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43刀
「上面?!你說的就是你那個小毛頭上司?他懂個屁!你理他幹嗎?老林,你真是越老越窩囊!」簡其明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簡其明的話讓林仲傑的心裡五味雜陳,沒錯,活了一把年紀,憑什麼現在萬事都要聽那個嘴上沒毛的小子擺布,直到今天,每次想起上司讓他結束調查時那居高臨下的表情他就心裡窩火,也許在這位名牌大學高材生的眼裡,象我這樣的人早該進墳墓了吧。
林仲傑驟然下了決心:「好吧。也沒什麼不可說的。但要說明一點,我並不是這件案子的主辦警官,我後來被調出了這個組。所以有些情況我可能了解得並不是很全面。」
簡其明銳利地盯了他一眼,惡聲惡氣地質問道:「你被調出了這個組?!我怎麼不知道?為什麼?!」
「另有一宗殺人案發生。我們的生活就是跟著兇案跑。」林仲傑倒很平靜。
「他是不是覺得你對這案子太執著了?」簡其明斜睨了他一眼。
「他要結案,我提出了疑問。」
簡其明嘿嘿一笑:「公然挑戰領導的能力,你還是那樣不識時務。」
「所以我混得不如你,這點我承認。」林仲傑朝老朋友微微一笑,隨後他又看了一眼坐在簡其明旁邊的簡東平,指指桌上的錄音筆說:「還有,把那玩意兒收起來,我可不想有什麼麻煩。」
「ok!」簡東平隨即關上了錄音筆的開關。
「好了,這樣總可以了吧。」簡其明看著林仲傑說道。
林仲傑點點頭:「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首先是,被害時間。」簡東平正襟危坐,攤開了筆記本。
林仲傑也從包里掏出那本皺巴巴的備忘錄,同樣是筆記本,林仲傑的那本是單位發的,又土又寒酸。他打開筆記本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
「根據我們的推斷,女死者的被害時間應該是在那天下午的三點至六點之間。最後一次有人看見她,是在當天下午的四點左右,有位鄰居說曾經看到她站902室門口跟陳劍河說話。」
簡東平一邊飛速地把林仲傑說的信息記錄下來,一邊說:「我記得報紙上說是一個物業管理員發現了屍體。」
「不錯,是這棟公寓樓的物業管理員發現了屍體。這棟公寓樓的住戶多半都是上班族,所以他通常會在周末或是晚上收取物業管理費。那天晚上7點左右,他敲響了902室的門,結果沒人回應,他發現門虛掩著,裡面還傳來放電視節目的聲音,他以為房間里的人沒有聽到他的敲門聲,於是就闖了進去,這才在陳劍河的房間里發現了女死者。後來也是他報的警。」林仲傑口氣平淡地說,「我捫接到報警后,馬上就趕到了現場。當時,女死者是臉朝上躺在床上,滿身是血,全身幾乎赤裸,裙子和內褲被褪到了腳根,看上去似乎曾經遭受性侵犯。」
「性侵犯?!」簡東平驚訝地抬起了眉毛。
「放心,這只是兇手的障眼法,後來經法醫鑒定,你的女同學死前並沒有遭受性侵犯。而且,她純潔無暇。」林仲傑掃了他一眼,略帶譏諷地說。
「什麼意思?」簡東平困惑地問道。
「她是處女。」簡其明吐出一個煙圈,斷然說道。
林仲傑點了點頭。
「處女?!」簡東平象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很稀奇嗎?」林仲傑問道。
「很稀奇。」父子兩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她是個26歲的大美人,而且我知道她從大學時代開始,就男朋友不斷。」簡東平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不易覺察的笑容。
林仲傑皺著眉頭瞥了一眼簡東平,其實這問題也讓他有些吃驚。
「我們發現她的人際關係相當複雜,男朋友很多,而且風評不佳,所以,對此我也有同感,這的確不太正常。」林仲傑說。
「風評不佳?」簡東平問道。
「說難聽點,大部分人都認為她是個人盡可夫的交際花。」林仲傑答道。
「但她卻是個處女。」簡其明微微一笑,「這的確耐人尋味。」
林仲傑向簡其明遞了一個贊同的眼神。
「那麼李今的真正死因究竟是什麼呢?報紙上說她身中三十多刀,而且還被割了舌頭。」簡東平繼續問道。
林仲傑一邊翻閱筆記本,一邊回答他的問題:
「死因是頸動脈大出血,說通俗點,就是兇手割斷了她的喉嚨。其實用『割』這個字並不確切,根據傷口的形狀和深度分析,我們判斷兇器應該是一把剪刀,後來我們果然在現場的廚房案板上找到了兇器,跟我們的判斷分毫不差,是一把廚用的大剪刀,刀口非常鋒利,象是事先被磨過,上面還留有被害人的血跡。兇手就是用它在被害人身上留下了43處刀傷,所以我們看到屍體時,她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43處?!」簡東平皺了皺眉,好像這個數字刺痛了他的神經。
「對,43處。一開始以為是三十多刀,所以我們只給了記者一個很模糊的數字。但後來經過仔細清點才發現一共是43處,身上和臉上的42處,外加脖子上真正致命的那一刀。」林仲傑口吻平淡地說。
「43刀。」簡東平咀嚼著這個數字。
「三十幾刀和四十幾刀原則上沒什麼差別。」簡其明嘬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說「不過,可想而知,清點這些刀傷你們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林仲傑一言不發地看著簡其明。
簡其明一接觸到林仲傑的目光,就意識到自己可能猜錯了:「難道不是嗎?通常這種神經搭錯,亂砍一氣的案例,刀傷的分佈都會很凌亂。」
「這件案子完全不同,刀傷的分佈很有規律。從臉部一直延伸到小腹,每兩刀組成一個叉的圖形,所以清點起來一點都不麻煩。」為了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林仲傑地用手指在筆記本的簿面上畫了一個「×」。
「有意思!」簡其明饒有興趣地說道。
簡東平表情凝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林仲傑。林仲傑繼續說下去:
「每一刀的長度大約是5公分,深度也就是兩、三公分左右,這些刀傷沿一條直線往下,看上去非常整齊,但它們都不足以致命,而且據我們所知,兇手在一口氣留下了這42刀時,死者應該還沒斷氣。」林仲傑停頓了一下,「當然最可惡的就是,死者的舌頭被剪掉了一部分,看上去是兇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舌頭暴露在嘴巴外面,然後他就一刀剪了下去,我們後來在馬桶里發現了沒有被沖走的那塊舌頭。」
「天哪!」簡東平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呼。
「真是辣手摧花。」簡其明在一邊也唏噓不已,「這些上次你為什麼不說?」
「沒有結案,我只能說這些。」林仲傑攤了攤手。
「又是你那該死的紀律!」
「兇手為什麼要割她的舌頭?」簡東平象是自言自語地問道。
「我也想知道。」林仲傑無奈地看著他。「我們猜想可能是他行兇時,死者曾經對他破口大罵,惹怒了他。」
「很明顯,兇手要麼對她恨之入骨,要麼對她愛得死去活來。」簡其明說,「要不然不用這麼大費周章,一刀斃命就可以收工了。」
「不錯,我們的判斷也是仇殺或是情殺。但是我們發現她既沒有仇人也沒有情人。案發前一個月,她剛與前任男友分手,由於他們兩人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所以分手后,死者就辭職了。我們調查過她的這個男朋友,他的不在場證明非常完美,那天他參加了公司的一個重要會議,這個會議從下午三點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半左右,有十幾個人可以證明在整個會議期間,他沒有離開超過5分鐘。案發現場與這家公司相隔比較遠,他根本沒機會中途跑去殺人,更何況還要玩那麼多花樣,所以我們排除了他的嫌疑。轉而把焦點對準了陳劍河。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是首要嫌疑犯。」
「為什麼?」簡東平問道。
林仲傑皺了皺眉,心想這還用問嗎?,這不是明擺著嗎?
「案發現場就是他的房間,案發後他又不知去向,而且又有人看到他在那天下午4點45分左右急匆匆地離開公寓。據那個人回憶,當時陳劍河看上去非常緊張,腳步匆忙,在門口兩人還差點撞在一起,他做了什麼?他為什麼這麼匆忙?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而我們覺得最好的解釋就是,他是兇手!從當時所掌握的證據來看,他的確具備了成為兇手的一切條件,他有作案時間,有作案地點,又有動機。另外,根據我們的經驗,越是那種性格內向、看上去有些猥瑣的人,就越可能成為兇殘的殺手,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們心裡究竟在想什麼。而且這樣的人也通常沒辦法發泄心理的情緒,所以只好通過暴力來解決問題。你看吧,殺人兇手裡面,十個有九個是性格內向。」林仲傑說。
「那你還懷疑什麼?」簡其明插嘴道「既然一切都那麼最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