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槍紅領帶

第12章 黑槍紅領帶

查禮微弱的手電筒光在死者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斯旺大夫走了,」霍特陰森地說。「我都給弄糊塗了。」

「歸宿,」查禮說,「我相信,這是敲詐者的必然歸宿。現在該我問你,你是怎麼來這兒的?」

「在特溫飯店裡,法醫住在斯旺隔壁,」霍特開始說。「半夜,他被百葉窗的撞擊聲吵醒,當時正值十二點半。聲音來自斯旺的房間,法醫聽了一會,最後忍不住便去敲他房門。好,長后短說,沒人回答——就這樣,他叫醒了我。」

「我倆斷定,斯旺已跳窗出逃。我便沿著他的腳印一直追了出來,連手電筒也沒帶,不象你這般準備充足。幸遠的是,我身上正好有盒火柴——剛才在樓下已用完了最後一根。」

「你一直走了兩英里多路?」

「當然——有時還小跑一陣,到這房子後面時,腳印變換了方向。這時我看到了二層百葉窗間的手電筒光亮——現在看來是你的——因此我從後門進了房。」

「是這樣!」查禮說。邊說兩人邊匆匆趕到後門外。雪還在下,但空氣中的濕度很大,「快要變成雨了,」霍特抬頭看了看天空,「我們得趕緊。」

雪地上果然有新腳印,但那人並不走向大路,而是繞房走向另一方向。查禮和郡長沿著腳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徑直跑到了碼頭。在碼頭下浪濤翻滾的水邊,腳印消失了。「追蹤結束了,」霍特嘆了口氣說,「大概這傢伙有隻划艇。」

「如果說在我倆扭打時逃跑的傢伙——當然是他殺了斯旺——帶了條船的話,」查禮推斷說,「我從松景宅一路跟蹤追來的那人又是誰?難道他背上扛了條划艇?」

「咦,你也在追蹤人?」

「正是!而且我相信這就是我們要找的兇手。」

「會不會他從這兒找的船?」

「停船房沒有被劫的痕迹,我已查過,要不要我作個猜測?」

「請,我洗耳恭聽。」

「他會不會只走到水中,然後沿著湖岸在淺灘上跑一段?這兒的湖灘很淺。」

「哎呀,說得對!」霍特恍然大悟地說。「他很可能在淺水中走上一段,等到他覺得安全再上岸來。可惜,這樣,時間將耽擱得太長了。」

查禮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會有機會的,別失望,獵物會被抓獲的」兩人當即進行了精心的設計和巧妙的安排。為了防止兇手消屍滅跡,查禮留下來守候,霍特去叫法醫。

郡長走後,疲憊引起的懶惰很快征服了查禮。當他驚醒過來時,郡長正彎腰對著他。黎明已溜進屋內,但雨點還在無情的抽打著玻璃窗。法醫站在多恩·霍特的身後。

「很抱歉把你吵醒,」霍特說。「我們剛迸屋。」

查禮輕快地跳起來,在前面為法醫帶路。法醫的另外兩位助手並不那麼輕快地在後面跟著。在光線昏暗的房間里躺著的斯旺屍體,還是查禮和郡長昨夜見到時的姿態。

「光線不太好,」查禮說罷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拉起了百葉窗。

「這就好多了。」他把頭伸到窗外看了一小會兒,接著,霍特驚奇地發現,查禮正在往窗外爬。

「你要幹什麼?」郡長問。

「小規模的北極遠征,」說著查禮已跳到了窗下約兩英尺的陽台上。

陽台上堆積的數時厚的積雪已在雨水中漸漸溶化,在靠房牆的一邊,有一處的雪已化成一個小洞。查禮捲起一隻衣袖,將手伸進了雪洞,屋內的人看到,他面露微笑,從雪洞里掏出了一支自動手槍。

「把這件珍寶埋進積雪的人忘了,」查禮說,「春天已經來臨。」

他將手槍交給郡長后,極為笨拙地爬進了窗戶。

「保存好吧,」他說,「可能會有用——誰知道?看看打了幾發子彈?」

「幹嗎?當然只有一發。」霍特說。

這時法醫普賴斯大夫站起來,「好啦,」他說,「現在能做的,就是把這人抬回去。」

「你有什麼看法?」查禮問他。

「他是在近處被開槍的打死的,死前沒有搏鬥,」法醫回答說。

「很可能,」查禮點頭說,「因此也不必再檢查這房屋了。」

「我認為這可憐的傢伙在死前並沒有預感到什麼,」普賴斯大夫繼續說。「這當然只是猜測。子彈從他身側射進,看來是一個離他很近的人開的槍——也說不定那人緊跟在他身後。實際情況可能永遠也不會大白於天下。」

正說著房后響起了汽車喇叭聲。「這是加士·埃爾金斯,我讓他開救護車來。」在普賴斯大夫和埃爾金斯搬運斯旺屍體時,霍特傻笑起來。他說:「剛才在回飯店的路上我在想,下一步該處么辦。某人手中有這房子的後門鑰匙,因此我就給住在舊金山的房東發了封電報,問他鑰匙給了誰。」

「對極了!」查禮讚賞地說,「這也正是我要做的,看來在這崎嶇不平的路上你已走到了我前面。」兩人邊說邊爬進了汽車,他們把車停在路邊,走上台階進了松景宅後門。走過客廳,他們見到了正在看書的蕾斯麗·比頓。「你好,起得這麼早,」雷特主動問好。

「你也夠早的,」她回答說。「至於陳先生——我相信你一夜未睡,我昨晚看到房后大路上的那人就是你吧?」

「可能是,」查禮說,「也可能不是,請說得詳細些。」

「晚上我睡不著,」姑娘接著說,「其他人大概早進入夢鄉。我的房間在後面,離大路很近。我無目的走到窗前,正好看見一個急急忙忙走在台階上的模糊人影,這人走上前面大路就開始跑了起來。」

霍特笑著說。「這是什麼時候?」

「十一點五十分,當時我看了下表。」

查禮熱切地說:「說說這人的模樣。」

「說不出來,」姑娘說,「當時外面正下雪,看不清是啥模樣——說不準還是個女人。我有些害怕,就進了我弟弟的房間——他就在我隔壁——我叫醒了他,但他讓我回去睡覺,別管這事。」

哈格·比頓此時正在下樓梯,「告訴我,」查禮問他,「你姐姐是什麼時候叫醒你的……」

「什麼時——噢,我記不起來了,那是怎麼回事?」

「你不記起了,哈格,」姑娘說。「我告訴你看到有人走了。」

「哦,是的——有人跑了嗎?誰?」

「有人走了,」查禮說,「但又回來了,只是在大路那一頭的一所空房裡開槍殺死了斯旺大夫之後。」

隨之是一片沉默。

「太不幸了,」查禮站了起來,「現在,我得回房去把這付邋塌相梳洗打扮一番,很快就回來,」他對霍特說。

查禮匆匆洗了手,連鬍子也沒刮就下樓去敲羅馬諾的房門,樂隊指揮讓他進去后,他問「昨晚你聽到什麼聲響沒有?是否看到了有人從後門出去?」

「我是個睡覺很死的人,巡官。」

查禮扼要地將昨晚的事敘述了一遍,查禮打量著他臉色,從第一次交鋒開始,他就感到這位義大利人難以捉模。

「昨晚在我房裡時,」查禮說,「你曾暗示你知道些內情。」

羅馬諾臉上露出了一付極為驚訝的神色。「我,先生?天剛朦朦亮——你沒有做夢吧。」

「別廢話。你曾問……」

「唉,你的英語——我說不好英語,一定是你沒聽明白我的話。」

「你曾問我,提供線索的人是否必須留下,你肯定知道些什麼。」

「誰是兇手我一無所知,要我再說一遍嗎?」

「暫時——不必了,」查禮鞠了一躬退出房去。

他下了樓,在樓下,他看到哈格·比頓激動地來回走動。她姐姐和霍特坐在爐前。查禮領著霍特走到了餐廳後面的過道上。「對不起,」查禮問,「從陽台積雪埋找到的那支手槍帶來了沒有?」

「帶來了,要不要?」霍特取出了武器。

「給我用一下。我和那些朋友們一起去特溫飯店,告訴我,今天上午有去奧蘭的火車嗎?」

「大約九點半有一班,」霍特臉上露出了沮喪的表情,「你要走了嗎?」

「不,」查禮遮掩道,「從比頓小姐那兒,我們得到了她弟弟昨晚十二點十分不在作案現場的有力證據。」

「上帝,」霍特驚嘆說,「我還沒有想到這一層!」

「看得出你沒有,」查禮笑著說。

查禮很快回到了房內,用燈灰和毛刷查了下手槍,然後,把手槍留在桌上。剛刮完鬍子。阿辛格抱著一捆木柴進了房。從浴室里了來的查禮注意到,老人正盯著桌上那支手槍。「喂,辛格,」他問,「以前見過它吧?」

「沒見過。」

「肯定沒有?」

「沒有,不說謊,挪(老)板。」

聽到最後這出乎地意料的尊稱,查禮揚起了眉毛。

「你大概抓舉(住)了兇手,挪(老)板?」老人又問。

查禮聳聳肩;辛格說著走了出去。

查禮拉住老人又瘦又乾的胳膊。

「等一下,」查禮用廣東話說。「尊敬的阿辛格,我倆都來自同一個民族,都是黃色人種,為什麼總讓一堵牆攔隔在我倆中間?」

「那是你總以洋鬼子自居砌上的高牆。」阿辛格忿忿地用家鄉話說。

「實在抱歉,不過那只是想象中的牆,讓我們摒棄它吧。你什麼時候來這個陌生的地方的?」

「十八歲那年,」老人回答說。「今年我已七十八歲了。」

「就是說,在整整六十年中,你頭頂著異國的天空,腳踏著他人的土地,你不渴望回到中國去?那古老的中國?」

「總有一天……」老人眼中閃出了光亮。

「總有一天——對的。但一個人晚上脫鞋上床時,怎麼能保證第二天還能再穿上它?死神會隨時光臨,阿辛格。」

「那就把老骨頭送回去。」老人說。

「是呀,也只能那樣。但是,如果能回到你出生的村莊,到安葬你一把老骨頭的地方走上一走……」

老人痛苦地搖了搖頭。「傑(這)兒工作太多,」他又說起了南腔北調的英語,」什麼也焦(做)不成,什麼也焦(做)不成。」

「別難過,」查禮對老人說他也不再用嗑嗑巴巴的廣東話,「什麼命中注定,前世安排。」他穿上了從箱子里取出的白襯衣。「天氣這麼陰陽怪氣,」說著他走到窗前,凝視著外面滴著水珠的松樹。「這種天氣,得靠人的衣著給以予彌補,明白我的意思嗎——應該穿些鮮艷輕快的服裝,可能的話戴上最漂亮的領帶。」

「對啊,」辛格點頭稱是。

「我有一條鮮紅的領帶——我女兒伊芙琳送給我的聖誕禮物,這次我出來旅行時她又把它放到衣箱里。親愛的阿辛格,這是一條人眼所能見到的最紅領帶了,我想今天是戴這條紅領帶的最合適日子。」他走到衣櫥前,拿出一條領帶繫上了脖子,又對著衣鏡站了一會兒。在打領帶結時,他從衣鏡中注視著老人癟臉上的表情。為使阿辛格看得更清楚些,他又轉過身子。

「看,」查禮滿面春風的地說,「這能使陰沉的天氣變得明快些吧,辛格?」

「很好,」辛格說罷慢吞吞地走出了房門,查禮望著辛格的背影,眯著雙眼,臉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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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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