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決雌雄
貢勝奇對他說:「胡道民、霍繼統準是溜了,算他們聰明,沒敢回總壇來!」
萬古雷答道:「只要他們從此不再為惡,放他們一馬也應該。」一頓,續道:「只可惜皇甫楠逃走了,我不找到他,決不罷休!」
衛天雄道:「此獠不除,你我都無寧日!」
西門儀道:「嬌嬌殺了皇甫玉,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定會來找你報仇,不愁見不到。」
韓志走過來一揖:「多謝萬莊主大度,容我等棄暗投明,今後若有派遣,儘管吩咐。」
萬古雷道:「不必客氣,我們趕快離開此地,請韓兄搜查些財物,遣散歌女樂師婢僕。」
韓志道:「放心,我等一定做到。」
衛天雄等也向大家告辭,他們要連夜離開杭州,說五月份定去少華山助陣。
於是大家告別,互道珍重。
一回到京師的第二天,發生了一件驚人的事,這事使得大家莫名其妙、驚詫不已。
四個怪人不辭而別,也沒留下書信。
當初羅燕等人發現他們不在屋中,還以為他們出門有什麼事,但直到吃晚飯,都不見他四兄弟回來。這一下四女慌了神。連忙來找季蘭和嬌嬌,把事情說了。
嬌嬌道:「怪事,莫不是你們姊妹在路上惹惱了他們,他們一時負氣出走……」
羅燕道:「哪裡呀,咱們發覺他們一路上不聲不吭,象是有心事,便陪著小心引他們說話,可他們就是不開口,咱們一急就……」
季蘭接話道:「一急就罵了他們,這不是,你們一罵,他們惱了就……」
袁小芳道:「不是不是,我們一急流了淚,可他們只看著我們嘆口氣……」
嬌嬌道:「說什麼了?」
鍾蝶道:「什麼也沒說,光嘆氣。」
嬌嬌和季蘭對視一眼,同聲道:「怪事!」
常玲道:「他們一定有心事,就是不肯說出來,讓人猜也猜不透!」
嬌嬌道:「在路上你們為何不告訴我們?」
季蘭道:「要是早些說,咱們就叫你萬大哥去問問他們,現在說可就遲了!」
羅燕道:「咱們本想回到家再說的,哪知他們竟然溜了,招呼也不打一個!」
姑娘們坐在竹梅居前的石凳上說話,此時正好萬古雷、羅斌從外間回來。
嬌嬌叫道:「快來快來,出大事了!」
季蘭道:「快些呀,磨磨蹭蹭的!」
萬、羅二人莫名其妙,笑著走向她們。
嬌嬌嗔道:「還笑呢,出事啦!」
萬古雷抬頭看天,道:「天沒塌下來呀!」
羅斌瞧著地:「地也沒陷下去呀!」
季蘭嗔道:「虧你們還笑得出,秦大哥他們走了,連個信兒也不留!」
萬古雷一怔:「走了?上哪兒去啦?」
嬌嬌嗔道:「要是知道還著急嗎?」
羅斌道:「怎麼回事,慢慢說!」
羅燕把事情說了,萬古雷、羅斌似乎並不太驚奇,兩人只對視了一眼,沒作聲。
嬌嬌道:「怎麼辦?你得有個主意。」
萬古雷想了想,道:「別急,現在找不到他們,他們自會來找我們的……」
季蘭道:「不對吧,他們不辭而別……」
羅斌道:「放心,還有見面的。」
袁小芳道:「不會再見面了,這四個死鬼心腸硬得很,既然走了還會回來?」
鍾蝶道:「男人都是沒良心的,說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個,無情無義!」
常玲道:「男人的心不是肉長的,每人心裡揣著一塊岩石,又冰冷又堅硬!」
羅燕道:「男人最是薄情寡義,大家是道義上的朋友,要走也得打個招呼,話別話別,哪見過這般沒心肝的,悄悄溜了,這算怎麼一回事呢?象個男子漢嗎?呸!」
季蘭道:「妹妹們說得好,句句都合咱的心,男人口頭上少不了個『義』字,可無論幹什麼事,尤其是對朋友,恰恰就少了這個字。他們擅長於口是心非,高興時拿好聽的話哄你,不高興時睬也不睬你,端著個臭男人的架子,哼哼,也不照照鏡子,什麼東西!……」
萬古雷啞然失笑,道:「好啦好啦,姑奶奶們別發火,別沖著和尚罵禿子,四位老兄五月端五定會在少華山現身,到時再……」
羅燕等四女猛然省悟過來,齊聲道:「對呀!他們要報祁連老祖殺師之仇……」
羅斌笑道:「你們總算想起來了……」
季蘭道:「他們為何要走?」
羅斌遲疑著道:「這個……我也想不透。」
嬌嬌問萬古雷:「你知不知道?」
萬古雷不願說出,只把頭搖。他說姑娘們自管放心,端午那天定把他們帶回。
第二天一早,耿牛帶人去翠華園,治伏了管園的頭兒,把翠華樓內設置的機關破壞掉。
當天下午,公冶夫婦、三位公公、燕北三傑及眷屬、華子平父女、阮奎張清和搬了過去,萬古雷又分出二十名弟兄去做護院。這樣一來,大家住得寬敞些,不再擁擠不堪。
晚上,萬古雷正準備就寢,忽然發現窗外有不速之客,便道:「尊駕何人,有何貴幹?」
窗外人道:「是咱們兄弟……」
萬古雷大喜,忙開了門,道:「你們總算回來了,快進來說話!」
原來是秦憂等人,一個個垂頭喪氣走了進來。住對面的羅斌,聞聲開了房門,見是他們,十分高興:「好了好了,免得人牽挂!」
大家坐定,四個怪人低著頭,不作聲。
萬古雷道:「四位兄台為何不辭而別,這兩天去了哪裡?好叫人牽挂!」
羅斌道:「羅燕等四位妹妹傷透了心,天天都流眼淚,四位也太狠心啦!」
四人同時嘆了口氣,道:「有什麼法……」
萬古雷道:「辦法總是有的,只要四位兄台爽快些說出來,什麼事都好辦。」
秦憂對其餘三個夥伴道:「咱說了吧?」
嚴寒等三人齊聲道:「好,說。」
秦憂道:「你知道咱四人是誰嗎?」
萬古雷和羅斌相視一笑,萬古雷說知道。
秦憂道:「咱的意思你們不明白,咱是說你們知道咱們四兄弟的真實身份嗎?」
萬古雷道:「自然知道。」
四人同聲道:「說說看!」
萬古雷道:「那又何必呢,你們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我不說,你們又何必……」
秦憂道:「事關重大,你說吧,讓咱們聽聽,你說的真不真,準不準確。」
萬古雷道:「四位在江湖上有個大名鼎鼎的綽號,陰司四煞……」
話一出口,四煞同時抬起頭來:「你果然知道了,是不是在抗州咱們使出了練子爪……」
羅斌道:「早在順義衛時就知道了……」
秦憂瞪大了眼:「真的?」
萬古雷笑道:「四位投效順義衛時,我並未看出來,但四位身上的殺氣太重,使我對四位有了防範。後來順義衛開赴前線,我從四位的刀法中看出些脈絡。四位雖然捨棄了大鑣刀、大砍刀、刎肉尖刀、大菜刀,也停止使用練子爪,但刀法並未變……」
四人同聲道:「不錯,有道理。」
楊孤又道:「你既知咱們的身份,為何不吭不聲,你難道不知咱們來幹什麼?」
萬古雷道:「四位是來殺我的,我估計是受皇甫楠的指使,但四位並未下手,這一點使我有些疑惑不解……」
秦憂道:「所以你就裝不知道?」
萬古雷道:「是的,但我時時警惕,以防四位暗算。又過了一些日子,我發覺四位身上的殺氣不那麼重了,也就……」
話未完,四人忽然厲聲喝道:「誰在門外偷聽?!」
公冶嬌道:「是我,開門開門!」
萬古雷早查覺嬌嬌和季蘭從樓上下來,但不好點破,四煞既然知道了,只好開門,但沒放兩人進來,道:「二位妹妹,四位兄台回來了,正說話呢,可否請二位暫時迴避!」
秦憂道:「兩位小姐當年與咱們照過面,沒關係,請進來吧!」
嬌嬌瞪了萬古雷一眼:「聽見了嗎?」
萬古雷閃開身,請二女坐下。
陶悲道:「古雷兄告訴她二位咱們是誰,包管兩位要拔刀相向!」
萬古雷道:「哪能呢?不會的。」
嬌嬌道:「你們說些什麼呀,從頭說起!」
萬古雷道:「四位就是陰司四煞……」
嬌嬌季蘭一驚,旋又平靜下來。
嬌嬌道:「怪不得呢,那年我去北平,見到你們四人總覺得是在什麼地方會過,你們身上有股殺氣,弄了半天,原來是陰司四煞。」
季蘭道:「你們繼續說吧,不打斷你們。」
嚴寒道:「有一點萬兄你沒說對,咱們找你沒受任何人指使,是咱們自己商定的。」
陶悲道:「咱們找你是為了報仇。」
秦憂道:「出道以來,咱們從未失手過,凡是咱們要殺的人,一個也逃不掉!」
楊孤道:「可是,咱們卻栽在你手上,當時咱們視為奇恥大辱,非找你報仇不可!」
嚴寒道:「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咱們的師父非讓咱們殺了你不可。」
秦憂道:「咱們打探到你入了軍旅,又聽說你在順義縣招兵買馬,咱們便來投軍。」
嚴寒道:「咱們知道要暗算你並不容易,須等你對咱們不再防範的時候……」
楊孤道:「後來,事情卻起了變化。征戰中咱們共生死共榮辱,咱們一時忘了私仇……」
陶悲道:「在千軍萬馬的廝殺中,咱們不知殺了多少人,真是數也數不清,咱們對以前的殺人生涯忽然感到了厭倦,不願再回到往日的生活里去,所以滯留在軍旅中……」
秦憂道:「這就違背了師父的命令,師父給咱們的期限是半年,必須殺了你,取首級去見師父,否則就要廢去咱兄弟的武功,斷臂斷足,自生自滅。咱們經商議后,決心不再殺你,日子一長,咱們與你也有了情誼……」
嚴寒道:「咱們習慣了沙場征戰,也習慣與你相處,就這樣又跟隨你建天豹庄、天豹鏢局。當時咱們很好笑,一向只知殺人劫財的四煞,居然做了保護財物的保鏢!」
陶悲道:「咱們為隱瞞身份,刀法雖無法改變,刀的式樣可以改,咱們的練子爪可以不用。此次到杭州與精英會了斷,咱們商議過,對手太強,不使出殺手鐧,很難取勝。為把對手除去,決定使用練子爪,哪怕暴露身份秘密也在所不惜。果然,咱們靠練子爪,除了對手,消除了禍患。但咱們也知道,暴露了身份。」
秦憂道:「陰司四煞出道以來,作孽太多,大家若知咱們真實身份,定然驚詫厭惡,就是你古雷兄也只怕容不得咱們。因此咱們決定一走了之,五月端午那天,以性命為師報仇。」
楊孤道:「師父收留咱們時,殺了咱們的父母,那時咱們年紀雖小,卻記得清清楚楚。師父看上了咱們的資質,卻嫌咱們的父母是障礙,當著咱們的面,殺了爹娘。師父自小教咱們武功,告訴咱們長大後去當殺手,靠殺人謀生。這些年,咱們受夠了師父的懲罰,渾不知天下人與人有什麼情誼。出道后,咱們從不與人交往,戴面罩出去殺人。獲得的珠寶銀兩,一律歸師父收藏。師父則時時外出走動,有人給他銀兩要他殺人,他就派咱們去執行,他也時時防著咱們,怕咱們為爹娘報仇。咱們也曾商討過,他雖殺了咱們的爹娘,可又是他把咱們養大、傳了武功,咱們不知道該不該殺他。」
楊孤道:「話未挑明,咱們不該一走了之。」
秦憂道:「相處幾年,咱們該不該走,就看你萬兄一句話,大丈夫有始有終!」
萬古雷嘆口氣道:「我與羅兄弟早知四位的身份,大家同在燕王麾下,衝鋒陷陣、生死與共,早把各位當親兄弟一般……」
秦憂等四人同聲道:「這個咱們知道……」
嚴寒接著道:「所以咱們還是回來了。」
嬌嬌埋怨道:「你們男人有時笨起來真叫人生氣。羅燕等四位妹妹對你們一往情深,你們卻來個不辭而別,昨天她們又是傷心又是落淚,你們難道不知道她們的心意嗎?」
秦憂等四人同時嘆了口氣。
季蘭道:「嘆什麼氣,咱趕快去叫她們來,要是知道你們回來,不知有多高興!」
秦憂等四人同聲道:「不要……」
萬古雷道:「上次為羅燕議親,秦兄顧慮重重,想必是為了過去的事,怕她們不願。其實這事好辦,明日我把大家請回來,當眾點明各位身份,由我做媒,包管各位如願……」
秦憂道:「使不得使不得……」
羅斌道:「四位老兄,把話挑明了好,讓四位姑娘知道四位真實身份,自行抉擇。」
嬌嬌道:「這辦法好,我相信四位妹妹不會做出絕情的事,我和蘭姐會開導她們!」
四人齊聲道:「多謝嬌嬌!多謝蘭姑娘!」
萬古雷笑道:「四位今夜安心睡覺,明日早上陪四位妹妹說說話話,免她們挂念。」
四人起身告辭,回到前院自己的住屋。
次日早上,萬古雷派人到翠華園請季國盛等人,又命廚下準備好宴席,中午聚會。
羅燕等四女日上三竿才到竹梅居來。
季蘭道:「見面了嗎?高興了吧!」
嬌嬌道:「怎麼還愁眉苦臉的?」
四女詫道:「和誰見面,為何要高興?」
季蘭嬌嬌互相瞧了一眼,十分詫異。
嬌嬌道:「那四個死鬼回來了,你們沒見?真是怪事,莫非又走了?」
四女一下跳起來:「在哪兒?」一頓,又道:「姐姐哄人的……」
嬌嬌道:「騙你們是小狗!」
季蘭道:「真的回來啦,住老地方……」
四女轉身就跑,也不怕她二人笑話。在福澤樓四人敲門,門果然開了,不是這四個死鬼又是誰?不禁一下楞住了。
秦憂等四人十分尷尬,只把頭低著。
羅燕一下子來了火,道:「咱們進去!」
四女走了進來,房裡住四人,很擠,只得在床上就座,一個個惡狠狠瞪著他們。
羅燕道:「真夠講義氣的,不聲不吭走了,不聲不吭又回來了!」
袁小芳道:「你們太沒良心,為何不辭而別?回來了為何不打招呼?」
鍾蝶道:「是不是瞧不起人?沒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想走就走?」
常玲道:「我們有什麼對不起你們的,竟這般無理對我們,請你們說說看?」
秦憂等四人面對四女興師問罪,一個個窘得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羅燕道:「說呀,咱們怎麼對不起你們四位爺,一條一款擺出來!」
袁小芳道:「我們洗耳恭聽!」
鍾蝶道:「爽快些,說吧!」
常玲道:「咦,啞巴啦,怎麼不開口?」
四人只顧低著頭,就是不出聲。
四女無奈,相互對個眼色,點點頭變了策略,不再逼他們說話。
羅燕道:「這樣吧,咱們問,你們答。你們昨日為何不辭而別,是不是故意讓咱們不知道?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是不是?」
四人點頭,把四女氣得說不出話。
袁小芳道:「為什麼?說呀!」
秦憂忽然答話了,他道:「過一會你們就知道了,現在就別問了吧!」
羅燕道:「那好。可回來為什麼不說?」
嚴寒道:「昨天太晚,今天嘛,咱們還未出門,所以沒對四位說。」
鍾蝶道:「聽聽,有理得很哩!」
常玲道:「不走了吧?」
陶悲道:「難說,大家來后才知道。」
羅燕道:「這話無頭無腦……」
秦憂嘆了口氣:「別多問,等一會你們什麼都知道了,到時候只怕離咱們越遠越好!」
嚴寒道:「只怕不辭而別的就換了你們。」
楊孤道:「再不想與咱們交往做朋友……」
羅燕道:「說夠了嗎,可咱們聽不懂!」
陶悲道:「過一會就懂了。」
袁小芳急了:「哎呀,你們打什麼啞謎,有話明明白白說出來不好嗎?」
四人同聲:「不好!」
四女氣得沒了主意,不知說什麼好,賭氣走了出來,去找嬌嬌、季蘭。只見竹梅居前,僕人支放好香案,不知做什麼用。住在翠華園的前輩們,都已來到,三三兩兩坐在石凳上。
萬古雷、羅斌不見,嬌嬌和季蘭正從屋裡出來,一見她們,忙招手叫她們來。四女忙走了過去,跟隨上了樓,在客室里說話。
嬌嬌道:「見到四位老兄了嗎?」
羅燕道:「見了。」
季蘭道:「他們有沒有告訴你們什麼?」
四女同聲道:「什麼都不講,恨死人!」
嬌嬌道:「別怪他們,他們有難言之隱,由我和蘭姐告訴你們吧!」
季蘭道:「聽完了別激動,好好想上一想,事關你們終身,馬虎不得?」
四女大氣也不敢出,專心聽著。
嬌嬌道:「四位兄台就是幾年前橫行江湖的黑道殺手陰司四煞……」
四女「啊喲」一聲,倒抽了口冷氣,異口同聲道:「什麼?他們是陰司四煞?」
季蘭道:「不錯,貨真價實。」
四女瞠目結舌,心裡一下亂了方寸。
陰司四煞的名聲太可怕,他們為錢殺人,不講道義,冷酷無情,這樣的人豈能寄託終身?這樣的人,家人又怎會允婚?可是,她們熟悉的四個人,並非無情無義,也沒有嗜殺成性,他們怎麼可能就是陰司四煞?可是,嬌嬌、季蘭又說得這麼肯定,看來不會有假,這可怎麼辦呢?
嬌嬌道:「他們身世可憐,從小被惡師收養……」說完了四人的身世,續道:「自他們從軍后,就與雷哥同生死共患難,他們早已脫胎換骨,再不是陰司四煞,妹妹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如果願意,雷哥替你們做媒……」
鍾蝶岔話道:「不成不成,我師父決不會准許這門婚事,陰司四煞名聲太壞。」
常玲道:「我師父也不會准,沒指望了。」
羅燕道:「咱兩位兄長只怕也不幹,不過咱可以為自己做主,咱說了算!」
袁小芳道:「我爹聽我的,不過我怕把他老人家嚇死,招來陰司一煞做姑爺,阿彌陀佛!」說著笑了起來,很是開心。
嬌嬌笑道:「這麼說,你決定了?」
袁小芳道:「是的,他們人本不壞,是師父教壞的,再說他們已經改悔,何必計較以往的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
季蘭贊道:「好,痛快!」
嬌嬌道:「對嘛,四位兄台在誅滅一陽教、精英會時立下了大功,沒有他們能行嗎?雷哥本與他們是仇敵,他們投軍是為了找雷哥報仇,可後來他們在患難中成了知交,雷哥並不計較過去,我想阮前輩、華前輩也不會計較吧?」
羅燕道:「姐姐說得是,咱們不能糾纏於過去,應注重的是現在和未來,咱也下了決心,兩位兄長怎麼說咱不管!」
鍾蝶、常玲受了鼓舞,道:「我們並非嫌棄他們,只是怕師父不允,得請萬大哥為我們做主。沖著萬大哥金面,師父才不會反對。」
嬌嬌道:「只要你們願意,雷哥自會找你們的長輩說,你們就等好消息吧!」
羅燕道:「咱現在總算明白四個死鬼剛才說的那些話了,他們以為身份暴露,咱們就不理他們了,一定會躲得遠遠的,你們說,這些男人傻不傻?呆不呆、笨不笨?」
嬌嬌道:「罵得好,又呆又笨!」
袁小芳道:「萬大哥可不是這樣的……」
嬌嬌道:「怎麼不是?他當年最笨最呆最傻,我恨不得把他……」
不防此時萬古雷走了進來:「罵誰呢?」
眾人一驚,旋又同聲道:「罵你!」
萬古雷笑道:「我又沒有招惹姑奶奶們,幹麼罵我?」一頓續道:「走,人到齊啦!」
姑娘們笑著跟他出屋,只見老少英雄在香案下方分左右排列,香案前鋪著一大塊紅毯。
羅燕小聲問:「這是幹什麼?」
嬌嬌道:「等著瞧,別問。」
四女瞧見四個怪人也來了,低頭站著。
萬古雷笑嘻嘻道:「各位前輩、各位兄弟姊妹,今日請大家回來,為的是慶賀一件喜事。我和羅、耿、秦、嚴等今日結成異性兄弟,當眾插香盟誓!」說完招呼羅斌等人到香案前面來。
羅燕等四女聞言先是一驚,繼而心花怒放,一個個興奮得掉出了淚。
萬古雷與四煞結為兄弟,還有誰能對他們另眼相看?還有誰會斤斤計較他們的來歷?還有誰會反對他們與自己的婚姻?
四女相互緊挽著,激動地瞧著七兄弟上香。四煞排在前,古雷排五,羅斌排六,耿牛排七。上香盟誓后叩了頭,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結束結拜儀式。四煞臉上有了喜色,不再陰沉煩悶,恢復了他們平日的傲態,只少了些冷漠。
萬古雷請大家到飯廳入席,把阮奎和華子平留下,請到竹梅居客室,一五一十說了四煞來歷及種種經過,提出為嚴寒、楊孤說媒,阮奎、華子平最初十分震驚,繼而恢復鎮靜,乾乾脆脆答應了婚事,萬古雷請他們去入席,又把四位老兄叫來,說當眾宣布定婚之事。
嚴寒道:「五弟,大哥四弟未定,咱們的事最好先放下,等將來大家一起……」
萬古雷笑道:「這個我自有辦法,等嬌嬌來了再說。羅姑娘、袁姑娘願意的事,她們的兄長父母決不會反對……」
正說著,嬌嬌季蘭來了,說已經和羅燕、袁小芳說妥,今日就由萬大哥宣布定婚。
萬古雷道:「如何?我說的沒錯吧?」
陶悲道:「不妥不妥,小芳她爹不在……」
萬古雷道:「由我做主,小芳願意,袁前輩只這麼個獨女,哪會反對?走吧走吧,你們把聘禮準備好了,到時當眾呈上……」說著拉他們快走,免讓眾人等候。
上菜斟酒,酒過三巡之後,萬古雷宣布由他做媒,為四位兄長和四位姑娘定婚。
秦憂等贈送了碧玉寶石,大家舉杯祝賀。
席間,嬌嬌悄悄問季蘭:「如何,要不要讓古雷去跟季前輩說說,替你也定下……」
季蘭道:「定給誰?」
嬌嬌道:「咦,明知故問。」
季蘭道:「誰知道人家願不願?」
嬌嬌道:「他還有不願的?求之不得哩,瞧,他老在看你,眼睛里燒著兩把火哩!」
季蘭道:「討厭,當著這麼多人,他卻一點顧忌都沒有,成何體統?」
嬌嬌道:「男人都這樣的,我問你,你到底對他有沒有意?」
「咱還沒拿定主意,誰知他有沒有良心!」
「良心他可是有的,一直跟著古雷,矢志不移。他本沒有丟官,可還是跟雷哥走了。還記得梁建勛、楊正英兩兄弟嗎,危難時他們另謀出路,兩相比較,足見他宅心仁厚,重情義。」
「對萬大哥的確是忠心耿耿的,但不知對咱會怎樣,莫再遇上個負心的,豈不氣煞人!」
「我勸你別再猶豫,乾脆答應他算啦!」
「這個嘛,他都不急你急什麼?他從未向咱說過什麼,你要咱跑去自己對他說嗎?」
「那當然不成,非得要他來求你,不過我看他不敢,把話憋在心裡頭哩!」
「咱又不是老虎會吃了他,不敢說活該!」
兩人嘀咕著私房話,不讓人聽見。
一席酒,直吃到午後方散。
這天,萬古雷去承恩寺拜竭道衍法師。把種種經過詳說了一遍之後道:「晚輩欲在京師經商,繼承父業,待找到皇甫楠報殺父之仇后,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事,做個凡夫俗子足矣!」
道衍法師笑道:「凡事都有因果,江南神劍名噪江湖,豈能容你隱退?正象老納,身居佛門,卻操勞國事,賢侄不仿順其自然。」
萬古雷道:「古雷今日來見師叔,還有一事相求。如今公冶大人已平安,但罪名依舊在。公冶大人並未反叛皇上,只是不願再做官而已,不知師叔能否請准皇上,免了公冶大人的罪,從使大人安享晚年。」
道衍法師道:「皇上入京后,凡不願歸順者,以叛臣視之,因此株連甚廣,老納數次勸諫,皇上卻不準奏。其實逃走不降的大臣,豈止公冶大人一個,許多不知逃往何處去了,只要留得活命,別的不必計較。現在老納上奏為公冶大人免罪尚不是時候,得等待時機,只要風聲不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古雷道:「小侄與公冶小姐遲早要成婚,怕風聲傳了出去,又引來麻煩,由此想起請皇上免罪的事……」
道衍法師道:「上月元霄節那天,老納奉旨隨聖駕觀燈,偶見一豹子燈,陛下便想起了天豹衛,問老納道:『朕見此豹燈,想起了一人……』老納接話道:『可是天豹衛指揮萬古雷?』聖上說:『是的。不知他在何處?』老納道:『聞說萬古雷在太原府創建了天豹庄,安插了天豹衛和順義衛退役的弟兄,還開設了天豹鏢局。』聖上『啊』了一聲不再言語。又過了一會,聖上道:『萬愛卿當年若不是足踏兩隻船,今日定成為我朝的一品大臣!』老納道:『古雷從未對陛下有過二心,那是方天岳毀謗之言。』聖上不悅道:『法師,此話就不對了,萬愛卿在朕剛進京師時,私自進城會見公冶子明,這難道有假不成?』老納道:「陛下,古雷原與公冶大人之女有婚約……』話未完,聖上道:『既如此,他就該稟明於朕,不該私自違令入城!』老納道:『這是古雷的錯。』聖上又道:『方天岳密奏萬愛卿之事,現在想來也確實不懷好意,朕當時撤了萬卿之職,處置得重了些。』對這話,老納不便插言。又過一會,聖上道:『萬卿若來京師,法師可轉告於他,若有再入軍旅之意,朕會成全了他。想當年朕在燕京舉事,天豹衛功不可沒。徐皇后時時問起,朕卻無言可答……』老納回道:『是,尊旨,待見到古雷時,老納定與之言……』
萬古雷苦笑道:「師叔,小侄無意入朝做官,切莫把小侄在京師的事奏聞聖上。」
道衍法師道:「這個老納知道,賢侄儘管放心經營。這京師遲早一天要搬遷……」
萬古雷詫道:「聖上有意遷都何處?」
道衍法師道:「要遷只會遷往北平府,不過這不是說走就走的事,也許要過一二十年。」
萬古雷道:「師叔,建文帝有消息嗎!」
道衍法師道:「可能到了雲貴一帶,賢侄五月端午事了后,不妨去雲南都司拜訪郭劍平都指揮使,他那裡定會收到皇上的密詔,說不定他就知曉建文帝蹤跡。」
萬古雷嘆了口氣:「晚輩一直惦念著公冶勛大哥,他的家人,他的紅粉知已無時無刻不在盼望他回家來……」
道衍法師道:「只怕他不會回來了。」
萬古雷道:「只要建文帝有個安身立命之地,公冶勛便可放心離開。」
道衍法師道:「一切皆由天定,不可強求,公冶勛回來不回來,以後定會見分曉。」
萬古雷嘆口氣:「但願他早日歸家。」
道衍法師道:「阿彌陀佛,凡事起於因,終於果,一個人在世間,自己播種下因,自己去收穫果,別人不能強求,賢侄不必為公冶勛焦心,他自會求得解脫。」
萬古雷想了想,法師說得雖然有理,但人畢竟不能全部主宰自己,往往身似浮萍,任流水擺弄,飄到哪兒就是哪兒。
這人世間的種種因果便是流水,豈能由得自己超凡出塵為所欲為耶?
從寺中出來,他滿懷心事,低著頭走路,想順便去探望宮師叔。廣場上熙熙攘攘,耍雜耍的、賣零食的、算卦賣葯的,無所不有。
忽然,有個低沉的聲音道:「這位仁兄,買幅字畫如何……」聲音似乎有些熟悉。扭頭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酒翁叫他。
酒翁坐在地上,面前放著筆墨,攤開著幾幅橫批直條,雙目譏誚地盯著他。
沒奈何,他抱拳行禮:「前輩別來無恙!」
酒翁冷笑道:「你過河拆橋,忘恩負義,足見不是個君子,你如何向老夫交代?」
萬古雷苦笑道:「晚輩不辭而別,實有不得已之苦衷,望前輩原宥則個。」
酒翁道:「老夫來京師賣字,你說為了什麼?跑了數萬里路來此,總不會只賣字吧。」
萬古雷道:「那麼前輩來此何為?」
酒翁怒道:「你是明知故問!」
萬古雷道:「在下不知,還請示下。」
酒翁道:「你故作痴獃,卻騙不了我,閑話少說,找個地方說正經事去。」
萬古雷不想糾纏,便道:「有話這裡說吧,在下洗耳恭聽。」
酒翁收起筆墨紙張道:「你隨老夫走,奉勸你別打逃的主意,不然休怪老夫手辣!」
萬古雷無奈何,只好跟著他走。酒翁把他帶到不遠處的一家小旅舍,讓他進屋坐著。
酒翁坐在他對面,又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道:「在少華山老夫被你騙過,你居然逃走了,害得老夫到太原府去找你,又聽說你來了京師,才又找到這兒來。偌大個京師,正愁沒法找到你小子,今日卻自己送上門來,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萬古雷道:「老丈此話差矣,在下並未開罪老丈,那日從洞中離開,是因為夥伴……」
酒翁道:「老夫把你救出,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你欠了老夫的情,就想一走了之嗎?」
萬古雷心想,你不把我帶走,我也無性命之憂呀,你帶走了我,急壞了我的弟兄……」
正想著,酒翁又道:「老夫把你帶入秘洞,又輸入真功力救你,你竟然忘恩負義……」
萬古雷岔話道:「並非在下要忘義,而是前輩逼人太甚,在下不得不悄悄離開。」
酒翁道:「不管你怎麼說,你今日又落到老夫手中。老夫問你,宮明遠在何處?」
萬古雷一愣:「宮明遠?他是誰?」
酒翁惱道:「你好狡猾,不用刑不說真話,你真要逼老夫動手嗎!」
古雷道:「前輩,我不認識此人……」
酒翁氣勢洶洶道:「他就是你說的宮知非!」
萬古雷詫道:「原來如此,宮師叔別號明遠,我從來沒聽他老人家說過。」
酒翁道:「胡扯!他本名叫宮明遠。」
古雷搖頭道:「那就不對了,宮師叔決不是宮明遠,前輩你錯了!」
酒翁道:「老夫不與你歪纏,你就說你宮師叔在何處好了。」
「前輩與我師叔不相識,找他有何貴幹?」
「誰說老夫與他不相識?快說,他在哪兒?」
「宮師叔四處游山逛水,晚輩不知他……」
「看來,好說不成,你是要迫老夫動武?」
「前輩說到哪兒去了,有話好說嘛!」
「宮知非在什麼地方,你只要說出就沒事。」
「前輩要找他做什麼?」
「敘舊。」
「敘舊?這麼說,前輩與宮明遠是老相識。」
「不錯,過去是老朋友,所以說敘舊。」
「可惜,我不認識宮明遠。」
「咦,你……」
「前輩,在下真的不認識此人!」
「你認識宮知非是不是?」
「是的,可前輩找的是宮明遠。」
「他二人本是一人!」
「不是的,前輩誤會了,找錯了人。」
「沒錯,準是他!」
「不對,宮師叔不是宮明遠。」
「那好,老夫就找你宮師叔。」
「宮師叔四處遊走,居無定所……」
酒翁盯住他,一字一字說:「聽著,你再不說出宮知非的下落,老夫就對你下毒手!」
萬古雷瞧這勢頭,不能善了,這間屋又窄又小,動起手來施展不開,便嘆了口氣道:「前輩逼人太甚,真叫在下為難。」
酒翁冷笑道:「你以為和祁連老祖打個兩敗俱傷,就能和老夫動手了嗎?」
萬古雷道:「非也,是前輩咄咄逼人,在下武功雖不濟,為自保也只好得罪了。」
酒翁道:「你想動手一搏是嗎?那好,老夫成全你,不過,老夫要事先告訴你,你會敗得很慘,等老夫抓住你時,要讓你飽嘗酷刑!」
萬古雷道:「前輩,可否平心靜氣想上一想,晚輩並未開罪前輩,起初前輩還有意收晚輩為徒,有親善之意,到後來又何必反目成仇呢?前輩詢問之人,晚輩不知,請前輩高抬貴手,彼此和好,晚輩奉前輩為座上賓……」
酒翁冷笑道:「任你嘴甜如蜜,休想糊弄了老夫,不說出宮明遠下落,老夫與你沒完。」
萬古雷暗忖,此人找宮師叔只怕沒有好事,我自然不能泄其蹤跡,還要告訴老人家小心提防。但這會兒又該如何脫身呢,只有再施小計,騙他一騙,躲過今日再說。
主意打定,道:「晚輩不知,奈何?」
酒翁身子往前一傾,人並未站起,伸開五指一把抓了過來,萬古雷早有準備,放在膝上的手往上一抬,扣其腕脈穴。
酒翁順勢沉肘,反扣他脈穴,他連忙手往上一抬,左手橫掃,依然扣對方腕脈。酒翁大怒,不躲不閃,五指迎著他左手狠狠戳了過去。萬古雷無奈,加強掌力,只聽「呼」一聲,罡氣相擊,兩人雙肩搖動。萬古雷緊接著一個倒翻,從後窗掠出,腳未落地,兩臂向上一振,提氣上升,落到屋檐上,雙腳一點,躍入小巷中。顧不得驚動路人,施展輕功躥出小巷,混進人群,見路便走,七彎八拐,總算擺脫了酒翁的糾纏,然後再認準六順巷方向,問了幾個過路人,這才進了宮知非的門。宮知非、湯老五在家。
萬古雷道:「師叔,小侄又遇上了麻煩。」
宮知非道:「你小子沒有麻煩的時候少,說來聽聽,怎麼回事?」
萬古雷道:「在廣場碰上了酒翁。」
宮知非道:「哪個酒翁?」
「師叔你忘了,在少華山擄走小侄的那個老頭,他居然找到京師來了,在承恩寺前擺字攤,小侄去拜訪道衍法師,出來就被他發現。」
「算你倒霉,他纏上了你是不是?」
「他把在下帶到一家小旅社,硬逼小侄說出宮師叔的下落,小侄說他找錯了人……」
「對啊,我老爺子從不認識這麼個老酒鬼。」
「其實,小侄後來弄明白了,他張冠李戴,小侄和他就是糾纏不清……」
「既是張冠李戴?你理他作甚?」
「他不讓小侄走呀,還坐著動了手……」
「你小子真笨,第一不該讓他撞上,第二,撞上了就該設法溜,不該隨他去旅舍,這都是你自己找的事,怨得誰來?」
「酒翁身手不凡,小侄溜得了早溜了。不過,他出手時,架式頗像耿兄弟的青龍手。」
「胡說八道,你不能見人家張開五指就認作青龍手。說說你後來是怎麼溜掉的?」
「小侄與他對了一掌,借力往後窗逃脫。」
宮知非幸災樂禍地說道:「哈哈,小子,你雖然僥倖逃脫,他還會找到你,看你咋辦?」
萬古雷氣他道:「他若再糾纏不休,小侄只好把宮師叔藏身處供出,讓他來找師叔,我也就沒事兒了……。」
宮知非小眼一瞪:「你好沒良心,居然嫁禍於我,他找的又不是我,你……」
湯老五岔言道:「這酒翁到底找誰?」
萬古雷道:「他找的人也姓宮,名字叫明遠,他硬說宮師叔就是……」
忽然,他瞥見宮知非睜大了眼、張大了嘴,一付無比驚愕的神態,便住了口,改口道:「師叔,你怎麼了?」
宮知非道:「你再說一遍,你找誰?」
「宮明遠……」
宮知非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啊呀,壞了壞了,原來是他!」
萬古雷一愣:「是誰?師叔你認識他?」
湯老五笑道:「原來有麻煩的該是你!」
萬古雷見宮知非不是說著玩的,神情上當真焦急,不禁大為詫異。這些年來,無論有多大的事,他從來都是嘻嘻哈哈,從未象現在這般著急過認真過,可見酒翁這人非同小可。
湯老五這時問道:「是不是你那師兄?」
宮知非道:「不是他還會有誰?」
萬古雷又是一驚:「他是大師伯?」
宮知非又坐了下來,嘆息道:「這傢伙居然沒死……」一頓,忽又跳了起來:「這傢伙膽子好大,竟敢破誓出山,違背師訓,該死!」
萬古雷道:「師叔原名是……」
宮知非道:「你小子真笨!宮明遠便是我老兒的大號,後來就為了這該死的師兄,我才改名知非,你知道其中的含意嗎?」
萬古雷搖頭:「不知其中奧妙。」
宮知非又坐下來道:「咳,這傢伙念念不忘舊仇,他不找到我只怕心不甘。」
萬古雷道:「師兄弟有何仇?」
宮知非道:「你忘了,是我老爺子告了他的狀,師父把他捉了去關押在一個秘密處,這地方我都不知道。師父說,讓他永遠在那座山的方圓五十里內活動,這老小子居然又跑了出來。」
萬古雷道:「在少華山時,他發現了我袋中的飛環刺,怪不得一口咬定我是宮師叔的徒弟,所以我說的話他一句都不信。」
湯老五道:「怕什麼,是禍躲不過……」
宮知非道:「老五,司空德不比他人,這些年他在洞中潛心修鍊,人又聰明,現在定然是功臻化境,不好對付……」
萬古雷道:「司空德雖然出了禁地,但並未作惡,他以賣字為生,所以不能把他當惡人除去,宮師叔還是躲著他吧。」
宮知非道:「我老爺子就來個足不出戶,看他上哪兒找去,日子一長,自會滾蛋。」
萬古雷道:「他找不到師叔,自然會著落在小侄身上,小侄只怕躲不了他。」
宮知非洋洋得意道:「那是你的事,與我老爺子無干,你就好自為之吧!」
萬古雷嘆了口氣,道:「小侄若是實在躲不過去,只好如實招供……」
宮知非叫道:「你敢,沒良心的,他要是糾纏你,你就與他決個高下,幹麼扯上我?」
湯老五笑道:「你就當真躲在家裡不管?」
宮知非道:「那你說怎麼辦?」
湯老五道:「不如與他約個見面時間,該怎麼了斷就怎麼了斷!」
宮知非道:「不成不成,師兄弟打起來成何體統?他已經沒有再殺人,我老爺子能和他拚命嗎?這事就讓古雷扛著吧。」
湯老五道:「他找的是你,不見個面他能甘心?讓他成天纏著古雷也不是個事。」
宮知非沉吟道:「這……」
萬古雷道:「這事先擱上一擱,先由小侄對付他,萬不得已時,師叔再出馬。」
宮知非眉開眼笑:「好極好極,就由你對付他吧,最好把他哄得出京師不再回來。」
萬古雷從六順巷出來,小心翼翼張望廣場上來往的人群,不見酒翁蹤影,這才放心往三山門那邊去。不一會,回到了家。
他剛走到竹梅居前,只見嬌嬌、季蘭、巧兒等人在石凳上坐著,三女望著他,臉上現出詫異神色。嬌嬌問他:「這位前輩是誰?」
萬古雷莫名其妙:「你們說誰?」
嬌嬌指他身後:「這不是嗎?還裝蒜!」
萬古雷回頭一瞧,倒抽一口冷氣,只見酒翁在他身後二丈遠,背著雙手,從容不迫。
「哎喲,前輩,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酒翁道:「老夫跟著你來的呀!」
萬古雷道:「從何處跟來的?」
酒翁一笑:「自然是從承恩寺廣場。」
古雷苦笑道:「前輩,你跟著晚輩無用,你要找的人晚輩並不知道行蹤……」
酒翁道:「這就是你富家公子的待客之道嗎?你在少華山洞裡,老夫沒少了你的吃喝,如今老夫上你家來,既不奉座也不上茶……」
嬌嬌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岔話道:「雷哥,這位就是救過你的酒翁前輩嗎?」
萬古雷道:「是的,他老人家……」
嬌嬌道:「快請老人家入室奉茶。」
萬古雷向她使眼色,她全不在意,從石凳上起來,道:「前輩,請!」
季蘭道:「坐在外面涼快,何必進屋。」
萬古雷心想,這就對了,要動手在外才好施展,忙道:「蘭妹說得是,石凳上請坐吧。」
巧兒跳跳蹦蹦道:「我去沏茶!」
酒翁看看四周,又看看嬌嬌、季蘭,點點頭道:「好,在外面坐也無妨。」
萬古雷請他到石桌前坐下,自己坐他對面。嬌嬌、季蘭則在旁邊的長凳上並排而坐。
酒翁道:「兩位小姐是你什麼人?」
萬古雷道:「是堂妹……」一頓,引開話題,對嬌嬌、季蘭道:「老前輩的字寫得好極,天豹庄三個字就是前輩所賜……」
酒翁道:「休提那些瑣事,請兩位小姑娘走開,免得動起手來驚嚇了她們!」
嬌嬌道:「咦,前輩是來找岔的?」
酒翁道:「那得看他。如果他老老實實把老夫想知道的事告訴老夫,老夫就不會動武。」
季蘭道:「你問什麼事?」
萬古雷道:「老人家要問的事,我已經談過,可老人家不相信,這就難辦了。」
這時巧兒抬了兩杯茶水來,一杯端給酒翁,一杯端給萬古雷,笑嘻嘻道:「兩位請!」
酒翁道:「多謝,你是萬古雷的什麼人?」
萬古雷道:「堂妹,最小的堂妹……」
酒翁突然出手,扣住丁巧兒的腕脈,一把將她拉到身邊,揚起另一隻手喝道:「萬古雷,你再不說出宮明遠的下落,老夫便將你堂妹一掌震碎心脈,你聽清了嗎!」
禍起蒼猝,萬古雷等人大驚,只見巧兒一個身子軟了下來,跌坐在地上。
嬌嬌、季蘭大怒,雙雙跳了起來,她們未帶兵刃,赤手空拳使往酒翁撲去。
萬古雷喝道:「慢,嬌嬌,蘭妹坐下!」
酒翁冷笑道:「你二人不是對手……」說著大袖一拂,打出一股罡風,把嬌嬌、季蘭震退。
嬌嬌氣得粉臉通紅,嬌叱道:「有本事的,與姑奶奶對上一掌!」話落人到,一掌擊出,並無威勢。只見一個小巴掌,粉粉嫩嫩的。
酒翁哪裡放在心上,喝道:「小姑娘,你好大的膽,敢與老夫對掌……」說著大手一揮,以四成力道打出。他不想要她的命,這樣一個小姑娘,教訓一下足夠。
「砰」一聲響,嬌嬌退出了四步,震得氣血翻湧,粉臉血紅,連忙站定調息。
酒翁被震得一個倒翻,出去了二丈遠,胸中同樣氣血翻湧,趕緊運氣調息。
在兩掌相觸的一剎那,他才感到對方掌力兇猛,驚得連忙加力,同時為卸去對方強大的力道,借震力一個倒翻翻了出去,卸去了不少震力。他一時間驚得瞠目結舌,這叫做陰溝裡翻船,若不是他已修習到功力收發隨心,小丫頭這一掌足可以要了他的老命。
嬌嬌對掌時,萬古雷大急,連忙從座上起立,但終究慢了一步,只順手一把將巧兒拉了過來,緊接著躍到嬌嬌身邊,問道:「受傷了嗎?傷勢如何?待我為你治傷……」
嬌嬌搖了搖頭,又深吸一口氣,這才穩定下來,道:「誰受傷了?你把我看得那麼沒用?哼!想傷我,只怕他沒有這個本事!」
萬古雷大大放心:「這就好這就好……」
話未落音,嬌嬌雙肩一晃,到了酒翁跟前,劈面就是一掌,出手極快。
酒翁又驚又怒,立即還以顏色,兩人交手三招,平分秋色。這時季蘭已從室里取了兵刃出來,叫道:「嬌嬌,拿劍刺他!」
嬌嬌道:「不用,我讓這老東西見識見識姑奶奶的雷音驅魔掌!」
萬古雷道:「嬌嬌,愚兄來斗他!」
嬌嬌道:「不準,姑奶奶要教訓他!」
萬古雷無奈,提心弔膽地在一旁觀戰。只見嬌嬌身段靈活,雙掌招式奇幻,每掌擊出帶風,頗有聲勢。佛家雷音驅魔掌果然不同凡響,心裡不禁暗暗叫好,一時看得呆了。
這幾年,嬌嬌的功夫大進,武功之高連他也感到吃驚,不禁放下心來。
這一吼一叫,驚動了舒玉瓊、巧兒娘,從花錦樓出來觀查。舒玉瓊見動上了手,又把巧兒娘叫回樓上,命下人到前面去叫人。
正好羅斌、耿牛辦事回來,巧兒大老遠就尖聲叫道:「牛哥牛哥快來,巧兒被這老東西打傷了,快來替我報仇!」
巧兒娘在樓上走廊聽見,驚得大叫:「巧兒巧兒,你傷在哪裡,要不要緊……」
巧兒轉過身面對她娘搖手,意思未受傷。
耿牛一聽大怒,人還在八丈外便騰身而起,兩下掠到巧兒身邊:「傷在哪裡?」
巧兒嗔道:「你管我做什麼,快去打那老頭,替我報仇呀,死木頭!」
耿牛一看場中,只見嬌嬌與一個老頭打得甚是激烈,最為奇怪的是,老頭出手招式與自己的招式一樣,當下也顧不得多想,牛吼一聲跳了過去,道:「嬌嬌,讓俺斗他!」
嬌嬌使出了九成功力才與老頭打平手,這會兒有些乏力,本想叫古雷來替換,但剛才不准他來,這會兒喊他豈不難為情?可這個呆鳥居然自己不會上來動手,真箇豈有此理!
正生氣,耿牛來了,便讓開他,躍出圈外調息,萬古雷忙走過來,被她瞅了一眼。
「你居然在一側袖手旁觀,真好耐性!」
萬古雷一愣:「妹妹不是要教訓老兒嗎?」
嬌嬌惱道:「不錯,我還要教訓他!」
萬古雷見她氣喘,忙道:「趕快調息,妹妹累壞了,其實妹妹犯不著與他動手……」
「你不動手,難道我也一邊看?」
萬古雷一怔,陪笑道:「是是,愚兄知錯,妹妹快調息吧!」
嬌嬌這才找個石凳坐下,閉目調息。
此時耿牛與老兒大打出手,兩人招式一樣,不出五招,老兒跳出圈外。
「住手!你是宮明遠的徒弟嗎?」
耿牛喝道:「胡說八道,看打!」
老兒閃身躲過,喝道:「你明明是宮明遠的徒弟,為何不敢承認?」
耿牛正要答話,巧兒在一邊跺腳道:「打呀!這老兒暗算我,還說要震碎我心脈……」
耿牛一聽,這還得了,又是一聲牛吼,使出八成功力向老兒猛攻。
酒翁大怒,立即變了招式,這一變,情形就不同了,耿牛的路數他熟,一出手就被封住,下一招要怎麼打他已知道得清清楚楚,早作好防範。五招后,耿牛被迫得後退。
巧兒急了,叫道:「打呀打呀,打……」
耿牛又驚又怒,使出了全身勁力,但他的招式人家熟悉,輕輕就躲過。無奈之下,他變換了手法,突然停止進攻,改成守勢。
酒翁以為他怕了,便出手攻他。耿牛不躲不閃,與他對掌,來個硬對硬。
「呼、呼」兩聲震響,耿牛退了兩步,老兒只是雙肩搖晃,一步也沒有後退。
萬古雷連忙躍了上去,道:「牛弟,他熟知你的招式,讓愚兄對付他。」
酒翁冷笑道:「車輪戰法是沒骨氣的人才採用的,但老夫並不放在心上!」
萬古雷道:「前輩已斗二人,不妨歇息一會,在下可以稍等。」
這時,住福澤樓的秦憂等人和羅燕等四女帶了兵刃跑來,一下散開圍住酒翁。
酒翁惡狠狠道:「萬古雷,這本是你我之間的事……不對,還有這頭蠻牛……」他指了指耿牛續道:「只要你說出宮明遠的行蹤,帶老夫找到他,你的事就完。你若再執迷不悟,還拉這些人來送死,那就休怪老夫重開殺戒!」
萬古雷道:「前輩何必對以前的事耿耿於懷,依晚輩之見,前輩……」
「住口,快說出他的行蹤……」
「此事礙難出口,請前輩鑒諒!」
酒翁怒極,大吼一聲出手。
萬古雷不敢怠慢,施展開玉蟾神掌,與老兒打得十分激烈。他存心要讓老兒知難而退,因此半點不含糊,諸俠在一旁觀看,一個個在心中讚不絕口,兩人堪稱絕世高手,出手之妙,閃避之巧,令眾人大開眼界。
此時,西門儀與邢開泰從外回來,見狀大驚,季蘭、巧兒把經過告訴了他們。
西門儀看了一會,道:「這老兒當世鮮有對手,不知是什麼人?」
嬌嬌道:「不知道呀,只知他叫酒翁。」
西門儀道:「古雷賢侄功臻化境,不會輸給他,但最好不要拼內力,以免兩敗俱傷!」
此時酒翁越打越驚,他一連對了三個對手,一個比一個厲害,萬古雷的功夫之高,出於他意料之外,難怪祁連老祖傷不了他,似這般打下去,自己並無勝他的把握。
這該怎麼收場?走還是不走?要是剛才動手的一男一女兩個娃兒來幫手,自己可就招架不住了,要是被他們打傷,豈不丟臉?
就在這時,忽聽個尖嗓子叫道:「停手停手,古雷別打啦,讓我老爺子與他了結吧!」
眾人一看,是宮知非和湯老五、馬禾等人,他們個個帶著兵刃,顯然是有備而來。
酒翁卸萬古雷跳出圈外,相對而立。
宮知非走了過來,把酒翁看了看,道:「司空師兄,久違了!」
嬌嬌等大驚,她出口叫道:「司空德!」
司空德也拿眼打量宮知非,臉上顯出詫異之色:「你是什麼人,敢稱老夫師兄?」
宮知非眼珠一轉,道:「咦,你到處找我,怎麼見了面又不相識!」
司空德又盯住他看了一會兒:「你是誰?」
萬古雷道:「前輩不是要找他老人家嗎?怎麼見了面又不認識?足見你找錯人了……」
司空德忽然大叫道:「你是宮明遠?」
宮知非道:「不錯,我是你師弟宮明遠!」
司空德大概不敢相信:「宮明運怎會是這付模樣?你該不會是冒名頂替的假貨吧!」
宮知非道:「貨真價實,決不是假貨!」
司空德忽然仰頭向天,哈哈大笑,笑得眾人莫名其妙,而宮知非卻有些尷尬。
笑畢,司空德道:「你當年溫文爾雅,自命風流,怎麼三十多年不見,卻變得這般猥瑣,哈哈哈哈,這不是遭了報應嗎?」
眾人一聽,都把目光對著宮知非,見他獐頭鼠目,很難想象出他當年是個風流小生的模樣,不禁一個個咧開了嘴,臉上有了笑意。
宮知非愁眉苦臉道:「師兄,別提當年好不好,彼一時此一時……」
司空德板起面孔,雙目露出凶光,道:「宮明遠,當年是不是你到師父面前告我黑狀!」
宮知非道:「不錯,是我老爺子告的。」
司空德冷笑道:「你在師父面前只數我的罪狀,卻把你干下的事推得一乾二淨……」
宮知非叫道:「哪有這麼回事,我做的事也如實稟告了師父……」
司空德狂叫道:「撒謊!你把你的事都往我頭上推,害得師父差點要了我的命!你大概沒想到吧,居然有一天,我還能找你算賬!」
宮知非也大叫道:「胡說八道!我要是都推了給你,你還有命嗎?此外,我又何須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司空德一愣:「怎麼,你也受了懲罰?」
宮知非道:「你還有臉找我算賬?我乾的事不都是你出的主意?我那時年青,你是大師兄,什麼都聽你的,但後來我及時省悟,與你分道揚鑣。可你越來越放肆,越來越膽大,到後來已經是肆無忌憚,無惡不作。我為了天下蒼生,也為了師門榮辱,才去找師父告狀。我跟隨你誤入歧途做下了幾樁命案也如實奉告師父。我說你司空德缺的就是德,我宮明遠,一點也不『明遠』只看到眼前的繩頭小利,故我從此改名『知非』,以銘記永生。師父將你捉住后關在何處我並不知道,對我師父則給了一顆毒藥,服下后受了七天七夜的罪,等到好轉,我便成了這副模樣……怎麼,你看著好笑是不是?這都是你所賜的,托你大師兄的福。師父讓你在囚禁的山上呆一輩子,足跡不能走出方圓五十里地,以讓你取得食用之物。你怎麼又違反了師訓,私自下山,還敢找我報仇……」
一席話,聽得所有人震驚無比,原來宮師叔曾有過一段慘痛的經歷,叫人扼腕!
司空德注視著他,雙目凶光漸漸熄滅,聽完嘆口氣道:「原來,你也受了懲罰,把一個風流小生變成了小丑……」一頓,又道:「這麼多年我就揣著這件心事,你不該把你乾的事都推給我,因此我一直解不開心中這個結,十五年前私自下山,找你報仇……」又一頓,續道:「我在洞中除了練功就是練字,以排遣無窮無盡的寂寞。因此我寫得一手好字,就靠給人寫字換錢過活……從此沒再殺一個人……」
公冶嬌聽得淚流滿面,叫道:「太慘了太慘了,你們的師父也太殘忍,不該這般冷酷!」
季蘭也嘆道:「懲處人過了頭,自己豈不是也作了孽?哎喲,人世間,太殘酷!」說著也流下了淚,抽泣起來。
嬌嬌又哭叫道:「宮師叔、宮師叔,想不到你竟被自己的師父摧殘,毀了容貌,啊,天哪,宮師叔的一生就這麼被毀了……」
姑娘們都流了淚,巧兒號啕大哭。
一向玩世不恭、恢宏大度的宮知非,此刻直僵僵立在那裡,那神情獃滯暗淡、凄涼無奈。而司空德則無限落寞、凄清,兩眼朝天……
俄頃,宮知非恢復常態,道:「師兄,年華已逝,恩怨了結,你的心結已解開了吧!」
司空德長嘆一聲:「是的,老夫心結已解,老夫這就回少華山石洞去,終了此生!」
嬌嬌抹去淚水道:「不不不,前輩和我們住在一起,頤養天年,讓我們這些後輩略盡心力,不知前輩可願俯就?」
萬古雷上前一揖:「嬌嬌此言與在下所想一致,恭請前輩入住翠華園,與宮師叔一道,飲酒論武,下棋操琴……」
司空德看著嬌嬌、古雷,道:「真的嗎?」
宮知非道:「這些娃兒為人再好不過,師兄就留下吧,由耿牛侍候師兄……」一頓,朝耿牛喝道:「你小子還不快些叩見師伯!」
耿牛趕緊走了過來,下跪叩頭:「師伯在上,請受師侄耿牛一拜!」
司空德忙扶起他來:「免禮免禮,師弟收了你這樣的好徒兒,老夫深感欣慰!」
西門儀道:「好了好了,師兄弟誤會冰釋,值得慶賀,各位就留下來痛飲一番如何?」
宮知非道:「好,師兄既然成了酒翁,定然是愛酒,我陪師兄十杯!」
羅燕、秦憂等也上前與司空德見禮,司空德臉上有了笑意。萬古雷、嬌嬌、季蘭又請他留下長住,其餘人也極力湊合,大家你一句師伯我一句師伯,喊得親切熱情,司空德心裡有了暖意,尤其是姑娘們,像一窩黃鶯兒吱吱喳喳,定要請他留下,他終於被說活了心眼,答應留下來,引得姑娘們歡呼雀躍。
秦憂等四煞目睹這一幕,感受頗深,慶幸自己省悟較早,棄惡從善的代價很小,而司空德、宮知非就不同了,他們付出的代價慘重……
這時嬌嬌問宮知非:「師叔,你怎知師伯在此?」
馬禾接話道:「我正往六順巷走,無意中瞧見古雷身後跟著這位爺,當時彼此相隔較遠,便沒有招呼古雷。到六順巷見到宮爺后,我說是不是古雷來過,宮爺說是的,我說是不是有個白髮老頭和他一起來,宮爺說沒有,我說那為什麼會跟著他,宮爺忽然跳了起來,說不好,快到福壽巷去,於是大夥就來了。」
嬌嬌道:「原來如此,我當宮師叔是算卦算出來的哩,不然會趕這麼巧!」
季蘭道:「他那卦是騙人的,不靈!」
宮知非叫道:「誰說的?要不要我老爺子替你打個婚姻卦,看看準不準?」
眾人湊趣道:「好啊,宮爺你快打吧!」
季蘭「呸」了一聲道:「不要不要……」
宮知非裝模作樣比劃一陣,道:「有了,羅斌,你小子快過來聽卦!」
巧兒詫道:「咦,老人家給蘭姐姐算卦,怎麼叫羅大哥來聽,真是怪事!」
宮知非小眼睛朝天一翻:「娃兒你懂什麼,這卦就應在這小子身上,不叫他聽誰聽?」
巧兒更加奇怪:「蘭姐的卦怎會應在……」
季蘭臉紅著嚷道:「巧兒,別理他!」
羅斌大樂,道:「師伯,真應在我身上?」
官知非道:「不是你是誰,這叫鳳凰配公雞,委屈了蘭姑娘,便宜了你小子!」
羅斌樂得笑出聲道:「多謝師伯……」
季蘭急忙逃回竹梅居,眾人開懷大笑……
※※※※※※
五月端午這天,艷陽高照,少華山下熱鬧非凡,只見四面八方都是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彷彿趕廟會一般。
與去年相比,人數多出了好幾倍。
萬古雷心想,究竟是誰在作崇,行挑撥離間計,又故意四處張揚,招來這麼多人呢?
頭天晚上,他們一行二十多人剛在城裡住下,柳錦霞、柳銘、索剛、祝芸等人便找上門來。一見面,柳錦霞就說:「古雷兄,嬌嬌,你們為了名揚天下,就不計後果了嗎?須知這樣做,樹敵太多,真不明白你們是怎麼想的!恕我直言,你們未免也太狂了!」
嬌嬌一愣道:「柳姐姐,你這話從何說起?祁連寨約斗,我們能不來嗎,這怎麼是圖虛名不計後果,難道要我們……」
柳錦霞岔話道:「去年你們與祁連山寨就交過手,應該說是你們佔了上風,面子上也過得去了,又何必再約斗他們?我們的主要對手應該是皇甫楠、皇甫佑安,不是祁連老祖,更不是南海蛟龍宮、江西白雲庄……」
嬌嬌道:「明明是祁連山寨下的戰書,約古雷五月端五來此再決高下,怎麼是我們約斗他了?至於蛟龍宮、白雲庄,那是他們……」
柳錦霞道:「這麼說,你們執意要多樹強敵,仗著人多,明天一舉打敗祁連山寨、蛟龍宮、白雲庄,胃口不覺得太大了嗎?」
萬古雷等人莫明其妙,不知她是何意。
嬌嬌道:「過去蛟龍宮、白雲庄的人在太原幫過紅柳別莊的熊震宇,去年他們雖然也有人來少華山,但並未與我們交手,柳姐姐你這話從何說起,我一點也不明白!」
柳錦霞詫道:「你不明白?你們把蛟龍宮、白雲庄的人也約了來,想一舉打敗他們,以震懾武林,做武林的霸主……」
嬌嬌叫了起來:「哪有此事?豈有此理!」
萬古雷道:「我們從未向人挑戰,若不是祁連山寨下的戰書,也不會那麼遠跑來。」
柳錦霞道:「什麼?你們沒有約斗蛟龍宮和白雲庄?可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你們難道一點也不知嗎?這就怪了!」
西門儀道:「我們在京師忙忙碌碌,並未聽說這些事,這其中定有人挑撥離間。」
嬌嬌道:「該死,不知什麼人在嚼舌……」
柳錦霞道:「慢,不是嚼舌,是實有其事,蛟龍宮和白雲庄的人已經來到!」
祝芸道:「南海尊者屠仲秋、白雲莊主孟成化親率高手來到,這可不是傳言。」
萬古雷道:「糟了糟了,莫非有人假冒天豹庄之名,去蛟龍宮、白雲庄下戰書?」
西門儀道:「極有可能如此。」
季國盛道:「這樣一來,咱們明日要對付的就是三家,好惡毒的用心!」
柳錦霞道:「如果不是你們下的戰書,我就放心了,要不然真以為你們要君臨武林當霸主呢,這必然會受到天下武林的反對。」
萬古雷苦笑道:「我們哪有這樣的野心,等找到皇甫楠報了父仇,就及時退出江湖。」
祝芸道:「萬少俠,未查到精英會總壇在何處嗎?」
嬌嬌道:「查到了呀,我們把它搗毀了呢,只有皇甫楠漏網,其餘爪牙悉數除盡……」
柳錦霞、祝芸等都叫起來:「什麼?你們滅了精英會?這麼大的事,江湖上為何無人說。」
萬古雷道:「怎麼,各位不知道?」
祝芸急不可耐:「快說快說!」
萬古雷把經過大致說了一遍,柳錦霞、索剛等人極是興奮,人人高興不已。
祝芸道:「老天有眼,皇甫楠遭了報應,皇甫玉既死,讓他也嘗嘗喪子之痛……」一頓,又道:「請問少俠,在總壇,沒見到咱們的當家人柴子奎嗎?他一直被軟禁著……」
萬古雷道:「沒有,柴總舵主不在總壇。」
柳銘之妻於芳急問道:「見到家父於永吉了嗎?他老人家也是被囚在總壇的。」
萬古雷搖頭:「沒見到……」
祝芸、於芳同聲道:「一定是被害死了!」
萬古雷道:「兩位不必難過,在總壇我們也未見到皇甫佑安,興許兩位前輩和老魔在一起,不知隱藏在何處……」
柳錦霞道:「皇甫楠的夫人是不是姓蘇?」
萬古雷道:「蘇翠芳,皇甫玉的生母。」
柳錦霞道:「她沒有被你們除掉,我還有機會找她報仇,這女人好歹毒!」
嬌嬌道:「怪事,她與你在何處結仇?」
柳錦霞道:「我從未見過她,怎會有仇?我這是為師父報仇……」一頓,又道:「你們一定早就想過,我是官家小姐,怎會是大漠神女奚鳳玲的徒弟?其實,我以前也不知道。年前我赴京師,殺了害我父親的許都督和前兵部尚書,在我家的花園裡,挖出一個小花瓶,裡面裝著師父的遺言,這才知道真相……」
嬌嬌道:「慢來慢來,你說在你家花園裡,埋著個花瓶,你既然早知道,為何不早些將瓶取出,要等到去年才……」
柳錦霞道:「別急,聽我慢慢道來……」
她小的時候,家裡收留了一個五旬婦人,那是她爹爹赴遼東都司任職路途上發生的事。不久她爹爹調進京師都督府,這五旬婦人張氏也隨全家進京。五歲時,她和哥哥柳銘隨父習武,十二歲時,張氏開始傳她武功,叫她嚴守秘密。張氏身體不好,疾病纏身,在她家什麼事也不做,只負責照看她。歲月匆匆流逝,錦霞十九歲那年,張氏重病纏身,悄悄告訴她,她有一件物事埋在花園假山下,她死後一年,等她滿二十歲進再取出來看。不久,張氏病故。柳錦霞遵守遺言,一直未去挖那件物事。誰知半年多后,家中突遭劇變,未及挖出張氏的物事便離開了京師,以後差點忘了這事。去年她率索剛、田罡、任龍、王弓到京師報仇,之前潛回舊宅,在假山下挖出張氏遺物,是一個不大的花瓶,瓶口用瓶塞住,已經腐爛。瓶中有油紙包的綢絹,綢絹里又裹著幾頁紙,看后才知張氏就是當年大名鼎鼎的大漠神女奚鳳玲。
奚鳳玲一生只收了一個徒弟,那就是蘇翠芳,蘇翠芳藝成前,奉師命到江湖找人,沒相到她不知在何處結識了皇甫楠,兩人偷偷結了親。蘇翠芳遵照皇甫佑安的囑咐,帶他一同上山,說他親自找奚鳳玲說婚事。蘇翠芳本就害怕師父責怪,便帶皇甫佑安來到大孤山。奚鳳玲大是驚異,徒兒怎會和老魔一同到來。皇甫佑安捧出禮盒,說是來為兒子皇甫楠求親,兒子在軍中效力,不能一同前來拜謁。奚鳳玲一向鄙視皇甫佑安,但見他神態恭謹,便失去戒心,求婚之事卻不答應。皇甫佑安苦苦求她答允,她為了給對方一個面子,便說此事後議,蘇翠芳年齡尚小。皇甫佑安於是十分感謝,說她留了餘地,請她下山做客。奚鳳玲送他出門,冷不防他點了她的穴道,接著一指點在她氣海穴上,頓時廢了她的武功。蘇翠芳大驚,嚇得說不出話來。皇甫佑安則哈哈大笑,說現在好了,江湖三大魔頭只剩下兩個,大漠神女從此在江湖上除名。當年他叫奚鳳玲嫁給他,卻遭到她的冷眼,後來叫她與之聯手,共同對付少林武當,又遭她拒絕,今日他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念在蘇翠芳成了他的兒媳,饒奚鳳玲一命,不過他要告訴她的幾個仇家,說她失去功力,只管來找她報仇!
老魔和蘇翠芳走後,奚鳳怒恨交加,卻又無可奈何,她匆匆收拾了一點細軟下山避難,但憂憤交加病倒在旅舍中,正好柳錦霞一家也住在該店,便收留了她。
奚鳳玲要柳錦霞替她報仇,但又不要她去歷險,只說在時機成熟之時,她順水推舟為之。但她是個官家小姐,不會在江湖上闖蕩,她也不敢奢望有這麼一天,只是說說聊慰自己而已,叮囑她千萬不可擅自行動云云。第二天她報了仇,回到鄂州大洪山,一直念念不忘此事。原打算赴太原找萬古雷,又盤算端午節就可見面,到時再商議對付皇甫楠。
眾人聽柳錦霞說完,無不扼腕嘆息。
嬌嬌道:「柳姐放心,明日事了,我們就一道去追蹤皇甫楠,非把他宰了不可!」
索剛道:「那是后話,請問萬公子,明日之局怎麼收場?南海尊者、白雲莊主都是惹不起的主,再加祁連老祖,豈不……」
萬古雷道:「索兄不用發愁,我自會向他二人說明,並未發帖約斗,大家消除誤會。」
索剛道:「要是他們不聽,又將如何?」
萬古雷道:「這個嗎,只有到時再說了。」
秦憂道:「這兩家都是咱們弟兄開罪的,他要是不聽勸告,咱們弟兄只好奉陪。」
萬古雷道:「大哥,我們明日當眾說明有人挑撥,這得有幾分耐性,千萬不可發火。」
西門儀道:「明日挑撥離間者必然會來,說不定他會乘火打劫,等我們與祁連老祖拼完,再與白雲庄、蛟龍宮動手,打得兩敗俱傷,然後跳出來坐收漁利,其用心十分歹毒,我們不可不防。大家仔細想想,這個人可能是誰?」
萬古雷道:「與天豹庄有刻骨仇恨的,只剩下方天岳、皇甫楠,舍此二人還會有誰?」
季蘭道:「精英會總壇覆滅前,就收到了祁連老祖的挑戰書,會不會是他乾的呢?」
嬌嬌道:「是的,他也可以算一個。」
萬古雷道:「明日就能見分曉,挑撥者必然會在最後跳出來,只要我們心中有數,就不會上當。對陣時,各位聽西門先生、季前輩的調派,遇事不要衝動,免亂了自己陣腳。」
柳錦霞道:「我們會設法探查幕後人,到最後關頭我們再露面,打他個措手不及!」
眾人又商議了一陣,柳錦霞等才離開。
此刻,眾俠站在去年的老地方,四處張望也沒見到祁連山寨和蛟龍宮、白雲庄的人,只有他們自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不一會,少林都寺惠可大師、監寺惠明大師、嵩山劍客諸槐、沙天龍等從人叢中擠出,來見萬古雷等人,雙方見禮寒喧。
惠可大師道:「萬莊主約斗三家……」
萬古雷忙接話道:「對不住,大師先聽晚輩稟告下情,今日之約皆非我等所為……」接下來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惠可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原來有這麼一段隱情,既然如此,施主可把話挑明了說,到時老衲從中調解,消除天豹庄與白雲庄、蛟龍宮的誤會。只不過久聞南海尊者一向自視甚高,也不知聽不聽勸,是以施主必須大度,不與之計較,以免結下深仇大恨。」
萬古雷道:「多謝大師指點,晚輩一定耐心勸告尊者,消除誤會。」
西門儀道:「今日與祁連老祖決戰,非同小可,還須提防皇甫佑安父子乘火打劫,到時請大師助一臂之力!」
惠可大師道:「精英會高手甚多……」
萬古雷岔話道:「回稟大師,精英會已滅,皇甫楠隻身逃走,皇甫佑安不知蹤跡,但晚輩等預料彼等必來報喪子喪孫之仇……」接下來簡述西子湖畔之戰,聽得惠可大師等人興奮不已。
惠可大師道:「阿彌陀佛,精英會作惡多端,理當覆滅,為除去皇甫佑安,貧僧等與各位同仇敵愾,共誅此獠!」
萬古雷等謝過大師,大師等當即退場。
俄頃,一陣鑼聲傳來,和去年相同,祁連山寨扛著旗幡,抬著轎子,逶迄而來。
場中人眾,齊把目光對著一行人,一個個興奮起來,好戲即將開場。
不一會,祁連山寨三百餘眾分數行整齊排列,與天豹庄諸俠迎面而立。這一次,祁連老祖不再端拿架子,帶著兩位夫人、四大天王、八大金剛,從隊列中走出。
雙方還未答話,忽聽場外吹吹打打,鑼鼓喧天,眾人齊朝喧鬧看去,只見來路上一長列隊伍正向場中走來。走在最前的是吹鼓手,跟在吹鼓手後面的是兩列黑衣刀手,有二十名,護著一道旗幡,上書「南海蛟龍宮」五個大字。之後是一隊穿得花花綠綠、裝束怪異的男女,手持鋼叉花槍,簇涌著二三十個錦衣華服的壯漢,最後是二十名青衣鋼叉手押尾。
這一伙人算起來不下二百餘,聲勢不小。
進入場中后,隊伍在朝南方向站下,與西面的天豹庄、東面的祁連山寨成三足鼎立之勢。
此刻鼓樂聲停息,只見人叢擠出一列隊伍,打頭的是十名女劍手,後面跟著二十多個男女,後面押尾的是二十名男劍手。這夥人走到空著的朝北方向站立,成了四面合圍之勢。
場外人眾極度興奮,今日的四家正主兒到場,不一會就有一場龍爭虎鬥,是武林難得一見的盛會。錯過這樣的場面,將是一大憾事。
此時,祁連山寨一方,趙季花、王素蘭走了出來,並肩而立。場外人眾頓時安靜下來。
萬古雷和羅斌也從隊伍中走出,還未及開口說話,蛟龍宮中也走出了兩人,白雲庄人見狀,少莊主孟陽與孟輝隨後走出。
萬古雷搶先向三方行禮,道:「各位,今日大家相聚,古雷不勝惶恐,有幾句話先向各位說明。古雷今日來此,是應祁連山寨之邀,而昨日聽友人言……」
話未完,趙季花吼道:「萬古雷,你好不知羞恥,明明是你天豹庄向祁連山寨挑戰,今日當眾卻說成是應祁連山寨之邀。你既有膽量約斗祁連山寨、南海蛟龍宮、江西白雲庄來此決一生死,又何必臨時改口示怯,你不怕當著天下英雄的面丟臉嗎?」
萬古雷道:「天豹庄是接了祁連山寨的帖子來的,我萬古雷無須說謊。至於白雲庄和南海蛟龍宮,天豹庄從未發過帖子,這是有人暗中挑撥離間,企圖渾水摸魚……」
此話一出,全場大嘩,議論紛紛。
有的說:「居然有這種事,好不驚人!」
有的說:「原來是場誤會……」
有的說:「誰知是真是假……」
萬古雷運起內功,繼續道:「因此,在下請蛟龍宮主人、白雲庄莊主退出這場是非,請二位前輩不要上當,以免受惡人愚弄……」
蛟龍宮青龍星姜華喝道:「姓萬的,你休要花言巧語惑亂視聽!我姜華前年在太原府,就受到天豹庄人的侮慢,你們仗勢壓人,以眾凌寡,我姜某實在看不慣,打抱不平,與你們結下樑子。你們明知大爺是南海尊者座下青龍星,卻口出狂言,對尊者不敬。今年又膽敢發挑戰書到南海蛟龍宮,措詞十分傲慢猖狂,是以尊者今日大駕親臨,懲治天豹庄首惡……」
萬古雷接話道:「那年你在太原府,上鴻雁酒樓找岔,點了菜又換,換的菜端上來你們又不要。信遠鏢局老鏢頭父女看不下去,指責你們不該尋釁,你卻動起武來,被天豹鏢局主陶悲兄一掌震傷。太原府紅柳別莊熊震宇,一向在太原府稱王稱霸,你卻替紅柳別莊……」
姜星大喝道:「住口!天豹庄目中無人,口出狂言,竟敢向尊者挑戰……」
萬古雷也不讓他往下說,道:「天豹庄從未向蛟龍宮發出挑戰書,請尊者明察!」
站在行列中的南海尊者緩緩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四個侍衛。他年約五旬,方面大嘴,神態傲慢。他慢慢吞吞說道:「姓萬的,你適才說姜華在太原府酒樓鬧事,為紅柳別莊出頭,聽起來是他無禮,不該管別人閑事……」
萬古雷抱拳道:「尊駕是南海尊者嗎?」
屠仲秋道:「不錯,正是屠某!」
萬古雷道:「久聞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一頓,續道:「太原府的事已經過去,望尊者明察,約斗信決不是在下所發……」
屠仲秋介面道:「太原的事雖已過去,是非仍要論清楚,本尊者一向明辨是非。」
萬古雷道:「太原府的事雖是姜爺的錯,不過姜爺不知紅柳別莊內情,誤聽人言上鴻運樓滋事,因此不必計較,今日古雷向尊者說明,天豹庄決無與蛟龍宮結仇的打算,所以請……」
屠仲秋傲然一笑,道:「你錯了,太原府的事非計較不可。依你所說,是本座屬下青龍星姜華錯了,本座也以為然。須知一個人活在世上,難免做出幾件錯事。」
萬古雷心想,南海尊者果然是非分明,看來與他釋清誤會不難,不禁十分高興。
眾俠見尊者神態雖高傲,說話卻平和,而且不護短,也都暗暗點頭。
萬古雷忙道:「多謝尊者,明察是非!」
屠仲秋道:「不用謝不用謝,本座說過,本座一向是非分明,主持公道!」
他的話以內力送出,全場人眾都聽得清楚,於是竊竊私議,都說蛟龍宮與天豹庄誤會可冰釋,天豹庄可去一強敵。
此時,又聽屠仲秋道:「但是,你們明知姜華是蛟龍宮四大龍星之一,竟敢惡言相加,出頭為鴻運樓駕梁,這分明是不把我蛟龍宮放在眼裡,存心向蛟龍宮挑釁……」
這話不僅使萬古雷等人大吃一驚,就連旁觀人眾也驚詫不已,這話豈不是太蠻橫了嗎?
只聽他道:「我蛟龍宮從不受人欺辱,縱使蛟龍宮的人在江湖上開罪了人,那自然有他的理由,旁人不得來干涉過問。你天豹庄好大膽子,敢與龍星動手,這不是向蛟龍宮叫陣嗎?試問在場諸位,蛟龍宮何曾怕過人來!」
萬古雷忙岔話道:「回尊者,鴻運樓是天豹庄的產業,並非為別人架梁……」
屠仲秋道:「那也一樣,凡是招惹了蛟龍宮的人,不問有什麼理由,他都該死!」
這話太無道理,全場人眾議論紛紛。
屠仲秋喝道:「肅靜!今日天豹庄約蛟龍宮前來了斷,雙方並非一定要拼個死活。萬古雷既然不敢承認下過戰書,那麼只要他率領天豹庄所有部屬,當眾下跪叩頭,請求本座寬恕,本座便從輕發落。把陶悲等四兄弟斬首,萬古雷自斷一腕,天豹庄與蛟龍宮的過節便一筆鉤銷。如若不然,今日便斬草除根……」
話未完,全場大嘩,蛟龍宮南海尊者行事果如傳言,倨傲無禮、霸道蠻橫。
萬古雷不禁在心中叫苦,還以為人家講理呢,原來是這麼一個霸道角色。
當下,他提高了聲音,道:「在場的老少英雄都聽見了,在下一再申明,天豹庄並未發出挑戰書,約請祁連山寨、白雲庄、蛟龍宮來此決生死,這其中有人假冒天豹庄之名,行挑撥離間之實,以坐山觀戰鬥,乘火打劫。在下確信,這挑撥離間的小人就藏在附近,待天豹庄與對手拼個兩敗俱傷之際,出來坐收漁利,到時各位可以驗證在下之言!」一頓,續道:「適才南海尊者的要求,在下以為過份,天豹庄雖不願輕易與人結仇,但也決不會卑躬屈膝、向人搖尾乞憐。在下希望尊者慎重處置與天豹庄的誤會,千萬別上了人家的惡當!」
人眾中有人叫道:「你萬古雷既然向人發了約斗書信,為何當面對陣時又不承認,大丈夫敢作敢為,又何必出爾反爾愚弄天下英雄!」
又有人叫道:「你說有人冒名發書信,可你又舉不出是誰在挑撥離間,足見你在胡扯!」
這話一出,不少人跟著起鬨。
「江南神劍徒有虛名,可以除名矣!」
「萬古雷今日威風掃地,不如死了痛快!」
但也有不少人主持公道,罵他們無理取鬧,叫他們閉嘴,由正主兒自己說話。
此刻屠仲秋一聲震喝,全場靜了下來。
他道:「萬古雷,你既然不願叩頭謝罪,今日休怪本座手辣!鑒於你與祁連山寨有約在先,由你們先行了斷,稍後本座再找你算帳!」
眾人一聽,南海尊者雖然自高自大,但也不是有勇無謀之輩,他要讓人家先拼個死活,然後來撿便宜,不愧是老江湖。
此時白雲庄走出個六旬老者,只見他相貌威嚴,一臉正氣。他抱拳道:「老夫白雲莊主孟成化,有話請教萬莊主!」
萬古雷還禮道:「孟莊主請說!」
孟成化道:「小侄孟輝,前年在太原府無端受辱,今年又接天豹庄戰書,要與白雲庄比個高下,敢問萬莊主,該作何解釋?」
萬古雷道:「孟莊主,請聽在下一言。前年在太原府,在下開設鏢局,掛牌那天……」
孟輝連忙喝道:「萬古雷,你休要……」
萬古雷不睬他,問孟莊主:「莊主,可容在下把實情說出,請莊主仲裁?」
孟莊主對孟輝道:「賢侄不必插話,由萬莊主作個交代,自有老夫為你做主。」
孟輝無奈,道:「伯父,他顛倒是非……」
萬古雷道:「在下還未講明實情,怎麼是顛倒是非?」一頓,續道:「莊主,在下正欲親手掛牌之際,令侄孟輝大喝一聲,要在下毀了招牌,揚言太原府已有幾家鏢局,命在下不準再開設天豹鏢局,在下好言相勸,令侄咄咄逼人,非要砸了天豹鏢局的招牌不行。在下一再忍讓,令侄不依不饒,出於無奈……」
孟輝大喝道:「胡說八道,你……」
萬古雷道:「莊主,在下掛牌時,太原府各鏢局商家在場者無不親眼目睹事情經過,莊主可派人到太原府暗查,當知事情真相。令侄來砸天豹鏢局招牌,實則受紅柳別莊莊主熊震宇的指使。熊震宇在太原府訛詐商家鏢局,橫行不法,勾結中州三怪、巫山老狼等黑道梟雄,成為太原一霸。如今紅柳別莊不復存在,熊震宇等人伏誅,這事少林寺都寺惠可大師親臨一陽教現場,知曉得十分清楚……」
孟成化道:「慢,怎又扯到了一陽教!」
萬古雷道:「熊震宇等人投奔了一陽教。一陽教覆滅時,玉石俱焚……」
孟成化道:「那麼,老夫再問一次,約請白雲庄前來的書信,果非天豹庄所書?」
萬古雷道:「在下當著天下英雄的面,鄭重向莊主說明,挑戰書非在下所書。」
孟輝忙道:「伯父,休聽人花言巧語……」
孟成化斥道:「住口!你成天四處遊盪,惹事生非,白雲庄的事,有你置喙的嗎!」
孟輝低下頭,不敢再出聲。
孟成化道:「老夫相信萬莊主所言,既然挑戰書非天豹庄所下,白雲庄退出今日是非!」
萬古雷連忙行禮道:「孟莊主明察秋毫,識破奸人詭計,是武林之福,在下恭送孟……」
言未了,南海尊者屠仲秋冷笑一聲道:「各位,想不到白雲庄莊主如此膽小怕事,明明是接了挑戰書來少華山一戰,臨陣卻又聽人胡說八道一通,便打了退堂鼓。看來白雲庄自知非天豹庄之敵,只好偃旗息鼓、一走了之!」
這話引起場外部份人眾訕笑,但大多數卻說白雲莊主深明大義,不趟這淌渾水。
孟成化被屠仲秋冷言譏刺,臉上自然掛不住,沉聲道:「白雲庄與天豹庄素無交往,更無怨仇,如今誤會已當眾說清,足下此言毫無道理,奉勸足下少管閑事!」
屠仲秋兩眼一翻:「白雲庄臨陣逃脫,這是有目共睹的事,你不愛惜羽毛,自毀白雲庄聲譽,還有臉來申辯,真是恬不知恥!」
孟成化本欲藉機退走,但屠仲秋出言不遜,這口氣不能不爭。便喝道:「姓屠的,你好放肆,白雲庄與蛟龍宮並無過節,你卻出口謾罵,肆意毀譽,你究竟是何居心?」
屠仲秋道:「本座看不慣你這等行為,開口教訓你幾句,你若不服,留下來見個高低!」
孟成化大怒,他本不願無端與蛟龍宮結仇,可是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又怎能示弱?
他道:「好,老夫奉陪!」
這一來,白雲庄的人只好仍留在原地。
忽然,祁連山寨的趙季花對屠仲秋道:「屠宮主,蛟龍宮既與天豹庄有一決雌雄之心,那麼你我兩方輪流出陣如何?」
屠仲秋道:「祁連山寨欲報去年之仇,蛟龍宮可以暫忍,等你們打完,蛟龍宮接著來。」
萬古雷插話道:「祁連山寨約天豹庄來此一決生死,蛟龍宮所受之書信,並非天豹……」
趙季花叱道:「胡說,明是你們下的戰書,此刻卻推到咱們頭上,爾好無恥……」
萬古雷喝道:「住口,休要罵人,你們下的戰書猶自揣在我懷裡,看你有什麼話說!」
這時忽聽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接著從人叢中走出一位五旬高僧,雙手合什,道:「貧僧少林寺都寺惠可,願充仲裁,驗證挑戰書,以明真相。為求得公證,望武當、峨嵋、華山三派各派出一人,會同老衲共審,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說著已走到場中。
萬古雷道:「多謝大師,此議甚好!」
趙季花回頭看了祁連老祖一眼,見他微微點頭,便道:「好,就由四派共同驗征戰書!」
這時,人叢中從不同方位,走出一道二俗,年歲皆在中年,代表三大派出來仲裁。
惠可大師與三人見過禮,索要了萬古雷和趙季花的挑戰書,然後一份一份傳看。
場外人眾屏息凝神,等著宣告結果。
四人看畢,低聲商議后,惠可大師道:「各位,兩份戰書筆跡相同,出自一個人手筆。若天豹庄、祁連山寨都否認向對方下書,那麼這其中的確有人在挑撥離間……」
言未了,孟成化道:「大師,老夫懷中也有天豹庄的挑戰書,請大師驗證。」
惠可接過戰書,又傳與其他三人,看后道:「這份戰書筆跡出自一人……」一頓,對屠仲秋道:「屠施主帶著挑戰書嗎,可……」
屠仲秋從懷中摸出,遞了過去。經查驗,筆跡相同,四份戰書全出自一人手筆。
惠可道:「各位,四份挑戰書都出自一人手筆,足見其中有人作祟,萬施主不會自己給自己下一份戰書。因此老衲以為,今日之局可以善了,彼此消除誤會……」
人眾中有人大呼道:「萬古雷自己給自己下份戰書,不過施的是障眼法,老和尚你憑什麼斷定淡是萬古雷所為,你存心袒護……」
言未了,有一些人大聲起鬨響應。
惠可不理,對在場四方的人道:「四位是當事人,如何了斷與局外人無干……」
趙季花冷笑道:「不錯,與你少林也無干,又何必出頭多管閑事?」
場外人眾本以為今日無戲可看,白白走了許多冤枉路,大老遠趕來,卻是白走一趟,正議論著要散夥,突聽趙季花之言,又來了興緻,事情只怕不會就此了結,一個個又把目光轉向場中,看事情如何演變。
惠可道:「老衲出於好心,勸四位罷息干戈,從此互不相犯……」
趙季花道:「咱祁連山寨與天豹庄誓不兩立,今日定要分個高下!」
屠仲秋道:「天豹庄人膽敢犯我蛟龍宮龍星,萬古雷不率眾下跪,處死陶悲兄弟、自斷一腕,蛟龍宮決不罷休!」
萬古雷對惠可大師道:「大師已儘力,他們兩方既要拼個生死,在下等只好奉陪!」
惠可大師嘆息一聲,與三派的人退出場外,場中情勢驟然緊張起來。
萬古雷抱拳對孟莊主道:「古雷與前輩釋清誤會,就請前輩退出是非場地。」
孟成化是接到挑戰書不得不來的,他並不想為了孟輝與天豹庄為敵。江南神劍名噪一時,決不是好對付的。當下一聽古雷這麼說,立即手一揮,轉身就走,離開現場,也不看熱鬧。屠仲秋出言損他,他置之不理,一走了之。
三方強敵去了一方,萬古雷算吐了口氣,接下來如何對付兩方,他心中已有了底。白雲庄一離開場地,他就對祁連老祖道:「貴寨既然要與天豹庄決個勝負,就請劃下道來!」
趙季花道:「好,你等著!」一頓,對屠仲秋道:「蛟龍宮先請,敝寨禮讓!」
屠仲秋道:「不必客氣,你方與天豹庄是宿敵,理應由你們雙方先作了斷!」
場外人聽得明白,他們兩家都希望對方先打,自己在後揀便宜,許多人訕笑起來。
趙季花道:「那就輪流出陣如何?」
屠仲秋道:「怎麼個輪流法?」
趙季花道:「咱們出第一陣,你們出第二陣,再由咱們出第三陣,你們……」
屠仲秋道:「這樣做不妥,你們先出三陣,我接著出三陣,以三陣為限!」
祁連老祖冷哼一聲:「這不是比武較技,咱們的人上,沒膽量的,自可在一邊揀便宜!」
屠仲秋大怒:「什麼話,誰揀你便宜,你出多少人我出多少人,你出幾陣我就出幾陣,看看是你的人強,還是我的人高明!」
趙季花冷笑道:「那就走著瞧!」
祁連老祖頭一擺:「四大天王出陣!」
彭豹、任鵬等四人吆喝一聲:「遵命!」
自打去年失利后,祁連老祖親自指點四大天王、八大金剛武功,技藝提高了一籌。
彭豹一揚手中雙斧喝道:「出來受死!」
西門儀一擺手:「請四位賢侄上!」
秦憂等四人立即大步走出,各找對手,也不答話,掄刀就砍,一上來就佔了上風。
全場人眾久聞祁連山寨四大天王威名,對天豹庄出來的人卻不認識,都十分注意他們的招式,看了一會,一個個十分驚異。四人雖然無名,武功卻高得出奇。
八人鬥了二十招,祁連老祖突然喝道:「住手,本座有話要說!」
四大天王跳出圈外,暫息干戈。
祁連老祖道:「你們四人是尉遲軒的徒弟嗎?快快從實招來!」
這話傳到旁觀人眾耳中,一個個大吃一驚,鬼手刀尉遲軒當年也是一大煞星,此人心狠手辣,殺人無算,二十多年前便不聞其人蹤跡,想不到竟教出了四個徒弟!」
秦憂道:「與你何干,殺!」
嚴寒等人立即撲了過去,舉刀就砍,四大天王只得應戰。八人四對,斗得十分激烈。
公冶嬌扣了幾枚飛環刺在手,以備不時之需。她時時拿眼觀察趙季花等人的舉止,防她們有什麼詭計。對於場中,她並不擔心。
羅燕等四女肩並肩站在一起,各自瞧著自己的未婚夫婿,生怕他們有個閃失。
此時場中明顯分出了高下,四大天王漸漸處於守勢,秦憂等人處於上風。
祁連老祖喝道:「這四個人是慰遲軒的徒弟,你們務必把他們宰了!」
四大天王此時被殺得步步後退,連回答的功夫都沒有,引得場外人眾大笑。
「四大天王要宰人家嗎,只怕自己先死在人家的刀下!」
「這話真有趣,部下只有挨打的份,頭頭卻叫他們把人家宰了,這不是水中撈月嗎?」
此時,四大天王已退到趙季花等人立身處不遠,再退幾步就無處可退了。
場外有人大喊道:「四大天王吃不住了,快躲在祁連老祖身後,讓寨主替你們擋災吧!」
這話引起了笑聲,譏刺之言此起彼落。
突然,秦憂等人先後大叫出聲,幾乎同時一個倒翻,翻出兩丈外。
秦憂指著趙季花、王素蘭咬牙罵道:「賊婆娘,你們膽敢拿五毒針暗算咱們!」
這話一出,全場驚訝失聲,靜了下來。
趙季花冷笑道:「你馬上就要毒發身死,還敢罵你老娘,咱要你受盡活罪……」
言未了,四大天王已經撲出,殺向秦憂等四人。旁觀人眾這才明白,四大天王施的是計謀,假裝不敵退後,讓催命雙妖施為。催命雙妖的五毒針含有劇毒,針體又細又小,實在難防,打入人體后,劇毒順血液直攻五臟,若無解藥,一命難保。只可惜天豹庄四個高手上了當,這個損失實在太大太大。
許多人破口大罵雙妖,不少人則搖頭嘆息,但眼睛不離場中,要看最後的結局。只見天豹庄四人奮力抵抗,全然不顧毒針,這樣打下去,只會死得更快。
有好心人喊道:「天豹庄四位壯士,五毒針含有劇毒,若不及時治療,還在場中打鬥,不出一刻便會毒發生死,還不快快退下!」
果然,秦憂等四人被迫得一步步後退,四大天王越戰越勇,不出五個回合,定能取勝。
羅燕等四女本欲躍出,被萬古雷喝住。
他低聲道:「你們忘了,大家都服過宮師叔的祛毒丸,四位兄長雖然受了傷,但不礙事,你們若進場,反倒礙手礙腳!」
話聲才落,場中局勢突然出現驚人變化。
正當四大天王越打越起勁,急不可耐要取對方性命之時,反而丟了自己的性命。
他們適才佯敗誘敵,做夢也沒想到人家以其道還治其人之身,用的也是佯敗誘敵計。因此,他們只顧猛攻,露出了不少破綻。
頭一個使出鏈子爪的是秦憂,只見他左手突然一抖,手中細鏈拴著的鐵爪,正正擊中任鵬的胸口,直搗進內腑,接著手一抖,鐵爪飛回袖中,任鵬大叫一聲撲地而亡。
其餘三大天王也死在對方鐵爪上,只有剎那間的先後時間,四大天王一個個斃命。
秦憂等人得手后,連忙回到眾俠身邊,尋找傷口,拔出毒針,上金創葯。
這突起的變化,驚得場外人眾先是一愣,繼而許多人叫好,一些人大罵,一些人說都施用的是暗器,兩邊的人都不是好漢。
祁連老祖氣得雙目噴火,牙齒咬得格格響,趙季花、王素蘭抽出新月刀道:「咱們上!」
祁連老祖點頭道:「只許勝不許敗!」
公冶嬌、季蘭徑自雙雙走出,羅斌極不放心,對萬古雷小聲道:「兩個妖女練有陰魄掌,我擔心蘭妹受不她陰寒之氣。」
萬古雷道:「她們已出場,無法阻止,只有小心接應!」
羅斌知道只好如此,若是叫季蘭回來,她又十分好強,一定不會聽話。於是雙目緊緊盯著她,一有閃失便立即躍出。
萬古雷曾在來少華山之前,與大家討論過對敵之策,公冶嬌和季蘭都知道對方的武功底細,他相信兩位姑娘一定會小心,是以並不怎麼擔心,嬌嬌內功深厚,定能取勝。
此時嬌嬌一上場就罵道:「不要臉的妖女,拿暗器傷人,姑奶奶要你得到報應!」
趙季花罵道:「小賤人,通名!」
公冶嬌道:「金陵嬌鳳便是姑奶奶,我旁邊這位是燕京飛鳳,你好好記住了!」
「了」字落聲,劍已出鞘,直攻對方。旁邊季蘭也使開雙鋒刀,和王素蘭大戰。
場外人眾噴嘖稱奇,天豹庄飛出了兩隻鳳凰,她們都美如天仙,嫵媚動人。她們的武功也叫人驚奇不已,於是議論紛紛。
自從酒翁答應留下,便把刀法和飛環刺傳給眾女,又把這些年創出的新招傾囊授給所有使刀的男女小俠,眾人興高彩烈,天天勤奮練功。酒翁親指點,不辭辛勞。他說他不再過問江湖是非,由眾小俠代他替天行道吧。是以眾小俠武功大進,非比往日。
季蘭早就想試試新刀法,今日碰上個使刀的高手,正好拿她一試鋒芒。因此一上手就展開猛攻,把對方殺得連連招架,無法還手。她高興得接連施展,不讓對方有發掌的機會。
但王素蘭畢竟久經陣仗,十幾個回合后,她漸漸穩住局面,使開了左掌,一下一下往季蘭身上虛推。季蘭對此早有了準備,見她左手發掌,便趕緊以雙鋒刀的罡風攪散對方罡氣。所以王素蘭發了五掌后仍未得手。她只好停了下來,因為內力已消耗不少。
季蘭見狀,使出全力猛攻,把酒翁悟出的高招也使了出來,立即又將王素蘭逼落下風。
此時公冶嬌已把趙季花殺得步步後退,趙季花咬緊牙關發掌,但被公冶嬌手一揮,一股強大內力就將她打出的罡氣擊散。趙季花無奈,沉著下來應戰,漸漸穩住了局面。
催命雙妖武功經祁連老祖指點,又練了陰魄掌,所以高過四大天王,公冶嬌、季蘭雖佔上風,也不能很快就二人擊倒。
又鬥了幾個回合之後,趙季花施出了五毒針,只見她左手一揚,喊聲:「著!」遂聽公冶嬌「啊」了一聲,急忙一個倒縱退了開去。趙季花大喜,嬌叱道:「哪裡去!」雙足一蹬,騰空而起,向公冶嬌撲去。
哪知她雙足剛離地,就聽公冶嬌喊了聲:「打!」猛覺一個什麼圓形物事擊在自己咽喉上,頓時斷氣從空中墮下,「叭噠」一聲,摔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嬌嬌臂上中了她兩針,仗著服過解毒藥,她連忙回到眾俠身邊,羅燕等連忙替她治傷。
就在嬌嬌「啊喲」叫出聲來之際,王素蘭也立即打出了五毒針,季蘭雖以刀上罡風震落了好幾枚,但雙方離得太近,右臂仍中了一針,手中刀「噹啷」一聲掉下,她當即騰身左躍,同時打出了飛環刺。王素蘭見她中針,也和趙季花一樣心花怒放,立即跨步追趕。剛邁出一步,便見對方手一揚,什麼物事擊在咽喉上,雙目一閉歸陰,一跤跌在地上。
與此同時,羅斌電閃般躍出,見王素蘭斃命,順手抄起雙鋒刀,向季蘭走去,嘴裡問道:「蘭妹你傷在何處?」
季蘭見他如此關懷呵護自己,芳心大悅,道:「傷在臂上,不妨事的……」
就在這時,失去愛妻的祁連老祖,髮指眥裂,一聲大吼,直向季蘭撲去,一掌擊出。
羅斌大驚,扔掉手中刀,盡全力擊出一掌,把自己的身軀擋在季蘭之前。與此同時,萬古雷閃電般躍到羅斌身側,及時出了一掌。
只聽「轟」一聲大震,祁連老祖一連退了三步,而萬古雷、羅斌則退了四五步,同時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事起倉猝,結果又是這樣出人意外,驚得場外人眾一時不敢出聲。只有天豹庄幾十個年青姑娘在叫著奔進場中,兩個老者急忙搶先一步把萬古雷、羅斌抱了回來,讓他們躺在地上。那些姑娘一個個放聲大哭,凄涼無比。
屠仲秋看了一會,仰天大笑:「江南神劍萬古雷,看來不過如此矣!」
這話得到了場外人眾的贊同。
萬古雷畢竟不是祁連老祖的對手,相隔一年,祁連老祖就將他一掌震翻,還搭上個同夥,真叫人惋惜呀。眼見少林惠可大師急匆匆帶著幾人跑進場中,又是給葯又是撫慰,唉……
而祁連老祖此時感受卻大不相同,去年他領教過萬古雷的掌力,知道對方不弱。今天萬古雷還多了個幫手,為何倒不如去年呢?若說他做假,兩人發出的掌力十分威猛,已把自己震傷,再說誰又敢這樣做玩命呢?
他念頭幾轉,忽然悟到了一點,一年來自己勤習內功,定然是大有長進,所以能夠以一敵二,將兩人震得失去了功力……
這麼一想,心中大慰,耳中又聽得旁歡人眾議論,誇他內功精純,陰魄掌所向披麾,就更加得意起來。但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大吼,四個殺了四大天王的仇人,一起向他撲來。
他立即雙掌一錯,打出兩股罡風。可是他立覺口中一咸,「哇」一聲又吐了口血,頓覺頭昏起來。他連忙又提了口真氣,這才發覺自己傷極重,已不能再與人交手。可惜為時已晚,猛覺四隻利爪從胸腹從後背從腰肋插了進去,不由大叫一聲,倒地而亡。
這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再一次震驚全場。
祁連山寨自八大金剛以下的嘍噦,驚得吶喊一聲,轉回身奔逃。
秦憂等四人立即飛身趕上,擊殺了八大金剛,蓋因此八人血債累累,罪不可恕。
此刻場中只剩下天豹庄與蛟龍宮的人,場外人眾等待著下一場戲的開場。
屠仲秋揚聲道:「誰是陶悲,出場!」
陶悲走了出來,道:「咱就是陶四爺!」
屠仲秋問青龍星姜華:「是這小子嗎?」
姜華道:「稟尊者,就是他!」
屠仲秋道:「是不是還有三人?」
秦憂等走了出來:「咱們來了。」
屠仲秋道:「萬古雷大概活不成了,本座就減輕對你們的處罰吧,陶悲死,其餘三人斷去一足一腕,留條活命,你們聽清了嗎?」
秦憂道:「聽清了。」
姜華喝道:「既已聽清,還不自己動刀!」
嚴寒道:「咱們不動刀則已,一動刀你就得死,你大概不想死吧!」
屠仲秋大喝道:「大膽,本座的話你們敢不聽,那就讓你們受盡酷刑而死!」
秦憂道:「要死的是你,不信就試試看!」
屠仲秋氣得暴跳如雷,大喝道:「四龍星,速將人拿下,不得有誤!」
四龍星應了聲:「是!」當即抽刀出戰。
秦憂等四兄弟早已怒火填膺,哪裡忍得下這口氣,立即拔刀迎上,大打出手。
雙方都是使刀的高手,只見刀來刀往,晃起一道道白光,看得場外人眾不斷喝彩。
南海一脈,武功確有獨到之處,刀法怪異飄忽,使對方不便捉摸。
秦憂等人的刀法則奇詭狠辣,刀刀指向對方要害,稍一不慎就會飲刀而亡。
二十招之後,秦憂等人佔了上風,屠仲秋大怒,雙足一點,躍向場中,刀劈秦憂。但眼前青衣一閃,西門儀持笛架住,屠仲秋吃了一驚,此人身法好快。當下收刀停手。
「你是誰?敢與本座交手?」
西門儀答道:「老夫西門儀!」
屠仲秋喝道:「你找死,看刀!」
西門儀揮笛擋架,順勢點其身上要穴。
兩人一來一往鬥了十個回合,不分勝負。
屠仲秋面子上下不去,提起八成功力,狂風暴雨般攻了過去。西門儀也施足勁力,竭力與對方搶攻,以爭先機。又打了十個回合后,二人仍難分出高下,可四龍星卻招架不住了,被對手迫得滿場轉,引得旁觀人眾嘩笑。
就在這時,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響徹斗場:「南海尊者休荒,皇甫佑安來也!」
宛如晴空中響起個炸雷,驚得場內場外剎那間靜了下來,人們一個個驚愕萬分。
皇甫佑安,一個多麼令人悚懼的名字!
這些年不再聽人提起,這會兒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
於是人們四處張望,卻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場中落下兩人。一個是白髮飄拂的老者,一個是五十有餘的壯漢。緊接著,從西北角上,接二連三躍進了一十三人。其中有三名婦女,十名青年壯漢。
場中爭鬥雙方自動罷手,各回本陣。
屠仲秋滿臉驚異:「你們是……」
白髮老者貌相兇惡,他冷聲道:「老朽皇甫佑安,此乃犬子皇甫楠。萬古雷與我家有殺孫之恨,今日特來報仇,你我雙方聯手,把天豹庄所有人斬盡殺絕!」
場外人眾大氣也不敢出,幾千雙目光緊緊盯著皇甫佑安,人人都是頭一次見到他。
忽然,只聽一聲佛號,少林惠可、惠明率三十多名僧俗徒眾步入場內。
惠可大師邊走邊說:「屠施主,南海蛟龍宮與天豹庄並無深仇大恨,不如及時撤人,退出是非場,千萬別受人利用!」
屠仲秋腦中念頭急轉,天豹庄武功高強的人多於蛟龍宮,如若與皇甫佑安聯手,才可一搏。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與這個臭名昭著的老魔聯手,豈不成了各大派眾矢之的?不如藉此台階,趕緊退出,讓他們去拚死活,自己樂得看熱鬧。
於是他道:「大師說得是,我等這就退出場!」手一揮,掉頭就走。
場中只剩下天豹庄一方和皇甫佑安一方相對恃,眾俠緊張地盯視著老魔。
皇甫佑安目光犀利,兩隻眼睛在眾俠面上徐徐掃過,嘴裡道:「你們都該死,一個也休想活,老朽二十餘年未開殺戒,今日定要親手把你們的五臟六腑掏出來!」
此時,柳錦霞等人快步進場,皇甫佑安把臉轉向他們:「你們是何人,也來送死嗎?」
祝芸十分激動地問道:「我夫柴子奎被你一紙招到京師,他人在何處?」
於芳也大聲道:「我父飛劍追魂於永吉,同樣被你一紙相召,今在何處?」
皇甫佑安點了點頭,道:「不錯,老朽將他們召到京師翠華園,命他們效忠皇甫家,但這兩個冥頑不化,被關入牢中。燕王入京前,老朽將他們處死後,前往終南山納福。你二人想報仇嗎,那就陪著萬古雷死吧!」
皇甫楠道:「萬古雷、公冶嬌出來答話!」
西門儀道:「皇甫楠,四處發挑戰書的是不是你?以你的身份,不至於不敢承認吧!」
皇甫楠冷笑道:「不錯,是本座命部下發出的,這是本座的一著棋。原想在少華山下,把天豹庄人一網打盡,是以未到京師驚動萬古雷。不料反被你們搶了先機,進了我總壇。今日總算一報還一投,萬古雷與祁連老祖拼個兩敗俱傷,現在只有等死的份!……」
萬古雷此時仍躺在地上,公冶嬌、季蘭、羅燕等團團圍住他和羅斌,一個個傷心欲絕。
其實,萬古雷是在閉目調息,羅斌卻傷了內腑,但並不太重,也在調息。
按計劃,萬古雷與祁連老祖拼掌時,應施出十成功力,然後在兩掌相觸之際,借對方掌力抽身後退。這樣做可以減輕內傷,然後躺下裝成重傷,儘快調息恢復功力,以對付極可能出現的皇甫楠。哪知祁連老祖在妻妾喪命后突然發起攻擊,又正巧羅斌在場,為保護季蘭與老祖對掌。這樣一來,萬古雷只施出了七成功力,與羅斌合力把祁連老祖擊成重傷,他自己則完全無事,只有羅斌受傷。這樣的結果更好,他可以全力對付皇甫楠和可能露面的皇甫佑安。
現在,如事先預料的那樣,皇甫佑安一家果真出現,徹底結賬的時機終於到來。
他睜開雙眼,倏地坐了起來。
眾女都知道原來的計劃,但誰知道會有什麼結果呢?當時見兩人跌倒後人事不省,一個個急得流了淚。季國盛等老一輩人也不知他們傷得如何,也懸起了心。惠可大師來贈丹丸時,萬古雷嘴皮動了動,以傳音入密告知惠可,他佯裝重傷,誘使仇敵現身,不必浪費丹藥。惠可大師大喜,假裝給他餵了葯,這一切遠遠站看的人眾自然看不真切,都以為萬古雷傷勢極重,那些混在人群中的耳目,也未識破真相。
此刻眾女見他坐了起來這,忙問他傷勢如何,他笑嘻嘻道:「明明是裝的,你們著什麼急?羅兄弟是真的帶了傷,但他服了少林還魂丹,調息個把時辰就會好的。」
嬌嬌埋怨道:「你還笑!誰讓你裝得這麼象,把人家魂都嚇掉了!」
萬古雷站了起來,大步走出。
皇甫楠「咦」了一聲道:「是你!」
皇甫佑安道:「他是誰?」
皇甫楠咬牙道:「萬古雷!」
皇甫佑安目射精光,恨聲道:「你就是萬古雷?老朽找的就是你!」
萬古雷的出現,使旁觀人眾大為驚奇,但他們馬上悟到一點,那就是少林治傷聖葯的神妙,當真能夠起死回生。
只聽萬古雷揚聲道:「各位,前錦衣衛使皇甫楠,六年前仗著官勢,在京師搶掠我萬家財產,害死我老父和羅叔,萬某人被逼逃出京師,投入燕王殿下府中。燕王大軍進京城后,皇甫楠在杭州西子湖畔創建了精英會,招納黑道巨凶天地雙魔等人,唆使他們劫財害命。今日他又施展詭計,公然以天豹庄名譽約斗祁連山寨、蛟龍宮和白雲庄,妄想在我與祁連老祖拼個兩敗俱傷后,坐收漁利。我等赴約之前,算定皇甫楠定會來此乘火打劫,於是設下計謀,由我佯裝受重傷,誘使彼等現身。結果一切如我等所料,皇甫一家終於露面。我與他仇深似海,今日當眾了斷,望各位做個見證!」
一席話如石擊水,激得人眾紛紛議論起來,抱著極大的興趣,看當世兩個稀有高手決戰,這可是數十年難逢之機遇!
皇甫楠咬牙道:「你殺了我兒,今日不把你碎屍萬段,決不甘休!」
在他身旁的蘇翠芳卻指著公冶嬌大叫道:「賤婢,還我兒命來!」說著躍進場中。
公冶嬌罵道:「妖婦,姑奶奶怕你不成!」
她剛邁出一步,柳錦霞卻搶了先。
「妖婦,認識姑奶奶嗎?」她厲聲問道。
蘇翠芳一心找公冶嬌報仇,尖聲喊道:「滾開!我找的是公冶嬌……」
柳錦霞叱道:「蘇翠芳,當年你引狼入室,害死了師父,你……」
蘇翠芳一驚,忙喝道:「胡說八道,你是什麼人?我從不認識你……」
柳錦霞運起內力發聲,要讓全場人眾都聽得見:「各位,蘇翠芳是大漠神女奚鳳玲的徒弟,她背師嫁給了皇甫楠。皇甫佑安以上山代兒求親名譽,讓蘇翠芳帶上了山。大漠神女一向厭惡皇甫佑安的為人,拒絕這門親事,送他出門時,他突然出手點了大漠神女穴道,緊接著以指點氣海穴,廢了神女武功……」
這完全是江湖秘聞,場外人眾屏息凝神,生怕漏了個字。聽到這裡,不禁大嘩。嘆息的嘆息,咒罵的咒罵。
蘇翠芳嚇得聲音都變了:「你胡說,你是什麼人,你怎會知道這些事……」
柳錦霞續道:「各位,神女在他們走後,連忙下山,后被我家所救,以後就成了我師父。我叫柳錦霞,是真正的血蝴蝶……」
這話又引起一陣議論,人眾驚詫不已。
柳錦霞道:「一陽教的人冒血蝴蝶之名,四處搶掠殺人,敗壞我名譽,如今一陽教受誅,我該為自己正名。今天,我要代師復仇……」一頓,喝道:「蘇翠芳,你還有什麼話說!」
蘇翠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內心說不出的恐慌,多年來她害怕的就是這一點。她相信師父會栽培出一個徒弟來找她復仇……
此時皇甫佑安獰笑道:「毛丫頭,奚鳳玲是老朽害的,她這是自作自受,你要為她復仇就來找老朽好了!」
柳錦霞道:「我先請理師門,再找你算賬!」一頓又喝道:「蘇翠芳,跪下領死!」
蘇翠芳深吸口氣,使自己鎮定下來。耳畔又聽皇甫楠說:「今日為兒報仇,芳妹速速將這賤婢宰了,再找正凶算賬!」
提起兒子,心中就會有一種刺痛。兒子是她的寶貝,是她的一切。丈夫有了兩個小妾后,與她不再如膠似漆,她唯一的寄託就是兒子。可是兒子竟然死了,死在公冶嬌的手上!她恨天豹庄的人,恨不得全都殺光!
她緊咬銀牙,抽出了亮銀鞭。只見對方右手握刀,正是四星映月刀,左手握亮銀鞭。不錯,對方是師父的徒弟,大意不得。
一聲嬌叱,柳錦霞出了手。蘇翠芳揮鞭拒敵。五個回合后,蘇翠芳便走了下風。這原因是她的招數柳錦霞一看就知道,而柳錦霞的刀法,她卻一無所知。這樣打下去,不出二十招,蘇翠芳難逃一死。
皇甫佑安見狀,招了一下手,他身後的一個壯漢立即縱身而出,劍劈柳錦霞。
五步追魂於澤立刻出場,接下了劍客。但馬上又出來個劍客,與柳錦霞對陣,蘇翠芳這才退了下來。她驚魂未定,喘了幾口氣,從袋中摸出了赤蠍針。柳錦霞此時被索剛替換下來,站在一旁掠陣,緊盯著蘇翠芳,見她伸手進袋就知道她想幹什麼,便喝道:「蘇翠芳,若你膽敢用赤蠍針傷人,你馬上就會死在暗器之下,你最好老實些!」
蘇翠芳心想,這話也能唬住我?先拿赤蠍針把場上兩人收拾掉再說,收拾一個少一個。
她立即把目光朝向索剛,抬手一揚……
與此同時,柳錦霞大叫:「索剛後退!」
伴隨她的叫聲,只見刀光一閃,於芳的三柄小飛刀已經出手,飛向蘇翠芳。慌得她縱身往斜刺里一跳。這一跳雖然避開了飛刀,但依然難逃一劫,一枚飛環刺嵌了她的喉嚨……
以暗器遏制蘇翠芳的赤蠍針,那也是姑娘們事先商議好的。從蘇翠芳出場起,嬌嬌、季蘭、於芳便在手裡扣了暗器,防她出手。柳錦霞發出警告后,蘇翠芳不聽,姑娘們便打出了暗器。蘇翠芳的死,使老魔父子又怒又驚。
皇甫佑安一揮手:「上!」
站在他身後的八名劍士嚎叫著沖了出來,秦憂等四人與柳銘、田罡等人迎上。二十個人分成十對,打得激烈萬分。
這些劍手都是皇甫佑安親手調教的,一個個武功極高,眾俠一時間不僅不能取勝,大多被迫走了下風,只秦憂等四人略佔上風。
萬古雷道:「皇甫楠,該你我一決生死了,何必驅趕些不相干的人來送命?」
話音剛落,季國盛道:「各位助戰,這不是比武,不能放走一人!」
羅燕等嬌呼一聲,揮刀而上。
羅斌此時已經直起身,來到古雷身邊。
皇甫佑安獰笑道:「萬古雷,你敢與老朽一戰嗎?」
萬古雷冷笑道:「奉陪!」
突然,一聲慘哼傳來,秦憂以鏈子爪放倒了一名劍士,緊接著又有三名劍士被嚴寒等三人擊倒。他們立即參與圍攻剩下的六名劍士,不到片刻,六名武士相繼身亡。
張秀妹、尚美鳳面露懼色,兩人緊緊挽在一起,把最後的希望放在皇甫爺倆身上。
皇甫佑安一步步踱出,與萬古雷相對。
皇甫佑安對十個武士的死並不放在心上,他道:「死了,通統死了,他們為主而死,並不冤枉。萬古雷,你見只剩下我父子媳婦四人,定以為你勝算在握,我說你錯了……」
正說到這裡,站在他父子身後的張秀妹、尚美鳳,突然轉身逃向場外。
皇甫楠扭頭一見,喝道:「回來!」
就在這一瞬間,皇甫佑安一個倒翻,如一頭展翅的惡鷹,向地上奔跑的野兔直撲下去一樣。他的輕功之高,使在場人眾驚奇不已。
說明遲那時快,皇甫佑安落地后雙臂一抖,人又掠了出去,眨眼追上拚命逃跑的兩個年青兒媳。只見他伸出兩爪,朝二女背上擊去。
「啊!」二女同時發出一聲尖叫,身體被擊出丈遠,背上一片血污,倒地而亡。
皇甫佑安擊殺自己的兒媳,驚得在場人眾叫喊起來。又見萬古雷撲向皇甫佑安,不讓他逃離。皇甫佑安一爪向萬古雷當頭罩下,萬古雷一閃,舉掌回擊,兩人頓時激鬥起來。
這邊羅斌揮刀攻向皇甫楠,公冶嬌、西門儀則向皇甫佑安奔去,替萬古雷押陣。季蘭手扣飛環刺,雙目緊盯皇甫楠。
秦憂一聲大吼,殺向皇甫楠,耿牛也抽出雙鋒刀,加入戰團。
皇甫楠以一敵三,頓時落了下風,但他劍術精湛,五招后穩住局勢。
場外有人大呼道:「三打一,不公平!」
羅斌道:「兩位散開,由我對付他!」
耿牛、秦憂立刻撤出,在一旁掠陣。
羅斌施展出三環刀法,與皇甫楠決一死戰。十招后羅斌走了下風。皇甫楠功力深厚,劍法奇詭,令人難以捉摸。羅斌只好以守為主,穩住局面。皇甫楠沒想到對手如此高明,急切間戰他不下,如果其餘人圍上來,他只有死路一條。念頭急轉間,他放慢了劍速,欲以內力取勝。這樣一來,羅斌與他刀劍相交時,使出的力大,每撞擊一次,就耗去不少功力。漸漸,他又處於下風。耿牛見狀,揮刀將他換下來,使足牛勁與對方猛砍猛架,兩人打得難分難解。羅斌略作調息,又想上前拚鬥,被季蘭拉住,輕聲道:「你傷未好,不要再去消耗內力,有這麼多人在,還怕他插翅飛掉不成?」
羅斌內傷未愈,只好聽話站在一邊觀戰。
此時萬古雷與皇甫佑安已鬥了三十招,誰都想在招術上取勝。
皇甫佑安又驚又怒,他沒想到萬古雷當真有這麼高的功夫,這樣斗下去,父子倆凶多吉少,得先擊倒萬古雷,然後叫兒子突圍而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主意打定,他倏地退出一丈,對皇甫楠道:「楠兒快走,小輩人多,以多為勝!」
萬古雷道:「圍住皇甫楠,休讓他逃掉!」叫聲中他撲向皇甫佑安,攻得更猛。
羅斌、嚴寒、秦憂等人攻向皇甫楠,皇甫楠奮力拚斗,試圖衝出包圍。
這邊萬古雷與皇甫佑安掌爪相觸,拼了三掌,兩人並未出全力,所以毫髮無損。
皇甫佑安退開三步,運起九成功力,大吼一聲,一爪擊出。萬古雷也使出了九成功力舉掌迎上,只聽一聲大震,兩人各退三步。
略作調息,皇甫佑安獰笑道:「你已中老夫毒蠍爪毒,半個時辰全身潰爛而死!」
萬古雷道:「大爺不怕毒,你一定想不到,不信就再拼三掌試試!」
皇甫佑安自然不信,獰笑一聲道:「小子你好狂,讓爺爺打發打下地獄吧!」
喝聲中,一爪擊出,被萬古雷一掌擋住。兩人又同時退了三步。
頭上見汗,氣血翻湧,兩人的情形都差不多,急得一旁的公冶嬌恨不得揮劍上陣。
萬古雷略作調息,揮掌進攻,兩人又施展招術,激鬥起來。十招后,皇甫佑安竭力與他拼掌,兩人在交手中又拼了五掌。
皇甫佑安這時才明白,他的確遇到了一個可怕的對手,拼內力也並不能把對方擊倒,心念電閃間,他再一次改變了打法。他施展出絕好的輕功,時時避開對手正面,從側後下手。但是萬古雷應變極快,皇甫佑安一閃到側后的瞬間,他已轉過了身。這一招,依然不靈。
劇斗中,兩人都帶了內傷。
皇甫佑安知道不妙,再打下去他和兒子都得死在這兒,那麼皇甫一家就會絕後。
他決定先助兒子脫身。劇斗中他騰身而起,人在半空用目一掃,只見皇甫楠被眾俠圍住,無法脫身。他下落時,雙爪向耿牛抓去。耿牛施展一步趕蟾,一步邁開。他見是老魔偷襲他,一怒之下,扔下刀子,牛吼一聲,雙掌擊了過去。皇甫佑安立即打出雙爪,打定先擊殺這個小子的主意。只聽「轟」一聲響,耿牛被震退了三步,噴出一大口血。皇甫佑安被震退了一步,氣血翻湧。恰在這時,萬古雷已經趕到,雙掌以十成功力擊出。皇甫佑安嘴角已經流血,這時閃避已經來不及,只得強提真氣打出雙掌。又是一聲震響,兩人都退了三步,各自噴出一口鮮血。萬古雷一步跨上,再擊一掌,皇甫佑安出爪招架。此刻他想與萬古雷同歸於盡,為兒子除去強敵。於是不顧內傷,發瘋般連續出爪。而萬古雷也咬緊牙關,決心擊斃老魔,因此出掌相擊,毫不退讓。一掌、兩掌、三掌,直打到第十二掌,雙方都已精疲力盡。
皇甫佑安瞪著萬古雷,鮮血染紅了衣襟,他好恨,以五十多年的功力,擊不敗一個年青人,皇甫一家走進了絕境。
他不甘心,他要再戰!
舉起了手,他艱難地邁出了一步,但是手臂又疲軟地搭拉下來,他已經無法出爪。
看對方,只見他也兇狠地瞪著自己,象他一樣也舉起了掌,跨出了一步,又跨出一步,再有一步就要發出攻擊。他知道,心有餘而力不足,萬古雷也不能要了自己的命……
然而,他驚恐地看到,萬古雷跨出了第三步,而且舉掌擊向自己的胸口。
生平第一次,他嚇得張口大叫。
他覺得的胸口上挨了一鐵鎚,這小子居然還有這樣大的勁力……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性命,一個身軀頹然倒下,再也不會動彈。
場外人眾歡呼起來,惡鷹的死使江湖少了一大害,他死有餘辜!
萬古雷喘著氣,站著調息,嬌嬌急忙來扶住他,問道:「傷得重嗎?」
西門儀急道:「不要說話,趕快調息!」
正在狠斗的皇甫楠,聽到人眾的歡呼,他急忙扭頭一看,父親已倒在地上。萬古雷還在那兒好端端站著,雖然受了傷,但並沒有死。
他揮劍猛攻羅斌,接著突然一個騰跳,施展出絕頂輕功,猛地撲向萬古雷。
西門儀緊握手中笛,跨步擋在萬古雷身前,嬌嬌也急忙放開古雷,抽出長劍。
皇甫楠一落地,使出全身功力沖向萬古雷,把擋道的西門儀逼得後退。嬌嬌見狀,揮劍一步躍前,阻擋皇甫楠。
秦憂、耿牛、羅斌等人則緊隨於后追趕皇甫楠。皇甫楠被西門儀、公冶嬌阻住,秦憂等人只兩步之差就可以攻擊他。在這節骨眼上,他再次如一頭巨鷹騰空而起,手中毒龍劍朝萬古雷狠狠擲出,如箭一般射向萬古雷。
西門儀和嬌嬌沒想到對方出了這樣一招,一時驚得叫喊出聲。萬古雷傷重不能動彈,而且他正在閉目調息,眼看長劍要穿胸而過……
嬌嬌尖聲叫道:「雷哥,劍……」
西門儀則大吼:「賢侄躲開……」
就在這剎那間,萬古雷忽然睜開了眼,手一揮,打出三枚飛環刺,緊接著朝一邊跨了一步,毒龍劍擦著他的左肩飛墮,入地兩尺。
皇甫楠身在空中還未落地,決沒想到萬古雷還能行動,還能發暗器,他急揮雙掌,打出罡風,擊飛了兩枚,第三枚正擊在他腳跟上,削去了腳後跟,痛得他落地時只一隻腳踩地。
這時嬌嬌、西門儀已到近前,兩人出手攻擊。皇甫楠左腳痛徹心肺,又不能以一隻腳跳來跳去,只好不顧疼痛,把左腳也踩在地上。
嬌嬌見他一隻腳受傷,就拚命攻他下盤,西門儀則攻他胸腹以上部位。皇甫楠左腳不斷流血,手上沒有了兵刃,只得以雙爪迎敵,不出五招,被西門儀打了一笛。這一笛擊在肩上,肩胛骨當即碎裂。嬌嬌一劍穿胸而過,要了他的命。羅斌趕上來一刀砍下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