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城隍廟
清晨時分,城隍廟人煙稀少。惟有一個老者拿了掃帚正在清理廟門前的落葉,廟旁的街上兩個中年人正在拼擺自己的攤鋪。廟門尚不曾開,只是隱約可以聽見內里悠揚的吟唱之聲,大約是道士們在做早課。
鄭鮑與陳久生自車上下來,頗有些沒有方向,倒是左秋明熟門熟路,領著兩人走到那掃地的老者跟前,道:「許伯,可早啊!」那許伯抬起了頭,呆板的臉上露出些笑容,道:「原來是左先生。」左秋明遞上一支煙,笑著問道:「這可奇怪了,平時這個時候廟門早就開了,今天是怎麼回事,到現在都還關著?道士做早課是很尋常的事,難道還不準別人看嗎?」許伯接過香煙,低聲道:「先生有所不知,今天可有些不同。裡面……裡面……」眼睛瞥了一眼那廟門,繼續道:「裡面是在做一場法事。」
鄭鮑見了許伯這舉動,不由職業性地探問道:「哦?這是在做什麼法事,哪裡還需要躲躲掩掩的?」許伯放下掃帚,將煙點起,深吸了一口,吐出幾個煙圈,道:「其實,也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做的是一場普通的鍊度,也就是超度死人。只是那事主自己要求需將大門關起,不願讓別人看到而已。不過……」鄭鮑追問道:「不過么?」許伯又壓低了聲音:「不過是因為那事主的行徑著實有些奇怪,不同於常人。這城隍廟裡的人也都不太願意講,更加不許別人提起。所以我們這些打雜的都是悄悄的說,倒教這位先生起了疑心了。」
鄭鮑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我也只是好奇隨便問問。你說那事主的行徑奇怪,又是怎麼個奇怪法?」許伯雖然貌似木訥,內里卻是個喜歡談天說地的人,聽鄭鮑這樣一問,正中他的下懷,乾脆地也不掃了,將三人引到廟門旁的一棵槐樹下,開始細細的說起這件事情來。
許伯道:「這事情外人絕少有人知道,廟裡的道士也都不敢講。我正巧與一個知情的老道關係不錯,被我一點一點的套出來的。今日與你們說了,可別透露出去,不然我的飯碗可不保了。」他在得到了三人的首肯后,才慢慢說道:「大約是在一個月前,廟裡來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身穿一件旗袍,頭上戴了一頂帽子,帽上有黑紗垂下,正好將她的臉遮住,看不清她長得什麼樣子。那日廟裡人少,她又是這樣一副奇怪裝束,所以特別的顯眼。那女人進來后,也不燒香、也不求籤,直接與當班道士說要見觀主,想做一場法事。不巧那日觀主不在,於是就由我交好的那個老道來招呼她。」
「那老道問她要做什麼法事,那女人說是要做超度。老道依照常理,碰到這樣的事主一般都會溫言勸慰幾句,比如『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便』又如『逝者逝矣,生者還需自重,無須太過悲傷』之類的話。事主聽后,若是男親,總也會感嘆幾句;若是女眷,少不了還要落下幾滴眼淚的。可誰曉得那女人聽了這些話,非但沒有半點悲傷,反然笑了起來,而且那笑聲很是詭異。據那老道說,當時這女人的幾聲笑,只笑得他脊樑都生起了寒毛。這女人後面的一句話,更是將老道驚得一跳,那女人說道:『我要超度的這個人,還沒死呢!』」
陳久生不由插口道:「難不成她是來給活人做超度?」許伯道:「那老道也是這樣問的,那女人卻不說話,反而盯了老道很久,最後才冷冷地說了一句:『不過那人也差不多了。』」鄭鮑沉吟道:「這女人的確古怪,人都沒死就來做超度,便好似存心要咒那人死一般。」
許伯繼續說道:「那老道心裡琢磨,這樣蹊蹺的事自己怎麼好做主,需得等觀主回來拿主意才好。於是就實話講給那女人聽,說是要觀主才可以決定做與不做這場法事,今日他只寫個記錄,請那女人後幾日再來。那女人也沒說什麼,留下了要超度人的生辰姓名便離開了。」鄭鮑又道:「你可知道那女人留的人的姓名?」許伯搖搖頭道:「這我不曉得,當時那老道士什麼都和我說了,就是這個怎麼都不肯講,我也沒辦法。」
左秋明問道:「那後來如何?」許伯道:「這城隍廟的當家姓湯,那日晚間他才回來,老道將事情原委和湯觀主說了。湯觀主立刻回絕,說『這樣的法事怎麼好做得!』還有些埋怨那老道糊塗,怎能讓那女人留什麼名姓,應該當時就斷了她的念頭了事。」左秋明摸著下巴道:「如此看來,這湯觀主道品卻是不錯,我本以為他會見錢眼開呢!」許伯正色道:「湯觀主修行高那可是人人皆知,聽說他以前可是在華山一個山洞裡苦修了十幾年呢。」左秋明皺眉道:「既然如此,那他後來怎麼又答應了做這場法事的?」
許伯正要接話,卻聽那廟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三名身著法服、手持朝板的道士正步走出,廟堂內的道士高聲的吟唱誦經。只見這三名道士神氣飽滿、顏態莊重,恭敬的朝四方拜過。鄭鮑與陳久生不明所以,左秋明卻曉得是一場法科結束,道士需禮送仙家回府,敬拜天地。許伯一見這情形,連忙說道:「哎喲,今日不能說了!他們法事已經結束,若是被湯觀主看見可不得了,以後有空我再和你們講。」說完,提了掃帚匆匆離開。
那些道士敬畢天地,各自收拾起器具經本,不多時廟堂內又恢復了往日的情狀。三人是為正事而來,剛才因廟門未開,才有閑情聽那許伯說故事,此時不再耽擱,直往廟堂左側一處香案走去。那香案旁一名道士,正是城隍廟專為眾人解簽的,此時他正在攤擺各種簽文器具,見三人走近,便道:「三為施主請稍等,待小道將一應事物都擺放好了再求籤吧。」左秋明開口道:「這位道長,我們今日來不是為了求籤,而是想問道長一件事情。」
卻不知他們三人是否可以得到想要的結果,從而就此順藤摸瓜,得以堪破奇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