這些屍體全部都是渾身赤裸,不著一縷,而且屍體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乾癟的旱螞蟥,這些旱螞蟥就像春天的楊樹穗緊緊叮在這些乾屍的身上。這些乾屍都是一副安詳狀,顯然是在一種很平靜的狀態下死去的,說明屍體並不是被旱螞蟥叮咬而死,而是死後才放入的。
正在我觀察的時候,老鍾已經飛快地掏出了一袋剛才的白色粉末,撕開袋口以後,把背包里的礦泉水倒進口袋裡,捏著袋口上下搖晃了一下,袋子里的白色粉末很快就溶解了,緊接著傾倒在老苗赤裸的身上,那些液體所到之處,螞蟥都抽搐著蜷縮著身體掉落下來。老鍾又讓我打著燈,仔仔細細地把老苗周身上下檢查了一個遍,然後用手浸蘸了液體后擦拭老苗全身,又在腋窩、腿彎等處捋落幾條大螞蟥。等確認老苗身上已經徹底乾淨的時候,老鍾把剩下的液體掰開老苗的嘴巴一股腦全倒了進去。我急忙攔卻沒攔住,就問:「你倒的是什麼東西啊?」老鐘面無表情地說:「鹽水!」
「什麼,你說剛才你拿的這些東西全都是鹽?」我吃驚不已。
「你以為呢?要不怎麼把這些螞蟥全部都弄掉!」老鍾依舊面無表情。
「不會吧,大哥,你竟然在裝備里弄了幾袋鹽!」面對這麼重的裝備包我簡直抓狂了,太佩服他了,我還真的以為他會在古墓里弄燒烤呢。聯想到燒烤,又想起來滿地的乾屍,我突然感覺到一陣陣的噁心。
「你的包里也有,是下墓的必需品!」老鍾一邊幫老苗清傷口一面解釋。
我急忙翻開自己的背包,果然在第二個夾層里發現了三袋五百克裝的食用加碘鹽。
老鍾繼續說:「鹽水不僅可以消毒,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配合礦泉水補充體力,而且在遇到一些意外的時候會有想不到的用處,比如今天,鹽水是旱螞蟥的死敵,越是簡單的東西,用處有時候就越大。」
就在老鐘不停手救治老苗的時候,我看見老苗的背包掉落在大約十多米處的屍堆里,裡面好像有東西在閃光。
鬼使神差一般,我抬腿就朝屍體上跨,準備去拿回老苗的背包,就在這個時候,老鍾一把拉住我,怒吼著:「你不要命了!」
我詫異地看著他,只見他拿出來一把傘兵刀,正是剛才砍死大蛇的那柄,上面血跡斑斑,淤積了好多積血。只見他輕輕地把那隻傘兵刀在乾屍堆上一放,那些乾屍上的乾癟螞蟥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一樣,突然活了過來,緊緊地叮在了傘兵刀的血塊上,然後叮咬起來,身體就像吹氣一般又脹了起來。
我咽了口唾沫,說話開始有點結巴了:「這些旱螞蟥,竟然都還活著!」
「屍體也是活的……」一陣微弱的聲音突然輕輕地傳進了耳朵里,我和老鍾同時一震:「老苗!」
只見老苗吃力地撐著自己的腦袋,虛弱地看著我們,嘴巴微微開合:「這墓不是墓屍體祭祀,墓主人頭骨漢墓主人借戰國古墓兵屍陰氣詛咒……」
很顯然老苗已經盡最大的力氣了,可仍然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老鍾趕緊扶住他的上身,強行讓他閉嘴,然後拿出來一瓶礦泉水加了幾滴強效鎮靜劑以後灌進了老苗的嘴巴。
老苗最終還是昏沉沉地睡去了,不過他剛剛透露出來的一些信息已經足以讓人膽戰心驚了。
「這墓不是墓,墓主人,頭骨,戰國古墓,兵屍陰氣,詛咒。」咀嚼著這幾個關鍵字,心裡一點頭緒也沒有,不過平白地添堵。
「老鍾,他說屍體活的是什麼意思?」我回過頭,老鍾一臉驚訝地指指地上,只見地上有兩具乾屍正在慢慢地爬起來。
乾屍的腰部慢慢地拱起,好似正在彎腰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但是約有尺把高的時候就停了下來。兩具乾屍奇怪地撅起了屁股,彷彿正在做一個不規則的俯卧撐。
「乾屍活過來了?」這個念頭光想都讓人後腦發涼,不會這麼邪行吧。我扭頭看看老鍾。
「詐屍了。」我努力湊出一個笑容,寒戰著沖老鍾咧嘴。我晃動的腦袋正在把射燈的光線搖曳。
「你知道什麼叫詐屍嗎?」在這令人不寒而慄的關頭,老鍾竟然擺出一副專家授課的面孔來跟我講什麼叫詐屍,「其實呢,詐屍這回事是會發生的!」
啊!看看地上正在不斷蠕動的乾屍,聽著老鍾又說出來這樣的話,本來就緊張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古時候傳說,剛死的人在停屍的過程中不能遇見貓狗,否則就會受到感應,手足生出白毛,嘴角長出獠牙,面色發青,成為驚屍,又叫白毛老殭屍,然後就從棺材里坐起來,跳著吃光棺材旁邊所有的人,所以,這就叫詐屍!」
娘的腳啊,你不能換個時候講故事啊,我這會兒都要緊張得叫出來了,你還好整以暇地在講故事。
可能老鍾也看出來了我的緊張,話鋒一轉:「其實,詐屍這回事是被大家曲解了,人在剛死的時候,屍體會積存大量的生物電……」
就在他滔滔不絕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好像有聲音從那兩具乾屍旁邊傳過來,彷彿是指甲抓動地面的聲音,伴著聲音想到乾屍的指甲正在不斷地從乾枯的手上長出來,不斷地變長。
這邊老鍾依然在喋喋不休:「而貓狗身上的毛髮上都帶有靜電,所以當貓狗從屍體身邊經過的時候,很容易引發屍體的靜電反應,屍體就會蜷縮起來,在旁邊的人看起來,就像屍體突然坐起來一樣。你明白了嗎?」老鍾以一個反問句結束了唐僧式的說教,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一邊在擔心那邊不斷翻動的乾屍,一邊聽他胡扯,哪能聽明白啊,我只記得他模糊地說什麼生物電、靜電之類的,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又不好表現得過於憨傻,只好很配合地點點頭。
老鍾明顯地鬆了口氣,沖我揮揮手裡的一個傢伙什:「既然你明白了詐屍的基本原理,和殭屍理論上不會形成的事實,那麼我就給介紹一個在傳說里可以和白毛老殭屍媲美的生物——屍鼠!」
就在他話音還沒落地的時候,就見那兩具乾屍其中的一具用一個奇怪的翻身扭動在了一旁,在屍體下面,有兩隻閃亮的小眼睛在黑暗裡爍爍放光。
一隻比墓獾小不了多少,大概像穿山甲大小的大老鼠就卧在離我們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我這才失聲回頭問老鍾:「你剛才說什麼?能和什麼相媲美?」
這才發現老鍾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用棕葉繩編成了一個鄉下用來扣牲口嘴巴的籠扣,雖然比較粗糙,但是有過農村生活經歷的我還是認出了這個並不陌生的東西。
他一改剛才的絮叨和鬆懈,用一種繃緊的姿勢彎腰面對著對面的大老鼠,仍然用輕鬆的語氣說:「不是跟你說了嗎,殭屍沒什麼可怕的,同理,這個老鼠也沒什麼可怕的!」他還示意我蹲下來。
不對,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緊張過。而且,就在我回頭問話的時候,他刻意避開了我的眼睛,自顧自地用戰術射燈牢牢地鎖定住了那隻大老鼠。
因為一下子暴露在強光里,那隻大老鼠愣怔了大約有兩三分鐘的樣子,在黑暗裡長期不受打擾,以敏銳著稱的老鼠發起了呆。不過,很快它就反應了過來,「嗖」地一下就沖老鍾沖了過來。我剛想伸腳踢它,老鍾一嗓子喊得我直發毛:「別動,它牙齒有劇毒!」
就在我一愣神的工夫,老鍾出手如電,狠狠地用手裡的傘兵刀把擊中了老鼠的腦袋,碩大的老鼠咣當一下就掉在了地上。老鍾麻利地用手裡的籠扣挽住了老鼠的腦袋,用手一捋,老鼠腦袋就死死地被扣住。只見老鼠在籠子里張開嘴巴,黃色的門牙剛要咬籠扣,老鍾就把一節鋼管捅進了老鼠的嘴裡。這老鼠的力氣大得不可思議,在頭被制的情況下仍然掙脫了老鐘的手——其實是老鍾為了不被鼠爪抓傷而鬆開了手。就見老鼠掉在屍體上以後就沒命地掙扎,原來烏黑油亮的皮毛很快就癟下去,不大會兒工夫就成了鼠干。老鍾用刀尖翻動老鼠,只見接觸屍體的下部狠狠地叮咬著十幾條旱螞蟥,此刻已經吸成了橢圓狀。我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這些鬼蟲子是見血長啊,還好只有這十幾條。
就在剛剛舒了一口氣時候,另外一具拱腰乾屍下面突然閃電般鑽出一隻大老鼠,猛地撲過來,已經快被我攥出汗的傘兵刀一下就削在了老鼠的腦袋上,血頓時潑灑得到處都是。
我以為老鐘被我這麼敏銳的反應驚住了,誰知道他破口大罵:「渾蛋小子,你想把我們都害死在這裡啊。」
仔細一看,壞了,只見老鼠血所潑灑到的地方,那些本來已經乾癟的旱螞蟥全都蘇醒過來。由於血液面積十分廣,這種蟲子又是見血活,所以在狹長的墓道里,已經差不多幾百條旱螞蟥復甦過來並蠕動著沿著血腥味沖我們爬過來。
「快,背上老苗,我們走!」老鍾扯過背包,把戰術射燈開到最大,手裡撕開最後一袋鹽開始往我們身前的空地上播撒。
我用一條包帶把老苗捆在身上,和老鍾背靠背往後撤。頭上的戰術射燈所及的範圍不過五米遠,這種現象的確令人匪夷所思。平常在地面上能照射幾十米遠的射燈卻很奇怪地只能照亮身前不大的範圍。
我背著老苗就這樣和老鍾且撒且退,甬道兩邊不斷地閃現出一些奇怪的線條,但是此刻沒有工夫去仔細看了。老苗找到了,下墓的最終目的也算完成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退回剛才進來的墓道,想辦法打開石門回到地面。雖然已經決定要離開,但是此行還有很多的疑問依然困擾著我:老苗為何突然也出現在這座東漢古墓里?這座墓的主人是誰?為什麼建了這座球形無門的墓室?墓道里的人殉和甬道裡層疊的乾屍又是什麼關係?是什麼原因讓這些人都死在這裡?老苗剛才的一些隻言片語中透露出來的情況到底是什麼?
這些念頭在我腦海里閃現也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我已經背著老苗走出去大約十幾米,可是,眼前的情形使我不得不停下了腳步。老鍾一直在背靠著我往後退,我一停下來,他一下就撞在老苗的身上。
「怎麼停下來了?」老鍾很不滿。等他轉過身之後也不吭聲了,就在我們面前,層層疊疊的乾屍堵住了去路,乾屍上依然掛著干楊穗似的旱螞蟥。
看這情形,我們又回到了原地。鬼打牆!我的腦海里一下回憶起了小時候聽的鬼故事。
「老鍾,是不是見鬼了!」我聲音有點顫。老鍾一言不發,用燈仔細地查看面前的乾屍,然後又蹲下用燈細細地看剛才被我們忽略的那些牆上的線條。
他來來回回地蹲下站起,然後原地打轉。我奇怪地看著他。忽然,他笑了起來。
「看那裡!」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乾屍堆里老苗的背包,「看出來什麼沒有?」
「是老苗的背包!」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再往前看,乾屍堆後面的東西!」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才發現,乾屍堆堆滿的只是中間的一段,並不是我們想象的布滿了整個甬道。越過乾屍堆的地方,在射燈照耀下,有一些星星點點的亮光,旁邊還有一個黑糊糊的東西。
「我靠,那是咱們撒的鹽!」我用發現新大陸的口吻驚奇地說。
「你再看看旁邊是什麼東西?」老鍾戲謔地對我說。越過乾屍堆我看到一個黑色的背包,還耷拉著被我扯壞的弔帶。
「啊,我的背包!」光顧著背著老苗跑了,自己的背包給忘了。可是,我的背包怎麼突然會跑到乾屍堆的另外一邊了呢?我有點莫名其妙,明明是剛才撒在身邊的鹽粒,也空間轉移一樣挪到了另外一邊。
這兩樣發現處處透著詭異,讓人不寒而慄,身邊的東西卻變幻莫測地跑到了對面,按照我們剛才走的路線明明是一個狹長的甬道,而且從甬道兩邊的直線來看,這是一個豎直的甬道,不可能是一個環形或者弧形,這就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我再一次看了看身後的老苗,卻突然發現身邊的老鍾卻不見了,隨著我四處晃動的戰術射燈,周圍的明暗變化讓人有點陰陽兩隔的感覺。
下墓以來,老鍾一直是我的主心骨,無論是什麼情況下都堅信老鍾能帶領我出去,可是此刻老鍾突然的消失讓我有點無所適從,比剛才在墓道里與老鍾分開還恐怖,因為彷彿一下子老鍾就沒有了,消失了,彷彿蒸發了一樣。
這時候對面卻傳來了簌簌的響聲,我急忙調整戰術射燈向對面望去,在約十米長的乾屍堆對面,老鍾蒼白的臉孔在強光的照射下顯得很突兀。
「老大,你怎麼跑過去的?」我開始懷疑周圍是不是有什麼通道之類的東西直通對面,或者是在甬道旁邊有什麼我所沒能注意到的側門。
但是奇怪的現象出現了,對面的老鍾在不斷地朝後退,直直地朝後退,就在我的注視下隱入了旁邊的甬道牆壁里。
破牆術?穿山?人?鬼?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老鍾又鬼魅一般在我身邊出現了。
「我靠,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嚇死人的啊!」我大聲地吼起來。
老鍾燦然一笑:「我們都被自己的視覺給騙了!其實這是一個環形的甬道。」
在我疑惑的目光下,他拉著我一直往後退,不大會兒的工夫,我們就退到了乾屍堆的另一頭,幾百條旱螞蟥已經在細鹽粒里掙扎,我的背包就在旁邊佇立著。
然後他又迅速帶我朝前直走,就在我以為自己是朝前直走的時候我們卻來到了乾屍堆的另一頭。
「明白了?」老鍾看著彷彿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木然地搖頭。
「看這裡。」老鍾指向墓道旁邊的那些線條,剛才一路上我就注意到了這些線條,它們用一種很奇怪的紋路鐫刻在甬道旁邊的石壁上。
「這個墓主人跟我們玩了一個視覺小魔術,我們在這裡的唯一參照物就是甬道兩邊的牆壁,而這些牆壁上的花紋會讓我們誤以為自己一直在走一條直線,其實我們是圍繞著這個墓室轉了一個圈。」老鍾終於揭示了剛才為什麼會突然隱沒到牆壁里。原來這些花紋和甬道的特殊設計會讓人在視覺上產生奇特的錯覺,在轉彎的時候對面看他的人就會產生鑽進牆中的錯覺。
這個設計太他媽的巧妙了,簡直是對現代物理學的一種挑戰。
可是,設計這麼巧妙的甬道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就是為了讓闖進這個墓道里的盜墓賊迷失在這裡?事情遠遠不會這麼簡單。
回想一路上我們所經歷的一系列危險,看似毫無瓜葛卻環環相扣:會遊走的守墓夜遊神,上下翻動的墓道石門,鮮血祭奠才能開啟的墓門,充斥了無名黴菌的乾屍武士,還有現在四處蠕動的旱螞蟥,讓人怎麼都覺得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墓葬,多少都帶了一點詭異。
突然,兩個字眼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老苗在暈倒之前似乎也提到了這個事情,難道這不是一座正常的古墓,而是……
我突然想起來以前爺爺跟我提過一些看似很無稽很荒誕、我都拿來當神話聽的故事。那些故事裡的場面一一在眼前閃現,一個有關死屍塔祭奠的故事突然出現在腦海里。
因為是木匠的關係,爺爺對各地的建築很感興趣,他不僅繼承了太爺爺在機關上的天賦,還在廳堂樓閣的建築上頗有建樹,他年輕的時候也曾經遊歷四方尋找各地一些奇怪的建築。
曾經有一次,在河北的某個小縣城的劇院里,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劇院的檯子是圓柱形的,不跟其他地方的四方舞台一樣。在詢問了當地的一些老人後才知道,這個劇院以前是個亂墳崗,傳說有很多古墓,這個檯子早就在亂墳崗里存在,後來破四舊的時候把墳崗都平了,而這個圓柱形的檯子則被保留了下來修葺以後作為新劇院的舞台,無人能說出來這個檯子是幹什麼用的。
就在準備離開那個縣城的當天晚上,下了一場暴雨,半夜裡起夜的老爺子又鬼使神差地來到這個舞台周圍,他發現在舞台旁邊有一個大洞,是被雨水衝出來的。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是賊膽大,就拿了把手電筒下去了。
下去后才發現,順著洞走了大概十幾米以後,竟然繞著圓柱形的舞台盤旋起來,老爺子走了約幾小時還不見到頭,開始有點心虛,就在他默念「地藏王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一束光從不遠處的頭頂透進來,正是剛才他進來的地方。老爺子急忙往那邊跑,就在順著洞口往上爬的時候老爺子腳蹬旁邊的土壁一下子踹出個窟窿來,趁著早上微亮的晨曦一看,乖乖,全是一個一個圓滾滾的人頭,老爺子一害怕,腳一發力死命爬了上去,然後連撲騰帶划拉把洞口給封住了。
後來才知道,那是一種人頭塔,是戰國時代諸國征戰的時候斬殺敵軍首領的集中處理地,把所有的頭顱都壘在一起,構成一個巨型的圓塔,在外表覆蓋上一層厚厚的黏土作為一種彰顯軍功的建築。但是後來就在這些塔的周圍發現了好多屍體,那秦滅趙以後把趙國貴族集體屠殺之後埋葬在那裡,用這些兵屍人頭塔的陰氣去鎮伏趙國貴族,好詛咒那些漏網的趙國貴族兵刃加身。
想到這裡,好像腦海中隱隱約約感悟到了點什麼,應該對我們有點幫助,但是又覺得好像幫助不大。
老鍾還在忙活著尋找四周的暗門,他認為既然這些線條能夠欺騙我們的視覺,那麼就一定還有一些我們沒有發現的暗門。
看著四周簡潔的甬道,我輕輕地拍拍手,一陣似有似無的迴響開始不斷地在身邊傳遞出去,跟回聲壁是一個道理。
我想,我基本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也許我不知道我們怎麼出去,但是我想我可以讓我們有辦法進去!」我很認真地對老鍾說。
「什麼辦法?」老鍾很疑惑地看著我。
我把剛才自己想到的東西跟他講了一遍,然後說出來自己的推測:我估計這個墓室壓根兒就不是一個為了葬人而修建的,它應該有其他的目的,就目前來說,我們這次遇到的情況跟我爺爺所遇到的情況有點異曲同工,同樣是圓形的墓室,同樣是謎一樣的道路,我感覺應該是墓主人為了某種目的修建的這個地方,很有可能是為了某種特殊的儀式,或者是一種祭祀,或者是一種詛咒!而究竟是什麼目的,只有我們進入中心的墓室才知道。
老鍾此刻也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走向那些乾屍堆,笑了一下:「其實,這裡就是通向墓室的大門。」
就在我詫異的時候,老鍾從背包里掏出來一罐液體,開始在乾屍上面潑灑,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酒精味。
復活旱螞蟥已經有一部分死在老鐘的鹽粒下,其餘的死在了騰空而起的酒精火里,藍火舔舐著殘餘的乾屍和其身上的其他易燃物。老鍾和我都緊緊地靠著牆壁,三個人用濕毛巾捂了口鼻,並輪換著吸入氧氣,雖然墓道里有一個老苗挖通的洞口可以流動空氣,我們不必擔心燃燒導致氧氣的稀缺,但是,由於害怕燃燒帶來的有害毒氣,老鍾還是把氧氣罩給老苗戴上,我們倆則輪流使用那個損壞的面罩。
「我會被同行罵死的!」面對這些消逝在火里的木乃伊,老鐘錶情慘痛。
「什麼?」我有點心不在焉,因為此時火勢漸漸小了,那些乾屍已經變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粉末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存在。
我試探著用旋風鏟颳去表面粘的黑色物質,不大會兒的工夫,一個張著嘴巴的巨獸造型的門出現在地面上,門扉裝飾有朱雀、青龍、白虎、魚狀的鋪首銜環,鋪首是門扉上的環形飾物。
老鍾和我互相對視了一眼:「阿拉伯有個什麼咒語來著?」我愉快地問。
「芝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