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兩敗俱傷
古山紫慢慢轉過身,瞧瞧是什麼人在喝三吆四。
端木梓、謝瑩芳等人齊把目光投向場中。
這一瞧,眾人心中不禁一懍。
惡煞星厲萬龍正慢慢從無常教教主身邊踱了出來。
古山紫毫不示怯,立即也往場中踱去。
謝瑩芳急了:「前輩,山紫剛對一陣,能與這老魔頭相較么?」
端木梓道:「待老夫替他,擋這一陣!」
只聽厲萬龍邊走邊說:「古山紫,一條人命就如此算了么?嘿嘿嘿,制服了一個智剛和尚,你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么?老夫今日不惜降低身份,讓你見識見識,你敢與老夫對陣么?要是不敢,你就跪下來束手就擒,聽候發落,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要不然,你的下場可比智剛和尚慘得多!」
端木梓立即介面道:「惡煞星,讓我笑無常來領教領教……」
說著,揭下頭罩,脫去了白袍。
厲萬龍又是一陣陰笑,對在場的人眾說:「瞧見了嗎?古山紫不敢對陣,要老傢伙保駕,你們正道人物不是講究一個『義』字么?讓老的擋災,替小的抵命,古山紫,也真有你的,只不過傳出江湖去,只怕無顏見人!」
沐南棟立即叫道:「本來就是厚臉皮,見了人不知羞恥,那也不要緊的?」
很明顯,厲萬龍使的是激將法。但是,明知如此,你能怯場嗎?
古山紫道:「前輩,人家既然抬舉山紫,指名叫戰,古山紫還能不知趣嗎?請老人家就將這一陣讓給晚輩吧。」
話說到這一步,端木梓只好退下。
謝瑩芳心中著急,卻是無可奈何。
夏紫菊可不管那麼多,搖著娘的胳膊,急得聲音也變了:「娘,這可是個老魔頭,山紫他修為再高,年齡有限,豈能與老魔比?快把他叫回來,不可意氣用事!」
謝瑩芳自然知道,厲萬龍可不比智剛。
厲萬龍的凶名,響遍江湖數十載不衰,武功已臻化境。己方人員中,除了端木前輩能與之一搏,只怕誰也不是對手。
古山紫功力雖高,仍難望其項背。
但是,事關古山紫的名譽,叫她又能怎樣?總不能像民間婦女那樣,把他拽了回來。
她只好對女兒說:「來不及了,山紫既然敢應戰,自有他的道理,你不必著急。」
這話是安慰女兒的,也是安慰自己的。
她自己雖然也並不相信,但卻希望女兒相信。但願奇迹出現,古山紫能安然無恙。
端木梓心中和謝瑩芳一樣,對古山紫放不下心。所不同者,他對古山紫有更多了解。
這不是他對古山紫估計太低,而是對手厲萬龍武功太高。
誠然,古山紫武功已臻一流,甚至可和當代各派掌門抗衡。
而厲萬龍論輩份和自己一樣,論論武功只怕也和自己在伯仲之間。
厲萬龍的內功修為已在一甲子以上,足可躋身當代稀世高手之列。
古山紫畢竟年青,頂多只練了十多年的內功,怎能與老魔相較。
可是,厲萬龍步步緊逼,古山紫焉能怯陣退卻?
他既然挺身應戰,或許總有幾分依恃?
古山紫不是好鬥張揚、求名立萬的人,這孩子藏而不露、穩重深沉,不會只徒個虛名去葬送性命。
但是,設身處地想想,人家指名道姓叫戰,即使明知不敵,又怎能退縮不前,貪生怕死呢?這兩種情形古山紫屬於哪一種?端木老兒也無法拿得實了。
此時,喧嘩的人眾安靜下來。這將是一場怎樣的搏鬥?
當然,沐南棟一方人人面帶得色,沐南棟更是嘴角上掛著一絲殘酷的笑意。
他們貪婪地惡毒地睜大了雙眼,要看一場老虎撲羊的活戲。
古山紫,你得意的太早啦!馬上,你就會屍橫當場,靈魂出竅!
在護鏢人員一方,人人的心又懸挂起來。他們神情緊張,為古山紫擔心受怕。
不過,他們心裡都藏著一線希望,也許和鬥智剛和尚一樣,他有他的新招。
看他那鎮定從容的模樣,面對強敵,絲毫也不慌張。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如此深的定力,難道不能出奇制勝?
此刻,兩人已站住,相距丈遠。
厲萬龍獰笑道:「古山紫,你果真敢和老夫動手么?」
「此話實在多餘。」
「好!痛快痛快。為了避免江湖的人說三道四,怎麼個較量法,就由你提吧!免得今後說老夫以大欺小!」
「古山紫遵從師訓,從不佔人便宜,尊駕既然叫陣,這題目就由尊駕出吧!在下定當奉陪,決不反悔!」
此言一出,護鏢夥眾齊聲叫好。
但端木梓等人卻大吃一驚,山紫你不該在老魔頭面前託大,這題目任由老魔出,須防他詭詐兇殘呀!
還有,避短揚長,以己之長攻敵之短。若讓老魔頭出題,豈不是以敵之長攻己之短了么?
可是,眾俠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這時,只聽厲萬龍又道:「小子,你過於託大了,老夫何等身份,怎能占你便宜?這樣吧,你我各出一題,兩不吃虧,女口何?」
古山紫:「悉聽尊便。」
「那麼,你先出題還是老夫先出題?」
夏紫菊衝口而出:「你武林輩份高,當然是古山紫先出題!」
護鏢人眾也立即呼喝響應,叫山紫出題。
等人聲一停,古山紫道:「尊駕先出吧!」
夏紫菊又氣又急,直跺小蓮足。
厲萬龍陰笑道:「話是你說的,定了?」
「定了!」
「好,老夫成全你,就先由老夫出吧。」
聽聽,他佔了先機,居然還作出一副俯就的姿態,倒頗有長老風範呢!
「不要臉!」夏紫菊罵了出來。
這一罵,就像一鳥鳴囀,群鳥應和。袁翠蓮一夥、張雅梅一夥,六個姑娘立即叫罵起來。
她們一罵,護鏢士卒也跟著起鬨。一時間,場上秩序大亂。
沐南棟一方豈甘寂寞,也紛紛呼喝叫罵起來。
古山紫舉起兩手,示意大家安靜。
厲萬龍了轉過身,制止己方喧嘩。
拚鬥就要開始,人們又有些緊張起來,紛紛止住了叫罵。
人人屏聲靜氣,等著聽厲萬龍出題。
厲萬龍道:「你我各取五枚制錢,每次口含一枚,二人相隔兩丈,以氣噴出,既攻又守,不準用手足,也不準躲閃,只能口噴制錢擊落對方口噴之制錢,你聽明白了么?」
古山紫道:「聽明白了。」
「你敢么?」
「奉陪!」
眾人一聽,俱皆意外。
護鏢人眾,很難相信以口噴制錢可以傷人,不覺嘩笑起來,心情頓感一松。
「這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么?怎麼想出這麼個怪注意出來!」有人大聲說。
「哈哈,有趣有趣,也不知如何算輸贏。」許多人響應。
凡是武功頗有根基者,便知道這種鬥法看似輕鬆,實則兇險。
厲萬龍既敢出此題,自然是內功深湛的緣故。
他一運氣吹出制錢,只怕比弓弩之力還要猛,與發暗器傷人又有什麼區別?古山紫要是內功不如他,又怎擋得住他的一擊?
何況這也的確並非易事,是內功臻於上乘的顯示。
古山紫能接得下來么?
夏紫菊忙問:「娘,你說他行么?」
謝瑩芳搖頭:「不知道。」
端木梓道:「此功極難,令人擔心哪!」
此刻場中兩人各取出制錢五枚,雙方將制錢分放在左右兩掌上,平伸雙臂,既讓對方檢查,又讓場外人眾驗點。
厲萬龍道:「好,可以開始!」
他迅速取一枚制錢放進口內。
古山紫也含了一枚。
兩人後退兩步,目測兩丈間距。立定后,四日相對,監視對方。
場外人眾既好奇又緊張,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兩人,看怎樣進行這場古怪的拚鬥。
「撲」一聲,厲萬龍噴出了制錢。由口中噴出的一個小制錢,居然快若流星,夾帶著嘯聲,朝古山紫胸前擊去。
古山紫口一張,也噴出了制錢。
「叮」一聲,火星四射,有些黑點四濺,地上卻沒有制錢落地。
兩枚制錢相撞,擊得粉碎。
「呀!」護鏢人眾驚喝出聲。
他們圓睜雙目,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才知道,哪裡是什麼小孩子的玩意,分明是可以致人死地的呀!試想,這樣一枚制錢如果擊中對方胸膛豈不打它個對穿對過?
端木梓等人瞧見古山紫噴得那麼准又那麼有勁,俱都喜得大聲喝彩。
這時,厲萬龍又噴出了第二枚。第二枚剛出,第三枚又緊跟而出。第三枚出口,第四枚也接踵而至。
他一連吐了三枚,分上中下朝古山紫擊來,其勢之猛之凶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古山紫哪敢怠慢,也接連噴在三枚。
「叮、叮、叮」三聲脆響,伴隨著晶亮的火星,六枚銅錢裂炸成碎末,四處進散。
厲萬龍心火上升,四枚銅錢居然不能將一個青年後生擊倒,使他又驚又怒。
只剩下最後一枚,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成敗在此一舉。
他很難叫自己相信,對面站著的年青人,也有與自己一樣的內功修為。
莫非他這般年紀就已打通三焦經脈?這是內功達到的最上乘境界,這點年紀何以就能達到?他不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他雖然信了,可仍然十分懷疑。
這最後的一枚制錢,他要以十成功力噴出,洞穿對方胸腹,置於死地!他圓睜雙目,調足了功力。
「撲」一聲,銅錢閃電般擊出。
古山紫也提出足功力,噴出制錢。
人們又期待著聽到「叮」一聲響,兩枚銅錢撞擊得粉碎。
然而,情形不同了。
武功高,眼睛尖的雙方人眾,突然覺得從古山紫中噴出的銅錢,形狀與前幾次不同。前兩次,雙方噴出的銅錢,以扁平面飛出,方孔對方孔,圓面對圓面。
這最後一次,厲萬龍噴出的與前不同,古山紫的似乎是立著飛出來的,就像一隻小小的車輪,飛快地轉動向前。
「噌滋——」
先是輕脆的一響,緊接著是鋸擦的聲音,眾人清楚地看到,厲萬龍噴了的銅錢從中被鋸成兩半,古山紫車輪般急轉的制錢從中而過,然後跌落地上。
「好——!」轟雷般的喝彩聲震動了山谷。
人們心中只有兩個字:絕了!
彷彿這不是一場生死相拼的惡鬥,而一場技藝高超的雜耍表演。
厲萬龍目瞪口呆,老臉脹紅。
沐南棟等一夥瞠目結舌,驚愕萬分。
古山紫內力消耗甚巨,半閉雙目運功調息,準備第二次的較量。
端木梓對古山紫的功夫,總算有了認識,心中的高興與感慨,非言語能形容。
謝瑩芳又驚又喜,芳心大慰。
夏紫菊更是喜極而泣,對古山紫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顆芳心已完全繫於個郎身上。
丁羽喃喃自語,激動非凡:「想不到,想不到,真是英雄出少年……」
其餘諸俠,皆大歡喜,俱都激起了上進心,暗暗激勵自己,勤學苦練,練出古山紫一般的好身手。
這時,厲萬龍也在運功調息。他覺得,古山紫來這一手,內力消耗必然比自己還要大。他仍不相信,古山紫的內力比他綿長。必須抓緊時機。挽回面子,除去勁敵。要是等古山紫調息恢復,恐再難取勝。
於是,他不顧內力消耗過甚,立即說道:「古山紫,下個題目該你出了!」
古山紫雙目一睜,道:「好!」
他面無懼色,依然從容鎮定。
厲萬龍十分驚異,等著聽他什麼題。
古山紫道:「在下無題可出,就與尊駕對上三掌吧!」
此言一出,雙方人眾都大吃一驚。
直接對掌,還要拼比內力,這不是玩命么?適才噴吐制錢,內力消耗得還夠么?
厲萬龍一聽大喜,這小子準是喪失了神志,還敢拼比內力,那好得很,就讓你命喪當場,拋屍峽谷喂禽獸去吧!
他不由獰笑一聲:「痛快!你我就對三掌吧!」
謝瑩芳一急,問端木老兒:「前輩,他不是太……」
端木老兒一笑:「放心,他既敢對掌,不會無因,啊,快看!」
夏紫菊心中的話,已由娘親說出,但沒有得到使她放心的回答,正要接著問時,場中二人已準備交手,忙舉眼看去。
只見古山紫忽然又道:「慢,對三掌還有一條件,不知尊駕是否做得了主?」
厲萬龍剛想動手,聞言一愣:「什麼條件?快說!」
「你我畫一方框,站在其中,若被對方擊出框外,就算輸了。但若在下有幸獲勝,你方必須退出峽谷,讓鏢車安然通過。當然,以後山長水遠,任由劫鏢,只放過今日,不知尊駕可敢答應?」
「哼,要是你輸了呢?」
「在下請護鏢各位離開,鏢銀拱手相送,只限今日,過了今日,自當奪還鏢銀。」
厲萬龍冷笑:「憑你一句話,你又做得了那麼多人的主么?」
古山紫轉過身問道:「各位信得過在下么?請大家公議。」
端木老兒第一個叫道:「信得過,今日之局,就由你作主!」
護鏢人眾紛紛叫起來:「信得過!信得過!由你作主……」
古山紫抱拳行禮,答謝人眾。
然後轉回身:「尊駕聽見了么?」
厲萬龍未料到對方人眾如此心齊,只好學他的樣,回身問道:「沐公子,信得過……」
話未完,沐南棟立刻搶著回答:「前輩只管放心動手,對老前輩豈有信不過之理?」
厲萬龍放下心來,道:「來吧!」
古山紫道:「畫完這框再對掌。」
他原地將腳一跺,一個身子躍起五丈,手起一掌,切下一根細長的樹枝,又落回原地,將枝葉用手幾下捋完,估計好丈長,多餘的又斷去,然後在自己立足的地方,用光枝量好一竿,以手一拍,地上就有了一條竿印,待印成一個方框,方把光枝扔給對方。
人眾見他輕輕一拍,光枝不斷,竿印有痕,這份功夫實在叫人驚嘆,不禁歡呼起來。
厲萬龍也照他的辦法,拍竿成印,畫好方框,然後走進框內。
此時,兩人距離已拉近,彼此只隔三尺。決鬥馬上開始,人們又緊張起來。
厲萬龍雙手提起,功貫雙臂。
古山紫雙掌交錯,置於胸前。
四目緊緊相視,不敢絲毫懈怠。
「嘿!」雙方吐氣開聲,雙掌齊出。
人們期待中的響聲並沒有出現。
「啪!」巴掌觸巴掌,清脆聲可聞。
只見雙方肩頭搖晃,足陷地中四寸。這一掌,雙方都使出了大力。不用大力,很可能被人家震出圈外。由於不能後退,無法卸去對方之力,這就更加兇險。
只見兩人胸脯起伏,呼吸急促。
雙方人眾都懸起了心,大氣也不敢出。
「嘿!」第二掌交鋒。
厲萬龍掌發罡風,聲勢凌厲。
古山紫掌出無風,平平常常。
「嘭!」一聲。罡風四溢,捲起了碎石小草。
兩人仍然未退半步,但足已下陷八寸。
厲萬龍嘴角有紅線,血染衣襟。
古山紫嘴角也有鮮血滴出。
旁觀人眾一見到血,更感這場拚鬥兇險成分,有的禁不住擔心地叫出了聲。
夏紫菊以手掩口,以免發出尖叫。
還有最後一掌。這一掌決定著兩人的生死,決定著全體護鏢人眾的吉凶。
古山紫心中十分明白,要戰勝老魔必須付出代價。
他願付出這份代價,以換取大家的平安。今日敵強我弱,若無常教的人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他咬緊了牙關,運起十成無心神功,也就是師傅故意改名的紫星神功,與老魔一拼生死。他相信,自己定能險勝老魔。
在一拼之後,自己究竟會負多重的傷,他一點都沒把握。也許,在擊倒老魔之後,他已氣息奄奄。不過,他決不會敗在對方手中,這一點他確信無疑。
「嘿!」厲萬龍大吼一聲,雙掌猛力推出。
古山紫沒有出聲,迅速擊出雙掌。
就在這一剎那間,端木梓、丁羽、謝瑩芳等人看到他額頭上紫星一現即沒。
「紫星神功!」他們在心中同時喊出,一種極大的欣慰之情立即佔據了心靈,感到無比歡欣。
「啊!」一聲叫喊,發自厲萬龍口中,只見一股鮮血迸出,他的身軀前後搖擺,終於立不住趕緊抽腳從陷坑中出來,連退三步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古山紫屹然不動,只是面色蒼白,嘴角掛上了一條細紅線,由下巴直下衣襟,染紅了衣領和前胸。
護鏢人眾齊聲歡呼,歡喜雀躍。
端木梓、謝瑩芳母女、丁羽立即躍到他跟前,以防有人暗襲。
端木梓開言道:「厲萬龍敗,你們準備實行諾言么?」
沐南棟一聲冷笑:「什麼諾言?厲萬龍能讓這許多英雄好漢聽命么?他與古山紫比斗,輸了是他輸了,還有這許多高手未較量,莫非讓大家一起和厲萬龍蒙羞嗎?鏢銀今日唾手可得,古山紫已是自身難保,只有你端木老兒自詡本領高強,但我方高手如雲,自有能人將你制伏,其餘諸人不在話下……」
剛說到這裡,忽聽峽谷外嚎聲迭起,鬼聲啾啾,有如群狼突奔而至。
雙方人眾都吃了一驚,蹺足相望。
只聽無常教主說道:「沐公子,放心,本教教主大駕光臨!」
人們都以為自己耳朵出岔,聽錯了話。
教主說教主你不是站此地么?怎麼又來了個教主?
教主道:「本座並非教主,只是教主臨時替身!」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驚。
無常教神神秘秘,讓人捉摸不透。
「咣——咣——」
鑼聲晃悠悠蕩了開來,餘音不絕。
鑼聲起后,尖嚎倏止。雙方人眾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峽谷外。
端木梓等人不忘古山紫的安全,扶他回到鏢車前坐下。
古山紫一語不發,對王廷柱老爺子遞過來的治傷藥丸只把口一張,生吞下去,然後當即行動。
這時,忽聽厲萬龍開腔說話。
「沐公子……你須……守約……否則,厲某……以何……面目……」
「老前輩你就住吧,這不是講面子的事,鏢銀旨在必得,誰也不能阻撓!」
厲萬龍氣得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古山紫這時睜開了眼,慢慢立起來,大步向厲萬龍走去。
端木梓等人未料到他會有這般古怪的舉動,怎麼傷也不療又站起來走路?連忙搶步上前,詢問要幹什麼。
古山紫不答,以手指厲萬龍。
端木梓問:「要他的命?」古山紫搖頭,雙手作揖,比起手式,意為把厲萬龍抬過來。
端木梓明白了,雙肩一晃,到了厲萬龍躺卧之地,一把將他提起,輕輕一躍回來。
古山紫又向王廷柱老兒行禮,比比手式,意為給他一顆治傷葯。
王廷柱依言,當即將葯喂進厲萬龍口中,古山紫這才含笑坐下,雙目一閉行功療傷。
沐南棟一方的人也清楚地看見了古山紫的行為。
他們起初不知真意,以為古山紫重傷,恨透了厲萬龍,要他性命泄恨。有的還想救下厲萬龍,但哪有端木老兒的手腳快,已經不及。待厲萬龍被捉過去后,古山紫居然不是為了報仇,反讓人替厲萬龍服藥治傷,不禁暗感納罕。有的人也甚為激動,心中自有一番感觸。
此時,又聞「咣、咣」兩聲,鑼聲已近峽谷,只見一排排白衣人,悄無聲息地從峽谷外飄然而來,塞滿了本就不寬的峽口。
那「臨時教主」和手下,急忙前去迎接,向教主竊竊報告了此地情形。
眾人注意到,那教主身材不高,全身都罩在寬大的白衣里,整個頭也罩在頭裡,分不出性別年齡。
臨時教主說完,那教主似問了幾句,便突然揮手一掌,把臨時教主打得跌向丈外,魂歸地府去做真無常去了。
其餘隨侍臨時教主的白衣人,紛紛跪下,也不出聲求繞,只默默跪著,等待處置。
教主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麼,那些白衣人叩了三個頭,紛紛站了起來,大概是得到了赦免,撿回了一條性命。
眾人見無常教當真如同鬼魅,行事狠辣,對自己人也毫不容情,對外人自然就更不用說了。一時間,對無常教均感厭惡。
這時,無常教主徑自往前走來,大批教眾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沐南棟和追命太歲胡奇、斷魂刀巴烈、追魂鏢車振武、鐵腿真人玄化、化骨姥姥徐珍等頭面人物迎了過去。
端木梓見兩股敵人會合,賊勢聚然大增,情勢十分危急,便趕緊與董華、陸永剛、丁羽、謝瑩芳、張弘、馬民傑商議應敵之策。
他小聲道:「此地狹窄,賊勢又強,不如退至無常教總舵,如護鏢無望,暫棄鏢銀,將人撤走,再謀奪回鏢銀之策,各位以為如何?」
時間緊迫,眾人再無異議,商定由諸俠擋住通道,由董、陸二位鏢頭率鏢車後退。
此時,馬車移動的聲響,驚動了賊伙。
沐南棟叫道:「休要放走了鏢銀!」
無常教主冷笑道;「公子何必擔憂,臨時總壇雖然寬敞,卻無別條通道,他們就是插上雙翅,也難飛出老鴰山老鴰谷。」
沐南棟鬆口氣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教主道:「沐公子,本座再問一次,公子的開價可是當真?」
「教主,我沐南棟何許人,怎能說話不算數?放心,鏢銀奪下后,奉贈一半,決無虛言!」
「沐公子,還有一事,這護鏢人眾由本座處置,這一點公子想必並無異議?」
「只要殺了古山紫、端木梓,還有將謝瑩芳、夏紫菊交由我帶回,其餘均由教主處置。」
「好,一言為定!」
「多謝教主!」
這邊商議完,那邊的鏢車已陸續退回谷地,沐南棟、無常教主便率眾進人。
這時,只見鏢車已趕到各幢房屋之間的空地上,整整齊齊排列成個方陣。弓弩手機匣在握,隨時準備放箭。鏢伙和士兵各各抽出兵刃,圍在鏢車周圍,幾十名鏢師也分別拉開距離,站在鏢伙之中。
男女諸俠分三排站立。
端木梓、丁羽、謝瑩芳、夏紫菊、烏大剛、白石站在前列。
體力不支的董華、陸永剛、孟霜雁、張濤、張雅梅、武智雄、武玉嬋等站在二列。
袁翠蓮、陳玉珠、王曉燕、崔姥姥、王廷柱在第三列,保護受了傷的蘇晨、駱天傑、張弘、馬民傑、古山紫,還有那個蘇醒過來的厲萬龍。
厲萬龍初醒時,發覺自己在群俠環伺中,他驚得想一下跳起來,但馬上發覺自己內力已失八九,跳起來也無用。
他把牙一咬,獰笑道:「要殺就殺,嚕嗦什麼?」
王廷柱道:「休要胡言,念你守約是條好漢,古少俠見你昏過去無人過問,讓端木老爺把你搶了過來,又讓老夫給下服下治傷藥丸,怎麼要殺你了?」
厲萬龍四處一瞧,古山紫坐在不遠的地方,正閉目練功。
他不由一愣,感到幾分慚愧。
再往前看,人縫中透出無常教、沐南棟等兩伙人正氣勢洶洶走來。
往後看,鏢車雲集,氣氛緊張,正準備殊死決戰。
不錯,沒有人騙他。人家要殺他,豈能等到現在?
可又一想,莫非是把他當了人質?
他冷笑一聲:「把老夫當人質么?你們的算盤就打錯了!」
古山紫把眼一睜:「前輩,此話從何而起?山紫見你守約,不失為一條好漢,見你被沐南棟氣死過去,怕你延誤了治傷,故請端木前輩救你。前輩,在下奉勸一句,不可再助紂為虐,沐南棟父子作惡多端,必遭天譴。前輩,雙方生死之戰迫在眉睫,前輩若能行走,便請自去,不知意下如何?」
厲萬龍心念電轉,當真站了起來,道:「好古山紫,老夫記住你的恩德,日後必當報答,還清此債,告辭。」
他晃晃悠悠向場後走去,走出幾丈遠,又繞個圈,似乎想回到沐南棟一方去。
沒有人阻止,隨便看了看,目光便轉向了沐南棟一方。
此刻,他們已走過五丈外站定。
厲萬龍忽然又折了回來,走到古山紫面前坐下,道:「你們果然不是扣我作人質,大丈夫恩怨分明,今日讓老夫為你治傷吧。」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匣,一開匣,大股清香撲鼻。
他又道:「此乃千年人蔘和許多種珍貴藥材煉製的百補丸,服下一粒,內傷便能治癒,且能提功力。這葯只有十粒,老夫一向捨不得用它,今日感你誠意,送你兩粒,快快服下,以內力催動藥效,盞茶時分便能見效。」
古山紫大奇,推辭道:「如此名貴藥丸,山紫不敢領受。」
厲萬龍面色一沉:「怎麼,怕有毒?」
「不、不,山紫……」
「不用多說,大敵當前,你還嚕嗦什麼?」
「如此,晚輩服一粒吧,另一粒可救助他人,受傷者有好幾位……」
「你快服下兩粒,其餘幾人傷並不重,我再以一粒分成幾小粒,足以治癒他們的傷。」
「多謝前輩,可前輩自己為何不服藥?」
「老夫自會服下,快!」
古山紫接過兩粒核桃大藥丸,咬成碎塊吞下去。
厲萬龍也服了一丸,又以一丸捏成幾小粒,分送負傷諸人。
厲萬龍的話,大家已經聽見,古山紫既然服了,也跟著一一吞下。
藥丸一進肚,便覺一股熱氣升騰,古山紫服了兩粒,更是如吞下一塊火炭,忙運氣行功,催逼藥力,頓時,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舒服。
此刻,沐南棟教主已和端木梓在答話。
沐南棟:「交出鏢銀,立即聽候處置。」
教主:「有不服者,斬!」
端木梓:「我老頭子就不服,你敢和我較量較量么」
教主:「大膽,你是何人?」你竟敢以侮慢口吻對本座說話,你……」
「有本事就露兩手瞧瞧,你擺什麼教主架子?我老頭子見的多了……」
說著,雙肩一晃,已到了教主跟前,劈手就扯教主面罩。
他手長腳長,動作又快,冷不防來這麼一手,倒讓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噝」一聲,教主的白布頭罩竟被他扯去了。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頓時現出本相。
他年齡只是五十多歲,可已滿頭白髮。
端木梓一得手,閃電般地躥了回來。
「哈哈,怪不得耳熟呢,你是……」
話未完,突聽一個白衣人發出一聲尖叫:「抓住他!爹爹,就是他!」
白衣人指著端木梓身旁,激動不已。
端木梓一愣,側頭一瞧,原來是古山紫。
「啊喲,還有他!先前沒認出來,一個臭叫化變了模樣,他們是一夥!」白衣人又是一聲尖叫,聲音清脆悅耳,分明是個年青女子。
這會兒,她指著白石。
被揭去了頭罩的教主,本來怒不可遏,可還來不及咒罵,就被女兒的尖叫聲搶了先。
這會兒,他順著女兒指向,看了看古山紫,又看了看白石,再也顧不得找端木梓算帳,立即縱身一躍,向古山紫一把抓來。
他的動作十分快捷,眨眼便到。但是他一把抓空,古山紫一晃避過。
古山紫運功一周天,傷勢已大大減輕,為抗強敵,他顧不得等到藥力全化,便趕緊站起身來,走到端木梓身旁。
對那女子的指認,他有些莫名其妙。
教主一把抓空,吃了一驚,正待出手再抓,端木梓已擋在面前。
他不知道古山紫已服了厲萬龍的百補丸,傷勢已大半好轉,還以為他強撐對敵,故趕緊阻住教主。
「官宏峰,想不到你竟成了無常教教主,可喜可賀,哈哈哈……」端木梓笑嘻嘻說。
官宏峰咬牙切齒:「端木老兒,你別依老賣老,今日讓你見識見識七寶伏虎功,方知本座的厲害!」
古山紫一聽,這才明白過來,那尖聲叫喊的丫頭,就是那個凶霸的官小姐。
這時有人拉他的衣袖,是白石。
白石道:「麻煩來了,是官家的母大蟲,你那玩意兒可要收藏好,別讓她搶回去了。」
古山紫知道他說的是骷髏金劍,便道:「放心,丟不了。」
白石道:「你傷好啦,這麼快?」
古山紫忙將白石一推,自己略遲了遲,官宏峰已是一掌擊來。
七寶伏虎功乃武林一大絕技,古山紫識得厲害,自己內傷未愈,不敢硬接,拚命一閃,堪堪避過。但掌風仍將他撞得東歪西倒。
官宏峰原以為十拿九穩,哪知竟打了個空。
激怒之下,他穩住腳步,一轉身朝白石撲去,人到掌到。
白石大驚,急忙一個騰躍,與此同時,官老兒一個后翻,已到了古山紫跟前,「呼」地一聲,劈胸一掌。
原來,他聲東擊西,找的還是古山紫。
古山紫仍欲往救白石,沒料到人家找的是他,猝不及防之下,慌忙橫移丈外。
兩下里動作十分敏捷,場外人只覺得一眨眼間,古山紫和白石便被攆得東奔西跑。
端木梓一時來不及阻止,正好古山紫移到了他跟前,便連忙一閃身,擋到了古山紫跟前。
官宏峰吼道:「端木老兒,你當真不想活了?快閃開!」
端木梓道:「你找他有什麼用?東西又不在他那兒。」
正要發動攻擊的官宏峰一聽,趕緊收式站住,忙問:「那麼在哪兒?」
「你這麼凶霸霸的,不告訴你!」
「快說!說出來留你一條老命。」
「是么?你把我老兒魂魄拘走了,誰來告訴你那寶物在哪兒?」
官宏峰一愣:「那你還不快說!」
「說了你給我老頭子什麼便宜?」
「饒你不死。」
「你怎知我老兒一定就死?」
「哼!天下無人擋得住七寶伏虎功一擊,你這把老骨頭能經得往么?」
「老骨頭一擊就散了架,可你的寶物就只好歸別人所有了。」
「誰敢奪本座的東西!」
「那寶物本不是你的,什麼時候又成了官家的財物了?」
「你當真要找死?!」
「你當真不要寶物了?這世上只有我老兒知道寶貝藏在什麼地方。」
這番對話是端木梓故意引發的。
他要勾起沐南棟一夥的貪心和好奇。
果然,沐南棟等人動了心,耳朵豎直聽著,一個字也不想放過。
「快說,不然本座斃了你!」
「要我老兒在這裡大聲說出嗎?」
官宏峰一愣:「那不行!」
「對啊,這秘密一公開,還得了?江湖黑白兩道一起找上門來,只怕你吃不消!」
「敢!」
「好,那我說出來吧!這……」
「住口!不準說。」
沐南棟和巴烈、胡奇、玄化、化骨姥姥等人互遞眼色,彼此心照不宣。
七寶伏虎功威鎮天下,他們自然都是知道的,沒想到無常教的教主竟然會這功夫,如今教主為劫奪鏢銀合力,使他們勝算在握。
但是,端木老兒突然又說出了一種寶貝,這寶貝一定非同凡響。要不,官老兒又何必親自動手去捉拿古山紫和一個少年人呢?
看教主的急迫心情,不準端木老兒當眾說秘密,要想瞞過他們的詭詐模樣,都說明這寶貝定是珍奇無比。
正因為聽了半天也聽不出是何物,沐南棟等人的好奇和貪婪,才達到極點。
他們各自心中盤算,如何才能獲得這個秘密。
這時,只聽端木老兒又道:「這樣吧,你把無常教的人撤走,我老兒跟著你走,把那寶貝的下落悄悄告訴你一人,如何?」
官宏峰還未回答,沐南棟便搶了先。
「教主,這端木老兒十分奸詐,千萬別中計,只要你我聯手,何愁不能將端木老兒拿下,到時再以嚴刑拷問,他敢不吐真言?」
端木梓笑道:「嚴刑拷問之下,我老兒自然受不了這皮肉之苦,只好當眾吐出秘密,沐南棟這法兒倒是挺不錯的。」
官宏峰聞言,毫不客氣地對沐南棟道:「沐公子,此事與你無關,本座自會處置。」
沐南棟臉色一變:「教主,你我聯手之事,莫非不算數了?」
官宏峰道:「誰說的?本座與端木老兒有筆帳要算,鏢銀嘛,本教急需,自然不會放過。沐公子放心,今日本座定將這些人打發上西天也就是了。」
沐南棟道:「那就請教主下令動手!」
官宏峰道:「端木老兒,你聽見了么?還不快快把……」
端木梓介面道:「你要知道寶貝的下落么?除非撤走你的教眾!」
官卉媛突然叫道:「爹爹,先把東西找回來,就在那臭小子身上,與糟老頭子無關!」
她話聲剛落,兩個纖瘦的白衣人,一奔古山紫,一奔白石。
沐南棟趁機大叫:「上!斬盡殺絕!」
鐵腿真人玄化等一批魔頭,立即騰躍而出,頓時,一場大亂,眾俠紛紛抽出兵刃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