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蟲王現世
在解放前,百藝俱生,各種行當龍蛇混雜,在跑江湖賣藝的人裡面,有靠鼓唇弄舌騙人錢財的,也有真刀實槍有真本事的。老祖宗敬天法祖的思想在這些手藝人心裡是根深蒂固,他們都傾一生之力來發揚自己的家傳絕藝,有的家族專註於一項絕藝就代代相傳,經過幾代人的浸淫,好多人都成為自己所在那一個行業的翹楚。以前的人喜歡封王拜侯,如果有人在某個行當里有神鬼莫測的技藝,一般就以王稱之。而蟲王,就是這樣一個人,與其說他是一個人,倒不如說蟲王是對他們整個家族的尊稱。據說這個家族最早一代養蟲的人可以追溯到商朝,祖上的成分不好,因為貌似是替紂王養蠍子毒蟲的,然後每日把人扔進去當食物。可中國就這點好處,只要跟皇家沾點氣兒,身份就無比的尊崇,這個蟲王世家養了好幾千年蟲子之後終於開始被神化了,傳說他們世家的人都能「違四時之令,催百蟲出穴,逆天地之律,令花蝶飛白雪」,也就是說他們家的人,能違反四季時光二十四節氣,能夠在蟲子蟄伏的季節讓它們紛紛出洞,還能夠在白雪紛飛的時候讓蝴蝶翩翩飛舞。更牛的是他們可以指揮百蟲,而且所到之處百蟲規避,傳說他們家的人都擁有神鬼莫測之技。
關於他們家族的傳說也不乏見於野史,唐人傳奇小說《六合外志》里就曾經有過這樣的記載:苑陵縣書生柳思齊赴長安趕考,夜宿渡口,夜半聽人泣於黃河故道,扶窗而望,見一著黑衣老翁依垂柳慟哭,旁漁人相問,答曰:「明日闔家將遭劫,大小數千口無一倖免!」眾人勸慰良久,翁曰:「唯伐此樹可救!」第二日,書生方欲渡河,聞有人喧嘩於河堤側,就近觀看,泥工修河堤,數千米粒大小黑蟻破巢落入水內,書生忙令漁人伐倒旁邊樹木,數千黑蟻緣附其上,遂得救,夜,有黑衣翁入夢謝書生。后,書生殿試君前,有詩「當效霍衛凌煙將,馬踏胡虜望長安」,氣勢驚人,帝甚許之,然書生馬字獨缺一筆,成三蹄之馬,考官左右為難,呈帝御覽,帝笑曰:「何少之有!」考官視之,有黑團聚於缺筆處,以手試之,墨跡尚濡,細碎做蟻痕狀。
「我靠,也太神奇了吧?不過,這和蟲王世家有什麼關係啊?這不就是一個神蟲報恩的故事嘛!傳奇故事裡這些東西多不勝數。」我不屑地打斷老鐘的講述。
「呵呵,你小子看來還真的需要學好多東西啊!」范教授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一臉迷茫地盯著有點無奈的老鍾,一頭的問號。
「小子,你有沒有聽你爺爺說起過『漠北鳥,江南漁,黃河龍難壓中原蟲』?」老鍾問我。
「沒有,不過我倒是聽金庸爺爺說起過南帝北丐中神通,東邪西毒老頑童。」我嬉皮笑臉地回答他,心說都什麼跟什麼啊,你還真當我武俠小說看多了啊。
老鍾聽見這話以後火冒三丈,二話不說,就要脫鞋揍我,號稱要替我爺爺教訓教訓我,被范教授趕緊攔住了,我一看不妙趕緊賠不是,幸虧老頭子火來得快去得急,被我一頓迷魂湯加低三下四的賠罪給安撫住。但老鐘頭還是虎著臉看著我。
「好了,你別給他講這些了,這些舊社會的切口和流傳的舊家族,別說是我們了,就連以前的老傢伙們能知道的也不多,更別說這些年輕小夥子了。」范教授趕緊把老鍾拉回去。
「你知道剛才為什麼講那個故事給你嗎?」范教授問我。我搖頭。
老鐘頭劈頭扔過來一本書,書裡面用書籤夾好的一頁上用紅筆標記著這樣幾行字:秦統一六國后,實行郡縣制。始皇十七年(公元前230年),在新鄭縣東北置苑陵縣,治所苑陵城,屬潁川郡。西漢初年,苑陵屬河南郡。東漢、三國時屬河南尹。晉泰始二年(公元266年),新鄭縣併入苑陵縣,屬滎陽郡。東魏天平初年(約公元534年),苑陵屬廣武郡。北齊、北周時苑陵縣改屬滎州,尉氏併入苑陵。隋大業初年(約公元605年),並苑陵入新鄭,屬豫州滎陽郡。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復置苑陵縣。貞觀元年(公元627年),再廢苑陵入新鄭,至今。
看完了這一段,我立刻想到了故事裡的書生也是苑陵人:「難道,故事裡的那個書生就是新鄭人?」
范教授微笑著回答:「是!」
「那豈不是說蟲王世家就在新鄭?」我更吃驚了。
「對,」范教授說,「那個書生不僅是新鄭人,而且就是蟲王世家的人,所謂蟻神報恩,是他使用蟲術後用來掩飾的說法,而真正的解釋應該是:柳氏書生髮現了自己的筆誤,所以調了一隊螞蟻去替他彌補了這一缺筆。」
正說話間,有人敲門,進來一個年輕人,還是那個牛得不像話的研究生宋旭東,他手裡面用白絲帕墊著我的那枚銅錢,徑直走到范教授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范教授瞥了我一眼,發現我正盯著他手裡的銅錢,笑了一下揮手讓宋旭東退了出去,然後把銅錢遞給我。
我接過銅錢看了看,然後掛在了脖子上,老鍾和老苗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這個眼神很隱蔽還是被我看到了,我心想壞了,這倆老傢伙要出幺蛾子。
果然,老鍾看我戴好了那枚銅錢便笑眯眯地問我:「你們學校是不是下周沒課啊?」我低頭弄那枚銅錢自顧自說:「是啊,國際交流文化節,據說今年美國會派出好幾個文化交流團過來,聽說還有一個大型的投資團也會隨著一起過來,所以學校今年的活動會比較隆重一點。」剛說到這裡我心裡一動,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
「嗯,是這樣的,你知道,你鍾伯的腦後還有蠢蟲霉血沒有抽出來,只有蟲王才能把這些東西順利地抽離,所以我們想讓你去新鄭東北的龍店鎮請蟲王的後人出來替鍾伯治病。」范教授一副推心置腹的求人模樣。
我滿臉疑惑地看著他。他趕緊說:「哦,我馬上要趕回學校,我也不能離開得時間太長了,你鍾伯有病在身,肯定就不能亂跑了。」他突然正色說,「其實,派你去的真正原因讓我們也很難說出口,因為在某個時代,他們柳家被當作異類打擊過,好多柳家的後人都不願意跟官方打交道,只有你爺爺當年在首陽山救過他們家,所以才想著讓你去,更容易說話!」
怪不得說話這麼和藹,還繞了這麼大圈子,原來是有求於我啊!哈哈,心裡暗爽了一把,既然你們有求於我,那豈不是獅子大開口可以提條件了。
「我要個助手!」我開始發難。
「行,沒問題!」老鍾答應得很爽快。
「我還要用一輛車。」
「可以,還給你配司機!」范教授替老鍾答應。
「我要你們還我下墓的時候帶上來的東西!」我提了一個高難度的。
果然,倆老傢伙互相看了一眼,老鍾沖范教授比畫了一個攮子的動作,明顯看到范教授吸了口氣。
「鮫人淚和鮫人油都可以還給你,」老鍾斟酌了一下,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但是辟邪不能給你,只能借給你用用。」說完這句話以後,他明顯在嘬牙花子,還徵詢似的看了范教授一眼。范教授肯定地點了點頭。
什麼?辟邪?當我搞清楚那把從詛咒銅鼎帶出來的匕首名叫「辟邪」的時候我快樂瘋了,當年聶政刺韓王,共用了兩把兇器,一把是大名鼎鼎的「白虹」,另一把掖在懷裡的短刃就是「辟邪」。
我激動地看著三件寶貝,心裡洶湧澎湃,腦子亂成了一團麻,為了自己的老命,老鍾竟然可以置原則於不顧,讓我帶著上古兇器四處亂竄,心裡一個勁兒在想自己還有什麼未盡的心愿趁這個機會敲他一個天大的竹杠。
讓解決女朋友的問題?這肯定不現實。要不,就讓他們跟老師打聲招呼,讓我今年別掛科好了。
我亂激動一把,心裡那個美啊,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的一句話讓我滿心的熱火,一下化為了一盆冷水。
老鍾指著旁邊垂手而立的年輕人對我說:「給你介紹一下,你的助手兼司機,鄂北大學碩士研究生宋旭東!」
我的笑容剎那間凝固在了臉上,宋旭東恭敬地站在一旁,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微笑。
第二天上午,我和宋旭東就開了一輛破桑塔納2000奔上了去往龍店鎮的公路。說句老實話,這段路還是相當平坦的,導致我看資料的時候差點兒在車上睡著。下了公路我們就開始走起了鄉間土路,直奔目的地。當我打電話回去問爺爺柳家跟我們家有什麼瓜葛的時候,老頭兒一陣大笑,說沒事,去吧,去吧,就是他家有點偏僻,恐怕你們不好找。臨走的時候我刻意找了一份新鄭地圖,終於在靠近東北的邊角里找到了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柳口村,緊靠著一座古廟,隸屬於著名的龍店鎮。
龍店鎮,新鄭古鎮,相傳為苑陵舊治,水土豐茂,自古為糧食重產區。此地自古為交通要道,明代有龍家人在此開旅店,一代宰輔,新鄭人高拱便衣回鄉時曾在此歇息,懲治了為非作歹的惡賊,並為龍家人親書店名,后此地聚民成鎮,遂得名龍店鎮。
看這段資料的時候,有件物品吸引了我,那就是閣老高大人在懲治惡霸時,面對前來詢問的新鄭縣令為表明身份所出示的一件物品——七寶龍璽盒。這個名字這麼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正想問旁邊開車的宋旭東,車子猛地一剎,我的腦袋重重地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我懊惱地瞪了宋旭東一眼,只見他沖我朝前努了努嘴,原來我們已經到了柳口村,但是眼前的景象讓我摸不著頭腦。
只見車前白茫茫跪了一片人,全部都是披麻戴孝,周身上下一片雪白。不遠處有靈棚嗩吶還有一台大戲演的是「孫悟空大鬧地府勾畫生死簿」。我們倆趕緊下車,仔細一打聽才知道這是柳口村年紀最大、輩分最高、資歷最老的柳老爺子駕鶴西遊了,所有本族子弟都來為他送行。找來管事的一問,別說什麼蟲王世家了,他們面對我們的問題壓根是雞同鴨講。
「現在的小蟲兒不好逮啊?恁是餵雞子還是喂鱉?」管事的大叔一臉的憨厚相,他把我們當成養豬場里收飼料的採購員了。「蟲王?啥蟲王?」面對我們的問話他用地道的豫中口音給我們打岔,「恁說的是蟲王牌兒殺蟲藥吧?俺這兒沒有,車站有!」搞了半天才弄明白他們所說的車站是龍店鎮,以前的京廣線在這裡設過一個客車站,所以老百姓還習慣叫那裡為車站。就在我們更想多問一些事情的時候,跑過來一個穿著孝衣的中年婦女沖他耳語了幾句,他臉色倏地就變了:「他娘的腳,這小犢子這麼不孝順,去找幾個人把他捆回來!」這個管事的大叔破口大罵,他看了我們一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恁等會兒,家裡有孩兒不聽話,不來磕頭,俺去看看!」然後健步如飛地走開了。
我們婉拒了旁人留飯的美意,口乾舌燥地回到車上,無奈地相視一笑。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回鎮上吧,范教授臨走的時候曾經囑咐過,萬一找不到地方就到鎮里找派出所的連所長。」宋旭東建議。
到了派出所,只有兩個管戶籍的女警察,跟連所長聯繫后才知道鎮上的一家首飾金店發生了盜案,他們正在現場,於是我們又驅車來到了鎮中心的廣場。
龍店鎮由於這兩年發展迅速,已經跨入全國百強鎮,經濟實力不容小覷,相對的百業發達,一路走來超市、電器商行、各種的時尚服裝商店鱗次櫛比。而發生盜案的這家金銀首飾店正位於廣場最繁華路段。遠遠就可以看見整個金店已經被封鎖,一大群看熱鬧的群眾被隔離在三米開外。連所長,一位三十多歲的精幹警察接待了我們,他已經接到了老鐘的電話,對於我們的事情已經心裡有數,但是早上突然接到報警,說發生了離奇的盜案,所以急忙趕到了現場。
「離奇盜案?」聽到這個詞我感到很好奇。什麼樣的盜案稱得上離奇啊?我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是的,目前來看是有點奇怪,門窗均完好無損,而且監視錄像也沒有遭到破壞,整個現場沒有暴力破壞的痕迹,所有的黃金製品全都無影無蹤了!」看得出來連所長很苦惱。
「我靠,那不是跟楚留香一樣,踏雪無痕,來去無蹤,小偷也當得別樣雅緻。」我跟著瞎起鬨。我心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騙保險!」可是肥胖的老闆娘一頓號啕大哭就否定了我的想法:「俺的親娘啊,連我的金耳環都給偷走了,這麼多東西,俺哩店還沒買保險啊!」
「什麼?你的耳環也給偷走了?」連所長緊鎖眉頭,「你剛才怎麼不說?」
「我剛才沒發現啊,早上光顧著看店裡的東西,誰想到我放在床頭柜上的耳環也沒了。」老闆娘急得一臉淚,氣得直掐自己的胖大腿。
「帶我們到你的卧室看看!」連所長讓老闆娘先停止哭泣。我和宋旭東看了一下,沒言聲也跟在一幫民警後面上到二樓老闆娘的卧室里。
這是一個典型的北方民居,樓上是住室,樓下是店鋪,都是採用的鋁合金門窗,由於現在是夏末秋初天氣,暑氣未散,樓上住室的窗戶沒有關嚴,但是據老闆娘說自己睡前門窗就是那個樣子,睡醒還是那個樣子,一點變化也沒有。
一頓拍照取證,還是沒有任何發現。由於頭天晚上她老公在樓下看店鋪,她在樓上睡,就把耳環放在了床頭柜上,據她說,那個耳環除了是純金的以外,分量毫不顯眼,就算是變賣也賣不了幾個錢。而且有一個奇怪的現象,盜賊似乎只鍾情於黃金製品,而對其他的鑽石和白金製品似乎無動於衷。
旁邊的一個幹警小聲嘀咕:「莫不是六鬼運財吧?」說話的是一個很瘦弱不起眼的小警察。他的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就在我準備問他的時候,就見連所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個小警察立刻憋住了聲音。
「六鬼運財!」我反覆地嘟囔著這句話,感覺背後有人輕輕掐我,回頭一看就見宋旭東擠眉弄眼,在沖我使眼色。
「有事嗎?」我擠出人群,偷偷地問他。他帶了一臉詭異的笑容:「說起來六鬼運財,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有點不解。
「新鄭在兩年前就實行火葬制度了,任何喪事都不準大操大辦!」
「火葬?別急,那麼我們今天看到的是?」我突然想到了上午我們看到那一場氣勢驚人的喪葬流水席。
「其中一定有什麼玄虛,我看,我們最好偷偷地再回一趟柳口村!」宋旭東肯定地說。
我們倆一合計決定晚上再偷偷回柳口村一趟,於是向連所長告別。我們謝絕了連所長派人跟我們一起去的提議,準備把車寄存在所里然後換身當地的衣服再去一次。
「離柳口村不遠有一個秋稷寺,現在廟會正盛,老鐘上午打電話的時候讓你們到廟會上轉轉。」臨走的時候連所長又特意交代了一番。
「秋稷寺?廟會?」老鍾怎麼會突然給一個這麼不倫不類的命令,難不成廟會上會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我們商量了一下,宋旭東堅持晚上夜探柳家靈棚,我剛表示不同的意見,就被小宋同志譏笑為膽小鬼。
膽小鬼,我靠,快氣死了,我在漢墓里出生入死的時候,你丫還在學校里泡妞呢吧。不過我還是同意了他的提法,既然柳口村離秋稷寺不遠,我們決定利用下午的時間到秋稷寺廟會去看一看,等天稍微黑一點再夜潛柳口村,這樣也可以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秋稷寺離龍店鎮大概有五公里的路程,雖然不是很遠,但是兩個人步行時依然很無聊。在路上,我問他為什麼聽到「六鬼運財」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笑笑說,因為他知道有人會用「六鬼運財」術。
「什麼,難道真的有『六鬼運財』術?」我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僅有,而且有人真的運用過!」他一副篤定的神情,「你聽過『兔仙皮胡』嗎?」
「沒有!」我搖頭,「講講,講講,反正還有很遠的距離。」一聽這裡面有故事,我興奮地催促他講下去,好打發這無聊的路程。
兔仙皮胡是一種形似兔子的小動物,傳說它們一般聚居在民居的糧囤里,只要家裡住進了兔仙皮胡,這種小東西就會在月圓之夜,成群結隊地出去,為寄居的那家主人搬回來大量的金銀珠寶。但是由於兔仙皮胡跟騾神五通一樣都是邪神,雖然能帶來財運但是到最後還是會為主人帶來厄運,最終導致主人家破人亡,所以好多正派人家寧願不得財也不願意這種小東西住進家裡,可是也有貪婪之輩為了貪圖錢財故意設祭引兔仙皮胡住進來。
在十五之夜,皓月當空,午夜以後,在荒野設置祭桌,上塑兔仙泥像,擺置供奉,案桌上書寫自家姓名地址,兔仙皮胡就應邀而至,倘若糧囤里光潔如鏡的麥堆上有兔爪痕迹,就表明兔仙皮胡已經住進了家裡。
在清末有個姓王的讀書人,一貧如洗,家徒四壁,偶然從一本前人的筆記上看到了兔仙皮胡的招祭方法,也不顧書上「切不可招,招之不祥,錢財滿囤,闔家斷腸」的警告,從鄰居家裡借來案燭香火,在月圓之夜招祭兔仙皮胡。
果然,兔仙皮胡應邀而至,在兔仙皮胡的幫助下,這個姓王的書生很快就發達起來,他張羅了一個老婆,然後購置了千頃良田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原來是窮困潦倒不惜性命,所以敢鋌而走險招祭兔仙皮胡,現在發達了,富裕了,書上那句警告就不時地閃現在書生的腦海里,於是王家書生就求訪高人,妄圖驅逐兔仙皮胡。終於,他找到一個遊方的道士,那個道士聽完了講述之後說只有一法可救,書生跪求,道士說你先要散盡家財,然後這般這般就可以保你全家無憂。
書生回家以後並沒有按照道士說的散盡家財,而是用人骨熬油點燈,終於在一個月圓之夜看到了正往他家抬珠寶的兔仙皮胡,原來不是一個兔仙皮胡,而是一群形似兔子的動物齊心合力地抬了東西進糧囤,旁邊有一長須老兔指揮,而且這隻老兔能做人語。老兔說主人定是得了高人指點才能看見我們,不過看見也是緣,主人可有什麼還想要的嗎?那書生說沒什麼想要的了,只是還有一個心愿未了,所以今夜特意設宴招待諸位。老兔聽這話后便化為人形,那些抬東西的小兔子也紛紛化成了七八歲的小孩,於是書生便引領他們來到一間事先準備好的屋子,裡面擺好了各種精美的飯食,這群兔仙吃喝完畢之後,那個領頭的就問書生,主人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那個書生頓時臉露猙獰,說你們死了,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說完便退出了門,命人四門緊閉,然後用求來的符咒封閉所有門窗,等到那些兔仙吃下的人油毒發作以後,縱火燒了這個房子,火燃燒了半夜在黎明前熄滅,那書生一打開屋門,就看見一道白光一閃而過,清點發現地上共有七具小兔子的屍體,唯獨不見那隻長須老兔,那書生大為緊張,可是,一過幾年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這個書生很快就鬆懈下來。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這個書生很快老邁,為一個獨子留下這萬貫家財后撒手而去,誰知道這個兒子是個敗家子,吃喝嫖賭樣樣俱全而且還染上了抽大煙,很快就將家產敗光了,他以前光聽他娘說他老子是靠兔仙搬財才發的家,所以就纏著他娘要他爹當年招祭兔仙的方法,他娘被兒子逼得沒法了,就顧不上老頭子臨死交代的事情,就把那本書交給了兒子。雖然家勢頹廢,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二百五兒子大張旗鼓地在村頭招祭了幾夜兔仙也沒見兔仙入住家裡的糧囤。就在這個敗家子失望之際,有一個老頭兒找上了他。
那個老頭兒一見面就罵他,一邊罵還一邊拿棍子打他,說他這個不孝的兒子敗光了他老子的家產,還敗壞老子的名聲,學別人招祭兔仙,不知道兔仙是邪神嗎。敗家子被打得暈頭轉向,後來好不容易等老頭兒氣消了,細細盤問才知道這個老頭兒原來是那個姓王書生的師兄。
師兄?那個敗家子有點蒙。是的,老頭兒喝著茶點頭,問那個敗家子:「你知道你爹當年為什麼那麼快就發家了嗎?」敗家子說是兔仙給搬的。老頭兒說,那是胡扯。
「你父親當年讀書得功名不成,遂上龍虎山和我一起在天師座下求道,天師他老人家見你父親頗有仙緣,便傳他經天緯地法術,可是你父親無意中參出了『六丁六甲運財術』,便偷偷下山,然後用這法術為自己搬來這諸多的財富,天師大怒,本意要給你父親懲處,還是我苦苦哀求才放過了你父親。不過,你前幾天亂祭邪神,亂設祭壇已被天師他老人家知曉,所以要我來查看,賢侄,你還是趕緊撤了祭壇,安生過日子吧!」
敗家子被老頭兒這一番說辭弄得心神恍惚,趕緊撤了祭壇,款待這老頭兒在家裡住下。雖然說去了招兔仙的心思,可是敗家子很快又打起了其他的主意,終於在一次酒酣耳熱之際從老頭兒的嘴裡套出來:當年他爹為了感謝師兄在天師跟前求情,把這「六丁六甲搬財術」傳給了這老頭兒。於是這敗家子撲倒在老頭兒面前,懇求老頭兒把這個法術傳給他,老頭兒做為難狀說這個法術說得好聽叫「六丁六甲搬財術」,其實叫「六鬼運財術」,這個法術可是極為陰損的,而且有傷人倫,還是不要學的好,當年你父親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才使出這個法術的。
敗家子說沒關係,自古有雲富貴險中求,只要能重振家風,什麼都沒關係。老頭兒一笑說好吧,那我就教你,你要準備六具屍骨,然後這般這般這般。敗家子一聽兩眼放光,當晚就一連掘了六家人的新墳,挖掘來六具屍骨,然後按照老頭兒所教的方法施法,果然,當天晚上,本來好好的在屋子裡躺著的六具新鮮屍體全不見了,在天明前又重新回到了房間里,身上戴滿了金銀首飾和各種珠寶。這個敗家子一看大喜,把這些東西都捋了下來,然後美美地去抽了一頓大煙,可是,這些東西沒怎麼折騰就沒有了,於是這個敗家子就又施法讓這些屍體再出去。可是一夜過去了,那些屍體還是橫七豎八地躺在房間里,沒有任何動靜,就這樣接連幾夜都沒動靜以後,那敗家子急了,又去找那個老頭兒。老頭兒嘬著牙花子說:「哎呀,這個可難啊,這個屍體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靈了,你要重新去找屍體!」
聽了這話,這個敗家子有點傻眼了,他到哪去找那麼多鮮活的屍體啊。不過這個老頭兒后一句話救了他:「有個方法,倒是可以一勞永逸,替你煉製這六鬼。」敗家子大喜過望,問什麼方法。
「別人的屍體只能用一次,可是你直系血親的屍體卻是可以反覆使用,他們可以替你反覆搬財。」老頭兒說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方法。
這個敗家子有點傻了:「我去哪裡弄血親的新鮮屍體啊,我老爹的屍骨都化了幾年了!難道要我……」他惡狠狠地比畫了一個手切刀的姿勢。老頭兒聽聞這話就勃然大怒:「我只是這麼一說,我可沒有讓你去殺人取屍啊,這麼違逆人倫的事情,簡直,簡直……」老頭兒氣哼哼地不顧敗家子的再三挽留,執意離開了他們家。
敗家子無奈,只好跑了上百里去尋訪剛埋下的新鮮屍體,不過好幾次差點被人逮到,那些搬過一次財的屍體,就堆在房子里,而且屍體日漸腐爛,一股股臭氣不時地飄出,已經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敗家子一連好幾天都沒有找到新屍,所以也沒有進項,大煙一斷分外難熬,渾身如萬蟻鑽心痛不欲生,終於他拿了一把刀,嬉笑著鑽進了他娘親的房裡,就聽見他叫了聲:「娘,您就成全了兒的一世富貴吧!」
第二天,衙門接到保長報案,說是原千頃地主王家大少犯下了滅倫大案,一夜之間殺了娘親、姐妹等六人,人證物證俱在,同時在王家搜出屍體若干,據查,全都是這段時間無緣無故失蹤的人口。這幾乎是驚天大案,震動朝野,直達天庭。最後,敗家子被判處腰斬之刑,破了雍正年以後犯人無腰斬之刑的規矩。就在敗家子被腰斬的當天晚上,在一處荒野里,有人看見一個老頭兒在七個小土堆之間拜月而哭。
他這番故事講得鮮血淋漓,讓人不寒而慄。我勉強笑著說:「你真有講故事的天分,這個鬼故事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的導師,他的祖上就是當年庭審那個敗家子的縣令。」宋旭東面無表情地說。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看他的表情好像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人都說風是雨的影,說不定還真有這麼回事,但絕對不是什麼「六鬼搬財」,說不定王姓書生只是一個盜濕墓的賊,專門扒人壽衣的那種。可能是處理屍體的時候沒有注意,被人發現了,所以才有鮮屍六鬼搬財術。當我說出自己的推斷時,宋旭東笑了笑,說還真讓你蒙對了,這個故事其實是盜墓圈裡最神秘一家的一則軼事,但是因為時間久遠,其中難免有演義的部分。
「是哪一家啊?」我問他。他笑了笑說回頭你就知道了。靠,我鄙視他吊我胃口。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面傳來了陣陣鑼鼓聲,嘈雜的人聲也漸漸多了起來,抬眼望向前,只見遠遠的人開始三三兩兩的多了起來,手裡或持著黃裱香袋,或是擎著從秋稷寺里求來的護身符。
秋稷寺又稱東嶽廟,位於新鄭市東北十五公里龍店鎮東部沙崗上,始建年代無考。據新鄭出土的幾通石碑碑文記載,唐武德四年復置苑陵縣,開國元勛尉遲敬德、郭子儀重修東嶽廟;宋淳化五年(994)鄉老胡堯、穀子、林師政來此悟道,重修東嶽廟;明嘉靖十四年(1535),高尚賢、高捷、高拱立有《重修東嶽廟碑記》;清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光緒、宣統年間高官、鄉賢道士修東嶽廟的功德碑,以及民國時期北洋軍閥政府總統徐世昌重修東嶽廟碑記等。據傳:東嶽廟佔地三百四十畝,坐北向南,建築布局對稱嚴整,三進院落,主體建築有山門、中殿、正殿、後殿,附有東西側院、鐘樓、鼓樓等。山門面闊五間,進深十米,歇山重檐,內塑二宰臣。山門之後立有五十多通石碑,人稱碑林。蒼松翠柏,鬱鬱蔥蔥,尤其「鳥柏」最為名貴。傳說是黃帝攜常伯戰蚩尤獲勝,為紀念功臣常伯而栽的。正殿面闊五間,進深十五米,飛檐廣廈,黃琉璃瓦屋頂,斗拱飛翅,金碧輝煌,內塑主掌民眾生死的東嶽天齊仁聖大帝,高丈余,鐵鑄鎏金,形象威武,是滅紂興周英雄黃飛虎的化身。東西廂房內塑十大閻君,內有七十五司。後殿為寢宮,面闊五間,單檐歇山頂殿宇是供奉東嶽大帝與帝后的所在,東側為三賢祠,西側是奶奶殿。最後北部十三層台階以上是天帝閣。閣東側院北部高處是特為人文始祖軒轅黃帝在此降妖治水而建的始祖殿,面闊三間,進深五米,重檐歇山頂,綠色琉璃瓦,金龍盤柱,彩畫精妙。還有農宮殿、藥王殿、火神殿、文昌閣、學藝屋以及道士寢房等鱗次櫛比,氣勢磅礴。廟內鐘鼓樓有七面大小不等的鐵鐘,晨鐘暮鼓,聲震沙鄉,是新鄭著名的道教聖地。可惜,這麼輝煌的道觀卻煙消於歷代戰火之中,解放后依然殘留各種的建築達上千餘間,但是又在各次運動中被逐漸夷為平地。因為秋稷寺是罕見的兩教合一廟宇,也就是說寺內供奉了佛教、道教兩個宗教,所以傳說其地下有巨大地宮,隱藏有各個朝代秋稷寺所藏的鎮觀之寶,但是大多也是只聞其名。中原大戰時期,著名的草包軍閥張宗昌曾經涉足至此想要尋找地宮入口,但是很快被馮玉祥將軍的部隊趕跑。據傳,抗日戰爭時期在日本投降后,有日本傷兵被遺棄至此,被道觀中的出家人相救,傷愈后回國。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當地百姓出資重修秋稷寺,曾傳聞有日本友人捐助巨款,但是已不能恢復秋稷寺當年盛況。
如今的秋稷寺只有近千平方米的簡單道觀,但是每逢初一、十五,當地百姓就會到這裡上香,而且每年一次的廟會更是熱鬧非凡,各種雜藝、百戲多不勝數,小吃零食琳琅滿目,更有各種民間奇人爭相獻藝。
隨著越來越走近廟會,熱鬧的人群也越來越多,通向秋稷寺的路口早已布棚林立,攤販如雲,各種各樣的小吃,各種各樣的把戲,舀糖人的、吹棉花糖的、貼字寫花鳥蟲魚字的前面都是人頭攢動,賣油炸豆腐的、雜碎湯的、夾肉火燒的上面是熱氣騰騰,還有賣孫猴面具的、跑江湖賣膏藥的,就在我們沉浸在這一片鄉土氣息濃郁的廟會氣氛的時候,前面忽然有人群紛紛向一個方向移動,還有人小聲說:「去看啊,殺人了!」旁邊有人立即打斷他:「別亂說,是表演砍頭!」一個老太太雙手合十,核桃一樣的嘴裡一癟一癟:「作孽啊,那麼小的孩子,活生生把頭給砍掉了!」
「活人砍頭?」我驚疑地看著宋旭東,只見他眉毛動了動,示意我們跟上那些向前涌動的人群。
就在離廟會不遠的地方,一個白布圍開的場子,四周黑壓壓地圍了一群人,場子的正中間是一大一小兩個年輕人,大點的年輕人星眉朗目,一張瘦削的臉龐,卻穿了一件舊式的對襟大褂,初秋的天氣已稍有寒意,而這個年輕人卻依然是單褂。另外是一個約有十三四歲大的孩子,十分瘦弱,但是腦袋卻出奇的大,給人的感覺好像是一顆豆芽菜上頂了一個大豌豆。
只見那大點的少年沖四周一抱拳,用一口黃河北的口音說:「各位伯伯叔叔,大娘嬸嬸,我們兄弟是外地人,為趕明年的馬街書會提前來到河南,借這個廟會給大家表演一點家傳的玩意兒,掙個吃飯落腳的花銷,大家看了說好,就扔倆子兒,大家看了說不好,也千萬不要罵,更別報案,因為咱們兄弟的玩意兒都是假的,犯不著浪費大家的兩毛錢手機費!」他的這一陣開場白引起大家一陣鬨笑。這才聽旁邊的人介紹,原來他們已經表演過一場了,由於太過逼真,旁觀有帶手機的鄉親當即報了案,警察過來之後發現是演把戲就走了。
本來想走開的,但是這番話卻引起了我的興趣:是什麼表演能把這些連春晚魔術都罵個狗血淋頭的觀眾唬得一愣一愣的?剛想問問宋旭東什麼是馬街書會,卻發現這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卻沒影了。
正四下里尋找的時候,場子里一陣緊似一陣的暖場鑼鼓又把我的目光吸引回了場中央。只見一大一小兩個年輕人已經換了短打扮的緊身衣服,腰間一條銅釘寬腰帶,兩人架勢一拉顯得分外精神,格外抖擻。
小點的那個孩子先上來鋪了一塊白布在地上,然後拿了兩支胳膊粗細的檀香上來四下朝人打躬,大的那個用輕佻的語氣說:「各位叔叔伯伯,剛才血淋嘩啦嚇著了大家,小輩用一個小把戲來賠罪。」說罷就拿起旁邊的檀香往高處一舉,眼角帶著笑意對周圍的人說,「那就是讓這兩支檀香來個近距離親嘴!」他的話音剛一落地,四周便響起了轟然的大笑聲。本來鄉下人就是講究個實在通俗,一說「親嘴」這種曖昧字眼,好多漢子都咧了大嘴笑得開心,也不管媳婦在後面照背上使勁兒地擰掐。那些女孩子則是羞紅了臉,輕輕地啐了一口。
「檀香親嘴?」有意思,我也跟著傻呵呵直樂。只見那個大點的孩子很快就把兩支檀香間隔三十厘米擺放在白布上,直起身子剛想說什麼,卻突然愣了一下,他的眼光直直地朝我這邊看過來,本來一刻也不停的嘴巴突然停頓了一下,大家也順著他的目光朝這邊看,全場竟然靜了片刻。大點的孩子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馬上就笑著打開了圓場,快步走回了場中央,然後低聲朝那個瘦弱的孩子低語了幾句,那孩子也快速地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回背後的小帳篷里拿出來一個小斗,可以看出來斗裡面好似很多顆粒狀的小丸。
我有點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都是一些老實巴交的鄉下人,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難道是因為我的原因?我有點警覺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可是除了自己倉促之間借來的衣服稍微有點不合身之外,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啊。
就在這時,聽見場里一陣轟笑聲,原來那兩個孩子使盡了吃奶的力氣,那兩隻檀香依然是穩穩噹噹地躺在白布上面一動也不動,那個大點的孩子疑惑地看著白布上躺的檀香,臉憋得通紅。這時候就聽見人群里有人說:「走吧,走吧,騙人的把戲有什麼好看的?」那孩子惱怒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好像下了什麼決心,很堅決地掀開了白布,結果發現白布下面竟然有一大攤黃油,還有幾根麵條頭,大孩子一看就來氣了,狠狠地朝小孩子的屁股上踢了兩腳,然後罰他點燃那兩支檀香,手抓著扎馬步蹲在東面,小孩剛好站在了上風頭,檀香里一股甜絲絲的味道慢慢地飄了過來,讓人心裡一陣輕鬆。這股味道貌似很熟悉,讓我不由得想起來很多的事情,而且這個味道的確在哪裡嗅到過,但是我的腦海里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里突然爆出一陣陣的喝彩聲,我急忙探頭朝裡面看,頓時愣在那裡,只見那張白布上布撒了一片黃豆,各個都做威武小人狀,隨著旁邊大孩子手裡面的小鼓做軍士操演,時而一字長蛇,時而八字雁翔,隨著大孩子的鼓點竟然在陣列變換之間嘬然有聲。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白布上的一切,心裡一片茫然,這簡直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見身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有的聲音分外刺耳:「撒豆成兵啊?」
那種甜絲絲的檀香味還在空氣中瀰漫,聲聲入耳的鼓點每一下都打在了心上,左右一看,大家都一臉驚訝地看著場子中間的那塊白布,目光都直愣愣地盯在那裡,似乎有點不對勁兒,怎麼身邊突然之間沒有嘈雜聲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左顧右盼,而其他的人都似乎處於一種盲目的關注狀態,我心裡一動:「集體催眠?」
還沒等這個念頭在我腦海里生根,就聽見一聲狹長而悠遠的屁聲,聽得出來,是刻意忍耐了好久,但是不得不為的,那種肅穆的氣氛一下被打破了,四周的人在愣了一下以後全都放聲大笑,本來在白布上虎踞龍盤的黃豆戰士們也被這一屁給吹掉了威風,全部癱瘓在那裡。這時候,那個大孩子的手剛好重重敲在鼓面上,牛皮鼓面應聲而破。而這個屁聲的始作俑者,那個可憐的瘦弱小孩子還是蹲著馬步,雙手擎著那兩支檀香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兩眼含淚地說:「中午吃了個烤紅薯!」本來就笑不可抑的人群此刻發出了更大的笑聲。
那個大孩子手裡拿著破了面的小鼓氣得渾身直哆嗦,兩眼發直,身體不斷地顫抖著,而那個小孩子也低著頭,差點兒哭出來。旁邊的人此刻好像都也回過來神了,此刻也都三三兩兩地開始離開,只見那大孩子猛地一抬頭,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是個冤家,妨父克母,臨了還拖累我,要你有什麼用?」說罷回頭就沖回背後的小帳篷,轉眼又從帳篷里虎躥而出,手裡拎了一柄明晃晃的鋼刀和一個大桶,一個箭步躥到小孩面前打掉他手裡的檀香,用地上的白布裹了那個小孩的腦袋,一把就按進了桶里,接著他手起刀落。那小孩子發出一聲慘叫,一股箭也似的血水直噴射出去,噴得周圍一陣血霧盪起。那小孩子頭扎進了大桶里,兩隻瘦弱的小手支撒著露在桶外。
大家全傻了,包括我也傻在了原地,真是太快了,快得簡直難以讓人阻擋,從他衝進帳篷到裹頭殺人,前後不過用了幾十秒,等人群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後知後覺地發出尖叫聲的時候,那個小男孩的血水已經流淌了一地,原本還隨著血水噴射而抽搐的四肢不大會兒的工夫便軟塌塌地耷拉在了桶邊。
就在我懷疑只是一個魔術的時候,只見那個大孩子彷彿不解恨似的用刀狠狠地在小孩的脖子拉了幾下,用手猛地朝桶里一按,然後猛地舉起手來。只見半空懸了一顆腦袋,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嘴唇緊咬,脖頸處還殘留著淋淋漓漓的血液。
「啊!」人群里又爆起一陣驚呼聲。好多老太太都直念佛,那個大孩子似乎也反應過來,回過了神,抱著那個人頭「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聲凄慘,讓周遭所有人都感覺自己似乎犯了不赦之罪。也不知道誰先開的頭,有人開始往抱著頭凄慘哭泣的大孩子身邊放錢,不大會兒的工夫,各種面值的紙幣林林總總放了一大堆。
哭了一會兒,那大孩子朝四周鞠了一躬:「各位叔叔大爺,您老一會兒還得做個見證,都先別走。」然後抽抽搭搭抱著孩子的身體和那個大桶往小帳篷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