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夫人?
「其實老夫也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樅公用手指頭扣扣頭皮,一臉茫然的表情看著張良,「咱們這邊城門關上好一陣子了,還沒見漢王那邊動手。就在老夫納悶的當口,忽然從老遠跑來一隊人馬。剛開始老夫還以為是漢王終於到了,沒想到竟是雍齒這傢伙,帶著人瘋了似的來撞城門。老夫都聽見,城門被撞的『嘎嘎』直響,才看見樊噲帶著人追過來。」樅公黑著臉,邊說邊搖頭。
不能吧,這麼大的事也能遲到?難道昨天晚上城外的漢軍集體失眠?還是忘了上鬧鐘,今天早晨都起晚了?我抽著嘴角回頭,看到張良長眉緊皺,腦門上青筋直跳。
伸出手,很想拍拍張良,安慰他一句:算了,外一氣出個腦中風啥的,不值當的。不過——看看眼前杵著的一米八幾的彪形大漢,眼中儘是對八卦的強烈渴求——還是算了,做人要低調。
變掌為抓,捋了捋被風吹散的髮絲:「八成是遇到什麼意外情況,還是等漢王進了城,再找人問問吧。」
「嗯。」張良緩緩點頭,煞有介事的看著樅公,「那麼就有勞樅將軍派人去請太子殿下來此。還有,一定要安排好城中的守衛,準備迎接漢王入城。」
「這事兒老夫親自去辦。」樅公咧開嘴,呲出兩顆玉米色的大門牙,對我笑得很是詭異。然後轉身掄起胳膊:「你、你、你,還有你,都跟本將軍走。」
這叫安排人員守城?我看著空無一人的城頭,感覺好像有秋風卷著落葉在我面前刮過。不要告訴我,這麼大一片城牆要我一個人來守。就算是後世的黑心老闆壓榨勞工,也不帶這麼乾的。
「嗯哼。」背後傳來一聲輕咳。我驚喜交加的回頭,看著視線範圍內的唯一活物,很想抓住他的手說一句「同志啊,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嗯,這個——那個——所以——」
「到底什麼事?」很納悶的看著張良臉上多出一抹可疑的紅暈。
「嗯哼。」彷彿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張良用力清了清喉嚨,「你——你覺不覺得,今天的事有點蹊蹺?」背過手,張良又回復了算無遺策的世外高人形象,說話也利落了很多。
「你說這個呀?是挺奇怪的。」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覺得好像鬆了口氣,「先不說這麼大的事,漢王那邊不可能遲到。就拿雍齒這個人來說,一向都是見利忘義,插兄弟兩刀的主。怎麼會不趁機逃跑,還這麼賣命的來救龍且?」是害怕回去被項羽幹掉,還是他和龍且之間有什麼——特殊感情?
「瞎想什麼呢?」頭上被人敲了一下。
我怒,一向只有我敲劉盈,沒有別人敲我的。回頭瞪著似笑非笑的張良,再次使出黑心無影腳,我跺——
「啊——」張良呲牙咧嘴的直吸冷氣,眼中卻充滿了——笑意?
我從心裡往外打了個哆嗦——這表情真是太可怕了。以前好像聽說過,人的腳上有不少穴位、經絡、神經末梢什麼的,難道踩個腳也能把人踩傻了?
「你——沒事吧?」把手放到張良頭上摸摸,「不燒呀?」
「當然不燒,想哪兒去了?」張良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表情看起來,很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那你瞎笑什麼?」難道流芳千古的張留侯是受虐狂?我感覺到,八卦的火焰在我胸中熊熊燃燒起來。
「不許亂想!」張良突然扭過頭去,手指屈了又伸,好像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的樣子,「你——你不生氣了?」
「啊?」我什麼時候生氣了?說得我好像很小肚雞腸似的。
「我是說——」張良咳了兩聲,面部表情很僵硬,「我是說,那天——我說錯了話……」
「哪天?」我側著頭想了想,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你存心慪我是不是?」張良突然轉過頭,瞪著我直磨牙,「就是——我讓你——跟我走的那天。」
「你是說那天呀。」我笑著揮揮手,「早都不記得了。我要真的氣那麼久,早就變老太婆了。」
「你——不記得了——」張良愣了愣,笑得似乎有些沒落,「如果換成是……算了,當我沒說過好了。」
「嗯,八成劉盈也快到了,你們還是準備迎接漢王吧,我先閃了。」
「你不留下看熱鬧了?」
「不了。」我邊走邊伸了個懶腰,「一天一夜沒睡,我要先回去補個覺。」困在滎陽這段日子,劉盈從來不要求我對他行禮。周苛很少能見到人,樅公雖然老是想把我從城頭上扇下去,但是基本上沒把自己看得高我一頭。所以我最近散漫了不少,要真的看見劉邦,少不了又要彎腰屈膝的,一時之間還真是不適應。還是別給自己找不痛快了,回去悶頭睡覺才是真的。
―――――――――――――――――――――――――――――――――
明明很困,但是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想想最近在滎陽的日子,雖然整日里忙著算計著怎麼陰人,但是總體來說,還是過得很舒心。大概是我在這個時代,難得的一段快樂時光。除了剛來那幾年——想到這裡,一張清秀溫柔的臉慢慢浮現出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過去的事,還是讓它過去吧。想想未來,還是想想未來比較實際。我用力閉閉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都怪那個張良,說什麼不好,偏偏提起那天。
睜著眼看著床頂,未來的日子該怎麼過呢?劉邦已經回來了,這裡再也由不得我瞎折騰。難道以後要再做回那個對誰都低聲下氣的侍女?想想真是不甘心啊。
又或者我也學那些穿越里的強人一樣,輔佐劉盈早日登上帝位,然後混個假太後來噹噹?
呃,貌似劉盈是有老媽的,而且還是呂雉那種強悍型的。要是讓她知道我想跟她搶兒子——彷彿看到呂雉從房間的陰影里慢慢爬出來,面目猙獰的對我伸出手來,狠狠的掐在我脖子上……感覺涼氣順著骨頭縫兒往外冒——還是算了吧。
再或者——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說過的話來:我要騎最快的馬,喝最烈的酒,登最高的山,看最美的風景,吃遍天下美食。我要到江南去看小橋流水,到塞外去看大漠孤煙……對,等到天下太平了,我就去做這些事,一個人去。
很想故作悲壯的甩甩頭,哀悼一下我孤獨的命運。忽然想起自己是躺在床上,只好把頭在枕頭上拱兩下了事。
「夫人,您慢著點兒。」很討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夫人?哪兒來的夫人?難道劉邦又討小老婆了?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將心裡那點兒彆扭的情緒,瞬間燒得灰飛煙滅。我爬起來,躡手躡腳的向門邊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