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邁阿密往事

第一章 邁阿密往事

據計算,在美國可能有大約三百五十個系列殺人犯,與三千五百起懸而未決的殺人案件有關,你是哪一個?……

——一九八八年R.M.霍姆斯與J.德伯格調查報告

第一章邁阿密往事

16世紀,西班牙人第一次到達邁阿密,並在這裡開始了他們的探險活動,其結果是令人驚訝的——他們發現了具有2000多年歷史的印第安村莊。

由於墨西哥暖流和東南風的影響,邁阿密氣候溫暖、四季如春,為熱帶水果、蔬菜生產提供了最為理想的越冬氣候條件。從而也使得這裡成為美國最富庶、最豪華的冬季旅遊勝地。

從1821年歸屬美國以來,拜資本主義發達經濟的刺激,時下的邁阿密遍布精心營造的海濱浴場,綿延曲折的海邊大道,閃閃發光的摩天大樓。與之相配套的,市內那條林肯林蔭大道,則被當地居民自豪地稱為「南部的第5街」(即比作紐約曼哈頓的第5大街),道路兩盤到處是各種豪華商店。

至於本地的榮耀之——維茲卡婭博物館更讓人流連忘返,那座氣宇恢宏的義大利文藝復興式的宮殿建築,原是1912年所建造的一棟私人別墅,內部共有70個房間,庭院佔地面積達4萬平方米。其內收藏了大量義大利藝術風格的雕像、噴泉和珍貴文物。實在是每一個到過邁阿密的遊客所不容錯過的景觀。

可文森特·弗朗西斯和這裡所有的人相比,卻是那麼的格格不入。他的臉上顯露出的惶恐,是在任何一個當地居民身上都找不到的;他的匆忙與急促,又和遊客們滿臉的好奇與驚訝截然相反。

故地重遊的他,慌慌張張地來到了位於「鸚鵡林」北部的那片私人別墅區,打開那所屬於他的小型別墅的院門。

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叫人毛骨悚然。太乾淨了,簡直不像兩年之久沒人居住的樣子。

文森特對此感到迷惑,他的記憶中有什麼東西出錯了么?他甚至連這點事情都不敢確定。

兩年前……當他打完了那部書稿的最後一個字,把他們鎖在手邊的抽屜里,然後去買了瓶酒作為慶祝,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

文森特興沖沖地打開別墅房門,身後忽然響起女人的聲音。

「先生?」

一個女人在小聲地叫著他。

「先生?」

文森特這才意識到,他並沒有聽錯,隨後,帶這些警惕地迴轉身。

在他面前站著的,是個子小小的女孩。

「先生,我,我住在對面。」她這樣解釋道。

文森特搞不懂這和自己什麼關係,但他還是好心地應和道:「嗯,好的,我知道,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住在對面,先生,我剛剛回到家,」女孩兒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門開著,您明白么?」

這姑娘在他媽搞什麼?文森特有些頭皮發麻,一隻手不住地抓撓金髮,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握住了瓶子。

女孩兒忽然不由得抖了一下,「門開著,可,可我還沒有開門……」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咬咬嘴唇似乎想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外出回來,發現門開著,屋裡漆黑一片。您能明白我的意思么?可能有人在裡面,我不敢進去,你能幫幫我么?」

「啊!我明白了,」文森特放鬆地長呼一口氣,「如果你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我想我早就明白了。你擔心有人闖入了你的房子,希望我跟你一起進去看看,對嗎?」

女孩兒滿懷感激地點點頭,沖文森特咧嘴笑笑。

「好吧,年輕的女士,願意為你效勞。不過,請稍微等我幾分鐘。」文森特反身進屋,從存放稿件的抽屜里取出他的手槍——一把.38口徑的轉輪手槍。他把它別在腰間,又從櫃櫥里找出手電筒。

「希望你沒有等太久,」文森特也有些緊張,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請小心跟在我身後。」

於是,他和那個小女孩,向著對面的別墅走過去……

好吧,對,就是這樣,我知道我能回想起來的。文森特靠著牆壁自信地笑了起來,我知道我能回憶起來,關於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對,那個對面的女孩向我求助,我自然而然地幫了她。

心理學的課程教會了我不少東西,比如,當人們的回憶出現障礙的時候,並不一定是他已經遺忘了這部分記憶,很可能只是他不能把這些過去的信息提取出來而已。當人們回到了記憶存儲的地點之後,相類似的情景有可能刺激他們的更好地再現過去。

是啊,心理學教會了文森特這些方法。回到邁阿密,看似是個正確的決定。

但,仍然有些東西是模糊不清的。他和那個女孩兒進入了她的別墅,然後呢?他看到了什麼……

「你不和父母一起住?」文森特覺得這段夜路出人意料的漫長——其實不過200碼而已,他開始隨意地搭訕。

「我的父母……過世了……」女孩兒黯然傷神,小聲答道。

「呃,真抱歉,我不該亂問……」文森特一時語塞,靴子踩過草坪,一陣陣「沙沙」作響。

真夠刺激的,他不由得回手摸摸別在腰間的手槍,那冰冷的觸覺叫他脊柱一陣發涼。

「到了,」女孩兒縮在文森特身後,「這就是我的家。」

文森特抬眼望去,果然如女孩兒所說,虛掩的房門裡面漆黑一片。

文森特將手電筒交到左手,右手抽出轉輪手槍。

「有人嗎?」文森特透過門縫問道,「嘿,裡面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文森特只得硬著頭皮推開房門。門「咯吱」一聲扭開了,隨後是文森特走進的腳步聲。

「有人在裡面嗎?」

房門的背後,是一張條形長桌,周圍還放置了幾把座椅。文森特借著電筒亮光小心翼翼地繞過它們。

「嘿,有沒有人在?」

文森特能聽到自己喉嚨吞咽口水的聲音。

光線指引著下一個房間,看起來像是這棟別墅的廚房,他向那靠過去。

在文森特側面的樓梯上,有個男人的聲音響起:「站在那兒別動!你是誰?」

我是誰?

文森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後,他便聽見來複槍「咔咔」的上彈聲音……

是的,這就是那天發生的事情。那麼,後來呢?文森特試著去回想,便感到一陣撕裂般的頭痛。他確信這是濫用藥物和酒精依賴的後遺症。

反正有人用槍對著自己,而且可以確定槍戰是避免了。沒有人中彈倒下,沒有槍聲大作。沒有,這些東西都不存在於他的記憶之中。是的,那之後的第二天,他是和警察有過一段對話,不過那是關於他丟失書稿的問題。

警察不相信他,因為他們調查過了,甚至派出了CSU(CRIMESCENEUNIT——也就是近年來美國電視中熱播的電視連續劇「CSI」的原型)的專家進行了全面的檢測,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人潛入了文森特的住所盜取了書稿。

沒有指紋,沒有撬鎖痕迹,那個賊什麼都沒留下。警方無法展開調查。

關於這件事情的詳情,也就是那天晚上發生的離奇故事,如前面所述,即使文森特書友會裡最核心的成員,起初也只把它當作一個玩笑。直到他們日後見識到了文森特的墮落——吸毒,才感覺到事情並非那麼簡單。可他們同樣愛莫能助。

文森特的墮落,以及他戒毒之後寫出的那本書,奠定了所謂的「青年文學巨匠」迅速走向末路的基礎。媒體的評論或許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但即使是核心成員們,也搞不清楚文森特在新書里想要表達些什麼。

自從兩年前的事件過後,文森特就似乎變了個人。而今,在心愛的「瑪格麗特」被殘忍殺死後,回到了邁阿密的他,依然被困在迷茫的漩渦中,無法自拔……

就在文森特靠著別墅里滿是灰塵的牆壁苦苦掙扎的時候,遠方的普利茅斯,菜鳥偵探楊克·拉爾夫在床上睜開了眼睛。

這一天的工作很繁重,楊克首先需要關注嫌疑犯馬克的動向。同時,由於沒有找到床單上精液的主人,DNA匹配必須暫且擱下。但指紋仍然是必須追尋的線索,他需要在各大指紋庫里搜尋記錄中存在的指紋。

由於在楊克的大腦里,工作永遠是第一位的,所以兒女情長的瑣碎事情必須往後放一放。事實上,面對女友凱瑟琳對文森特·弗朗西斯的百般偏愛,略顯木訥的楊克壓根兒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自從妹妹和唯一心愛的女人相繼離世之後,他已經學會了聽天由命,對感情不抱奢望更沒有幻想。

更有甚者的是,自從那一天在餐館中見到了頹廢不堪的文森特之後,他居然希望凱瑟琳能更多地去安慰這失意的傢伙。

這是一種複雜的感情,他從文森特的布滿血絲的眼中,看出了曾經跟自己一樣的遭遇——他一定噩夢連連,每個晚上都會噩夢連連。

楊克就在這樣一番自我勸說和自我逃避之後,來到警局,準備展開他這一天繁瑣的工作。

然而,這一天的第一個麻煩,在早上十點的時候,就開始了。

「拉爾夫偵探?」

楊克剛從指紋鑒定室出來,便被走廊上的一個男人叫住了。

恰巧路過此地的梅爾遜偵探站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觀察那個男人——整潔而且模式化的黑色西服,毫無創意的領帶扣節,修葺得乾脆利落的短髮,以及搭在耳朵上的乳白色信號收發器——用不著再多看,梅爾遜便對這人的來路一清二楚了,他搖頭嘆了口氣。

然而菜鳥偵探毫無懸念地依然擺出他那經典的姿勢,頭稍微靠向一側,流露出一副十分真誠的茫然來,甚至還好奇地眨眨眼,「我是楊克,有事么?」

那人便頗為無奈地撇撇嘴,從西服口袋中取出證件,「CIA(美國中央情報局簡稱),彼得·克拉克探員。」

「幸會。」楊克結結巴巴地對著官員傻笑一陣,不知道如何展開下文。

「我來是想告訴你,不要追捕馬克,他是我們的證人。」CIA官員操著習慣的口吻解釋道。

「可是目前,他涉嫌我們正在調查的一起案件,當然,我並非意味著他就是兇手,但他可能提供關鍵證詞。」

「這份證詞不會出現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你們不能打馬克的主意,另找別人吧。有一點我也可以對你們保證,他與你們的案子無關,至少絕對不是兇手。」

「你確定?」

「是的,確定,至於理由,我不便向你陳述,總之,他是受到國家保護的,而不久后他將要出庭對恐怖組織頭目策劃的幾起爆炸案進行指正。」

「所以,昨天馬克的失蹤就是你們做的了?」

「對,可以這麼認為。我們發現馬克跑到了警察局,便迅速採取行動,控制住他。以避免他和兇手之間產生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但我們需要他的口供和證詞……」

「這不可能,」官員有些不耐煩了,「我想我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你們沒有必要耽誤人力物力再去尋找馬克了。我要說了就這些,再會,拉爾夫偵探。」官員點點頭,轉身離開。

「怎麼做才能叫你們暫時把他還給我?」

「沒有辦法,我們代表國家的利益。」官員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梅爾遜偵探與官員擦身而過,無奈地聳聳肩,「他說『NOWAY』,放棄這條線吧,楊克,他們永遠是這麼乾的。」

……

這一天的第二個打擊,是午飯時候,白鯊斯塔爾斯·卡滋打來的那個電話。

「聽我說,夥計,我可能幫不了你了。一個關於邪教的採訪,你知道,好不容易才有的機會。」

「是的,我知道。」

「你聽起來很疲憊。」

「不,沒什麼。還是謝謝你昨天的幫助。」

「好的,如果你需要什麼,可以打我的電話。」

……

就這樣,把採訪搞得好像審訊一樣的離奇記者白鯊也離開了。

如果之前的打擊都算是序曲的話,那麼來自女法醫琳達·羅莎莉的告別,則是最具毀滅性的。

琳達接受了導師的勸說,將在當天傍晚乘坐班機與教授妻子一起去邁阿密度假……

辦公室里空空蕩蕩,楊克獨自一人做著文件工作。忽然一通來自指紋鑒定室的電話喚醒了這個沉睡的下午。

「你一定不敢相信,」尼克從電腦前抬起頭,「這邊是你給我的指紋,從旅館玻璃杯上採到的指紋,來自嫌疑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沒錯吧?」

「對,」楊克急切地把他那長頸鹿一般地脖子湊過去,「你找到匹配的人了?」

「唔!我需要獎賞,來一杯冰鎮咖啡怎麼樣?我首先查找了本地的檔案庫,沒有符合的。而後我連接了全國的刑事檔案庫,還是沒有。最後,我找到了這個,瞧!」

「嗯?是濫用藥品記錄。」

「對,我在這裡,發現了來自邁阿密的吸毒案底,看看我們找到的這個大人物是誰?」

「大人物?」楊克機械地重複了一遍,隨後映入眼帘的那張照片,令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張熟悉的照片臉孔,它的主人,名叫文森特·弗朗西斯……

舒適豪華的中餐館內,雷那德·布萊恩先生和漢考克夫人再度共進晚餐。

「你很難相信,」雷那德很熟練地使用筷子夾起一支水餃,他的聲音比昨天也愈發顯得迷人,「親愛的夫人,你很難相信,這種叫水餃的東西,在中國是作為主食的。」

漢考克太太則稍顯笨拙地用叉子小心翼翼地接過去,湊向嘴邊的時候,卻不留神掉了下來,還好,沒有蹭在她昨天新買的裙子上。

「我真笨!」漢考克太太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樣子就好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沒關係,如果用勺子會好一些。」雷那德還是遞過了手帕,漢考克太太則害羞地微微垂了頭。

「事實上,若不是尊先生晚上要加班,我倒是很想邀請他共進晚餐的。」

漢考克太太有些吃驚,眼前這男人是真正的正人君子,抑或是他在欲擒故縱?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在她想入非非地時候,澆下一頭現實的冷水了。看不穿對方心思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是這樣的,或許上次跟您提到過,我是考古學教授,應一些大學的邀請,在做巡迴演講。」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她還是搞不懂他要說什麼。

「我會在不同的城市逗留一段時間,當然,隨著學校活動的多少,這時間段也是大同小異。」

他是在告訴她,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嗎?

「實際上,這一次我的紐約的講演結束之後,因為一些事情,要來普利茅斯呆上大概半個月。實不相瞞,是看望一位女士……」

他說這話拖長了尾音,她腦中倏地躍出了一陣失望情緒。

「這位女性,是我以前的學生。」他別有深意地微笑了,臉部跳出幾條誘人的皺紋。

「是這樣……」漢考克太太覺得他的講述透著一股魅惑,她或許悉穿了,還不自覺地想要跳進去——這種感覺,似乎在她還穿著學校制服裙子的歲月中,曾經體會過,「可我不明白,」她還是不可逃避現實的問題,「您和您的……這位女學生……」她很巧妙地挑出這個字眼,「之間的事情,和我先生有什麼關係。」

「漢考克太太,」他輕呷杯中的中國制白酒,「這兩者之間本無關係,但我發現,我要尋找的女士,似乎消失了。」

消失了?!漢考克太太那瞞不過人的小小心裡似乎有少許喜悅閃過,但她知道這表情萬一流露出來將是多麼地不恭敬。她的表情因此僵硬了一陣子,會不會為了收起那個不經意的淺笑?

「我還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說,那位女士失蹤了?」

「是的,至少我這麼懷疑。因為行程的安排,紐約是我的最後一站,之後我將返回新澤西的老家。但在此之前,我將行程通知了我的學生,那大概是一個半月以前的事情,或許沒有那麼久。但當我來到普利茅斯之後,卻聯繫不上她。行動電話和住宅電話都沒有人接,我曾經考慮到警局報案,卻擔心會不會小題大做,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我遇到了您。所以我很冒昧地希望見到您的丈夫,請他幫我查查這件事。」

「您和她之間……」她意識到這不是個正常問題,卻又不知如何收場。

「您是說……」雷那德會心地點點頭,「那種關係……我想我沒有必要否認,畢竟我是個沒結婚的男人,這一點您也知道。」

於是,他的手便順理成章地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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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語娃娃(浮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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