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鮫人長明

第十章 鮫人長明

掀起來才發現,這扇嵌在地上的銅門其實遠沒有我們想得那麼重,打開以後是一個漆黑的方形洞口。洞口下面是一條由青條石堆砌的台階。

我背著老苗和老鍾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踏進去。就在剛剛踏上腳步的一剎那,台階上猛地一鬆動。墓道兩邊的石壁上突然閃起了一團亮光,緊接著在不遠的地方又亮起一團,就像被喚醒一樣,墓壁上竟然由近及遠陸陸續續地點燃一排燈,在石壁上有一條不斷往前燃燒著的繩子,繩子所到之處就會引燃一盞油燈。

黑色的油燈造型古樸,僅僅一個淺凹形的圓盞,盞邊一根短燈草,盞里是固體的黑色油脂,火焰正在慢慢地熔化這些油脂讓其成為透明的油體。

在不解和懷疑中,老鍾和我來到了階梯的末端,奇怪的是,末端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面光滑的石壁。

撫摸著光滑的石壁,感覺似乎不應該就這麼到了墓道的盡頭,突然手指一動,好像有個凹痕,我急忙招呼老鍾來看,只見就在石壁中央大約三尺高的地方有一個銅幣大小的凹孔。

老鍾仔細地看了看這凹痕,上面有幾個簡單利落的花紋,他回頭看我:「這個花紋我看著眼熟!」我也趴上去看凹痕,是一個內方外圓銅幣大小的圖形,在方孔周圍是兩條相互糾纏的魚。我下意識地拽出來脖子里的那枚銅幣,按進了凹痕裡面。

就在我輕輕按動銅幣的時候,銅幣裡面兩條糾纏的魚悄悄地轉動了一下,一陣彷彿從地底傳來的巨大聲響幾乎刺痛了我們的耳膜,整個石壁似乎都在顫抖,就在我們驚疑整個墓室是不是要塌陷的時候,一條巨大而整齊的裂縫從凹痕的旁邊慢慢地張開,一束金色的光從這條裂縫裡透出來。

當我背著老苗和老鍾站在墓室中央的時候,眼前所看到的東西只有「震撼」二字才能形容我們的感受。

這是一個小禮堂一般大小的空曠大廳,由於巧妙的機關設計,兩盞長明燈在我們踏上階梯的一剎那就被點亮了,黃色的火焰閃動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大廳。長明燈的燈座是一條造型古樸線條簡潔如同一條躍魚形狀的蛟龍,無角的龍嘴裡一團愈燃愈亮的火焰,龍的尾巴盤踞在一隻銅缸之上,一股似有似無的香味正裊裊地從火焰中冉冉飄散出來,這是一種好聞的香味,令人有點安逸沉睡的慾念,但是看到四周的壁畫時,我們被驚呆了。四周的壁畫經歷了千年時光荏苒后依然鮮明活現,壁畫反映了緊張、激烈的屠殺場面,空中的飛鳥、地上的奔獸,以及士兵們的拉弓放箭,共同構成了一個鮮活的畫面;下圖為騎馬征戰,場面慘烈,戰馬奔騰,無頭屍體橫陳原野……

「山傾地崩,血海滔滔,以我之怒,肅殺四海,凡幾之人,無能倖免……」老鍾緊緊地盯著廳室正中央一個方形銅鼎,嘴裡默念有聲。銅鼎上陰刻的篆書在四周陰霾氛圍下顯得十分詭異,老鐘不斷嚅動的嘴唇迸發出一個個犀利的字眼。鼎上所篆刻的是一段詛咒,詛咒之狠聞所未聞,它在詛咒一個家族的滅亡,同時也在詛咒一個天的崩塌。

「天的崩塌?墓主人難道是個患了偏執狂的古人嗎?為什麼要詛咒這麼不可能實現的東西?」

老鍾很嚴肅地打斷了我的插話,仍然一言不發,拿出來數碼相機仔細地把整個墓室的壁畫和銅鼎的文字全都拍了下來。

我把老苗放在一邊的銅缸以後,圍著銅鼎轉了好幾圈。這是一個封閉式的三足圓形銅鼎,鼎上竟然有一個圓形的蓋,蓋上有三個約碗大小的氣孔,銅鼎周圍篆刻著一些難以理解的符號和花紋,在花紋的旁邊夾雜著一些難以理解的文字。

在銅鼎蓋的正中間的花紋裡面我發現了一種很熟悉的紋路,兩條糾纏交集的魚,兩條如簡筆畫一般的魚,魚頭對魚尾糾纏在一起,和我隨身佩戴的銅錢內的圖像一模一樣,只是要大出了好幾倍,我拿出銅錢仔細地對比著,不錯,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我把銅錢放在手心仔細地揣摩,又在鼻子前面嗅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股我從來沒有聞到的臭味一下衝進了腦海里,差點把我嗆暈過去。

為什麼會和我戴的銅錢有這麼相似的圖形?我回頭問老鍾,只見他好像痴獃了一樣盯著我,口水流了一胸口,手裡攥著一把傘兵刀直不愣登就朝我沖了過來,就在一閃身之際他撲了個空,然後栽倒在了地上。

「老鍾,老鍾,你可別嚇我啊!」我急忙抱起他的頭在懷裡,因為右手抓著銅錢,就用左手去掐他的人中,可是掐了半天死活沒動靜,我急了,把銅錢抓到左手裡,用右手死命去掐,也許是我的勁用大了,老鍾終於悠悠地醒了過來,頭一句話就是:「你手上什麼味道啊,這麼臭!」

很臭嗎?我聞了聞手上,沒有啊。老鍾一臉迷茫地看著我,突然一把扳過我的臉左看右看,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你臉上沒長蘑菇啊?」他的一句話讓我警覺起來,什麼蘑菇?

原來老鍾剛才看到我的臉上突然長出了蘑菇,所以才鬼使神差地拿起刀扎我。在他眼裡我成了一個戰國金屍,可是剛才我掐他的時候一股惡臭衝進鼻腔里,腦袋一下就清醒過來。手上的惡臭?好像我剛才也聞到一股惡臭,這種惡臭貌似從那枚銅錢上散發出來的,我們的目光一下就鎖定在這枚銅錢上。

兩道驚奇的目光看著手裡這枚銅錢,我真的想不起來老頭子當年給我戴上銅錢的時候都說了什麼,但是我確實記得這枚銅錢從來就沒離過身。還記得有一次在鄭州參加一個古幣博覽會,我屁顛屁顛地讓人家給我鑒定我的銅幣能賣多少錢,好多專家學者都搖頭說從來沒見過這類古幣,說是沒見過可能是個寶貝云云,可是臉上流露出來戲謔的笑容還不如說是在看一個無知的小孩拿了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仿造銅幣四處獻寶。就在我失望的時候,一個從陝西來的老專家盯上了我,非要問我這枚銅錢是從哪裡撿來的,我說是家傳的,老傢伙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個怪物,然後死活纏著我問我姓什麼,當時老頭的過激表現差點沒把我嚇死。我趕緊拽了同學溜了。

現在想起來才有點印象,記得那個老專家曾經說,這壓根就不是錢幣,而是一種特殊的佩飾。

「佩飾?」老鍾聽了我的描述后也好奇地盯著我手裡的銅幣,拿到鼻前仔細地嗅了一下,「乖乖,怎麼這麼臭啊?」

「什麼?」我好奇地接過來,放在鼻子下用力一抽,嗬,一股奇臭直奔腦門。不過,臭過之後腦海里卻更加清楚了。

「我記得剛才是聞到了一股香味,一種燒制木頭的味道,很好聞,然後腦子就開始混沌起來,緊接著就產生了幻覺!」老鍾陷入了思考。

我知道我為什麼沒有產生幻覺,原因就在於剛剛研究銅鼎魚紋的時候,手裡的銅幣一直在眼前晃動,而且曾經聞到過錢幣上的臭味。難道是錢幣上的臭味讓我保持了清醒?

老鍾對我的推測表示了贊同,因為就在剛才我掐他人中的時候,他也是先聞到了一股臭味才清醒過來的,我想起來剛才掐老鐘的時候右手因為摸過這枚銅錢所以很快就把老鍾給掐醒了。難道真的是銅幣的功勞?可是,又是什麼原因使得老鍾產生了幻覺呢?

香味,一定是香味,老鍾念叨著逼向了正在燃燒的兩盞長明燈。

這時候再看兩條龍那種古樸的造型都有了詭異的味道,尤其是這兩條龍龍身熊首,無角無鱗,尾巴直接探進了身下的大銅缸里,而銅缸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蓋,估計是為了防止燃料揮發或者被其他的東西破壞。

這個銅缸蓋以龍尾為中軸,四周沒有任何搭扣,似乎可以推開。我急忙招呼老鍾過來,兩人瞄準了其中的一個銅缸,合力朝一個方向推動。似乎是由於銅缸里有油脂的關係,缸蓋並沒有我們想象的沉重,兩個人在使出了吃奶力氣后終於把缸蓋緩慢地移開來,老鍾和我都來不及擦把汗就急忙把頭伸向缸口,想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燃料能夠在千年後依然燃燒不止,等我們看清楚缸里的東西,全傻眼了。

是臉,是三張乾枯而蒼白的臉,並成一個品字形,就像一個盛開的三葉花的三個花瓣一樣。雙眼已經沒有了眼眸,只剩兩個黑洞,嘴巴大張,不過嘴裡長滿了細碎的尖牙,似乎不像是人的牙齒,而有點像某些動物的鋸齒牙。更令人奇怪的是臉部是圓鼓鼓的,好像還保持著生前的圓潤和飽滿。屍體保存得如此完好,可算得上是一個奇迹了,就在我伸手想去摸的時候,手被老鍾抓住了。

「是鮫人,蠟質化的鮫人,這是傳說里在東海蓬萊三山裡才有的東西,你看他們的下半身。」隨著老鐘的指點,我用戰術射燈照射進裡面。

這三個鮫人的上半身都還完好,保持薑黃色蠟質的身體,可是下半身都已經化成了清油,就在清油里,赫然有三條魚骨一般的下肢。

「這就是傳說中唱翻秦始皇尋不死葯大船的鮫人,用他們的油做的燈,據說可以燃燒萬年!」老鍾一字一頓地說。

鮫人,人身魚尾。郭璞注《山海經》時謂「雕題國」人為鮫人,鮫人流線修長,身材好,近似人類,略為瘦高。但上肢與身體兩側間連有半透明皮質翼和飄須,顯得漂亮飄逸,但這是在海中遊動的必要。下身自腰起附有多條長於腿的裙狀透明薄帶。遊動時雙腿被裹入其中,以利於減輕水流阻力而遊動。傳說中鮫人是古人類某國為避戰禍用魔法改變了體質躲入水中而成族,因而有雙腿,又傳說是漁人遇海中仙人而被變為仆,但誰也不知道鮫人真正的來歷是什麼,傳說永遠只是傳說。男性鮫人背上有角質鰭,女性是透明軟質,因此男性看起來兇惡而女性柔美。許多鮫人族把水域視為自己領地,極厭惡其他種族入水游泳或航行,因為他們認為地面是污穢的世界,地面種族下水這將使水污濁。所以鮫人常常對航行的地面種族發起進攻。

聽完老鍾教科書式的講解以後我有點難以置信,想不到傳說里的美人魚竟然會出現在眼前,但是這跟美人魚的形象相差太遠了,尤其那一口尖利的牙齒和醜陋的面孔,怎麼也難以和童話里的公主聯繫在一起。

「不要被一些刻板的教科書毒害,我們大多數沒有見過的東西並不代表他們不存在,就像我曾在長江見過黿龍一樣,見這個也不奇怪,也許你以後會見到很多傳說里才有的東西。」老鍾一邊小心地拍下這些已經枯死的人魚,一邊喋喋不休地教育我。但是我的視線卻被浸泡在銅缸里的尾骨吸引了。就在魚刺一樣的尾骨旁邊,似乎隱約有什麼東西在反射著戰術射燈上的光芒。

我左右晃動著頭上的射燈,清油里有幾顆光芒也隨之變幻著大小和色彩。靠近了仔細看,在缸底的部位,有幾顆散落的晶瑩剔透顆粒狀圓球。我伸手準備去抓,快挨到油表面的時候又收回來,從老鐘的包里拿出來一截銅絲,彎成一個小網漏,輕輕地舀起了那顆彈球大小的珠粒。

整個珠體呈透明狀,晶瑩剔透,在燈下有一道流光緩緩在珠體里流動。難道是夜明珠?心裡一陣激動,趕緊關了射燈,卻大失所望,眼前一片黑糊糊的,一點沒有想象中出現的熒光。「靠,連個熒光球都不如!」我重新打開了射燈,失望地看著這個透明的珠體。

我一番開關射燈驚動了正在拍照的老鍾,他挨過來看了一眼就輕聲叫了出來:「鮫人淚!」他這一驚一乍讓我的手抖了一下,那顆玻璃球就飛了出去。

我無比哀怨地瞅他一眼,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找了半天也沒找見那顆飛出去的透明珠子:「我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東西,以前只在一些書上和前輩的故事裡見過。」老鍾也學我的樣子舀起了一顆透明珠子,放在眼前一個勁地感嘆。

「傳說這種球體是鮫人的眼淚凝固的,人們說的鮫人淚成珍珠就是指的這個東西,但是真正的說法是鮫人的眼淚並不能凝固成珍珠。」老鍾用鑷子夾了一些棉花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銅絲末端的透明球,看來,在沒徹底弄清楚這東西的身份前,他也不敢輕易冒險。

鮫人淚是鮫人身體里的一種結晶球體,類似於其他動物的結石,但是這種結晶只有在鮫人面臨生死危險,產生極大的情緒波動時才會形成。而這種球體,一般都在鮫人的魚尾部產生。除非鮫人死掉或者剖開鮫人尾否則無法得到這些鮫人淚。由於傳說鮫人淚能解百毒,用鮫人淚做成的飾品價值萬金,所以鮫人淚在古代,常有珠王之說。傳說在宋朝時期有個泉州人有恩於一條鮫人,鮫人就日泣淚珠數斗以報恩人。據老鍾估計可能是那個泉州人經常恐嚇那條鮫人然後像取熊膽一樣隔段時間就取出一枚。

「你知道鮫人淚還有什麼作用嗎?」老鍾神態像極了一個當鋪里的朝奉。我搖頭。

「它不僅可以解百毒,而且軟玉香銅。」

什麼軟玉香銅?我一頭霧水。老鍾笑了一下,戴了橡皮手套,抓住珠體,然後從貼身里拿出來一塊玉佩,放在一起輕輕地摩擦起來,然後把玉佩遞給我。我用手一捏,質地堅硬的玉佩在珠體摩擦的地方像牛皮糖一樣軟,竟然可以用指甲掐出印記。不過,很快玉佩又重新變得硬朗起來。面對我一臉的不可思議,老鍾又把珠子與銅缸沿輕輕地摩擦,不大會兒的工夫,一股香氣慢慢地從珠子摩擦處散發出來,就像燒著的檀香味道,不大會兒的工夫竟然十分的濃烈,香氣充盈了整個墓室。

「越是年代久遠的青銅器香氣就越濃烈,越是與人貼身的玉器與鮫人淚摩擦就軟化得越快,從另外的一個角度來說,這種珠子可以鑒別銅器和玉器的真偽。」老鍾略帶可惜地看了看手裡只剩下了半顆的鮫人淚。

能解百毒?我一下就想到了小聶身上的毒,要是鮫人淚能解百毒的話,那肯定附近就有劇毒,因為相生相剋的規律是絕對不會變的。

正在想的時候,老鍾突然臉色一變,看著我的身後,急忙回頭,只見老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手裡抓著那顆剛剛抖丟的鮫人淚,張開的嘴巴里一排鋸齒狀森白的牙齒,向我們猛撲過來。

「閃開!」我一把推開老鍾,卻一下推空,撲倒在銅缸上,腦袋重重地磕在銅缸沿上,這一下碰得我兩眼發花,疼得眼淚直流。

等我擦乾眼淚,卻發現老鍾仍笑盈盈地站在我的面前,而老苗依然倚在遠處的柱子旁,還沒有從昏迷中醒過來。剛準備問老鐘有沒有看到老苗剛才醒過來,就只見老鍾嘴巴一張一合,洪大聲音就像從腦子深處傳來的銅鐘聲一樣,震得我腦仁都疼。

「你……怎……么……了?」老鐘的一張大臉湊在我的面前,聲音像壞掉的留聲機一樣,語調拉長而怪異,他的臉在我的面前突然變得像驢子一樣長,我正準備嘲笑他,卻突然發現他的臉正在迅速地乾枯,變得萎縮,雙眼突出,嘴唇外翻,就在鼻孔里顫巍巍地長出一隻屍死覃。

「戰國金屍!」我一驚之下,手開始向後面抄那柄旋風鏟,伸手抓到以後劈頭蓋臉就朝老鐘的腦袋招呼過去。

老鍾一張臭臉幾乎都要扭曲了,張牙舞爪地在我旁邊肆意吼叫著,陣陣雷一樣的吼聲震蕩在鼓膜里,腦袋一陣陣地脹痛。

終於在頭疼的煎熬下,我體力不支倒在地上,直覺得眼皮像兩扇閘門一下就給關上了。

一股杏仁一般的惡臭味直躥鼻孔,本來昏沉沉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勉力睜開雙眼,看到老鍾蹲在我的面前,還是那張皺巴巴的老臉,一點也沒有屍變的痕迹。

「咦,你沒長蘑菇啊?」我脫口而出,這話怎麼聽著耳熟呢,還沒等我想起來什麼,就見他手裡拿著我那枚貼身銅錢在我鼻孔下不斷地摩擦著。

我記得剛才把銅錢放在大廳中間的銅鼎里了,剛才怎麼摳也摳不下來,怎麼又突然出現在老鐘的手裡了?

老鍾在聽完我剛才所看到的景象以後沉吟了一下:「看來,我們都中毒了,而且是同一種毒,這種毒能讓我們都產生幻象,這種幻象會幻化成我們腦海里所想到的最恐怖的東西,不過,這枚銅錢好像是唯一的解藥。」老鍾晃了晃手裡的雙魚銅幣,因為這枚銅錢上有兩條似像非像的魚,姑且就叫它雙魚銅幣好了。

「我查看過了,這兩大銅缸里全是鮫人的油脂,這種油脂在燃燒的時候會產生若有若無的香氣,就是這種香氣讓我們產生了幻覺,具體是怎麼形成的,恐怕還要把這些油脂取樣帶到上面去仔細分析。」老鍾依然對兩大缸鮫人比較關注。

我非常奇怪老鍾是怎麼把銅錢摳下來的,老鍾說:「剛才幸虧你小子倒下的及時,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非被你劈散架不可,後來,在躲避你攻擊的時候我看見這東西在銅鼎上面,就嘗試著摳它下來,可是摳了半天也沒見動靜,於是就左右轉了一下,沒想到一轉這銅錢竟然就下來了。」他晃著手裡的銅錢。

什麼,左右轉了一下就摳下來了?難道這銅鼎上面有什麼機關不成?我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力氣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和老鍾又一起來到了中間的銅鼎處。

再看銅鼎,已經和我剛才所見過的花紋截然相反,許多龍紋豹形的陰刻已經錯開了位置,變成了無頭的豹形,這才發現銅鼎圓圈是九條陰刻的龍紋,而龍紋在剛才老鐘的誤打誤撞下偏離了原來的位置。

我又重新把銅錢按在中間的空隙內,然後和老鍾一起轉動銅鼎,銅錢放進去以後,就被牢牢地銜進了空隙內,銅鼎蓋和鼎身竟然可以像磨盤一樣上下錯動。

我和老鍾按照鼎蓋上龍紋的形狀很小心地把九條龍紋給對起,然後滿臉期待地看著銅鼎,可是奇怪的是,銅鼎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很失望,準備卸下銅錢,老鍾卻貼近了銅鼎仔細地看起來。「別急,我覺得這樣是不對的,你看,這些龍紋並不是完全契合的。」果然,那些龍紋雖然對成了九條龍,但是,給人整體的感覺卻是彆扭的生硬的,讓人不舒服的。在銅鼎蓋的旁邊好像有一柄柄的匕首形狀的紋飾,現在這個狀態下,匕首的刀身和握柄是分開的,我用力地扛住銅鼎,把匕首的形狀慢慢地轉到一起。很明顯,這匕首的形狀才是原本的樣子,因為線條和紋路都很契合。

不過我們發現了一個令人驚奇的現象,當匕首的紋路契合的時候,鼎蓋上的九條龍紋竟然……竟然變成了九條詭異的無頭龍,說是龍,卻處處透出殺氣。

天!這在古代可是大逆不道的紋飾啊,出現這個紋飾是要被誅九族的,尤其是在東漢這個剛剛響應董仲舒天人合一思想的時代,皇帝就是天子,就是龍,這個神化君主的思想被深深地烙印在每個人的腦海里。斷頭龍,那就是要皇帝的腦袋啊,是什麼人這麼大膽,不怕被誅九族嗎?

我一連串的驚嘆竟然沒有得到老鐘的響應,就在我剛才忙活的時候他一直蹲在銅鼎下面看鼎上的文字。

「有一種人不怕被誅滅九族!」老鍾沉聲說。

「什麼人?」我驚異地問,「難不成是神仙?」

「不是神仙,是已經被誅過九族的人!」

「什麼,已經被誅過九族的人?」我吸了一口涼氣。

老鍾笑了一下,好像有點如釋重負:「沒想到啊,今天我們這個意外的冒險解決了一個歷史上的難題!」

「什麼難題?」

「一個在歷史上曾經消失但是卻一直存在於史書的家族!」

什麼?什麼消失的家族?正在我準備追問的時候,突然聽到銅鼎裡面沉悶的擊打聲,好像銅鼎中什麼東西正在慢慢地彈開。

銅鼎蓋正在慢慢地錯動,然後輕輕地彈開一條縫。我和老鍾對視了一下,然後準備上前把銅蓋打開。

老鍾卻一把拉住了我,把旋風鏟一截一截地連好,然後兩個人站得遠遠的,用旋風鏟的支杆用力地推開鼎蓋。

「啪!」的一聲,鼎蓋被推開了一條縫,牢穩的銅鼎出現了鬆動,我們倆趁著這股勁慢慢地移動著鼎蓋,沉悶的一聲巨響之後,鼎蓋終於掉落在了青石的磚面上。

並沒有想象中亂箭飛躥、毒霧繚繞的現象出現,我正準備譏笑老鐘的膽小,卻突然聽到一陣豬哼叫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小孩哭叫聲。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們慢慢地湊近了銅鼎,這才發現銅鼎裡面光滑的壁面上,星羅棋布地刻畫著三足金烏鳥、月中玉蟾蜍、北天七星斗、南天十字星、西天玄女星、東方紫微帝星,紫微帝星上麵塑有一隻面目猙獰的獠牙銅豬,狼犬大小的銅豬嘴裡竟然銜了一個小孩,那小孩粉雕玉琢,渾身赤裸,正掙扎大哭,一股股的鮮血正從豬嘴裡滴落,走近了細看,才發現那小孩竟然是玉石雕成的,黑玉為發,赭石為膚,毫髮畢現,栩栩如生,更有紅玉如血在燈光下慘淡流瑩,如鮮血長流。就在銅豬像的旁邊有一把匕首,一個白玉匣。

「太惡毒了!」老鍾看到銅豬像后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傳說里的死身詛陣原來是真的!」老鍾迎著我的目光說,「你爺爺說的是對的,確實有戰國人頭祭塔存在!」剛說到這裡,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毫無徵兆地在耳邊響起來,本來寂靜的墓室里突然響起來這種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我嚇了一跳,趕緊看銅鼎里的小娃娃,沒有什麼異樣出現。我問老鍾:「你聽到有哭聲嗎?」老鍾一直緊盯著銅鼎里的銅豬和小娃娃沒有回應我的問題。緊接著又是一陣凄厲的哭叫聲,聽得我脖子后冷氣直冒,晃著老鐘的膀子問聽到沒有。老鍾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似乎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仍然很專註地看著銅鼎里的豬像而且不時地對一下手裡的表。

難道是我的幻覺?難道是我又中毒出現的幻聽?我摸索著剛才從銅鼎蓋上摳下來的銅錢一陣發暈,難道真的是又中毒了?就在我游弋之際,又是兩聲十分清晰的哭聲。

好像是從左邊的那隻燃燭銅缸里發出來的,這一左一右的兩隻大銅缸右邊的銅缸蓋已經被我和老鍾給推開了,而左邊的銅缸卻與右邊的好像不大一樣。

仔細看這隻銅缸,周身雕刻許多人面魚身的畫像,似乎是鮫人但又不像,因為從脖子以下就全是魚身,而鮫人則有完好的上身肢體和特別明顯的人類特徵,這銅缸的圖像似乎是一隻直接長著人頭的魚。

我越來越確定聲音是從這隻大缸里傳出來了,走近大缸細看,老覺得缸的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躲著我。回頭看了一下正在專心致志研究銅鼎的老鍾,決定自己去看看。

繞著銅缸看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的特殊跡象,似乎和右邊的那隻銅缸沒有什麼大的區別,還是那隻蛟尾為軸,一個光滑的大銅蓋,側耳在銅缸的外面聽了聽,裡面似乎沒有什麼聲音。

嘗試自己推開這個缸蓋,誰知道剛剛一推動,那種凄厲的哭聲一下子就響起來,嚇得我一哆嗦,這才發現缸蓋的周圍有一圈拳頭大小的氣孔。老鍾也回頭看我一下:「你幹嗎呢?」

「我聽見這裡面有聲音!」

「是么?什麼聲音啊?我怎麼沒聽到?」老鍾一臉迷茫的表情。

我靠,不是吧,明明有聲音在耳邊響的!「就是小孩子的哭聲啊,好像被咬到小弟弟的那種哭聲!」我一臉嚴肅地打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比喻。

老鍾也一臉嚴肅地看著我,一本正經地說:「我沒有聽到任何人有被咬到小弟弟的報告!」這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還有心幽我一默。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我就把剛才打開銅鼎之後聽到的聲音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他聽了以後倒是沒有質疑我說的話,而是也很認真地去查看左邊的那隻銅缸。

「我聽到的聲音你聽不到,你難道不認為我是中毒產生的幻聽?」我有點不解地問他。

「沒那麼簡單,這跟中毒沒有關係,不要忘了,你還是目生雙瞳的陰陽眼!」老鍾似乎無視我會中毒的事情。

就在老鍾說話的時候,一陣更撕心裂肺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幾乎可以肯定是從這個銅缸里傳來的。

我和老鍾一起用力把缸蓋給慢慢地推開,這個缸蓋明顯要比剛才那個沉重,在我們頗費了一番周折以後,缸蓋終於被緩緩地移開了一條縫隙,我迫不及待地把射燈照進那條縫隙,想趕緊看清楚裡面是什麼東西。剛剛照亮那條縫隙,我的心一下子就收緊了,渾身的血液似乎頃刻之間都停止了流動。

二指寬的縫隙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啊!」我叫了一聲,就像躲避會濺到身上的洗腳水一樣飛快地向後彈跳開,老鐘被我一驚一乍的表情嚇了一跳,不解地看著我。

「眼,一雙眼!」我基本說話有點語無倫次,「裡面有一雙眼,一個活人!」

老鍾聽了我毫無邏輯、帶有明顯失心瘋風格的胡話有點嚇著了,這幾乎是千年的古墓了,怎麼可能有活人貓在一個地下六七米深的古墓里,而且還是一個機關重重的大墓。老鐘有點鄙視我,好歹我也是一大老爺們,膽子也忒小了。

他也趴上去看了一眼,緊接著又回頭白了我一眼:「什麼也沒有嘛!」

「不可能。」我一臉疑惑地重新把頭伏過去。奇怪,真的是什麼也沒有啊,可剛才我明明看見有一雙眼睛在這裡的。

「難道又是……」老鍾又陷入有關我陰陽眼的臆想。真受不了他。

我重新回頭看,我靠,那雙眼又出現了,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眼球里的瞳孔。我語氣裡帶了少許激動:「快,快,快,快來看啊,眼,眼,眼!」事後老鍾說我那語氣當時不是看見了一個令人恐怖的怪物,倒有點像看到了一個偶像歌手。

老鍾半信半疑地把身子湊過來,我給他讓開了位置,可是他看了一眼之後仍然是沒有任何發現,他用一種不信任的眼神看著我,嚴正警告我說這樣的玩笑不好玩。就在這時候聽到銅缸里「嘩啦」一聲響,老鍾立刻回了一下頭,他就看了那條縫隙一下,就立刻像裝了彈簧一樣飛身彈開。

「你也看到了吧!」我有點幸災樂禍,他一指銅缸:「舌頭,長舌頭!」似乎也有點喘氣不勻。

我湊過去一看,果然,縫隙里不知道什麼時候浮上來一張嘴,一條鮮紅的舌頭伸在嘴外面。頓時一陣雞皮疙瘩起遍全身。

老鍾和我就是否要繼續打開缸蓋做了將近五分鐘的商量,我的意見是堅決打開,老鍾已經從剛才尋老苗不果的激進派,變成了尋到老苗儘快返回地表的保守派。他嚴肅地指出我們現在的行為已經破壞了本來的墓室結構,應該迅速地返回地表把服了鎮靜藥物的老苗儘快送到醫院。

可是很快我發現老鐘的話里有言不由衷的成分,畢竟對他來說,這個墓里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遇到這樣的一個墓簡直是一個考古專家畢生的夢想,也許在他返回到地面之後就再也無緣這個墓室了,很有可能國家就會徹底封存此墓,就像在西安封存其他大墓一樣。

終於老鍾同志沒有經得住我的誘惑,其實他是沒有抵擋住自己心裡的誘惑,和我再次齊心協力推開了缸蓋。

這次,我們倆不僅戴上了防毒面罩,而且還穿上了加厚的纖維避彈衣。事後證明我們這個措施不僅是毫無必要的,而且是極端錯誤的。

推開缸蓋后,呈現在兩隻八百瓦戰術射燈下的竟然是滿滿一缸的蠟質化的人頭,光光的人頭上眼帘已經被割去了,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而嘴巴外面則是伸出來將近兩個巴掌長的舌頭。這堆人頭就像是一堆畫好了臉譜的皮球,在徐徐化成清油的燈液里不斷地翻滾,上下沉浮,因為燈火燃著的關係,高溫已經把銅缸里膏狀體的燈油慢慢融化開,原來嵌在裡面的人頭也隨著燈油的沸騰而上下翻滾。這些人頭有大有小,竟然還有兩個明顯看得出來是小孩子的,頭顱也在接觸了空氣之後迅速變黑,不一會兒的工夫燈油裡面似乎混濁了起來,變成了滾沸的油湯,有些蠟質得不是很純的皮肉依然在翻飛。

這些膏狀體的燈油包裹住了這些似乎被有意處理過的頭顱,在千年的時間中不僅沒有風化消失掉,反而保持著罕有的本來形態。

我不知道國家文物保護部門會不會找我的麻煩,因為他們要是知道我在一座近兩千多年的漢墓里抱著一個盛酒的銅壺嘔吐了半天,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別人有什麼感想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老鐘的表情,活像親娘改嫁。他在強壓了自己泛上來的嘔吐感后,一腳就飛到了我的屁股上。

「滾遠點吐!」老鍾似乎也有點頂不住,「別把我的吐勁給勾上來!」

就在我抱著銅壺準備找點絲綢土、紅木灰之類的東西倒進銅壺裡壓壓氣味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墓廳中間的銅鼎里的那頭兇悍大野豬似乎有點不對勁。

我的發現讓老鍾也圍了過來。我在捏著鼻子把銅壺放到角落裡以後和老鍾一起又回到了銅鼎處。

果然,銅鼎里的野豬是和機關一起的,原來它嘴裡叼的玉雕娃娃是頭朝下的,可是現在那個小娃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頭朝上,而且玉石小娃娃的肚臍眼位置似乎還有一幅圖,在小娃娃的胸口位置還有個字,老鍾用數碼相機拍了下來,在射燈下放大看,就在那張照片即將呈現在眼前的時候,頭上的戰術射燈突然猛地亮了一下,然後就開始慢慢發黃。我們倆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沒電了!肆無忌憚地使用終於使原本可以堅持十八個小時的電量在八個小時內就耗盡了。就在我們倆一籌莫展之際,就聽見「咣當」聲響,好像一個沉重的東西倒伏在地上,緊接著,碩大的墓廳里燃起了衝天的火光,火光灼起之際,似乎那若有若無的哭聲又響起來,這次,已經不是單一的小孩哭泣聲,而像大合唱一般響起了人間地獄般的哭吼和吶喊,老鍾一下就抓緊了我的胳膊:「你聽到有好多人的哭聲沒?」

我哭喪著臉回答:「不僅聽到了,我還看到了!恐怕今天出不去了!」老鍾猛地推我一把:「那還不趕緊去把老苗拉過來!」

就在我把老苗拉回來的時候,這才發現是剛剛打開的銅缸倒伏在了地上,無角的蛟龍口裡吐出的火焰燃著了四處流淌的燈油,那些缸里的人頭就像皮球一樣四處蹦跳開來。墓室的溫度一下就升高了,缸底突然灑落出來一些乒乓球大小透明的魚卵,不少彈跳著飛進了角落的銅壺裡,不大會兒的工夫,銅壺裡發出了一些怪聲,一些怪模怪樣的小魚爬了出來。這種魚有著跟身體極不搭配的一顆大腦袋,爬行速度極快,徑直朝著四處散落的人頭爬了過去,緊接著發生的事情讓人目瞪口呆,那些小魚很快就把散落在地上的人頭啃噬個乾淨,露出了森森的白骨,那些小魚隨之也像吹氣球一樣脹大,很快我就看清楚了魚頭——那分明是一張沒有眉毛的人臉。

吃完了人頭的百十條人臉怪魚似乎依然很飢餓,順著滑順的燈油四處尋覓食物,不少已經沖我們爬了過來。

它們的吞噬速度只能用可怕來形容,不消片刻工夫散落在地上的人頭都已經被這些餓了將近千年的怪魚啃了個乾乾淨淨,爭咬的恐怖不亞於我在熱帶公園裡看到的亞馬遜食人魚,而且它們似乎有飢不擇食的習慣,我們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怪魚把我丟棄在角落裡的那些嘔吐物吃了進去,我的腸胃再次遭受了一次痛苦的打擊。

老鍾似乎也受驚嚇不輕,因為他已經在衝天的火焰中看清楚了數碼相機裡面的照片,那個小娃娃的肚子上一個大大的「彘」字,而野豬的身上竟然是一個大大的「戚」字,當然這是後來老鍾才告訴我的,因為當時我緊張得連旋風鏟都捏不穩了,當然沒有心思聽他胡扯什麼字了。

就在老鍾想告訴我點什麼的時候,這種怪魚像潮水一樣蜂擁而至,迅速膨脹長大的魚尾就像跳蚤的腿筋一樣充滿了力道,竟然可以躍起來攻擊,一條魚剛才就差點彈到我的臉上,被我用旋風鏟狠狠地拍落到了地上,結果那條魚依然不依不饒地用尖利的牙齒死命咬住鐵鏟,嘎嘣嘣的聲音聽著讓人汗毛直豎。我用力地在地上猛鏟,咬在鏟沿的怪魚被截成兩半徑直飛到了怪魚群里,結果不消片刻,那隻死去的怪魚就被其他的魚很快吃掉,嚼碎骨頭的聲音不由得讓人毛骨悚然。

我手裡不停地拍擊著潮水一般衝上來的怪魚,一手還要拖著老苗,雖然平常也經常鍛煉身體,但是現在這種情形也讓人吃不消,老鍾也被另外一群怪魚牢牢地圍了起來,他把背包相機等東西綁在身上,用旋風鏟邊拍邊退,很快就退到了剛才鮫人燈缸的地界,踩著缸沿就攀在那條無角的蛟燈上,到底薑是老的辣,竟然這麼快就脫離了困境。我四下看了一下,自己就在對稱的蛟燈旁邊,長吸一口氣把老苗掛在銅蛟燈的銅鉤上,靠在銅缸旁邊的蛟燈,就在這短短的幾個呼吸之間就有十幾條怪魚撞在了我的身上,幸虧我的臉上戴了那個壞掉的面罩,要不然真的被這種怪魚給咬到。

就在我剛剛爬上缸沿的一剎那,我突然覺得背後一陣的寒意,回頭一看,老苗竟然直愣愣地看著我,一雙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奶奶的,難不成這個也中毒了?我一臉戒備地看著他,雖然還有怪魚不時地彈跳起來妄圖攻擊我們,但是威脅已經大大地減小了。就在我考慮是不是先給老苗拍一鏟子直接讓他暈過去,省得他把我當成金屍再給我一刀,哪知道老苗竟然開口說:「他媽的,咬到我屁股啦!」

啊!活見鬼了,怎麼這老小子突然醒過來了,老鍾明明說給老苗服下的鎮靜劑足以讓他睡夠二十四個小時。老苗被我捆得像個粽子似的掛在蛟燈上面的銅鉤上,晃蕩過來晃蕩過去,轉過身去,就看到一隻怪魚正狠狠地叮在老苗的屁股上。我憋住笑,用旋風鏟狠狠地沖著怪魚就掃了過去,只聽見「刺啦」一聲響,怪魚帶著一塊衣服料子被我活生生地拍落在地上。就聽得老苗一通亂叫:「有沒有咬到我?有沒有咬到我?」看著他在燈光下白花花的一塊屁股,我差點笑岔氣。

老苗不滿地瞪我一眼,伸手問我要吃的。我目瞪口呆地看他吃完了我隨身帶的所有巧克力,喝光了濃縮飲料,吃凈了我的壓縮餅乾,哪還有一點中毒的跡象啊,簡直就是餓死鬼投胎。

老苗看起來明顯地跟以前不一樣,但是具體不一樣在哪裡我一時半會還說不上來。這時候老鍾似乎也在對面的大缸上穩住了腳步,大聲問:「出什麼事了?」

我回答說:「老苗醒了!」

「噢,哎呀!」老鍾突然叫了一聲就沒反應了。我和老苗一陣大急,扯著嗓子喊老鍾,可是喊了半晌依然沒有反應,戰術射燈的電已經用完了,只能依靠滿地油燃的火光來尋找老鐘的身影,可是或短或長的影子拉扯得滿地都是,我們已經分不清楚哪個才是老鐘的身影,而且就在缸下面,成百條飢腸轆轆的怪魚正等著我們下去給它們加餐呢。說起來加餐,我的腸胃一陣難受,我開始想念午餐的蓋澆飯了。

老苗吃完了東西精神明顯好了很多,我開始把積攢在心裡的一系列問題拋出來。老苗說先不忙回答你的問題,現在主要是先解決眼下的危機,剷除這些怪物趕緊和老鍾會合。我見他說得很有把握的樣子問他有什麼辦法,老苗搖搖頭。

我看著地上還在游弋的那些怪魚,它們找不到食物似乎已經開始自相殘殺了,好多稍微小點的魚已經被身邊的同伴給無情地撕吃掉了,看得我一陣惡寒。看了看身旁的蛟燈和身邊的一缸鮫人油,我對老苗說:「顧命要緊,管不了那麼多了!」老苗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我就用旋風鏟舀了燈油狠狠地潑向那些怪魚,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冒牌的ZIPPO「啪」地打著火,刷的一下就扔到了地上。

雖然沒有我想象中那種像汽油一樣騰起熊熊的火焰,但是這種鮫人油也不是蓋的,淡藍色的火焰很快就把那些在地上肆虐的怪魚給淹沒了,只看到那些怪魚在藍火里四處彈跳,估計很快就沒命了。

我長出一口氣,剛準備下缸沿,卻被老苗一把給拉住:「這是吐火羅魚,相傳是崑崙王母守護焰池的神獸,要是這麼容易就死掉,墓主人就沒有必要把它們藏在這裡了。」彷彿是為了驗證老苗的話,不大會兒的工夫,藍色的火焰就慢慢地熄滅掉了,那些怪魚依然橫行無忌,還有幾條彷彿是挑釁一般竟然想飛身靠近,被我狠狠地都給揍了下去。

「我靠,這是什麼怪物啊?他媽竟然火燒不死?」我有點氣餒。

老苗看我一眼,一臉的驚訝:「你想用這些油把它們燒死啊?」

「是啊!」我點點頭,然後就看見老苗看我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傻瓜。

只見他把手伸進了鮫人缸里,還沒等我阻止的話說出口,他就點燃了火機引燃了手上的油脂,就在我想象著他撕心裂肺的哭喊的時候,他的手上已經跳動起了藍色的火苗,整個手都籠罩在一團藍色的火焰里,而他臉上則是一臉邪惡的微笑。

皇天在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這樣把自己的手給點著的,上次看見類似的情況是在《大話西遊》里,可人家周星星同學點的是別人的手好不好,你又不是神仙,幹嗎要學人家神仙玩自殘啊。

老苗似乎玩夠了,微笑地看著手上的藍火漸漸熄滅,我急忙奪過他的手仔細察看,還是那張老樹皮似的糙手,除了上面似乎汗津津的有點溫溫的水漬以外,其他的幾乎沒有任何改變。

我一臉的敬仰讓老苗的虛榮心得到了小小的滿足,他很快就揭示了謎底:「其實這根本算不上什麼神奇,就因為這是鮫人油。」

「鮫人油?」一頭問號。

「對,鮫人油,僅以大約一杯的油脂就能維持一盞長明燈百年之用,所以這一大缸的鮫人油用個幾千年一點問題也沒有,最重要的一點是鮫人油燃點非常低,燃燒的時候所達到的溫度最高才五十攝氏度而已,這就解釋了為什麼燒不死這些魚,而且我的手沒事!」

太他娘的神奇了,竟然有這樣的東西,燃燒而且不產生過高的溫度,雖然我不知道會有什麼用處,但是直覺告訴我,這些東西一定會有大用,我公然拿了一個水壺把鮫人油罐了滿滿一壺,心裡還安慰自己,反正這些鮫人油也是要被燒完的,還不如我拿一點樣品回去做研究,只不過這個樣品稍微多了點。同時還不忘了把老鍾剛才給我的鮫人明珠偷偷地藏在貼身的口袋裡,老苗似乎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管他娘的!

剛才這一番魔術表演差點讓我忘了下面的危機,剛剛鬆了一口氣就看到一條怪魚飛似的彈跳起來。我再次向老苗提出了消滅怪魚的計劃,老苗無奈地搖頭:「要使這些魚死掉只有兩個辦法,要麼是它們互相殘殺吞噬直到沒有任何的食物,然後餓死,要麼就是等它們身下的那些液體徹底的乾涸,活活地把它們干在那裡。」我看了一眼它們身下的那些液體,就是剛剛從另外一個銅缸里傾倒出來的燈油,似乎是一種油脂和液體的混合物,在陰冷的地下,要等這些東西乾涸,估計乾涸之後,我和老苗就可以直接做骨架標本了。

老苗從我的背包里拿出來一盤繩子,挽了一個活套,熟練拋出去,套在了對面蛟龍燈的龍頭上,然後用力地拉緊之後綁在了這邊蛟龍燈的銅身上,用手試了試鬆緊對我說:「我要爬過去看看老鍾怎麼了!」

我看了一眼地上彈跳著準備隨時襲擊我們的怪魚,一把抓過繩子:「我年輕,身體靈活,可以爬過去,還是讓我來吧。」老苗把我的手撥開,用力一拉就準備攀上去,就在這個時刻,本來是直聳的兩座蛟龍銅燈突然一歪,只聽見底座里「喀啦」一聲巨響,彷彿是地震一般整個墓室都開始晃動起來,就在剛才中間銅鼎的地方,一條巨大的裂縫正在慢慢地擴大,許多燃著的燈油隨著裂縫燃照了整個縫隙,只見縫隙里是個巨大的黑洞,隨著火焰越來越多,黑洞里的景物也清晰起來,裡面竟然是一個個緊緊挨在一起的白色人頭骨,一個個空洞無神的眼洞在藍火下顯得十分詭異。

「戰國斬首塔!」老苗喃喃自語,「找到了,這傳說的極陰之地,原來是這樣!」還沒來得及問他是怎麼回事,就聽見很沉悶的「喀啦」一聲巨響,緊接著又一聲,緊接著又一聲,接連六聲響過以後,就聽見好像有許多昆蟲爬過一樣的沙沙聲,老苗聽到這聲音臉色一變,仰天長嘆:「難道真的要黃沙埋骨了嗎?」

我十分驚恐地看著老苗,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冷靜的他竟然發出這樣的哀嘆,兩盞蛟龍銅燈被拉倒以後,遍地的燈油都開始燃著了,整個墓室都被藍色的火焰所充斥,就在對面銅缸的位置,老鍾用一種很難描述的姿勢蹲在缸沿上,我們這才發現他被拋到了一個尷尬的位置。

原來,這兩盞銅燈是一個機關眼,所謂機關眼就是指各種機械機關或者大型的精巧工具觸發的「鑰匙」,老苗無意中套牢了兩個銅的蛟龍燈,同時發力的結果使兩個銅蛟龍燈被拉倒,蛟龍倒掉之後就觸發了隱藏在墓室里的機關,於是整個大墓最底層的東西被剝落出來,而此時老鍾恰恰在裂縫的邊緣。事後我們才知道,老鍾是看到老苗突然動起來才驚訝地叫出來,而我們卻誤會老鍾中招了,結果老苗好心辦壞事,在拉動蛟龍的時候力道拿捏得恰好,一扯之間拉動了本來就隱藏的機關。

墓室底部的裂縫綻開之後,銅缸歪斜在裂縫旁邊,而老鍾恰好想要在缸上移動,於是就在這好似計算好的時機中,銅缸立在裂縫邊緣,而老鍾所處的位置恰恰就是整個銅缸的平衡點,於是,老鍾同志用一種極其難看的拉屎姿勢蹲在稍微顫動的銅缸邊沿,竭力保持著整個的物理平衡。

沙沙聲還是不絕於耳,老苗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就在我依然注意老鐘的時候,就聽見地上好像有陣陣嘶啞的慘叫聲,這時候往地上一看,足足把我嚇了一跳。

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墓室的周圍突然冒出來六隻銅鑄的虎頭,這六隻虎頭線條流暢,用筆簡潔,黑黝黝的頭上閃爍著藍火的光芒,而六隻虎頭的虎耳附近都生著翅膀一樣的怪翼,六隻虎頭的下巴都是活動的,現在都充分地張大張開,一股股黃色的物體從口裡噴涌而出,就像決了堤的洪水一樣直接濺射在了地面上。

老苗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彪頭!」

「什麼?什麼頭?」我回頭看老苗。

「傳說虎獅交配而生彪,彪生雙翼,能飛但生吃父母,因此被稱為不祥之物,後來被佛祖的伏魔金剛收為坐騎,專食惡鬼邪魔,是六道輪迴中阿鼻地獄的接引獸,而很多古墓都把彪視作主人的貼身守護,專門負責在輪迴之中接引亡者靈魂……」說到這裡老苗突然一拍頭說,「不對啊,佛教傳入我國都是西漢末期的事情了?」

正當史學專家老苗為自己剛發現的問題苦惱不已的時候,六頭彪口裡吐出來的東西已經開始四處瀰漫了。雖然我也一度把這些東西當成了液體,但是很快我就發現,這些東西不僅不是液體,而且是實實在在的固體,是沙礫,是動能極高、流動速度極快的沙礫,因為沙礫過於細小,而且跳動性十足,就像一股迸流的小溪。

不僅老鍾看呆了,我也看傻了,因為那些看著十分彪悍的怪魚一碰到這些黃沙礫就一陣陣地怪叫,然後一陣輕煙冒起,黃沙礫就像帶有腐蝕性的硫酸一樣把觸到的怪魚給吞噬了。黃沙越聚越多,很快就鋪滿了整個地面,那些碰到黃沙的怪魚無一例外都化在了裡面。

我好奇地蹲在缸沿上一點也不著急,看著沙礫慢慢在腳下堆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我們最直接的威脅都給消滅了,這會兒我倒一點都不著急,招手對老苗說:「這些沙子好像是這些怪魚的天敵啊,這些沙子是什麼東西?」

這時候老苗帶了一副爹死娘改嫁的神情對我說:「是金沙,純金沙!」

「我靠!」我一陣雀躍,這墓主人真是富得流油了,連金沙都敢填到墓里,活該有人來盜他的墓,不過這個想法好像與我們從事的職業不符,「能帶走嗎?」我興奮地問。

還沒等我高興過來,老苗就惡狠狠地說:「等你死了都是你的!」

「什麼?」我回頭望著他。他一字一頓地說:「這是毒金沙,碰到就腐骨爛肉,是古墓里最常用的對付盜墓賊的方法,我們已經觸碰到了機關,只要半個小時,整個墓室就被金沙給填滿了,到時候我們不被毒死,也被悶死了!」

我聽了這話也傻了,就在這個時候就聽見遠處老鍾大聲喊:「小婁,趕緊走,守墓獸動了!」

金沙是不管不顧,一個勁往下傾瀉,而我和老苗大眼瞪小眼毫無招數,那邊的老鍾撅著個屁股可憐巴巴地蹲在銅缸邊沿,不敢動也不能動。他顯然也看出來了這兩條銅蛟龍燈的關鍵所在,所以冒著晃動的危險大吼了一聲,提醒我們危險的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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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新鄭當守陵人1·祝融神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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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鮫人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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