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卡羅?西皮亞尼自顧自看著報紙,根本不想抬頭看看那個焦慮的梅塞德斯,省得自己也變得緊張不安。而她卻不停的在候機室里走來走去。
漢斯點起了他的老煙斗,就讓自己的目光順著漂浮的煙圈一個個散去,直到它們最後都湮滅在了自己的思考之中。而布魯諾則還是坐在那裡,根本沒有在意他的任何夥伴。
盧卡?馬力尼跟他們約好了一點見面,現在已經是一點半了,但是秘書卻拒絕透露任何一點消息,連盧卡是不是在辦公室里都沒有告訴他們。
大概到了兩點差一刻的樣子,這個前警官才走進了候客室,帶著一臉嚴肅,請他們進了辦公室。
「我剛剛跟安全總署的頭開了個會,我還真希望沒去。」他上來就說了這一段開場白。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卡羅問道。
「我國政府並不認可那個伊拉克方面提出的,對我們有利的解釋版本。他們還希望了解更多情況,因為如果他們能夠據此來說明義大利人民薩達姆就是那麼個東西,是個大魔頭,那麼對他們而言可是非常有利的。所以政府在這個方面做足文章,希望如果他們決定要派兵伊拉克的話能夠得到公眾輿論的支持。對於政府而言,如果這件事情被媒體公開,電視報道那他們就被動了。」
「真抱歉,我的好朋友」卡羅這才找到個機會說話:「我們真讓你遇到大麻煩了。」
「要是我們真能說出真相……」盧卡堅持說道:「如果你們真的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的話。」
「求你了,別再問了。」西皮亞尼不悅的懇求他。
「好吧,讓我告訴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吧。在去見安全總署的領導之前,我跟部里的其他朋友聚了聚。他們就提出了我對你們的相同問題,只有我告訴他們真相,他們才好想辦法幫我把這件事情給應付過去。所以我就把我們商量好的那個版本告訴了他們,但是他們看著我的神情,明擺著就是覺得我在敷衍他們。他們很明顯就是在向我施加壓力,但是我還是堅持原來的那個說法,並且還開玩笑的對他們說,不論這個事情看起來有多麼荒誕,但是這就是事實。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給梅塞德斯打電話,也許他們已經打了。因為只有她本人才能打消他們的疑慮,一個那麼大年紀的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冒那麼大風險雇偵探去伊拉克呢。至於你,卡羅,安全署長聽說過你,所以我估計他們對你倒不會有什麼行動。」
「我們又沒有犯罪。」聽梅塞德斯的口氣,她的確很生氣。
「當然沒有,你們沒有,我也沒有,但是我們的兩個手下死了,但是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好吧,或者我估計你們還是知道原因的,至少你們大致推測的出來。大概我在義大利警局的朋友會向他們西班牙方面的同行調查您的情況。如果照我估計,只要從西班牙方面的反饋消息是,您沒有任何可指責的問題,那麼他們也就不會再找我們麻煩了。但是我也告訴過你們了,我對他們的行動也沒有完全的把握,因為安全署長跟我說,部長發話了,要了解全部的情況,他對此非常關注。從我個人的分析來看,我是從來沒見過哪個政客對什麼東西如此感興趣的,除非就是因為我跟你們說過的:有人認為從中可以獲利,但是要達到這個目的,他們需要編出一個故事。」
「但那也就是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他們的東西」豪瑟教授肯定的說道。
「我認為我們最好還是各自回家。」布魯諾建議道。
「沒錯,最好如此。」盧卡也肯定道:「因為我毫不懷疑,我們所有人都被跟蹤了。所以,你們不要一起從這棟樓走出去,只能一個一個的,分開走。很抱歉,你們中的某個人還需要留下來,在會客室吃完午飯,即使這樣……」
「你到底不信任誰?」梅塞德斯問道。
「女人總有著無窮的直覺!原則上,我是信任我所有的手下的,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跟我在西西里島上一起工作過,其他一些有素養的年輕人也都是我一個個親自挑選出來的。但是我很清楚現在面臨著一個怎樣的交易。我們所有人都互相認識,而我的那些原來的同事也都認識我的手下。我不知道所謂的一些人和另一些人的友誼可以到什麼程度,所以完全有可能發生被滲透的狀況。無論如何,對這一點也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那您建議我們現在怎麼辦呢?」
布魯諾?穆勒看起來對現在的狀況有些不舒服。
「穆勒先生」馬力尼回答道:「最好就是表現的自然一些。你們不是說什麼都沒有做嗎?我們還就得這樣認為,我們就是什麼都沒有做過,所以現在我們也不需要特別做些什麼。」
「但我還是想讓大家去我家吃個晚飯,告個別。」卡羅說道。
「我的朋友啊,我就別去吃什麼告別宴了。豪瑟教授和穆勒教授還要回他們各自住的地方呢,巴雷達夫人嘛,我決定她倒是合乎邏輯的應該去你那吃個晚飯,而且應該在這裡再待兩天。跟我說說,梅塞德斯,西班牙方面對於您會有些什麼說法嗎?」
「我是個又老又怪的女人,一個搭腳手架,私下裡很了解自己所有工人的建築商人。我跟任何人都沒有過節,生意上更是沒有。」
「一個無可指責的人」盧卡喃喃自語道。
「我可以向您保證我沒有任何污點。」
「我一向害怕那些有污點的人。」這個前警察肯定說道。
「為什麼?」豪瑟教授問道。
「因為他們會隱瞞一些事情,儘管那只是些被隱藏在內心裡的東西。」
他們沉默了好幾秒鐘,每個人絲毫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然後豪瑟教授打破了沉默。
「既然情況已然如此,我們最好就是直面應付了。馬力尼先生,您繼續透露真實情況,因為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也注意到了,您所知道的也的確是我們至今為止一直所做的實情。」
「不是這樣的,我並沒有完全說出真相。」盧卡抗議道。
「不,您已經把您所知道的所有真相都說出來了,你說不出來的,是你所不知道的。」教授肯定的說道:「至於我們,我們在分開前還需要單獨說說話。我相信,布魯諾,你說我們所有人都必須馬上回家是太誇張了一些。我們現在當然是要走,但是不是馬上,不是像個逃難的人一樣沖回家去。我們所有人都是受人尊敬的長者,老朋友了。所以,卡羅,如果你邀請我的話,我希望去你家共進晚餐,而且我認為我們大家都應該一起去。如果警察希望跟我們談談的話,我們會告訴他們真相的:我們不過是一幫老朋友,在羅馬碰到了,而梅塞德斯,她比較大膽,她已經下定決心認為伊拉克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因為一旦戰爭結束,那些被美軍破壞的地方需要統統進行重新建設。她作為一個建築公司的老闆,想在這個戰爭大餐里分一杯羹,也沒有任何值得指責的。據我所知,她從來沒有舉著反戰的標語牌參加任何示威遊行,親愛的,你沒這麼做過吧?」
「沒有,迄今為止還沒有。其實我倒是考慮過要去參加在巴塞羅那舉行的那個遊行來著。」梅塞德斯解釋道。
「好吧,那你今後可不能那麼做了,」豪瑟教授說道:「假如又有人號召的話。」
「您真讓我感到吃驚,教授」盧卡說道:「看起來您沒有聽清我的話,那個安全署長就是希望鬧出點事端,因為他的上司希望能出事。」
「義大利是個法制國家,所以如果沒有事情,他們總不能憑空捏造出一個來吧。」豪瑟教授堅持道。
「但是的確是有事啊,我們有兩具屍體。」馬力尼生氣的說道。
「夠了」卡羅嚷了起來:「我同意漢斯的意見,我們不需要做出一副犯罪嫌疑人的樣子,因為我們的確沒有做任何事,我們沒有殺任何人。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跟政府里的朋友談談的,他們是我的親戚。但是我們決不能弄得好像自己跟罪犯似的,還搞的什麼分開從這個辦公室逃出去,或者走出去。不行,我堅決反對帶上這種所謂的負罪感。你呢,布魯諾……」
「沒錯,你說得有理,我從來就……」
「我看你們還真是很有信心啊……好吧,最好如此。對我而言,此案已經結束,除非我的那些老同事再給我打電話來,或者電視里出現了我們現在在一起的鏡頭。有任何事情發生,我都會給你們打電話的。」
大家沒有再說什麼就告別了。到了街上,卡羅建議大家去他家吃午飯。
「如果需要準備的話,我就給你們打電話。還是在家裡吃飯比較舒服,大家可以暢所欲言。」
幾個人都靜靜的吃著飯,卡羅的管家在一旁張羅著給這頓沒有任何準備的突然午宴服務著,而他們則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無關痛癢的話。
當他們去客廳喝咖啡的時候,卡羅把們關上了,並囑咐不許任何人打擾他們。
「我們需要做個決定。」卡羅?西皮亞尼說道。
「不是已經定了嗎」梅塞德斯提醒他道:「我們需要做的就是雇傭我們說過的那些公司中的一個,然後派一個職業的過去,找到坦內博格然後,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唄。還需要什麼別的東西嗎?」
「我們所有人都贊同這些嗎?」西皮亞尼問道。
其他三個朋友不加遲疑的表示了贊同。
「我有一家公司的名字,環球集團。他們的老闆,一個叫做湯姆?馬丁的人,是盧卡的朋友。他跟我說可以以他的名義跟他聯繫。」
「卡羅,我不知道這樣繼續瞞著盧卡到底合不合適。」
「也許你說的有理,梅塞德斯,但是我們的確不認識其他可以勝任此項任務的人了,所以我是支持去給這個叫做湯姆的人打電話的,只希望盧卡能夠原諒我了。」
「但你應該還是去通知他一聲說你要給湯姆打電話,如果他叫你不這麼做,那麼我們就去找別的人。盧卡是你的朋友,你不能把他推到死胡同里啊。」
「漢斯,你說得有道理。我馬上給他打電話,馬上就打。」
「你們別傻了」梅塞德斯打斷他們:「就讓盧卡歇息一下吧,他估計煩透我們了。我們可以給這個公司打電話,但是卻不提他的名字啊,這樣也就不會把他牽連進來了。如果盧卡告訴你說這家公司適合做這個工作,那我們還多想什麼呢。」
「也是啊,他根本也不知道我們到底要什麼。」卡羅分析道。
「沒錯,我估計你也不會告訴他我們希望殺一個人吧。那好,大家都行動起來吧,我知道這兩個年輕人的死讓大家都有些沮喪,但是大家應該向來就很明白我們所要完成的事情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很有可能半路就有人死掉,他們很有可能會把我們在半路就幹掉。我們用盡一生的時間,等待的不就是這個時刻嗎。我估計大家也都設想過千萬種情況,但是沒有那種情況會和我們正面臨的狀況相同,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們絕對有能力來應付這一切。」
他們最終一致同意給湯姆?馬丁打電話。這個電話將會由漢斯?豪瑟去打,他會跟他約好一個時間,然後去倫敦見他。他們給他的任務其實很簡單,就是要派一個人去伊拉克。因為他們已經知道了克拉拉?坦內博格的住址,所以只需要通過她,遲早都會找到阿爾佛雷德。然後就是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將阿爾佛雷德幹掉。對於一個職業殺手而言,這應該不成問題。
布魯諾堅持要儘快回到維也納。他在羅馬總感到不安。
「為了避免我們的電話被人竊聽,需要聯繫的時候不要用原來的電話」豪瑟教授提議道:「我們可以去買手機卡,然後只用一次就扔掉。」
「那我們怎麼交換手機號呢?」梅塞德斯問道:「別在那裡異想天開了,求你了。」
「漢斯說得有道理」卡羅說道:「我們應該特別小心。我們可是要去殺一個人啊。」
「我們是要去殺一隻豬,拜託!」梅塞德斯生氣的說道。
「不論如何,關於換手機卡的事情我覺得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我們會找到交換號碼的辦法的,也許可以通過電子郵件。」卡羅也很堅持。
「但是如果他們能截獲我們的通話,郵件也一樣難逃法網。保守秘密而言,互聯網可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了。」
「得了,布魯諾,別那麼悲觀嘛!」梅塞德斯指責他道:「據我所知,可以創立網上的虛擬帳戶。微軟的那個免費郵件Hotmail,就可以提供這個服務。這樣我們在Hotmail上各自開立一個帳戶,通過這上面的帳戶,我們可以交換電話號碼然後保持聯絡了。但是我們還是應該千萬小心,因為Hotmail也不是絕對安全的,任何人都可能侵入我們的郵件,所以我們在交換信息的時候最好採取密碼的形式。」
下午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花在如何起網名上了。漢斯教授想出了一套密碼錶示方法,用字母來代替數字,那麼他們再買的手機號碼就會被拆成字母進行識別。
告別時,已經很晚了,四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第二天,布魯諾和漢斯就要立刻羅馬,而梅塞德斯則還要這裡再待上兩天,因為如果真有警察一直在跟蹤她的話,也不能給人留下自己逃跑的印象。
羅伯特?布朗不耐煩的等著拉爾夫?巴利講完電話。他把電話一掛上,羅伯特立刻不耐煩的問道:
「那麼,皮科特到底要幹什麼?」
「我的線人告訴我說他已經滿意的從伊拉克回來了,但是他只是說現在要去那挖掘簡直太瘋狂了,因為時間不夠,只有六七個月估計也幹不了什麼,而且還對布希和薩達姆出言不遜的說了些這樣那樣的話。」
「拉爾夫,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要知道的是他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他也沒有表明態度啊,但是看來他還沒有完全放棄這個計劃。他很快就去了馬德里。」
「你還是沒有回答問題。」
「我還是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啊。」
「我們難道不能讓杜卡斯的人加入到這個考古發掘小組工作嗎?」
「你難道認為杜卡斯手下的那幫『大猩猩』也能變成用功的考古學學生嗎?醒醒吧,羅伯特,你好好想想!」
「我當然是考慮過了!但是我們的考古還需要人手。所以杜卡斯必須給我們找到具有相應素質的人選。」
「還必須要有一定的歷史學、地理學、地質學和等等相關方面的知識。我可不這麼認為,羅伯特,我可不看好。那些大猩猩們連美索不達米亞在哪都不知道。」
「所以他們就要上個集訓班,需要日以繼夜的好好學習,把相關的知識掌握好。如果他們真的有能力達到一個考古學學生或者教授的水平,就給他們一筆獎金作為獎勵。」
「小心啊,羅伯特!你知道在考古學屆,所有的人都互相認識。我們可不能把一個大猩猩扮作一個教授的模樣,別人一定會發現的。」
羅伯特?布朗猛地推開辦公室的大門,把那位打扮的整整齊齊的、舉止優雅的秘書嚇了一跳。
「發生什麼事了嗎,布朗先生?」史密斯問道。
「杜卡斯還沒來嗎?」
「還沒有,先生。要是他來了的話,我會通知您的。」
「他約的是幾點?」
「就是您告訴我的那個時間,四點鐘。」
「可已經四點十分了。」
「是的,先生,沒準是因為堵車的緣故而遲到了。」
「杜卡斯這個沒用的東西!」
「是的,先生。」
在羅伯特?布朗正準備回自己辦公室之前,保羅?杜卡斯那龐大的身軀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
「時間都過了!」
「羅伯特,華盛頓的交通簡直一塌糊塗,特別是這個時間段,所有人都趕著回家呢。」
「那你可以早點走嘛。」
「最終你還是沒有抑制住!」這個環球安全公司的老闆冷冷的說道。
他們倆一進布朗的辦公室,拉爾夫?巴利就連忙給他們端上威士忌,試圖緩解兩個男人之間的緊張情緒。
「保羅,羅伯特希望招一些有素質的人進伊維斯?皮科特正在準備的那個考古小組。我會給你一份關於皮科特的相關情況的文件,現在我簡單給你介紹一下,他是個法國人,很富有,以前是牛津大學的教授,是個花花公子,好冒險,但是對考古很在行,對圈內人士也很了解。」
「你這不是叫我為難嘛。」
「沒錯,但是我們需要人手,要能讀會寫的,他們必須是有大學學歷,要能夠跟人流暢地交流他們所研究領域的知識。但不能是美國人,你必須在歐洲給我找,最好能夠在阿拉伯語國家裡找,反正在這裡是不行的。」
「而且,他們還必須了解這個行當,並且能夠做任何其他的事情,是嗎?」杜卡斯有點揶揄的問道。
「完全正確」羅伯特斬釘截鐵的語氣好不掩飾的將他的憤怒宣洩了出來。
「好吧,羅伯特,我已經找好了你需要的若干小組的人員,可以派到伊拉克前線的任何地方。只要你一下令,他們立馬就奔赴前線。」
「他們還需要等待,不會太久,但是還需要等。現在我所擔心的是,我們還需要處理眼前的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羅伯特,我真的不知道,我可不認識什麼大學畢業的人還願意在他們的空閑時間充當臨時雇傭兵的。我在前南斯拉夫找找看吧,也許那裡能夠找到到幾個。」
「好主意!那裡的人從孩子起就面臨被屠殺的危險,所以肯定有一些大學生們在這樣或者那樣一些幫派里負責干這種殺人的勾當,而且他們都原意有機會掙錢。」
「好吧,羅伯特,應該有這樣的人。」
拉爾夫?巴利聽著他們說話,心中充滿了一種夾雜著崇敬和排斥的複雜感情。他們早就用大價錢買走了自己的良知,所以現在無論他聽到什麼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儘管羅伯特一直對他而言都是那麼的不同。他是哈邏,那個雙面天神。真正了解他兩面性的人少之又少,幾乎所有人都會說他是個非常有教養、高雅、有文化、精緻、循規蹈矩到絕不會在紅燈的時候越線的一個人。但是拉爾夫了解另外一個布朗,那是個殘酷、毫不留情、有時候甚至是粗野下流、有著欲求無度的金錢和權力慾望的人。而自己現在對他唯一還不太清楚的就是他的導師到底是誰。羅伯特經常稱這個人為「導師」,但是從來沒說過他到底是誰,甚至這個人是幹什麼工作的,他的名字是什麼也沒有提過,但是拉爾夫直覺感到這個人很有可能是那個喬治?瓦格納,因為這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布朗在他面前會害怕的發抖的人。但是拉爾夫也從來沒有向布朗求證過,他很清楚這是永遠都得不到結果的問題,而且對於羅伯特而言,他最在乎的也就是謹慎二字。
保羅說好了只要一找到合適的人選就會給他們打電話,當然前提是能找到的話。
皮科特將帶回來的泥板的投影又拿出來看,用他那雙苛刻的眼睛仔細檢查。法比安在他身旁,側目注視著他。他知道皮科特正準備要作出一個決定,但是估計並不是自己所猜中的結果,不過他的這個朋友一向如此。皮科特在牛津教書的時候他們倆就互相認識了,那個時候法比安正在那裡攻讀楔型文字方面的博士學位。因為他們在當時的學校里都是跟其他人不合群的異類,所以他們兩人之間很快就產生了好感。
皮科特是個客座教授。法比安是在英國研修的這門博士課程得到了很多極為厲害的專家的幫助。兩人有一些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他們對美索不達米亞都很痴迷,這片地方「得益」於英國的殖民主義而被改造成了如今的伊拉克。
法比安還清楚的記得自己在盧浮宮裡第一次看到漢謨拉比法典時候的深刻印象。那個時候他才十歲,也是他第一次去巴黎遊覽。他拉著父親的手,聽著父親給他講解。在看了那麼多匯聚一堂的藝術珍品之後,當他們走入到美索不達米亞展廳的時候,法比安感到自己內心裡那種從未預料到的興趣之門緣此而開。而更讓他目瞪口呆的是,聽說那塊石頭上刻著非常非常古老的法典,而這個法典是基於同態復仇的法令。他的父親給他講解道,在這個法典的第一九六條上記錄著:《如果一個人把另外一個人的眼睛挖了出來,那麼別人也會將這個人的眼睛挖出來》。就從這一天開始,他決心要成為一名考古學家,並且要去美索不達米亞發掘失落的文明。
「你下決心了嗎?」
「這也太瘋狂了。」皮科特回答道。
「毫無疑問,但是要麼是現在,要麼就是永遠失去可能。要真等戰爭之後,那我們就要走著瞧了。」
「如果我們相信布希,伊拉克就要變成美索不達米亞的阿卡德了,我們也就可以像任何一個普通的遠足客一樣,隨便在伊拉克進行發掘了。」
「但是你還是我,都無法信任這個布希。我肯定這場戰爭會把伊拉克又變成另外一個黎巴嫩。你很清楚中東的情況,你知道那裡現在是個什麼狀況,那些扛著星條旗的傢伙們不會輕易得到凱旋門的。伊拉克人憎恨薩達姆,但是他們更討厭美國佬;實際上,他們仇恨我們所有人,而他們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我們沒有給予他們任何東西,我們的制度一直存在著大量的腐敗,我們向他們出售他們所不需要的東西,我們無力加強其中產和知識分子層次的建設,而他們也越來越窮困,並且感到失落。而那些宗教狂熱分子卻壯大迅速,他們幫助那些最窮苦街區的人們,免費的提供教育,建立了醫院向那些沒錢看病吃藥的人提供醫療援助……中東將會爆發。
「沒錯,但是你說的這些並不適用伊拉克的所有地方。我要提醒你,薩達姆向人們灌輸了相當的非宗教世俗主義。而問題就出在石油上面,美國需要控制這個能源的渠道,他們很可能策動必要的Frankenstein人,然後又想辦法自告奮勇的將他們一舉殲滅。「
「中東真是越來越可憐了。「
「法比安,你要一直做個左派小夥子吧?」
「我已經足夠成熟了,不需要再稱我為小夥子。至於左派問題,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估計我永遠都不會放棄去看待真實,即使是坐在我家裡最舒服的沙發上也不會忘記。」
「要是站在我的角度,你會怎麼辦?」
「我的想法也許有些魯莽,但是就是:去。」
「要是轟炸的話,我們全得完蛋。」
「沒錯,的確有這個可能。問題是我們也可能有五分鐘的時間離開啊。」
「那我們可以指望跟誰一起合作呢?」
「我們只能單獨行動。我認為無論是我們學校也好,還是任何其它一所學校都不會有人原意出一分錢支援我們去伊拉克的。西班牙的大部分人都是反對戰爭的,但是要在這個時候去伊拉克搞考古挖掘對他們而言實在太過冒險,無異於把錢往水裡扔。」
「那就是說,我來出這筆錢。」
「我來幫你整合這個小組。Complutense大學里有一大堆近幾屆的學生,都原意不惜任何代價只要能夠參與任何發掘工作,哪怕是在伊拉克。」
「但你總是跟我說西班牙沒有真正偉大的美索不達米亞專家……」
「那的確是沒有,但是我們我一大堆希望能聲稱自己做過考古學家工作的學生啊。你也有相關的人脈啊。」
「我倒不能肯定我們是不是能夠找到我們所需要的人,參與此次的發掘工作。而且,你能夠請一年的假嗎?」
「我可不是跟你一樣的富翁,我還需要每個月領薪水,所以我要跟系主任商量一下,怎麼樣我才能夠好好安排一下接下來的這一年時間。我們什麼時候走呢?」
「馬上。」
「馬上是多久?」
「下個星期是最合適的時間了。再沒時間了。」
「一個如此規模龐大的考古小組難道就不能等兩個星期之後再動身嗎?」
「估計不行,這的確是個很瘋狂的行動……」
「既然是瘋狂的行動,那麼我們還不如趕緊,走一步看一步吧。」
兩個好朋友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使勁的擊了擊掌,就像在籃球比賽中那些隊員比賽前所做的動作那樣。為了慶賀這個決定,他們準備去雷特拉區找個地方喝喝小酒。這個區里有學生公寓,住著大批的藝術家、作家、畫家,這裡徹夜不歇,絕對是馬德里夜生活的好去處。
他們徹夜未眠,先是在酒吧里迷醉了一番,然後去咖啡廳里聽音樂喝雞尾酒,和一幫子只會在深夜裡建立同志情意然後天亮說再見的人談笑風生。
伊維斯比法比安起的早一些。他估計自己的朋友還在最後的那個酒吧里碰到的某個經常保持著這種偶發關係的年輕姑娘的懷抱里,繼續享受著春宵美夢。那個女孩看起來實在是太有手腕了:開始還煞有介事的指責我的朋友為什麼晚上不給她打電話,就好像他應該那麼做一樣。但是到了最後一切都還是解決了,她還是留在那裡跟法比安一起睡了。
他總是留宿在法比安的閣樓上,在那裡可以看到城市裡所有房屋的屋頂。法比安的這棟房子里專門留了一間客房,就是給他的一些順訪馬德里的朋友準備的,而伊維斯甚至覺得這間房幾乎成為自己專用的了,因為他在任何時候都可以逃到這個地方來尋求庇護,這個開放而熱情的城市,不會有任何人問你來自何方去向何地。
他坐在他朋友書房的書桌旁,準備給伊拉克方面打電話。花了好一會兒他才接通艾哈邁德?海珊。
「艾哈邁德?」
「您是?」
「皮科特。」
「啊,皮科特!您還好吧?」
「我決定去了,所以我希望一切馬上運轉起來,因為沒有時間可以浪費的了。我有一些東西希望您準備,如果您弄不到,請馬上告訴我。」
兩個人談了半個小時,關於要開始挖掘到底還需要些什麼東西。艾哈邁德非常誠實的向他解釋在伊拉克哪些東西是弄得到到,哪些是沒有的。但是最讓皮科特感到意外的是,他提出可以拿出一部分援助資金。」
「您也要出資?」
「不是我希望,而是我們需要儘可能多的資金,我們負責考察小組的費用,您負責您個人的和設備資源,就這麼定了。」
「要是您覺得並不冒失的話,能告訴我您這資金是怎麼來的嗎?」
「我們將盡全力,因為這個小組對伊拉克實在是意味深遠。」
「得了,艾哈邁德,我根本不信。」
「請您相信這一點。」
「我的直覺告訴我,您那個所謂的領袖薩達姆是肯定不會投一個子兒進去找這些泥板的,不論它們有多麼的重要。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出的錢,否則我是不會去的。」
「一部分是部里出的,一部分是克拉拉的錢。她有一筆從父母親那繼承的相當的遺產,而且她是獨生女。」
「那就是說,我需要跟您的妻子爭奪這個《泥板聖經》咯?」
「應該澄清的是,如果我們找到了這個東西,那也是歸克拉拉所有的,因為是她了解到有這個東西到存在,而且得到了最初的幾塊泥板,並且希望不論有任何代價都投入足夠的資金來進行這個發掘。」
「看看你們國家現在的狀況,花費那麼多錢搞發掘是不是太諷刺了啊。」
「皮科特先生,這不是評論任何人倫理道德觀的地方。我們也不希望評論您的觀念,而請您也不要評判我們的觀念。這個聖經就是克拉拉的,但是您可以說這是由一個聯合考古學小組共同發掘出來的。所有人在羅馬都聽到了克拉拉關於這個泥板的發言。」
「見鬼,現在倒成了你們給我提條件了。要是沒有我的話,就根本不會有什麼考古小組。」
「沒有我們,那也一樣成不了。」
「我可以等薩達姆倒台之後……」
「到那個時候,就什麼都不會有了。」
「你真讓我感到震驚,為什麼在伊拉克的時候你沒有把這些條件告訴我。」
「老實說,我就沒有想到過您會接受這些條件。」
「好吧,您認為我們是不是應該起草一個合同,或者一個文件,將所有人參與的條件都說明清楚?」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是您起草呢,還是我把我們寫好的傳給您?」
「你們寫吧,然後我再告訴您我認為應該修改的地方。您什麼時候給我發過來?」
「明天怎麼樣?」
「不行,我覺得不合適。過十五分鐘,您直接發到我這個電子郵箱,然後我再給你回信。要麼,我們乾脆就直接這樣達成協議,然後不久行了嗎?」
「告訴我您的電子郵箱。」
利用這一早上剩下來的時間,他們通過電話和郵件反覆討論,終於於一點鐘最後達成一致。而此時,法比安已經去大學了,那個女孩還睡著沒有起床。
文件中明確的指出,皮科特教授參與的這個考古小組馬上要開始工作。這個小組的目的就是要發掘一個古老的聖殿皇宮遺址,而克拉拉?坦內博格懷疑在那裡,很可能有跟若干年前另一個考古小組在哈蘭發掘到的泥板類似的泥板,而在這些泥板上有一個叫做夏馬斯的書記官記錄的亞伯拉罕給他講述的關於世界起源的故事。
艾哈邁德也在上面註釋清楚了,他的妻子絕不允許別人奪走她的這份榮譽。
法比安從大學的辦公室給皮科特打電話,並且約好一起吃午飯。而陪他晚上的一起睡覺的那個姑娘竟然沒有睡醒,這讓皮科特非常詫異。
「她不是有什麼問題吧?」他問法比安道。
「你操什麼心啊,她就是個嗜睡狂。」
吃完午飯,他倆一起去法比安的辦公室。法比安已經跟他最好的一些學生和一些教授談過了,跟他們說了他們的一些計劃。
在召集到一起的這二十個人中間,有八個學生和兩位老師承諾跟系主任談談,希望能去參加此次發掘工作。大家說好了第二天再開個會,敲定一下最後的細節問題。
其他人走後,他們倆每個人手中一部電話,分別開始給自己其它國家的同事打電話。大部分人的反應都是說,他們太瘋狂了,還有少部分人表示可以考慮一下。但是所有人都需要時間。
皮科特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去倫敦,要去牛津大學親自拜見幾位朋友,然後還要去巴黎和柏林。法比安負責去羅馬和雅典,他在那裡有一些熟識的教授。
拉爾夫?巴利微笑著走進羅伯特?布朗的辦公室。
「我有好消息告訴您。」
「請講。」
「我剛跟我在柏林的一個同事通過電話,皮科特正在那裡鼓動教授和學生們去伊拉克參加此次挖掘工作。您趕快告訴杜卡斯,也許可以讓他的小夥子們混入其中,當然如果他已經找到了一些人的話。皮科特還去了倫敦和巴黎,他還真把考古界弄的風聲水起的。所有人都認為他瘋了,但是有一些人還真是動了好奇心,真打算去伊拉克看看到底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我認為他還真沒有能力遊說到真正有分量的業界人士陪他去伊拉克,但是他肯定會弄上一幫子教授和大學生。這個集體肯定是無比混亂的,還真不知道他們到了那裡能幹好些什麼。他們這次行動既沒有行動計劃,也沒有預先勘探,甚至連一個深入的對必須資源的研究都沒有。看起來皮科特最大的支援者就是法比安?圖特拉了,他是馬德里大學考古學系的教授。他是美索不達米亞文化專家,在牛津拿到了博士學位,在近東的很多地方都進行過發掘工作。他倒是個有實力的人,而且是皮科特最好的朋友。」
「最後他還是下決心要……」
「是的。像他這樣的一個人能夠這樣,足以見得其企圖是多麼強烈。但是我懷疑他們還有些工作沒有做。六個月的時間對於考古發掘而言實在是太少了。」
「沒錯,的確不夠,但是也許他們有好運氣呢。但願如此!」
「不論如何,一切已經開始進行了。」
「好的,你繼續儘力調查。啊,對了,你要給杜卡斯打個電話。跟他說明一下皮科特現在的進程還有他跟誰在一起工作。我希望他能夠找到一些對這次發掘有用的人。」
「那還真不容易!把群大猩猩變成大學生還真難為他了!」
「你就跟他說!」
拉爾夫離開后,羅伯特?布朗立刻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並且不耐煩的等著有人接聽。當聽到他導師的聲音之後,他立刻平靜了下來。
「很抱歉打擾您,但是我希望讓您了解伊維斯?皮科特正在組織一個小組去伊拉克進行發掘工作。」
「啊,皮科特!我還估計他不會去呢,你已經按照我跟你說的哪些都安排好了嗎?」
「我正在做。」
「絕對不可以有任何差錯。」
「不會的。」
布朗猶豫了幾秒鐘后才敢發問道:
「你現在知道了是誰把那些義大利人派過去的嗎?」
導師的沉默比斥責更糟糕。這個世界考古基金會的執行主席渾身開始流汗,自己也發現了自己問題問得不是時候。
「你盡量讓事情能夠按照我們的預期進行下去。」
就說了這一句話,導師將這次談話畫上了句號。
保羅?杜卡斯把拉爾夫?巴利通過電話給他傳達的指令一一記錄了下來。
「也就是說,他現在在柏林」這個環球安全公司的總裁更像是肯定,而不是發問。
「是的,而且他已經去過了巴黎,然後他會去倫敦一趟,最後回馬德里。現在是九月份,所以也許你可以讓你那些大猩猩似的手下馬上在某個大學註冊一下,然後主動去充當志願者參加這次活動。」
「你自己不是剛跟我說要我去找一些高年級的學生嗎,怎麼又讓我的手下去註冊一年級呢?怎麼才能讓他們在一年級註冊呢?我真不知道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勁讓我的人加入到這個考古小組中去。我可以找一些別的現成的人代替嘛。」
「這是領導的命令。」
「羅伯特老是讓我為難。」
「羅伯特很緊張。那是一些價值上百萬美元的泥板。或者說實話,如果它們要真是先祖亞伯拉罕口述故事的記錄的話,它們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那將是一個革命性的考古發現,《泥板聖經》,亞伯拉罕所說的創世紀。」
「你別熱情過頭了,拉爾夫。」
「我無法停止對它著迷。」
「你現在是個商人。」
「但是我無法停止我對歷史的熱愛。其實那才是唯一給予我激情的東西。」
「別太敏感了,那不適合你。如果我找到了,我會給你打電話。我要去工作了。」
梅塞德斯在那些通往斯巴格納廣場的街道上漫無目的逛著。她在貢多蒂大街、科洛賽大街、佛拉迪瑪大街等等若干街道的奢侈品店裡瘋狂購物,買了兩個手提包、幾條絲巾、一件夾克外套、一件襯衣還有幾雙鞋子,她是真無聊了。她從來都不認為購物有什麼樂趣可言,只不過是為了盡量多花些心思在自己的穿著打扮上面而已。他的朋友都認為她是個非常優雅的女人,但是只有她自己心裡最清除,她從來都是選擇穿那些經典的款式,因為這樣可以避免犯錯。
她想回西班牙,回巴塞羅那,回到她的公司了。她希望能夠去檢查一下她公司的工程項目,親自爬到腳手架上,哪怕背負著一個老瘋子的名聲和她公司工人對她投來的奇怪的目光。
不間斷的工作才能夠讓她撐著一直活下來,這樣她才可以不去想任何她不需要做的事情。她一直都試圖逃避可能讓自己孤單下來的情況,但是事實上,她卻沒有選擇的處於孤單的境地。因為她從未結婚,從未生育過孩子,沒有兄弟姐妹,連表兄妹都沒有,現在更是連個還在世的親戚都沒有了。她的祖母,也就是她父親的母親,在若干年前也去世了。她祖母更是個堅如磐石的無政府主義者,她還嘗過佛朗哥監獄的滋味。她祖母是唯一一個支持她想辦法在社會上立足的人,也是讓她成為社會裡一個與人平等的普通人的唯一支持者。《法西斯就是法西斯》祖母經常說道,《所以他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沒有什麼令人感到奇怪的。》這樣她的那些夢魘般的過往才能變得不那麼折磨人,她才能說服自己過去所發生的一切必然有它那麼發生的道理,這樣才能說明了他們那些人的人性上天生就帶有邪惡的印記。
祖母跟她生活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足以教會她要直面慘淡的生活,要一直往前看的道理。
她現在明明應該是呆在巴塞羅那,跟某個工程的建築師討論他們的項目問題,還有怎麼規劃下一個工程的問題。
她通常都是一個人在辦公室吃午飯,而晚飯,則是一個人呆在家裡邊看電視邊自己吃。
而現在她不得不去找個餐館能夠坐下來歇歇腳,然後吃點東西,她實在是太餓了。之後,她就可以走著回到賓館,然後收拾行李。因為第二天一早,她就會搭乘第一班航班離開這裡。卡羅跟她約好了晚上會去她的酒店接她,在附近的餐館里一起吃個晚飯,給她餞行。
卡羅?西皮亞尼在大堂給她房間打電話,她也正在房間里等著他。她連忙下樓,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這個擁抱把壓抑兩個人許久的感情洪流徹底解放了。
「你跟漢斯和布魯諾說了嗎?」
「是的,他們一回家就給我打電話了。他們都很好。漢斯娶了貝塔可真是他的福氣啊,她真是不得了的女人。」
「你的孩子們不也挺棒的嘛。」
「這倒沒錯,但是我有三個孩子,而漢斯只有一個女兒,所以他才能慶幸貝塔現在能對他那樣。貝塔對他照顧周到,簡直像寵小孩似的嬌慣他。」
「布魯諾還好吧?我對他有些擔心,因為他看起來對現在的情形感到有些難以忍受,就像很害怕似的。」
「我也一樣害怕,梅塞德斯,而且我估計你也一樣。因為儘管我們所做的都是我們完全應該做的事情,但是這也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免予懲罰。」
「這就是人類的悲劇,人不論做任何事情都逃脫不了懲罰,這是自從上帝將亞當和夏娃從伊甸園裡驅逐出去之後,對整個人類的詛咒。」
「沒錯,布魯諾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聽見那邊德波拉在抗議呢。布魯諾告訴我說,德波拉非常擔心他並且求他永遠再不要跟我們來往了。他們吵了一架,布魯諾說他原來真恨不得跟她離婚,因為沒有任何人因為任何事情可以把他同我們分開。」
「可憐的德波拉!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的痛苦。」
「可你跟她從來就相處的不好。」
「但我不從來就沒有跟任何人相處的好過。」
「事實上是你總試圖不跟任何人交好,那是你缺乏安全感的癥狀。你知道的,對嗎?」
「我到底是在跟醫生還是個朋友在說話呢?」
「朋友,但是另外他也是個醫生。」
「你可以醫治人的身體,但是心靈的問題永遠都沒有辦法解決。」
「這一點我懂,但是至少你也應該努力的換種方式去看待周圍的事物啊。」
「我已經是這麼去做了。否則你認為這麼多年,我都是怎麼活過來的呢?你知道嗎,我唯一有的就是你們了。自從我祖母去世之後,你們就是我活著的唯一牽挂,你們和……」
「是呀,復仇和仇恨就是歷史的發動機,同時也是每個人歷史的動能。儘管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了,但是我還是清除的記得你的祖母。她是個有著超凡能量的人。」
「她不原意做個像我一樣的倖存者,她昂首直面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當她從監獄里出來之後,她的信仰沒有受到任何的動搖,她繼續做她的無政府主義者,組織秘密集會,穿過西法邊境,把西班牙的反佛朗哥的宣傳帶到法國,並且還和那些老的流亡者聚會。我還告訴你一件事情:在五六十年代的時候,在所有的西班牙電影片首,他們都會放上一段關於佛朗哥和他的那些部長們所作為的新聞短片。我跟祖母住在馬塔羅,那是個離巴塞羅那不遠的城市,那裡有一個夏季露天影院,年輕人還可以邊看電影邊抽煙袋。只要熒幕上一出現佛朗哥的影像的時候,祖母就會開始乾咳,清嗓子起來,然後往地上啐唾沫,嘴裡還低低的自語道:《他們還以為把我們打敗了,但是他們完全錯了,只要我們還能夠思考,我們就是自由的》,然後她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這裡可還沒有被扼殺》。我驚恐的看著她,生怕隨時會有人把我們逮捕了。但是這樣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她對我們總是非常好,我要去看你的時候她從來都不問任何的問題。我記得她總是一身黑衣,從頭裹到腳,滿臉都是皺紋,但是卻透著無限的尊嚴……」
「她其實知道我們談論的問題,也知道我們籌劃的事情,了解我們的誓言。但是她從來都不責怪我,相反,她只是給我建議,說如果我們要做一件事情必須要動腦子,千萬不能只是因為憤怒就盲目行動。」
「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做到了這一點。」
「真是因為這個,我們才會聚到一起了啊。我認為我們離終點已經非常接近了,我們正在一步步靠近坦內博格。」
「他為什麼在沉寂了那麼多年之後突然原意將自己暴露出來了呢?我不停的問自己這個問題,梅塞德斯,但是我沒有找到任何答案。」
「那些畜生們一樣也感覺到了。那個女人有可能是他的女兒,或者孫女,你去查查清楚。根據馬力尼提供給我們的報告顯示,她被派到羅馬去是為了能夠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幫助她一起尋找她在那個大會上所聲稱的那些泥板。而這些泥板肯定對他們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以至於他可以冒險讓別人發現自己。」
「你認為那些畜生們也覺察到了?」
「看看你周圍,想想近代史上發生的事情,看看那些獨裁者對待他們的家庭,他們也把孫子們抱在懷裡,愛撫著他們的貓咪。薩達姆也沒有走的更遠:他並不在乎那些氣彈轟炸庫爾德地區的村莊,殺害那些婦女兒童和老人,或者讓他的政權反對派們統統消失,只要看看他人們是如何評價他的孩子們就行了。他的孩子們跟他簡直就是如出一轍,只不過他對他們縱容一切,對待他的這兩個小畜生就像捧著天上的星星一樣。尼古拉?齊奧賽斯庫也好、斯大林也好或者墨索里尼或者佛朗哥,或者其他的任何獨裁者也好,他們對自己的子孫們可也是疼愛有加的啊。」
「你怎麼把所有事情都混為一談了呢,梅塞德斯」卡羅笑道:「你把這些東西怎麼能都裝在一個袋子里談呢,你自己不也是個無政府主義者嗎!」
「我的祖母是,我的爺爺是,我父親也是個無政府主義者。」
他們都陷入了沉默,不想再往過去的傷疤上撒鹽。
「漢斯跟那個叫湯姆?馬丁的傢伙打電話了嗎?」梅塞德斯轉移話題問道。
「沒有,但是他跟我說一旦確定了跟這個人見面,他會立刻給我們打電話。我估計他還會等上兩三天再有所行動的。他剛剛回家,要是馬上就走他的女兒肯定會反應過激。」
「可以讓我負責這件事啊。不管怎麼樣,我到底還是沒有家庭的人,我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釋我要去哪裡,我給誰打電話。」
「我們還是讓漢斯去做吧。」
「你的朋友盧卡呢?」
「我知道你跟他合不來,但是他還是個好人,而且也幫助過我們,現在也在繼續幫我們。我來這裡之前,他給我打過電話。他向我保證那邊沒有任何新的情況,也就是說他原來的那些同事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他不想警告我,但是他相信有人已經著手在他們的檔案里查找這件事發生過程的相關信息了。他們沒有找到任何的信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錄入任何文件夾。這個案子是他一手負責的,並且他下達任何命令給他的手下時都沒有透露任何關於客戶的信息。他估計他們連他的辦公室也已經檢查過了,因為他在他辦公室的各個地方都裝置有竊聽器,但是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儘管如此,他還是選擇在一個電話亭給我打了這個電話。我們約好明天見一面,他會去我的診所。」
「是坦內博格嗎?」
「可能是他,或者警察或者你去查查看到底是誰。」
「只可能是他或者警察,不會再有其他人對所發生的事情感興趣。」
「有道理。」
他們一直聊著,直到下午時分。他們要想再見面怕是還要等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