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姐姐夭折

5、姐姐夭折

調查進行得並不順利,畢竟他們不像唐春明那樣有個當局長的舅舅撐腰,更不可能得到學校方面的支持,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暗中進行的。尤其是林楓紅深居簡出,蘇鵲她們女生還好,柳君臨和薛正虎就只能對著女生寢室門口那張「女生寢室,男生止步」的牌子望而卻步了,這牌子怎麼看怎麼有點「男生與狗,不得入內」的意思。最要命的一點是,柳君臨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尾隨本校校花,實在是有點像圖謀不軌的色狼,甚至有一次,一個長得有點小帥的師兄指著鬼鬼祟祟的薛正虎對柳君臨說道:「嘿,你讓那癩蛤蟆到後面排隊去。」

寒假很快來臨,幾個人仍然一無所獲,柳君臨將幾個朋友送走之後,終於也在一天傍晚踏上了K520次列車的11車廂02號中鋪。

冬天夜長,天很快就黑了下來。柳君臨裹著被子蜷縮在那張狹窄的小床上,忽然間感覺好冷。列車十點以後就熄燈了,只有車廂之間的燈還亮著。周圍太過安靜,連呼吸聲也聽不到,不知怎麼的,白天在網站上無意中看到的一個故事就映入了腦海:

「有一個男生晚上要坐公車回家,可是因為他到站牌等的時候太晚了,他也不確定到底還有沒有車……又不想走路,因為他家很遠很偏僻,所以只好等著有沒有末班車……等啊等啊……

他正覺得應該沒有車的時候,突然看見遠處有一輛公車出現了……他很高興的去攔車。

上車后他發現這車很怪,照理說最後一班車人應該不多,因為路線偏遠。但是這輛車卻坐滿了……只有一個空位,而且車上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說話……

他覺得有點詭異,可是仍然走向那個唯一的空位坐下來,那空位的旁邊有個女的坐在那裡,等他一坐下,那個女的就悄聲對他說:『你不應該坐這班車的。』

他覺得很奇怪,那個女人繼續說:『這班車,不是給活人坐的……你一上車,他們就會抓你去當替死鬼的。』

他很害怕,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結果那個女的對他說:『沒關係,我可以幫你逃出去。』

於是她就拖著他拉開窗戶跳了下去,當他們跳的時候,他還聽見『車』里的人大喊大叫著『竟然讓他跑了』的聲音……

等他站穩時候,他發現他們站在一個荒涼的山坡,他鬆了一口氣,連忙對那個女的道謝。誰知那個女的卻露出了奇怪的微笑:『現在,沒有人跟我搶了……』」

K520次列車仍然在不緊不慢地前進著,柳君臨的脖子上卻起了微微的涼意,如果周圍床鋪上睡著的不是人而是鬼,他該往哪兒逃?空調車上的窗戶都是封閉的,厚厚的有機玻璃也根本不可能砸得開。他的心裡一陣慌亂,真是不該看那種帖子!縱使覺得都是無稽之談,還是忍不住心裡發毛。

恐怖的緣由就在於,你不知道在你的頭上,在你的背後,在你的腳下,在昏暗的窗外,在封閉的柜子里,在偏僻的浴室和廢棄的馬桶中,到底會有什麼東西鑽出來。

柳君臨又想起了在劉飛寢室中看到的血字:「下一個就是你!」死亡就要降臨了嗎?他拚命地晃著腦袋,想擺脫這些可怕的念頭。一直折騰到半夜,他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睡夢中,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坐在自己床頭上晃著兩隻胖胖的小腳,咿咿呀呀地唱著歌。他想動,卻動不了。

黑暗中,一個影子緩緩地朝柳君臨的鋪位移動,長長的斗篷拖在地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車廂里的人彷彿死去一樣,沒有人發現他。

黑影輕輕地掀開了柳君臨的被子,白光一閃,長刀已經握在了手中,他的喉嚨里發出興奮的「咕嚕」聲,長刀迅疾地對著柳君臨的胸口刺下……

「等一等!」斗篷里忽然傳出那個陰冷的聲音。

「怎麼?心軟了?」黑影的聲調裡帶著一絲嘲笑的意味。

「他畢竟是我弟弟。」那個聲音低沉下來。

「弟弟?哼!可別忘了,你多少次因他而死。」

「不關你的事!」斗篷里的聲音沙啞起來。

「好吧,」黑影嘆了口氣,「我只取劍魂,不傷他性命。」

「不行!」那個聲音斬釘截鐵地說道,「取了劍魂,他也活不長了,冥界的使者會殺他的。」

「你想怎麼樣?」黑影有些氣急敗壞。

「鐵面,我們罷手吧。」斗篷里的聲音有些黯然,「九萬年了,我的恨也消了,這裡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

「罷手?你開什麼玩笑!事到如今,就算我們肯罷手,六界之中也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你想清楚了,我們從一開始,就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那個聲音沒有說話,鐵面人也沒有動手,過了許久,才聽到斗篷里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我知道。劍魂那種東西,取出來反而會好些吧。」

話音未落,黑暗中紅光一閃,柳君臨忽然直直地坐了起來,「綵衣,是你嗎?」

鐵面人的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他忍不住倒退了三步:「你……你還沒死?」他想起在古墓的那天看到的情景,更加確信,那個大魔頭,尚在人間。

「我不是綵衣,綵衣已經死了。」斗篷里忽然探出一隻嬰兒的小手,顫抖著似乎想抓住什麼,卻終於無力地垂下去,「是的,已經死了,只有她的恨,還活著。」

鐵面人一步一步地倒退,似乎害怕柳君臨隨時會撲上來,當他確定退到了一個安全的位置之後,才終於轉過身去,撒開雙腿消失在車廂的盡頭。

柳君臨眼中的紅光漸漸黯淡下來,他重重地摔倒在床鋪上,昏昏睡去。

大年三十的下午,柳君臨跟著父輩的叔叔伯伯們去上墳。上墳是他們那個地方的一個習俗,有個說法是接死去的親人回家過年。所以每到這一天,昔日荒涼的墳地里鞭炮齊鳴、紙錢亂飛,顯得十分熱鬧。

柳君臨在一座高大的墳包前特意多逗留了一會兒,那是他奶奶的墳,奶奶生前最疼他,他也和奶奶最親。只是她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日子裡忽然變得神經兮兮起來,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據說她總是聽見屋子裡供著的菩薩像後面有個小女孩在「嚶嚶」地哭。沒過多久她就死了,臨死前嘴裡還喃喃念叨著柳君臨夭折的姐姐的名字:「盈盈……盈盈……」

和這個大墳包緊緊挨著的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墳,那便是柳君臨的姐姐柳盈盈的墳墓。

上墳回來之後柳君臨在四叔家裡和堂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討論著晚上的年夜飯。正說到興頭上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屋子裡生著爐子,可還是凍得渾身發抖,他想也許是因為外面風大,給吹感冒了。

這個年過得無比沮喪,整天吃藥打針,大年初一也沒出去拜年。燒很快就退下來了,奇怪的是那種眩暈感依然沒有消失,這種感覺和上次跟蘇鵲去古墓回來的時候一模一樣,來得毫無徵兆。上了年紀的老人都說,可能是墳地里陰氣太重,丟了魂了。

怎麼又丟魂了?難道自己的魂就這麼容易丟嗎?柳君臨一肚子的疑惑,卻無人解答。此刻蘇鵲和薛正虎都不在身邊,村裡也並沒有會法術的人,無可奈何之際,只好去求有威望的人寫招魂符。

然後要親人趁柳君臨熟睡之際在午夜時分悄悄推門進來,把招魂符燒掉,然後把紙灰塞進他的被子里。據說第二天一覺醒來便會康復如初。

哪知道這天晚上柳君臨心煩意亂,並沒有睡著。媽媽把紙灰塞進他的被子里出去之後,他忽然聽見大廳里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

這麼晚了,難道是水龍頭沒有關緊?好奇心促使他不顧腦袋裡的眩暈,掀開被子就爬下床來,偷偷將房門掀開一道縫往外面看。當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時,差一點嚇暈過去。

在供桌前的燭光下,媽媽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衣跪在臉盆前。她伸出雙手,不停地往臉上撩著水花,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彷彿一個溺水的人在拚命地喘息。這種詭異的表現好像被鬼附身一樣讓人毛骨悚然。

柳君臨在原地獃獃地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終於反應過來想要衝出去的時候,媽媽卻忽然說話了:「盈盈,你是被奶奶掐著脖子溺死在臉盆里的,和君臨沒有關係,求你不要害他……」

她的聲音喑啞低沉,中間還夾雜著哭腔:「媽其實是疼你的啊,可你奶奶老腦筋,就想要個孫子……你如果想報仇,就用這臉盆里的水把媽溺死吧,別去害君臨,他什麼都不知道……」

後面再說什麼柳君臨就漸漸聽不到了,電光石火之間,他彷彿明白了什麼似的,強忍住腦袋裡的眩暈撲到房間里,顫抖著手指給何曉依發了一條簡訊:「那個墜樓的師兄在檔案里有沒有註明兄弟姐妹?」沒過多久就收到了回復:「這麼晚了還不睡?檔案里說他是獨生子。」

原來如此!柳君臨繼續給她發消息:「我看過唐春明留下的日記,他說曾經在警察局裡無意中看過師兄家裡的戶籍檔案,出生登記里明明白白地註明了他曾經有一個姐姐。」

「那能說明什麼?」何曉依猶猶豫豫地把想到的那句話說了出來,「哦,對了,我記得在學校的檔案里看到說,在29樓的窗台上,每個跳樓的人都會留下一行血字——一切都是我的罪!不知道這代表什麼?」

「我覺得在封建思想依然濃重的農村,所謂夭折的女孩死因都是有問題的,也許兇手覺得,全部的罪孽都在於女孩的弟弟,所以才故意用這句話混淆視聽。當然,這只是推斷,等回到學校后我們還需要繼續調查那些人的檔案。曉依,無論如何,我覺得我們已經離真相不遠了,也許所有的一切都該結束了。」

「真的——都要結束了嗎?」何曉依發過來的這句話感覺有些異樣。

「嗯,相信我。快去睡吧,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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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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