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漢末還魂
1千年往事
我不禁拍案叫絕。好個張靜宜,真的冰雪聰明,守陵村的人既然是為了給劉勝守墓,那自然是姓劉的居多。可是我還沒有說出好來,畢不凡的一句話卻推翻了張靜宜的論斷。
「錯了,守陵村的先祖應該姓竇。」
畢不凡喝了一口蟠桃酒,開始向我們娓娓道來一段塵封多年的往事。
一九六八年在滿城發現中山靖王劉勝的墓穴之後,考古工作者一直在思考,旁邊是不是還應該有一座王后墓葬。果不其然,在經過精細勘探之後,在距離靖王墓百米的地方又發現了一座大型墓葬。經考證,這座墓葬的主人,就是中山靖王劉勝的王妃竇綰之墓。
畢不凡的故事,就是從竇綰開始的。
竇綰有個侄子,名叫竇柯。竇柯因為竇綰的關係,在中山國中做了一個王室衛隊的小頭目,手下有百十來個人。劉勝和竇綰死後葬入陵山,竇柯就奉第二代中山王之命帶著自己的手下長期駐紮在陵山腳下,成為守陵人。
劉勝死後,他的二十個兒子被漢武帝封為列侯,中山國的國土發生了分裂。一個面積只有幾百平方公里的小封國,被分割成了二十塊互不隸屬的列侯領地,中山國已經算是名存實亡了。而在這二十個列侯當中,其中有十一個列侯因為在進獻給宗廟用於祭祀祖先的黃金里弄虛作假,被革除了爵位。三代以後,這些劉姓皇族已經和平民百姓無異,再不復昔日尊貴的地位。
中山國雖然亡了,但是替中山靖王守墓的竇柯,以及竇柯的後人們卻忠心耿耿,依然守著一座石頭山不離不棄。一千多年過去了,這裡幾經戰亂,竇柯的後人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當年駐紮軍隊的營地也變成了擁有數千人的守陵村。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朝代的更替,天下早已不再是劉姓人的天下。守陵村裡的人也逐漸忘了自己的來歷,他們只知道這座村子叫做守陵村,村子前面的小山叫做陵山,至於其中的秘密,早已經隨風而逝。
可是別人忘記了,竇柯的直系子孫們卻沒有忘記。竇家的每一代族長臨死之前,都會把一個錦盒傳給下一代,並且詳細地講述陵山以及守陵村的來歷。這樣的傳統一直延續到清朝雍正年間,竇家來了一個姓陳的長工才戛然而止。
畢不凡又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說道:「這個長工叫做陳大義,長得眉清目秀,略通文書,因為家境貧寒,自願賣身為奴,到竇家做了長工。」
「莫非那個錦盒傳給了陳大義?」張靜宜站得累了,終於顧不得髒亂,也盤膝坐在炕上,靠著我的肩膀說道,「他不會是個賊吧?」
酒葫蘆里的酒快要喝光了,畢不凡有些微醺,搖頭說道:「陳大義不是賊,而竇家的小女兒竇靈卻是賊。竇家是守陵村的第一大家族,傳到竇靈那一代一共是兄妹十三人,竇靈年紀最小,人們習慣上稱呼她為竇十三,是嫡出。竇靈聰明伶俐,深得父母喜愛,因此從小就養成了任性的脾氣。陳大義來的那一年,竇靈年方二八,正是情竇初開之時。陳大義在竇府的工作是給竇靈抬轎,兩個年輕人朝夕相處,很快就互生好感,私訂終身了。」
我笑了,這是一個老套的故事。富家女愛上窮光蛋,肯定會遇到重重阻撓。傳聞中一幕幕或喜或悲的私奔鬧劇,就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上演的。
果不其然,畢不凡繼續說道:「竇靈和陳大義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被竇靈的父母接受的,於是他們想到了私奔。在臨走的時候,竇靈偷偷潛入父親的房間,從那個代代相傳的錦盒裡拿出了一件東西。」
「我就說嘛,那寶貝一定到了他們手裡了。」張靜宜因為自己的猜測得到證實,顯得很驕傲。
「是什麼東西?」我的心情很緊張。我知道,問題的關鍵到了,被竇靈拿走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是靈魂掛件。
「那個東西叫做還魂祭壇。」
我大失所望:「不是靈魂掛件嗎?」
「年輕人,你知道古代的君王最害怕的事情是什麼?」畢不凡話題一轉,居然問出了一個和剛才的話題毫不著邊的問題。
雖然我很想知道還魂祭壇和靈魂掛件之間有沒有聯繫,但是我還是思考了一會兒:「怕死。」
是人都會怕死,特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君王,他們的生活錦衣玉食、美女成群,多活一天,就是多一天的享受。因此相較於普通人來說,君王們更怕死。歷代君王為了能多活幾年,都是不惜耗費巨大的財力和物力的。秦始皇為了求仙藥,甚至不惜把三千童男童女送入大海就是佐證。
「你錯了,他們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不能復活啊!」
「復活,人死了怎麼能復活?那些古代人真傻,一定是被方士們騙了。」張靜宜再一次忍不住發表觀點。
如果放在以往,我也不會相信人死了能夠復活。但是在經歷了鬼魂之事之後,我的觀點得到了改變。既然靈魂是可以脫離肉體而單獨存在的,那麼靈魂就有可能藉助另外一具軀體達到復活的目的。如果人死了之後,能夠通過某種途徑不斷地復活的話,那他就已經做到長生不老了。
「每一座君王的墓地旁邊,都會有守陵人,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畢不凡又問出了一個問題。
「提防盜墓賊唄。」張靜宜搶先回答。
「這只是其一,守陵人最重要的職責不是防盜,而是在等候,等候墓葬主人的歸來。」畢不凡看著我手中的鐲子,說話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一點,「而要成功復活,有樣東西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還魂祭壇。」
2還魂祭壇
經過畢不凡的一番解釋,我弄明白了什麼是還魂祭壇。
所謂的還魂祭壇一共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一個直徑三十厘米的圓盤狀的東西,中間有一根十多厘米高的凸起,叫做生命石柱。另外一部分是一個環狀物,稱為失魂引,就是我手中的靈魂掛件。
還魂祭壇不知道是何人所造,也不知道是源自何時,它是周王室收藏的最重要的寶物之一。相傳還魂祭壇可以牽引失落的靈魂,在某種儀式的作用下,可以讓死亡了的人得以重生。
秦庄襄王時,呂不韋滅周,還魂祭壇就落入了秦人手中。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大興土木,建造陵寢以及阿房宮。當時的秦始皇作了兩手準備,一方面積極尋找不老仙藥,渴望長生不老。另外一方面,如果仙藥找不到,就利用還魂祭壇的力量,讓自己能夠有一個復活的機會。因此秦始皇在阿房宮內建造還魂殿,殿內供奉的就是還魂祭壇。
秦朝末年,劉邦率部攻下咸陽。劉邦為了平息項羽的憤怒,把還魂祭壇敬獻給項羽。項羽之所以火燒阿房宮,卻沒有挖掘秦始皇陵,正是因為這個還魂祭壇。因為項羽認為,還魂祭壇既然到了自己的手裡,秦始皇就永遠沒有復活的希望了,挖不挖他的墳墓並不重要。
其後又經歷了幾十年的戰亂,還魂祭壇不知怎麼竟然落入了中山靖王劉勝的手中。建元三年,劉勝之所以敢和代王劉登、長沙王劉發、濟川王劉明一起到長安朝見弟弟漢武帝,並且不懼危險在漢武帝面前哭鬧,就是因為他手中有還魂祭壇,他不怕死。
中山靖王劉勝因為極為寵愛王妃竇綰,希望將來和竇綰一起重生,因此才將看管靈魂祭壇的重任交給了竇綰的弟弟竇柯。竇柯以及竇柯的後人的確沒有辜負中山靖王的重託,一千多年來一直苦守著這個秘密,希望有朝一日他們的王者再次歸來。
然而,一個痴情的女子卻令這個千年計劃功虧一簣。
因為生命石柱體積大、分量重,竇靈無法拿動,她只拿了掛在生命石柱上的靈魂掛件。可以想象,當時的竇靈絕對不知道還魂祭壇的秘密,否則她即便是再不肖,也不敢偷靈魂掛件的。竇靈也許覺得,此次一別將再也見不到親生父母了,因此只是想拿一個東西做紀念。
這是數千年來,生命石柱和靈魂掛件第一次長期分離,結果發生了一系列可怕的事情。
畢不凡長嘆一聲,說道:「自從竇靈拿走靈魂掛件之後,災難就降臨了。竇靈走後的第一天,她的父親無疾而終,第二天,她的母親也莫名其妙地死了。隨後,每隔一個月,竇家都會有一個成員意外死亡。僅僅過了三年,人丁興旺的竇家竟然只剩下了不足十來個人。竇家人認為,一切災難都源自還魂祭壇,要想免除災難,就必須讓生命石柱和靈魂掛件合二為一。因此竇家傾巢而出,到外界去尋找竇靈和那個陳大義。這一走,竇家的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也許他們都死了,也許依然在尋找。」
聽完了畢不凡的話,我久久無語。直覺告訴我,畢不凡說的是認真的,但是理智卻告訴我,這隻不過是一個凄婉的傳說而已。一個人死後竟然能夠復生,已經算是匪夷所思了,但是兩塊石頭合在一起的時候一千多年毫無異樣,分開之後卻成了殺人利器,這更令人難以接受。
「大師,還魂祭壇怎樣才可以讓人復活呢?」畢不凡說了很多,但是他卻沒有列舉出一個利用還魂祭壇成功復活的例子來。
「當還魂的時刻到來的時候,靈魂掛件將會掛在死者的屍骨上,吸取死者的靈魂。然後,把靈魂掛件掛在生命石柱上面,由生命石柱重塑靈魂的記憶和結構。」畢不凡詳細解釋,「這個時候,需要一個犧牲者。犧牲者只要把靈魂掛件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裡面被重塑過的靈魂就會取代犧牲者的靈魂,從而達到借殼還魂的目的。死者的靈魂回來了,身體雖然不是自己的,但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的確已經獲得了重生。」
「既然如此簡單,那麼竇家人在陵山腳下守候了一千多年,為什麼沒能讓劉勝復活呢?」我想找到一個理由,來證明畢不凡的荒謬。
「因為時間不夠。」畢不凡拿起酒葫蘆,湊到鼻子下面用力嗅了嗅,「還魂祭壇又名六道輪迴法輪,發生作用的期限是接受死者祭祀六十六個輪迴之後,也就是一千八百八十年。」
「劉勝是在景帝三年,即公元前一五四年被封為中山靖王的,在位四十二年,也就是在公元前一一二年死亡。距今已經兩千多年了,他再也不能復活了。」上次參觀滿城漢墓的時候,我對中山靖王的生平多少有些記憶。
「你錯了。生命石柱需要一千八百八十年聚攏天地靈氣,才具有足夠的力量讓人復活,現在靈氣已經足夠了,只要擁有靈魂掛件,隨時都可以讓人復活。事實上如果竇靈不竊取靈魂掛件的話,劉勝很可能會在幾年後復活。一個小小的插曲,竟然讓數千人一千多年的苦苦等候化為虛無。天災、人禍、命啊!」
畢不凡長吁短嘆,我在一旁忍著不笑。無論畢不凡說什麼,我還是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
「年輕人,我真不知道該為你高興還是為你悲哀。因為在不久的將來,你將會擁有皇族的血統,而代價就是,你將會失去自己的意識。」畢不凡說完,直勾勾地看著我,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神情。
「開什麼玩笑,你不會是說劉勝的靈魂將會附著在我的身上吧?」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畢不凡指了指我的手腕:「你戴上了靈魂掛件,就意味著你自願選擇做犧牲者。靈魂掛件無法取下來,也就意味著靈魂掛件認可了你就是祭品的身份。」
3吞吃自己尾巴的蛇
「誰說不能取下來,你剛才不就……」我還是笑,可是剛笑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當時的樣子一定很可怕,身邊的張靜宜甚至不由自主地向旁邊挪動了許多。畢不凡說話的時候,鐲子就拿在我的右手上,為了證明畢不凡的錯誤,我把鐲子戴上左腕。然而當我想把鐲子再摘下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居然做不到了。
一隻鐲子,戴上去的時候自如順暢,可是要摘下來卻難如登天。這樣的狀況已經是第二次發生了。這隻鐲子的確邪門,也許就像畢不凡說的那樣,鐲子已經把我選定為犧牲者了。
「這怎麼可能!」我拚命往下摘鐲子,冷汗刷刷地往外冒,「靜宜,幫幫我。」
張靜宜也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立刻幫助我摘鐲子。可是張靜宜很快就發現,鐲子的口徑和我手腕的粗細完全吻合,根本沒辦法從手掌上脫下來。張靜宜害怕了,眼淚在眼眶內打轉:「林哥,怎……怎麼辦?」
「大師……」我伸出手,只能求助畢不凡了。在一個小時前,畢不凡曾經輕鬆地摘下過這隻鐲子。
「一條蛇,首尾相連,似乎嘴巴在吞食尾巴,又似乎尾巴在逃離嘴巴,這是什麼意思?」畢不凡握著我的手腕,指著鐲子內部的蛇形花紋說道,「頭既是尾,尾也是頭;生既是死,死也是生;過去就是現在,現在就是未來。周而復始,生生不息。摘下了如何,摘不下又如何?」
「大師,求求你幫我摘下來吧!」我心亂如麻,哪裡有心思去理會畢不凡說話的含義。
畢不凡放開我的手腕,順手從瓦罐里抓出最後一塊兔子肉,靠在炕上細細咀嚼了起來:「年輕人,我上次怎麼和你說來著?」
「大師讓我明天來,需開壇作法方能解煞。」那天的話,我歷歷在目。
「還有呢?」畢不凡顯得很不滿意,噗的一聲,吐出一塊骨頭。
「大師說神人不可以欺,讓我來的時候帶足貢品,越多越好。」
畢不凡斜著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張靜宜,不滿的神色越來越濃。我們帶的東西都已經放在唐美麗家裡了,此刻我和張靜宜手中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你是供品呢,還是這位女娃娃是供品?」畢不凡伸出一隻油乎乎的手,指了指張靜宜,說道,「女娃娃長得不錯,細皮嫩肉的,他們一定會喜歡的。只不過可惜了點,你還不到二十歲吧?」
張靜宜嚇得尖叫一聲,緊緊抓住我的胳膊,生怕我真的把她當做貢品送給畢不凡。
「大師,只要你能把鐲子摘下去,我明天一定帶很多供品來答謝你。」我內心焦急,開始懇求畢不凡。
「神人不可欺啊!」畢不凡又坐了起來,轉身打開窗戶,似乎自言自語道,「下雨天,留客天,可是雨已經停了呀。雨過天晴,正是採摘山珍的時候,看來我也該走動走動了。」
我知道這是畢不凡在趕我們走。我和這個老頭子雖然接觸不多,但是卻感覺他表面上雖然隨意,而卻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看來,如果我沒有足夠打動他的禮品供奉,他是不會幫助我的。何況還要開壇作法,如果沒有貢品,怎麼開壇。
我看了看窗外,果然在不知不覺中,雨已經停了。天空出現一片火燒雲,太陽正抓緊一天中最後一段時間,把光芒播撒在大地上。我和張靜宜一起起身,向畢不凡告辭。畢不凡面朝窗外,背後的右手擺了擺,再不言語。
走在陽光下,我終於看清楚了這裡的環境。
畢不凡的小茅屋位於一個三十來米高的小矮坡上,周圍種滿了桃樹,在桃樹的掩映下,這裡還真像高人隱居之所。下了緩坡,前方是一塊七八畝大小的西瓜地,地頭有一座瓜棚,想必是看瓜人的居所。順著西瓜地往前走,穿過一百多米的玉米地,就到了土路上。
不知道為什麼,我和張靜宜覺得胸口很悶,都有缺氧癥狀。我們兩個在桃樹下大口呼吸了三四分鐘新鮮的雨後空氣,頭腦才清醒了些。站在瓜地邊緣往回看,茅草屋已經完全湮沒在桃林中,不見蹤影了。
走著走著,我和張靜宜同時看到了一個破碎了的大西瓜。西瓜的一半已經碎裂成拳頭大的小塊,而另外一半卻呈半圓形,裡面的瓜瓤沒有了,活脫兒一頂綠皮帽子。想一想剛才在雨中,我戴著這樣一頂奇怪的帽子,鮮紅的西瓜汁順著額頭鬢角往下流的滑稽樣子,我們兩個不由得相視而笑,緊張的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
「站住,別跑!」伴隨著一聲大喝,從瓜棚中躥出一個彪形大漢。大漢手持一根木棍,哇哇怪叫著向我們衝過來:「偷瓜賊,我可抓住你們了!」
所謂瓜前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我剛才因為蹲下身子察看那個西瓜帽子,被人誤會成了偷瓜賊。現在人贓並獲,將很難解釋。
也許偷瓜的人經常光顧這裡,那個看瓜人顯得非常氣憤,大踏步跑到我們面前,二話不說,舉起木棍就往我身上打來。
看瓜人明顯是一個莽漢,棍子舉得老高,雙腳分得太開,光顧著打人,一點防範都沒有。他的動作太笨拙了,而且也太慢了,對於這樣的攻擊,我自信能在三秒鐘內結束戰鬥——如果我下狠手的話。
可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根本不需要我出手解決問題,張靜宜就把這個莽漢料理了。
看瓜人衝過來的時候,首先要經過張靜宜的身邊。這個看瓜人也許認為張靜宜是個女孩子,只要抓住了我,她根本不需要理會。看瓜人的策略是對的,可是他沒想到,看似嬌柔的張靜宜居然抬起了右腿。
「呀!」一聲嬌喝,張靜宜的右腳正踹在看瓜人的褲襠上。
4抱頭鼠竄的看瓜人
張靜宜這一腳太過突然,動作快如閃電,而且極其準確,正好擊中男人身體上最薄弱的環節。看來張靜宜作為一個護士,專業知識真的沒白學,知道從哪裡打擊男人最有效果。
那個大漢襠部受到重創,慘叫一聲,棍子一扔,撲倒在我腳下:「啊……疼死我了!」
張靜宜踹倒大漢,兀自不依不饒,衝上前去對著大漢的身體一陣亂踢:「我不是偷瓜賊,我不是偷瓜賊……」
那個大漢雙手捂住襠部,身子弓成了蝦米的樣子,哪裡還有力氣躲閃。大漢在瓜地里滾來滾去,嘴裡竟然發出嗚咽的聲音:「嗚嗚……疼死我了,嗚嗚……來人哪,救命啊,殺人了……」
我害怕出事,慌忙拉住張靜宜。張靜宜突然一扭頭,把腦袋埋在我胸口,嗚嗚哭泣了起來:「我最恨偷瓜賊了。小的時候,一次我和唐姐路過一片瓜地,就是被他們抓住暴打了一頓。回到家裡父母打我們,老師罵我們,連同學們都嘲弄我們,嗚嗚……」
原來是這樣。我理解張靜宜,童年的記憶往往是深刻的,甚至能夠影響一生。她和唐美麗曾經被人誤會為偷瓜賊,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因此反應才如此激烈。
「不是偷瓜賊是什麼?你看看,瓜都讓你們打爛了,還想抵賴啊!」看瓜人脾氣很倔,雖然疼得齜牙咧嘴,但是依然堅持認為我們是偷西瓜的。
「朋友,我們真的不是偷瓜賊,我們是路過……」看看周圍的環境,如果我說是路過的,他一定不會相信,於是我改口道,「剛才下雨,我們是過來躲雨的。」
「躲雨?大楊樹下面不躲雨,偏偏跑到西瓜地來躲雨。怎麼躲,鑽進西瓜裡面嗎?」大漢好了傷疤忘了疼,掙扎著站立起來,吹鬍子瞪眼道,「兩個城裡人,跑到幾十公裡外的西瓜地裡面躲雨,鬼才會相信。」
「我又沒說到你這裡躲的雨,我們是在那裡。」我指了指畢不凡茅屋所在的那片桃林,「那裡有幾間破房子,我們在那裡躲雨了。」
「什麼?」剛剛站立起來的大漢竟然嚇得臉色蒼白,一屁股重新摔倒在地,「你……你們去了鬼屋?」
我對大漢的表現感到很好笑。什麼鬼屋,如果真是鬼屋的話,我和張靜宜剛才豈不是見鬼了?我伸出一隻手,想要把他拉起來。畢竟踩碎了他的西瓜,還打了他,於情於理都是我們不對。
然而那個大漢並不領情,雙手用力支撐在地上往後退了幾步,似乎害怕我手上有毒似的:「你們看到什麼了?」
「一個老頭子,名叫畢不凡,你們兩個既然是鄰居,我想你應該認識。」我收回手,站在兩米開外說道,「我們在一起聊了一個多小時,而且還吃了兔子肉,喝了酒。不信,你聞聞,還有酒香呢。」
「畢不凡?不認識。」大漢蹲在地上想,神色稍微緩和了一點。
在農村裡,因為血緣關係錯綜複雜,相互打招呼的時候一般會稱呼輩分關係,人們的名字往往被忽略。畢不凡是一個七旬老者,而這個看瓜人年方三十齣頭,因此他很可能並不知道畢不凡的名字。
「他還有另一個外號,叫畢瘋子。」畢不凡曾經給過我一張名片,上面的署名就是畢瘋子。
「畢瘋子!」
我沒有想到,看瓜人聽了我的話反應竟然如此強烈,如同屁股上被捅了一刀似的,一下子就蹦了起來。大漢臉上帶著驚恐的神色,一邊往後退,一邊指著我說道:「你……你剛才和畢瘋子喝酒了?」
「是啊。」從大漢的表現來看,這個畢不凡在他們村裡一定頗負惡名,大漢聽說我竟然和瘋子一起喝酒,被嚇壞了。
「啊……」一聲尖叫。大漢的叫聲近乎歇斯底里,整個山谷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大漢撒腿就跑,其速度一點不亞於百米短跑運動員。大漢已經慌不擇路了,奔跑中踢爛了好幾個大西瓜,還被西瓜藤絆倒了好幾次。一時間瓜瓤四濺,瓜藤橫飛。很快,大漢就鑽進玉米地里,消失不見了。
我和張靜宜面面相覷,這太有點不可思議了吧。這個大漢在張靜宜的摧殘之下兀自嘴硬,可見並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可是為什麼聽到畢不凡的名頭會嚇成這樣?一個糟老頭子,頂多會一些功夫,難道說還是一個殺人魔王?
張靜宜和我有同樣疑問:「林哥,莫非他真的是瘋子?」
「管他呢,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和張靜宜往回走,可是剛走了幾步,天空中就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天空中的雲團在凝集,很快就又要下雨了。為了能夠在天黑之前趕回B市,我只好打消了回去看看的念頭,領著張靜宜來到土路上。
其實畢不凡是不是一個瘋子,我並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知道靈魂掛件的秘密。只要能把這隻要命的鐲子從我的手腕上摘下去,對方就是一個殺人犯我也不怕。
回到土路上,我們看到,那顆被雷電劈倒的大樹已經被挪開。看來,在我和畢不凡聊天的過程中,已經有別人從這裡經過了。
站在陽光下審視這棵大樹,我心中一陣陣感覺到后怕。大樹被劈斷的地方整整齊齊,如同刀砍斧剁一般,強大的電流竟然能夠造成這樣的效果,是我以前從來不曾想象過的。萬幸那個司機的技術比較過關,如果汽車再往前開兩米,我們即便是不被雷電劈中,也會被大樹砸傷的。
大樹的主幹大部分被燒成焦黑,可見當時的電流之強大,火勢燃燒之兇猛,竟然能夠在滂沱大雨下面長久不息,真是大自然的奇迹啊!
「林哥,吃西瓜。」張靜宜突然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大西瓜,咔嚓一聲在石頭上一磕,分了一半給我,「嗨,又紅又沙,城裡絕對買不到。」
「我說你怎麼一直在後面磨蹭,原來你真的做了偷瓜賊啊。」我接過西瓜咬了一口,果然又甜又沙。
「哼,既然被誣衊成了偷瓜賊,不偷出一個西瓜來,豈不是吃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