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白骨迷宮
進了甬道之後,他們才算才正進入曹操墓的地宮部分。在他們從神農寨得到的墓室地圖裡,黃龍洞是沒有任何標記的,因此,進入地宮之後,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定位。
根據墓室拓圖,曹操地宮應有兩層,上層應當是一座大型迷宮,而冥殿在下層最中間部分。蚯蚓王、生死眼圍著墓室拓圖看了半晌,然後又拿出指南針對了一下方位,仍然無法判定目前眾人處於什麼位置。
"我們不是從正面進入地宮的,而是從暗道繞過了金剛牆。"賴長安揪著自己的鼠須遲疑了會兒說道:"以我觀之,這條甬道由西向東,而且規模狹小,應只是一條側道,我們要順著這條甬道找到南北向的才可判定現在的方位。"
對於地宮布局,賴長安、蚯蚓王與生死眼是真正的專家,因此沒有誰提出不同意見。
為了節約用電,眾人的探燈並沒有全部打開,只有隊伍最前和最後的兩盞一直還亮著。雖然路上折損了不少人手,但到了這裡,他們仍有二十多人,因此隊伍拉得老長。生死眼有些不滿地回望了眼,然後搖了搖頭,無論如何,這都不象是一支盜墓的隊伍,倒象是一隊旅行團了。
穿過甬道后,他們眼前是一道石門,胡海上去推了推,這道石門相當牢固,背後大概被什麼東西頂住了。
"背後有自來石,你讓開。"蚯蚓王不滿地將胡海擠到一邊去,然後拿出一件彎彎的模樣古怪的東西,從門軸住伸了過去,那裡有一個小槽,正好可以讓這玩意穿過。蚯蚓王用它勾了好一會兒,側耳聽著門裡的聲音,當聽到一陣圓石滾動的聲音后,他滿意地收回了工具:"可以推了。"
"這是什麼玩意?"胡海沒有因為開始蚯蚓王的舉動生氣,而是好奇地問道。
"拐釘,無論是封門還是開門,都得用上這東西。"蚯蚓王冷笑了聲:"打洞穿穴那只是等而下之的把戲,雖然我被稱作蚯蚓王,但在墓里的手段可不只是打洞穿穴!"
他話語中明顯有示威的意思在裡面,孟樓皺了一下眉,心中覺得有些不對,蚯蚓王一路上都與胡海不對勁,這是因為兩人相互間看不慣,但他示威的對象似乎並不是胡海,而是那三老頭。
經過開始的機關,三老頭應該明白蚯蚓王與生死眼對於他們的作用,而且在折損了大量人手后,他們也不該生出異心來,蚯蚓王應當明白這一點,可是他為什麼還要反覆示威呢,難道說是為了分贓時多分?
他遲疑的時候,胡海已經推開了那道石門。
石門後邊又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不過這條南北向甬道要寬敞高大得多,甬道壁上也修飾著漂亮的圖案,雖然因為年代久遠,這些圖案已看得不真切了,其中古樸拙重的漢風還是撲面而來。
"咦……"走了沒多久,胡海突然咦了一聲,原來在甬道壁上,又出現了一道石門,這顯然是一條岔路口。
"繼續走,這條岔道也是東西向,應當不是通往冥殿的。"賴長安看也不看一眼說道。
"如果能找到神道的話,去冥殿就要順利得多了。"傅德高插嘴道。
"不能走神道!"蚯蚓王與生死眼異口同聲,兩人相互看了一眼,蚯蚓王又說道:"不要小看了曹操和他手下的那些摸金校尉發丘中郎將,他們可是盜墓的鼻祖,當然知道通過神道最容易找到冥殿,神道里必然機關重重。我們的計劃是儘可能接近冥殿,然後我再打洞穿穴,越過神道里的機關,直接進入冥殿中。"
想起曹操在三國那混亂的歷史中展現出的可怕智慧,孟樓覺得蚯蚓王的話說得非常有道理。
他們繼續前行了大約十五米左右,在洞壁上接著發現了第二道石門,只不過這道石門是向外開的,因此他們可以清楚看到被蚯蚓王稱作"自來石"的石柱牢牢地頂著石門。
眾人在這道石門前稍稍停留了會兒,孟樓覺得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嚴重,他從側後方看蚯蚓王與生死眼的臉色,這兩個人倒還是面色如常。
又走了許久,孟樓看了幾次表,足足有三個小時,他們中間還折轉了三次方向,第一次由向北轉向西,第二次由西轉向南,第三次則由南又轉向東,途中見過不下二十座石門,開始時胡海還有些驚訝,到後來就見怪不怪了。孟樓心中覺察到不對了,以他們這種走法,應該是繞著地宮在打轉才對。
"這地宮真大,繞了半晌才見到頭。"終於在又一次折向後,他們轉向北,很快走到了甬道終點,在這裡眾人停下來休息,吃了點東西后蚯蚓王說道:"接下來你們先歇會兒,我和眼爺探探路。"
"不累不累,你老都不怕累,何況我們?"閻世銘搖著頭,笑嘻嘻地說道。
蚯蚓王翻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他拿洛陽鏟在看上去都是磚壁的牆面上不斷敲擊,直到磚壁傳來嗡聲嗡氣的迴音,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他和他的那個徒弟、生死眼三人迅速開始撬牆,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后,眾人面前的磚牆就被揭開一條三條形的缺口。在缺口後面,露出裡面的是整塊整塊的條狀石塊,這些石塊壘砌得非常整齊,幾乎看不到裡面的縫隙。
蚯蚓王蹲在石塊前抽了根煙,孟樓一直在注意著他,發現他與生死眼、還有他的徒弟交換了幾個手式。過了會兒,他的弟子從包里拿出一卷什麼東西放在石塊前。
"你們都退後,這是要炸石牆了。"蚯蚓王不緊不慢地吩咐道。
聽到那包里是炸藥,眾人立刻後退了好幾百米,直到轉近的地方后才停了下來。蚯蚓王的徒弟在石塊下鑿出一個炮眼,然後將炸藥埋了進去,點燃導火索后迅速跑了了過來。
沒多久,巨大的爆炸聲與衝擊波同時傳來,無數碎石粉塵讓眾人變得灰頭土臉起來。這地宮之內雖然有空氣,但並不算新鮮,所以這些粉塵異味浮在半空中,一時間無法散去。孟樓閉著眼捂著嘴,正在等待的時候,突然聽到傅德高的聲音響起來:"蚯蚓王,你們去哪?"
緊接著,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聽聲音傳來的方位,應該在被炸開的石牆處。孟樓心中猛然明白,蚯蚓王這段時間為什麼讓他覺得不正常了。
"這傢伙在穩住眾人,其實他和生死眼早就想丟下大夥自己行動了!"
找到了曹操墓,也打開了外邊的機關,對於蚯蚓王與生死眼來說,其餘人就只是負擔累贅,幾乎沒有了利用價值。
"張許,大海!"他依著記憶向兩邊伸出手去:"抓住我!"
雖然看不見,但他還是抓住了兩隻手,黑暗中他拉著二人跟在前面的腳步聲后,但眾人現在都反應過來,大喊聲嘈雜聲腳步聲混在一起,很快他就無法分辨那腳步聲在哪了。猛然間,腳下象是被什麼磕絆了一下,他鬆開手向前摔了跤。
這次摔跤反而讓他心中一喜,甬道中相當平坦,磕絆他的一定是被炸開的石牆殘餘。他聽到身邊傳來張許與胡海的聲音,似乎他們二人也摔了跤,因此向二人喊道:"跟我來,先到能睜開眼睛的地方再說!"
黑暗中向前摸索了會兒,張許突然"咦"了一聲:"別亂抓我啊!"
孟樓莫明其妙地說道:"我沒抓你,大海,大海?"
他以為是胡海借著黑暗色心大起占張許的便宜,因此聲音裡帶著幾分惱怒,但是他喊了兩聲也沒有聽到胡海回應。
他身上的毫毛立刻樹了起來,胡海不在身邊,他沒有抓張許,那麼是誰跟著他們?
雖然灰塵還是很大,孟樓仍努力睜開了眼,希望能看到什麼,可是剛才開著探燈的只有生死眼和蚯蚓王的徒弟,他睜開眼也只看到黑乎乎一片。
隱約中,似乎有急促的類似於呼吸的聲音傳來,這讓孟樓稍稍安心些,至少是個活的東西,而不是蚯蚓王多次提到的墓里的那玩意。
"誰?"在孟樓去掏探燈的時候,張許又尖叫了聲,她的聲音與那急促的呼吸聲方向一致。
孟樓剛掏著探燈,突然間聽到了風聲傳來,一個人身體撲到了他身上,他伸手去推,只覺得入手處硬梆梆冷冰冰的。那人猛然握住孟樓的手臂,五指一翻扣著孟樓的腕部,孟樓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象是被一個勾子使勁勾住一般。
緊接著,那人另一隻手在孟樓身上摸索著上來,一寸寸移向孟樓的喉嚨,孟樓總算明白張許開始為什麼會說"別亂抓我"了。
猛然一腳踹過去,孟樓聽到咯啦的聲音響起,似乎自己這腳並沒有踢實。他另一隻手終於將探燈掏出來,打開電源一照,他只覺得身上一冷,那種冰涼的感覺迅速爬了上來,幾乎將他的血液完全凍結!
攀住他的,根本不是什麼人,而是一個骷髏架子!
他的探燈正照在骷髏架子的頭骨處,那黑洞洞的眼眶深黝地望著孟樓,白森森的牙齒似乎還在不停地開合。在這骷髏身上,爬著無數人手指大小的蟲子,它們糾纏在一起蠕動著,讓人噁心欲吐。孟樓禁不住發出恐懼的吼聲,用力將這骷髏甩開。
張許的尖叫聲也同時傳了過來,她被兩個骷髏夾在中間,兩個頭骨以相當詭異的姿勢一左一右搭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正在擁抱她一般。孟樓飛快地撲過去,揮動裝著金匱六壬盤的布包,砰砰兩聲將這兩具骷髏也都打飛出去。
脫身後的張許尖叫著撲進孟樓懷裡,孟樓此刻也是驚魂未定,想也沒想就緊緊抱住她。探燈照著地上的骷髏,它們被擊飛后很快就朽爛成灰,只有那骷髏頭骨還保存完好,那些失去了憑依的蠕蟲在地上左右打著轉兒,似乎在尋找新的寄身之所。
孟樓用探燈左右照了照,他們現在又處在一處甬道中,只不過在這甬道的兩側,兩排骷髏有如儀仗隊般左右而立,這些骷髏站得筆直,大多保存完好。雖然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朽爛,但從零星綴著的甲片來看,這應當是一支冷兵器時代的精銳部隊。
可是那三具骷髏為什麼會撲到兩人身上來,難道說是黑暗中兩人亂摸索使得它們撲來的?那麼它們為什麼還會在兩人身上抓來抓去?這些骷髏身上那噁心的蠕蟲是什麼,它們又是怎樣在這近兩千年的古墓生存繁衍下來?
見這些骷髏都紋絲不動,絲毫沒有異變的跡象,孟樓心中稍安,雖然還是疑惑重重,但至少可以冷靜下來思索了。
"他……他們人呢?"張許也反應過來,她悄悄推開孟樓,顫聲問道。
孟樓心中一動,他們同行的有二十多人,可現在呆在這裡的就只有他和張許兩人,連一直在他們身邊的胡海都不知去了哪兒!
"大海,大海?"孟樓高聲喊了兩聲,甬道中回應他的是那沉悶的回聲,其餘卻什麼都沒有。
緊接著,孟樓發現他們原本應是從那被炸出的缺口住進來的,可是無論是向前還是向後搜尋了好一會兒,根本就看不到牆上有被炸過的痕迹!
"難道說我們是直接從牆裡穿過來的?"兩人在探燈下對望了一眼,從對方眼神深處,都看到了極度的恐懼。
"等一下……"在原地停了一會兒之後,張許想起一件事,她用探燈照著地面,地面上積了厚厚的灰塵,除了兩人的腳印象什麼也沒有看到。
兩人順著自己走過的腳印向來處走去,既然留有腳印,那麼只要順著找,遲早能找到他們進入這條甬道的地方。
然而,這甬道並不是一條直的到頭,他們順著腳印前行,幾乎每隔十多步就會看到一條岔道。他們進來的時候因為在黑暗中摸索,所以沒有發現,現在亮了探燈,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些岔道有長有短,有的黑黝黝看不到頭,有的則只有十多米長。無論是長是短,岔道兩側每隔兩米左右便立有一對骷髏,在探燈的光照下,這些骷髏顯得鬼氣森森,讓人不寒而慄!
最讓二人覺得難過的,是那些糾纏在骷髏身上的蠕蟲,它們就象農村糞坑裡的蠕一般,萬頭攢動,鑽來鑽去。
"這……這裡我們來過!"張許突然叫道,她的女聲在黑暗中傳得老遠,也為這裡平白添了幾分恐怖。
隨著這聲音,孟樓心中一顫,他似乎覺得,所有的骷髏都扭動頭骨,向他們這裡望過來,似乎張許的聲音,驚動了這些杵立近兩千年的亡者,讓它們滿是憤怒憎恨。
"我開始……開始在這扔了枚硬幣,你看!"張許指著一處岔路口,在那兒的地上,落著枚一元的硬幣,探燈照著后,反射出幽幽的光芒。
他們轉了十多分鐘,竟然只是在原地打轉!
這個念頭一在孟樓腦中生成,立刻不可遏制地向一個名詞指去:鬼打牆!
孟樓有野外旅行的愛好,作為一個頗有經驗的"驢客",以於"鬼打牆"這讓野外旅行者談之色變的詞並不陌生。荒郊野外里,人如果沒有判別方向的指南針的話,往往會出現在原地打轉的事情,有迷信的人稱之為鬼打牆,認為是被荒郊野外的怨魂纏上了。雖然科學對此作出了種種解釋,卻也不能完全消除人們對這種遭遇的恐懼。
這路兩側的骷髏,應當是為曹操殉葬的死者,他們在被殺死前,心中定然滿是怨恨,其中產生千年不逝的怨魂……
用力地搖了搖頭,將自己心中奇怪的想法甩開,孟樓長長吁了口氣,但同時,他聽到有人也長嘆了聲!
孟樓被嚇了一大跳,發現那嘆氣的是張許之後,兩人相視一愣,接著都笑了出來。
"嗯,別怕,能進來就能出去。"孟樓安慰了張許一句。
"我也是這樣想的。"借著探燈的光,孟樓看到張許大大的眼睛忽閃著:"我想我們開始就走錯了,開始看不見的時候,我們就繞著這裡轉了一圈!"
孟樓點了點頭,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就真只能用鬼打牆來解釋他們為什麼在原地打轉了。
"這條甬道連在一起應該是一個圓形,所以我們才一直沒發現自己在原地打轉,直到看見我扔下的硬幣。如果真是一個圓形,那麼這中間的岔道就沒有任何查看的意義,問題一定是出在牆壁上。"張許又說道。
"嗯,有一道牆壁可能是可以活動的,黑暗中我們碰著這牆,觸動了活板,於是翻到這來了。"孟樓舉一反三。
兩人重新振作起精神,繞著外圈甬道又向前搜索,每走幾步就敲打幾下石壁,尋找聲音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