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熊天寶此時明白了，信訪室主任有事求他，正巧有個信訪件落到手裡，找他有了契機。他要不答應，反映林河縣的問題，信訪室主任肯定會利用此事做文章。答應了，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信訪室主任已經明確地告訴他化事的過程。好，怎樣也得為信訪室主任辦事，不如讓他心滿意足，說不清日後有啥事犯在他手裡還會給面子的。想到這兒，熊天寶果決地說，小事一樁，要弄就弄個全供吧。當了幾年兵也算報效祖國了幾年，是有功之人。
信訪室主任驚喜地站起來說，今兒個我請你的客，咱吃「燕鮑翅」。
熊天寶說，要不得，我請你吧。
信訪室主任說，要是這樣，咱誰也不請誰了。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
熊天寶說，中，再進市我預約請你。就站起來往外走。
信訪室主任討好熊天寶說，熊書記，縣委紅頭文件就別寫了，我以市紀檢委信訪室名義寫個說明上報就妥了。
熊天寶便握住信訪室主任的手，感激地說，那就多謝你了。
出了市紀檢委的大門，熊天寶自言自語道，這也叫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安排了一個正式工，就抵消了一封舉報信，合算。
46上了小轎車，熊天寶讓司機先安排個賓館住下，說他有點事得找市領導，晚上還得請客。請罷客他才回來，別管他。他讓市領導的小車送他到賓館。
實際上，熊天寶讓司機送到市委門前下了小車，見自己的小車走遠了，又打了個面的去找董紅梅。
熊天寶與董紅梅講了去市紀檢委化解信訪之事。董紅梅說，這就叫交換。換句話說，也叫妥協，妥善協商。今後你在林河縣要想站穩腳步，講發展干大事，就牢記這兩個字，就錦上添花了，這就是政治。
熊天寶心裡也清楚，董紅梅講的有一定道理。凡事該硬的不硬，該軟的不軟，多與對方好好協商一下，各得其所，路會越走越寬廣。但又不願意在董紅梅面前總顯示自己還沒有她把問題看得透，就說，我今兒個不是找你請教的，是找你說你25萬借款的，我想還是給你補個借據為好。
董紅梅說，小心眼兒。略一頓又說，我倒給你打個借據吧，這回你該徹底放心了。
熊天寶說，絕了。
董紅梅說，我與你打罷借據才讓你想到叫絕的。忙手拿起筆，又找了張稿紙，刷刷刷寫了兩行字，拿紅印台用中指按了個手印，遞給熊天寶。
熊天寶仔細端詳了一下，見字條上寫著：今收到熊天寶捐款25萬元。董青梅。便莫名其妙地說，誰叫董青梅？
董紅梅說，我親妹妹，在上海復旦大學讀書。你不是常把不義之錢捐出來救助社會上的貧困之人。這不正符合你的性格，我妹妹在彰明市了解到你的情況，給你打了個電話，你就給了她25萬元，讓她好好讀書，讀罷大學讀碩士，再讀博士，算你為國家培養了一個人才，功德無量吧。今後有朝一日真是我把你告了，你有字據在手，你還可以辯解，姐姐的錢給了她妹妹。
董紅梅合情合理的演繹，還真叫熊天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於是，索性也把條子撕了扔在垃圾簍里，如釋重負地說，只要你不給錄音，就是外人知道了，我死活不承認，誰也奈何不得。
董紅梅說，你信我會那樣做嗎？
熊天寶說，不信。
董紅梅說，你要是還有餘悸，何時你把別墅賣了，再把錢還給了我，不就永遠清了。
熊天寶無話可講，就是他真的要還她錢，此時也不便再重複了。他想在此過夜，與董紅梅快樂一番。沒想到董紅梅卻說，你走吧，我已懷孕了。
熊天寶的臉霎時白了，怔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董紅梅卻輕鬆自如地說，你不用擔心，只要你不認，我到80歲也不會說出來這孩子是你的。我會說這孩子是我從大路邊撿的。電視連續劇里常有的故事，不道德的人棄嬰，有道德的撿嬰。
一時間，熊天寶感覺不出來他種的是苦果呀，還是甜果。只是顫抖著嘴唇說，紅梅，我對不住你。
董紅梅有點不樂了，說，怎麼對不住？今後，我不會與你先通電話了，你寂寞的時候，就用公用電話與我聯繫，千萬別用你的手機。你把以前與我打的手機上我的號碼通通刪除，這樣會萬無一失。咱倆的事，天和地知道，是我主動找你的。真正的女人是可遇不可求的。你遇上了我這樣的女人，我算不上天仙，但我也算得上如花似玉。我到死不嫁，但我也絕不會給你添半點麻煩。你這人既不愛財又不貪色，我從內心裡服你。你走吧，好好地做官去吧。
董紅梅說此話時，眉角眉梢都是笑。熊天寶眼裡倒泛著了淚花。他沒有更多的話要表白，只說了一句：偉大。
董紅梅說，過獎。
熊天寶說，神聖。
董紅梅說，過頭。
熊天寶說，純潔。
董紅梅說，過分。
熊天寶說，義女。
董紅梅說，不沾邊。
熊天寶戀戀不捨地離開紅牡丹別墅區，他腦子裡閃現出四個字：國色天香。
熊天寶離開董紅梅住處到司機住的賓館。他讓司機退掉房子立即開車與自己趕回林河縣。
47當夜，熊天寶和縣長王太和、金建設及其他幾個縣委副書記溝通了溝通，主題詞是取信於民，儘快為老百姓辦幾件摸得著看得見的實事,大家無異議。
第二天，熊天寶召集四大班子會議，目的是讓大家思想同心，理念同認，決策同議，目標同向，工作同步。他在會上大膽地提出兩點決策：一是在全縣利用媒體和多種渠道開展「假如我是縣委書記，我是縣長」大討論，讓群眾向縣委、縣政府多提合理化建議。凡被採納的建議要給予物質獎勵，尤其對有關全局性建議要重獎。二是在全縣所有行政事業單位中抽派600名幹部職工下基層幫扶百姓。對成績較大的幹部實行重獎，尤其是優秀青年通過這次下基層幫扶活動要提拔到重要崗位上來。三是各單位一把手是幫扶活動的第一責任人，要帶頭進村駐街道。縣委督查室要搞好督導，對行動遲緩者、工作落後者要嚴肅處理。情節嚴重者，要立即撤銷職務。
四大班子領導異口同聲贊成熊天寶的決策。
熊天寶馬不停蹄，立竿見影，下午就在召開全縣各委局主要領導參加的動員會上進行部署。熊天寶在大會上作主題報告。他帶著感情地說，在對待人民群眾的態度上，一代領導人比一代領導人講得懇切。毛澤東同志講，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鄧小平同志講，我是中國人民的兒子，我深深地愛著這片土地。江澤民同志講，一定要把最廣大人民的利益維護好，發揮好。胡錦濤同志講，群眾利益無小事。這些經典的話我們要熟記於心啊。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就是人民的利益，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這句話變成行動，就是得為人民排憂解難。我們一定要經常思考，當我們坐著小轎車時，有的老百姓連自行車都買不起呀；當我們吃著山珍海味時，有的老百姓連玉米面饃也不能保證全年吃呀；當我們住著冬天有暖氣夏天有空調的家屬房時，有的老百姓連平房也蓋不起呀；當我們見天無憂無慮、沒有生計無奈之苦時，有的老百姓連子女的學費都付不起呀。因此，老百姓的悲苦我們必須了如指掌，對老百姓的生活必須關注和關心。老百姓富了安了，才是我們做工作的目標。
熊天寶雖然知道自己講的這些大道理有點空，沒有可操作性。但他也清楚，這年代大道理管理小道理，不講點深層次的話，還有人會議論說，你沒水平。這幾年他常見市裡多個領導在台上滔滔不絕、眉飛色舞、夸夸其談，盡說些不著實際的話。有時都過中飯時間了，還這個講三點，那個強調三點，主持會議的也提示三點。台下的人心裡厭煩得都想出口罵娘了，可每個領導講完后，還都得給人家逐個鼓掌，好像這已經形成了慣例。
熊天寶內心明白，台下的人最喜歡聽台上領導簡單而又有所指的講話。所以，熊天寶講罷大道理后，一針見血地講了兩點：第一，半月內把群眾的建言獻策整理出來，由有關部門逐條落實。第二，一月內，每個單位的人，從領導幹部到一般職工，每人寫出分包聯繫戶工作日記，建立為民辦實事檔案。日記和檔案由縣委組織部和縣紀檢委組織檢查。好的表揚，提拔重用；差的通報批評；情節嚴重者將給予政治處分。檢查組的工作日記，也得有人管，他本人要親自看。監督別人的人也要受監督。他本人也要寫工作日記，且要在縣電視台的新聞節目里公開，同樣，要接受全縣廣大幹部群眾的監督。
頓時，台下報之以長時間的嘩嘩的鼓掌聲。熊天寶清楚，講大道理時台下鼓掌不是真心的，這時台下的鼓掌是發自肺腑的。
熊天寶見好就收，說，同志們，我殷切希望大家都要圍繞縣委、縣政府的決策果敢行動，上下一盤棋，形成立黨為公、執政為民的良好氛圍，創造更大更輝煌的成績，謝謝。
台下的各委局頭頭再次報之以熱烈的掌聲。
主持會議的縣委副書記、縣長王太和見熊書記最後才講了兩點，他結束講話時便只說了一點，就是要求與會同志對熊天寶的講話精神要落實落實再落實。
48今天下午的會總共才開了一個小時，在林河縣領導幹部開會史上是第一次講大事開短會。因此，各委局的頭頭精神很振奮，情緒很高，都是回去后就召開本部門的會，專講落實之事。也都是在下班之前就把幹部職工下基層的名單遞到縣委組織部。金建設也連夜組織人把各單位的人員名單按區按街道辦事處按村分派下去。第二天一上班便通知大討論的消息。電視上一發布，大街上一張貼，一星期之內，收到群眾建言獻策2008條。最後，經熊天寶圈定整合成108條群眾建議逐條批轉給相關部門，限時間辦理。
一、群眾反映：林河成臭河，污染嚴重，兩岸老百姓深受其害。建言：書記、縣長下決心，河就能清。
熊天寶批示縣水務局和縣環保局組織精幹人員，立即開展治理，還林河以清澈、魚兒暢遊的本來面貌。這條河是林河縣人的母親河，治理不了，上對不住父母，下對不住子孫。期限三個月，到期縣四大班子親臨兩岸視察。
二、群眾反映，林河縣城多數下崗職工找不到新的崗位，失業在家。有幾十家夫妻因糊不了口，都離了婚。建言：書記、縣長過問一下，下崗職工的困境總能擺脫一點。
熊天寶批示：王縣長撥款，縣勞動保障局逐人落實，下崗職工最低生活保障線180元必須兌現。期限一個月。一個月後，我要看生活補貼款花名冊。
三、群眾反映，大街小巷小商小販佔道經營現象嚴重，過往行人不方便不說，衛生狀況令人擔憂。建言：書記、縣長應親自出馬給小商小販提供個地點，離開道路。
熊天寶批示：縣建設局和工商局並縣土地局，立即聯合行動，在林河縣城東西南北中建大棚市場，把小商小販既分散又集中，妥善安排，徹底解決縣城無秩序現象。期限兩個月，到期，縣電視台要拍專題片加以報道。如有困難，可直接找我。
四、群眾反映，縣城六條大街中有六棵老槐樹，拓寬街道，不能刨掉老槐樹。老槐樹有上百年的歷史，是神樹，保一方百姓的平安，老百姓信。建言：請書記下令，把樹保留下來。
熊天寶批示，縣文化局要組織文物專家具體考證一下六棵老槐樹的年輪，並採取切實可行的措施，把六棵樹保存下來，以縣政府名義立塊石碑告知眾人，老槐樹只能保護，不能損害。期限半個月時間，把結果報我。
五、群眾反映，大街道有路燈輝煌燦爛，小街小巷黑燈瞎火沒人管，犯罪分子常常在陰暗的角落裡作案。建言：小街小巷安上路燈，夜裡公安部門要派專人巡邏。
熊天寶批示：縣電業局和縣公安局聯合行動，管電的安照明燈，管治安的派人在小街小巷深處建立治安防範廳，派專人值班為老百姓站崗放哨。七天後，我將和分管公檢法司的縣委副書記、副縣長及縣公安局局長不定期突擊檢查，發現黑燈瞎火一處，罰電業局1000元，沒值班放哨的幹警立即調離公安隊伍，並扣發當月工資和全年獎金。
六、群眾反映：小學學校少，好多兒童上學難，高中太少，林河縣城才有兩所，造成很多初中畢業生不能繼續求學，少年起就開始外出打工或流浪社會。建言：增設四所小學、一所高中。
熊天寶批示：縣財政局和縣教育局應列入共建工程，不惜財力，滿足群眾需求，為社會、為國家多培養人才。建校期限六個月，我一個月到工地看一次，資金問題，我替你們找縣長協調。
七、群眾反映：城市搞開發，也得惠及百姓。建言：拆老城百姓的房子，拆一平方米應該包一平方米以上的新房子，或者按市場價買走老百姓的老房子，讓百姓自由選擇新房子。拆臨街百姓的房子，如果百姓有能力，應該讓百姓自己遵循縣政府的統一規劃建新房子。
熊天寶批示：百姓提的條件不算高，我們搞開發，目的就是讓百姓的經濟強起來，生活富起來，日子紅起來。縣長和常務副縣長要用一星期時間拿出利在百姓的方案報我，基本上達到百姓滿意。
八、群眾反映：縣城執法隊執法太野蠻，形象太差。兩個賣花生的女孩擺地攤賣花生，選擇的地點占點道，算有點過錯，但有兩個執法隊員駕著三輪摩托連著在兩個女孩的花生攤上碾了四五遍，兩個女孩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哭求也不行，他們照碾不誤。他們這種野蠻執法行為，群眾罵道，連國民黨都不如。建言：應該查處。
熊天寶批示：縣紀檢委糾風辦立即組織專案調查組進駐縣城執法隊進行查處。如群眾反映屬實，要給予這兩個執法人員嚴肅處理。同時，要以儆效尤，告誡全縣所有行政機關執法人員要文明執法，今後，誰辦了對不住百姓的事，首先政府就不放過他。這兩個野蠻執法人員的醜惡行徑，要在電視上公開曝光。
其餘100條，熊天寶逐一作了批示，並在每條批示后註明誰是第一責任人。然後，他讓縣委辦公室到縣印刷廠，把他批示過的108條意見印了3000多冊，除發給提建議的人以外，餘下的發給縣四大班子領導成員及全縣所有科級幹部人手一冊。讓全縣廣大幹部群眾都清楚他熊天寶真的是把人民的利益看得高於一切，他是真心實意地為百姓做事的。
熊天寶如此下大工夫，為老百姓謀福造利在林河縣引起強烈反響。百姓形象地稱熊天寶的行動是：108條批示興林河。
與此同時，熊天寶還在幫扶制度上大做文章。
一高三女學生，爹被汽車撞死，找不到肇事者，娘氣死了，只有一個七十八歲的奶奶與她相依為命。她輟學在一家飯店打工，見天端盤子洗碗洗碟子。縣人勞局一名股長來到她家，把她認作乾女兒，立即從飯店裡叫回來，給她掏學費，讓她重新入學，並向她承諾考上大學學費他全管。感動得她奶奶熱淚盈眶，連著喊了好幾遍「共產黨萬歲」。
一老人，七十有五，當過志願軍戰士，無兒無女，身子骨也不太強壯，日子過得非常凄涼。縣環保局一名股長認老人做乾爹，擔負起養老送終的責任。老人逢人就講，還是社會主義新中國好。
一下崗工人之家，夫嫌妻沒本領，妻罵夫窩囊，二人誰也找不到活兒干，見天在家爭吵，生活過得非常拮据。兩口子正準備到法院離婚，縣衛生局一名股長來到家裡，這名股長白給夫妻倆兩萬元，幫他們開了一個小百貨商店。他們從此又過上了風風光光的日子。夫妻倆給縣委送來一面長18米的紅綢條幅，上寫道：感謝林河縣委派衛生局的幹部讓我們枯木逢春，為我們雪中送炭。
一被有錢的負心男人遺棄的青年女子，產生了輕生念頭，跳了兩次林河都被人救起，她還曾上吊未遂。縣教育局一個未婚青年幹部來到她家幫扶，除給了她3萬元讓她把家屬房裝潢裝潢，還主動向她求婚。她含著淚激動地說，你就是不向我求婚，沖著你一顆真誠善良的心，我也要堅強地活下去。
熊天寶抓住這四個單位的典型，一方面讓縣電視台拍成專題片報道表揚。另一方面，把他們四個人都提成副科級幹部。熊天寶在常委會上講，提拔這樣的人到領導崗位，群眾一定滿意。他們比那些不肯為民辦半點實事，只知道跑官、買官、要官的人強一百倍。
49熊天寶在獎勵提拔幫扶成績顯著的人的同時，他自己也身先士卒到群眾中去，具體幫群眾排憂解難。
熊天寶選擇了一個城鄉接合部的邊緣小街道。這個小街道的村支書正在愁眉苦臉作難。有兩戶人家鬧得不可開交。街道辦事處、派出所也無可奈何。
中間只隔一條道的對門鄰居，甲戶家蓋房子，中飯收工時，忘掉泥攤邊一張新鐵杴。乙戶家的男主人便趁機扛走放進自家地窖里，恰被一個在甲戶家當小工的人瞧見，就告訴給了甲戶家的男主人。甲家男主人氣呼呼地前去找乙戶男主人討要。乙戶男主人臉一翻不但不承認偷杴之事，反一口咬定他家丟了1萬塊錢，是被甲戶男主人偷走了。甲戶男主人頓時氣得臉發紫，憋得一口氣沒上來，便倒在地面上死了。常言道，殺人償命，氣死人不償命。甲戶男主人下葬后，禍不單行，獨生子又從拉麥子的大車上摔下來，也當場死了。兒媳婦丟下十歲的小兒子也遠嫁他鄉。甲戶家只剩下奶奶、孫兒凄苦度日。過了一個月，乙戶家真丟了1萬塊錢，乙戶男主人硬跑到甲戶家聲稱甲戶家十歲的小孩和奶奶偷走了他家的1萬塊錢。甲戶老少二人不服，在大街上支起小燒香爐子又燒香又點紙，對天盟誓，說誰偷了人家1萬塊錢遭天打五雷轟。可乙戶家男主人仍不放過甲戶祖孫二人，見天跑到甲戶家吵罵。甲戶祖孫二人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只能以淚洗面。村支書、村委主任對乙戶家男主人的無端猜測和野蠻行徑看不過眼，專門把乙戶家男主人叫到兩委辦公室當面批評。但乙戶男主人當面說不再去糾纏甲戶家婦女小孩，可過了兩天他仍然去甲戶家胡咒亂罵。兩委幹部把情況反映到鄉派出所，派出所所長派了兩個幹警到乙戶家做工作，乙戶家男主人表示今後不再提此事了。但停了一星期後，他照例跑進甲戶家大喊大叫，鬧得甲戶家一老一少不得安寧，幾次出走要遠走高飛，到外地要飯去，都被好心的街坊攔住。
熊天寶在村兩委辦公室里聽了村幹部的彙報，心裡琢磨，第一次甲家來乙戶家要鐵杴，乙戶家是真偷了鐵杴反說甲家男主人偷了他家的1萬塊錢，潑皮耍賴。第二次乙戶家是真丟了1萬塊錢，吃柿子揀軟的捏，專欺負甲戶家孤兒寡女。從天理上講也該讓乙戶家男主人破破財了，誰讓他那麼猖狂把人家甲戶家男主人氣死了呢？雖然有人命，但這畢竟是人民內部矛盾，這個疙瘩要解開，讓乙戶家男主人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他做了虧心事，對不住甲戶家，甲戶家破人亡，他有不可推卻的責任。關鍵得破了案，1萬塊錢是哪個盜賊乾的？
熊天寶反過來又琢磨，破案可是公安部門的職責，如果說老百姓丟了一張杴不算個案件，可丟了1萬塊錢就不能說不是一樁案件了。這樁案件發生在哪個派出所的轄區，就該哪個派出所偵破，無非這個派出所沒有壓力，不把老百姓的事當回事而已。熊天寶心中有了底，便十分有把握地說，我一定要把這樁案子弄個水落石出，還被懷疑對象一個清白，也給懷疑者敲個警鐘，僅憑主觀臆斷會冤枉無辜的人。
村兩委幹部齊說，熊書記有火眼金睛，一定能把壞人逮住。
熊天寶搖搖頭說，不是我有火眼金睛，是我堅信有人能把這樁沒頭案破了。
接下來，熊天寶離開兩委辦公室，直奔該地的派出所去找所長。
到了長方形的派出所院子當中，隔著玻璃窗戶就有人高喊，熊書記來了！
從掛著派出所所長牌子的房子里一顛一顛地走出一個人，胖墩墩的，脖子粗得都和頭分不清了，兩眼被臉和眉擠成一條線。還沒到三伏天，他下身只穿件大褲衩子，上身穿了個短背心，連肚臍眼都遮不住。沒等熊天寶問他，他就上前用手攥住熊天寶的手自報身份，說，我姓陶，叫陶四清，是這裡的所長。
熊天寶逢場作戲地和他握著手寒暄，陶所長好。鬆開了陶所長，走向他的辦公室，陶所長在屁股後面緊跟著。
熊天寶做過縣委管政法的副書記，經常在公檢法召開的會上講話。陶所長就自認為他熟悉熊天寶，沒了拘束感，還沒等熊天寶在他的老闆椅上坐穩當，便皮笑肉不笑地說，熊書記來到我們基層小派出所視察，這可是我們全體幹警的光榮，還是全縣的一大新聞，我給你先彙報彙報這裡的工作。
熊天寶瞧見陶所長的邋遢樣，和人民警察這個神聖的稱號不相般配，心裡就有點窩火，現在他又這樣，對他更無好感，便臉一沉說，彙報什麼工作，我也不知道你們公安局是怎麼要求你的，工作期間，竟這種穿戴。要從嚴治警的話，我今天就建議公安局長就地免了你的職務。
頓時，陶所長嚇得渾身抖顫，額頭上的汗珠子直往外冒。他趕忙撲向牆上的釘鉤，雙手去拽他的警服。
熊天寶厲聲說，不用現在糾正了，轉過身來，我現在還不撤你，怕什麼？現在正是用你之機，有個案件急需你破。
陶所長扭過身，瞪著迷惘的眼睛說，我們轄區沒發生什麼殺人放火案呀！
熊天寶冷笑一聲說，照你說，只有殺人放火才算案子？
陶所長急忙糾正自己的錯誤，打架鬥毆搶劫也算。
熊天寶咄咄逼人的口氣，除此之外呢？你這裡就沒發生過什麼案嗎？
陶所長用右手邊搔頭邊抿著嘴支支吾吾地說，我想想，我想想。
熊天寶站起來，用右手敲敲桌面說，我直接告訴你吧。有一戶老百姓被偷走1萬塊錢，他懷疑他的鄰居是賊，鬧得滿城風雨，你知道不知道？
陶所長似有所悟，我知道，我知道。
熊天寶說，知道就好。給你半個月時間破案，那戶老百姓丟的是1萬塊錢，但如果你能破了案，抓住真正的盜賊，我可以讓政府獎勵你2萬塊錢。這是為什麼？你破了案，就明白這是什麼原因了。但如果你要破不了案，你自己應該知道你的下場了。
陶所長點點頭說，我自動辭職。
熊天寶說，太便宜了，調離公安戰線，到鄉下當一般幹部。
陶所長趕忙說，我保證破案，給你個交代。
熊天寶說，不是給我個交代，是給老百姓一個交代。
陶所長說，對，對。給老百姓一個交代。
熊天寶預感這樁案准能破了，便不準備再說什麼，他抬腿往門外走，要離開此處。這時，陶所長突然用有點變卦的口氣說，熊書記，我講句實話，這個偷盜案要是我轄區的小偷乾的，我就有把握把錢追回來，要是別的轄區，我就愛莫能助了。
熊天寶反應靈敏，立刻抓住了陶所長的話柄，嘿嘿一笑說，你和你轄區的偷盜者是朋友呀！就憑你這剛才的話，我就可以立即讓縣紀檢委把你雙規了。
陶所長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邊用手輕輕地打自己的臉蛋邊哆哆嗦嗦地解釋說，不是，不是。我是說前兩年抓過幾個小偷，是他們乾的就容易破了。
熊天寶不想再與陶所長磨牙費口舌了，就進一步給他把後路堵死，用堅定的口氣說，能偷1萬塊錢的人算大偷。我現在只給你五天時間，到時候你破不了案，你的出路只有兩個字：開除。
說罷，就朝大門外小轎車停放處走。走到大門邊，扭回頭一看，陶所長像根木樁似的在後面傻站著。
回縣委的路上，熊天寶突然想起舅舅曾給他講過的一件事。那還是他上大學期間放暑假時，娘讓他去姥姥家看望舅舅。舅舅說前幾天進城賣糧食，賣了500塊錢，被狠心的小偷給偷了。舅舅便想起對門鄰居的兒子在市公安局工作，而且還是反扒高手，事迹還在報紙上登過。舅舅見到鄰居的兒子，哭喪著臉講了被偷經過，鄰居的兒子一拍大腿很輕鬆地說，小菜一碟。讓舅舅在他的辦公室里坐著喝茶，他出去一趟，一個小時就給舅舅把錢找回來。果然，鄰居的兒子一個小時后回來了，把舅舅的500塊錢原封不動地放到舅舅的手裡。下午，鄰居的兒子還把舅舅拉進飯店裡弄了幾個盤，美餐了一頓。舅舅講這件事的真實意圖，是囑咐熊天寶日後大學畢了業，不論做多大的官，要學鄰居的兒子，只要街坊有事求他幫忙，一定要熱心地辦，辦不了，也得解釋好。熊天寶逆向思維，對舅舅鄰居的兒子有看法：你是反扒高手，這是你的鄰居被偷了你幫他找回來錢，若要不是你的鄰居呢？你如此迅速地能找到小偷把錢追回，這至少說明你這個做公安的與小偷有密切聯繫，怪不得老百姓說你們警匪一家啊。現在熊天寶又覺得有點後悔，剛才不該對陶所長那麼嚴厲，應該多鼓勵。縣委書記要求他辦的事，他能不講條件去做，也不算壞警察。連市公安局的警察都是那個水準呀，一個基層所長又能有多高的檔次。想到這兒，熊天寶心裡平靜了許多，只要他儘力而為，即使破不了，也不去開除他了，多批評他兩句，說他無能罷了。反正時下百姓對公安部門普遍印象不好。他過去在酒桌上就曾聽過大家對公安幹警的譏笑，說一等警察交警隊，車沒停穩先收費；二等警察巡邏隊，趕走嫖客自己睡；三等警察治安隊，案子沒破先喝醉；四等警察城管隊，本身就是黑社會。
熊天寶原計劃到縣公安局找局長，讓局長再給陶所長點壓力，現在他改變了想法，回自己的辦公室去，隨陶所長放任自流吧。
50熊天寶在辦公室里待了半個小時，隨便翻了翻近幾月全縣幫扶工作的簡報。每期簡報上都記載著許多助人的事，著實令熊天寶振奮，尤其是見了好幾件幫下崗職工辦門市開商店的事，都是行政事業單位的科級股級掏個人腰包為被幫扶者作底墊。有一個局長竟拿出3萬元幫一對下崗夫妻辦起了一個化妝品商店，使夫妻倆迅速由貧變富。熊天寶在這期簡報上給組織部長金建設批示，救急不救貧的做法很好，幫扶百姓就是要為他們選擇一條適合他們走的致富的光明大道。從根本上幫扶，讓百姓永久的富裕。這個典型建議讓縣電視台拍成專題片播放，進一步發揚光大，讓全縣的幫扶工作向縱深開展。放下筆，熊天寶準備讓縣委辦秘書把批示給了金建設，便抓起電話筒要撥號碼。這時陶所長推門而入，一見熊天寶就張口大聲說，書記，案子破了。
如此神速破案，前後天壤之別，定有貓膩兒。熊天寶放下電話，一時感到驚訝，便問道，盜賊抓住了？
陶所長眯著眼睛，沒正面回答，繞著彎說，1萬塊錢找到了。
熊天寶說，我問你的是盜賊，還沒問到1萬塊錢。
陶所長腦子轉得快，回答說，我不是盜賊，我抓的是盜賊。
熊天寶也感覺出來剛才的話讓陶所長不安，就又態度和藹地說，這麼快時間把1萬塊錢追回來肯定是追到了盜賊。你也算立功了。
陶所長覺得熊天寶高興了，便實話實說，盜賊沒抓住，這回破案，多虧了派出所的內線。是人家給要回來錢的。
陶所長說的內線，指的是勞改過刑滿后釋放出來的人。有時候派出所利用他們做工作找破案線索。熊天寶清楚，也實話實說，我本來是要給你發獎金的，但你沒有把真正的盜賊抓住，群眾將來還會沒有安全感，你工作只做了一半，只能口頭表揚。如果你能將你轄區內的歹徒一網打盡，我不但重獎你，還會提拔你到重要崗位。
陶所長睜大眼睛問，啥重要崗位？
熊天寶說，縣公安局副局長，可以了吧？但看出陶所長雖然穿著警服，上衣扣子卻斜著扣錯了一個，警帽也沒戴正。就又沒好氣地說，你瞧瞧你的穿戴，不知你怎樣帶兵。
陶所長趕緊重扣了扣上衣，敬了一個禮，說，熊書記，我保證將小偷一網打盡。
熊天寶糾正陶所長的話說，不是抓小偷，還有大偷，一切害群之馬都要繩之以法。
陶所長紅著臉說，將所有壞人都抓住。
接下來，熊天寶交代陶所長送1萬塊錢時一定叫上村支書和村委主任。同時要教育被盜戶一定要到被他冤枉的人家去賠情道歉。
陶所長說，中中中。便慢騰騰地退出了熊天寶的辦公室。
熊天寶說提陶所長為縣公安局副局長，本是刺激陶所長的一句話，陶所長記在心上了。他上心的不是所在轄區的百姓，而是公安局副局長位置的誘惑。他自己出資金，把全體13個幹警集合起來宣布了一條決定，誰在轄區內抓一個偷盜者，獎1000塊錢，自己轄區沒有，外邊也算。一個也抓不住的每人要罰款100元。他思忖權當自己又掏錢買了個官。幹警們覺得此項獎罰制度很合算，獎多罰少。便個個摩拳擦掌，紛紛向陶所長表示，保證一個，力爭三個。陶所長心裡想，你們抓一個最好，抓多了，好比割我自己身上的肉，還得再籌錢。但嘴上還鼓氣說，韓信點兵，多多益善。每人抓十個也不必怕，我就是賣了家屬房也要給大家兌現。
幹警們不知道陶所長如此慷慨大方的真正動力。說所長思想境界高，為了轄區群眾的安全，不惜奉獻錢財，是大家學習的好榜樣。幹警們還提出，抓壞人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晚上所長得弄兩桌請請，喝二兩壯壯膽，還直言不諱提出要喝所長的劍南春酒。陶所長一一答應，當晚又花了2000塊錢讓大家好吃好喝了一頓。大家在酒場上向所長慷慨陳詞表決心，不完成任務就不回派出所見所長。
陶所長感動了，每人面前喝了三大杯酒，末了，喝得爛醉如泥，被幹警們抬進所長的家屬房。幹警們還挨了陶所長妻子幾句臭罵，大家無一還口，同聲道，打是親，罵是愛，嫂子越罵情越深。弄得陶所長妻子哭笑不得，只好朝著陶所長踹了兩腳，嘴裡嘟噥道，咋不喝死你個雜種。
大家又同聲道，雜種好。你沒見咱林河縣一個留洋生娶了一個俄羅斯媳婦，生了個小男孩，混血兒，中外雜交，漂亮極了。
陶所長妻子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朝大家說，那你們就都做雜種好了。幹警這才不言不語，各自回家了。
幹警們沒有食言，都全身心地投入。晝出夜伏，馬不停蹄，只一星期時間，全所共抓了小偷50名。不光連自己轄區30名小偷一網打盡，還另抓了左鄰右舍派出所所轄之地的20名小偷。真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幹警們還想擴大戰果，再到離轄區更遠一點的地方抓捕小偷，被陶所長制止了。陶所長清楚得很，幹警再去無限制地窮追猛打，他就真得賣家屬房了。
陶所長也沒食言，很快湊齊5萬元給人家兌了現。
市、縣公安局出簡報表揚了陶所長及幹警們。熊天寶更沒食言，他讓縣委辦轉發了市縣的簡報后，立即召開常委會研究對陶所長的副局長的承諾問題。會上，縣紀檢委書記說，陶所長過去曾抓住三陪女，少許罰款后，又放了讓她們去勾引男嫖客，讓三陪女給派出所通風報信去抓嫖客。陶所長重罰男嫖客，獎勵三陪女，為派出所創收，有人舉報，紀檢委處分過陶所長。
熊天寶替陶所長圓場說，此一時，彼一時，他也是為了彌補辦案經費不足，再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嘛。不管怎麼講，陶所長先破了疑難案件，又掃除了轄區內的小偷，讓群眾感到有安全感，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掏自己的腰包來獎勵大家，這在全縣乃至全市也是不多見的，我看提了他對幹事創業的人也算是一種鼓勵。
王太和和金建設附和熊天寶的意見，其他同志也紛紛表態，寧肯用有錯誤的能人，不能用無錯誤的庸人。
陶所長提拔副局長就算通過了。雖然陶所長掏了5萬元提了個副局長，但他感到他是光明正大的，與那些掏錢買官的人相比，他是偉大的。所以陶四清在全縣公安系統逢人就眉飛色舞地講什麼叫憑黨性干工作、看政績用幹部。人家縣委熊書記就是，他用人最公平最公道，任人唯賢。只要你干出政績來，他肯定會重用你。陶四清每每還拿自己作例證來教育大家好好乾工作，工作出色了就有前途。多數幹警並不了解內情，熊天寶提拔陶四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書記說過的話，不能說是開玩笑吧。
51陶四清成了縣公安局副局長。局長給他分工讓他專抓治安，陶所長覺得自己是熊書記點名提拔上來的，當然是熊書記的紅人。於是他一上任，便親自找到熊書記表決心，半年內使林河縣全境內的社會治安徹底好轉。熊書記也只得順著陶四清的話說，只要你能把林河縣的治安狀況搞得在全市一流，我親自找市公安局局長再提拔你。
陶四清來勁了，一拍胸脯子說，我要搞成全省一流的工作。有您熊書記給我撐腰壯膽，我知足了。
陶四清回來后，立即驅車全縣一個鄉一個鄉轉悠。見了所長的面先打熊天寶的大旗，說熊書記講了，哪個鄉的治安工作在全市一流，哪個鄉的所長要受重用。多數所長並不在乎提拔方面的事，都是一個腔調，要求增加辦案經費。陶四清正在興頭上，也不便說自己是個副職不管錢，便每到一地，大鄉表態給人家1萬塊，小鄉5000塊，而且讓人家一星期後親自找他要。
陶四清許了願，錢發了愁，上次5萬塊錢已把家底掏幹了，為此老婆和他吵了一架，幸虧弄了個副局長，扯平了。老婆才善罷甘休，與他和好如初。
陶四清初步算了一筆賬，全縣16個鄉鎮，6個大一點的鄉鎮得6萬塊錢，10個小一點的鄉鎮得5萬塊錢，加起來共11萬塊錢。這錢他又不能找局長和縣委書記要錢，要是讓公家出錢，干工作別說沒政績，有了政績也不全是自己做出來的。陶四清想了半天，突然靈機一動，借同事的錢。於是，陶所長晚上在林河縣一個酒店訂了一桌酒菜，把他原工作過的派出所經常打交道的幾個民警請過來，喝了二兩酒後，陶四清含著眼淚求大家每人給他拿1萬塊錢，打借條，半年內還。陶四清扯了個謊話，說他新買了個寬敞點兒的家屬房，價格便宜點，但要求三天內必須把錢交齊。民警們心裡清楚，陶四清不缺房，又沒包二奶，幹嗎要買新家屬房，現在他成了副局長，還想進一步向上混，缺了活動經費。常言道，人心沒足進。都是這山盼著那山高。生命在於運動，當官在於活動嘛。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畢竟陶四清曾和大家攜手奮鬥過。大家應該與他分擔憂愁，便彷彿商量過似的異口同聲，明天就給局長送來錢。不打條，有了就給，沒了不用還。陶四清感動得淚水潸然而下，他高聲說，日後，我當了司令，一定會給大家弄個師長、旅長、團長的乾乾。我要是食了言，就讓老天爺用響雷劈了我。
大家齊說，喝酒，喝酒，沒那麼嚴重。只要局長心目中有我們就行了。師長的團長的做不了，只想做個派出所副所長、所長、指導員了。
陶四清咕咚咕咚喝了三杯酒，放下酒杯，一拍桌子說，這個，我絕對能辦到。
陶所長手中有了11萬塊錢，做事就有了底氣。他沒等鄉派出所所長找他要經費，便全縣逐鄉給派出所送錢，而且讓所長連個收到條都不打。過去所長向局長要錢，局長都是說，自己想法籌，局裡保住你們的工資按時發放就不錯了。陶四清的舉動，著實讓每個鄉派出所所長感動。眾所長到一塊兒商議，說主管局長如此重視治安工作，不幹出點名堂，確實對不住上級領導的一片苦心。他們商議的結果，陶四清提成副局長，是因為抓小偷有功，而當前的農村治安工作的重點也是抓小偷，迫在眉睫，不抓小偷也不行，好多村莊的老百姓把雞、羊、豬都關進屋裡，讓它們和自己共眠，否則就會被偷走。有的老百姓買個小三碼車、小四輪晚上都用大拇指粗的鐵鏈子鎖著，否則也會被偷走。家家戶戶得安裝防盜門，蓋個新房得安鐵制防盜網。總之，小偷像當年的土匪、日本鬼子，攪得百姓雞犬不寧，坐卧不安。下步工作的重點，布下天羅地網逮小偷。紛紛表示，陶副局長對得住咱們，咱們一定得賣力。
大家果然說得到，做得到。不分晝夜找線索，蛛絲馬跡不放過。只兩個月時間，全縣上下公安系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把小偷小摸掃了個光。全縣共捉拿小偷478名，連新疆那邊過來的少年小偷都逮了15名。最後，又派人把新疆的15名小偷遣送回原地公安部門處理。一時間，林河縣從縣城到鄉村竟然成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神奇地方。眾眼是秤。不少群眾紛紛給中央、省、市領導寫信，表揚林河縣委領導、公安部門的領導英明高尚。國家公安部門和省公安廳派專員微服私訪實際情況，和群眾信中寫的內容一模一樣。調查組稱為「林河縣現象」,並專門寫了調查報告。有位中央領導在報告上批示，對「林河縣現象」要大力推廣，切實把人民的安危記在心上。凡事只要頭頭抓，抓頭頭，就能取得圓滿的結果。林河縣的領導真了不起。
高級領導一批示，自然熊天寶的身價倍增。市委立即考核了熊天寶並立即整好先進典型材料報送省委，省委也立即召開常委會，提拔熊天寶為彰明市市委常委兼林河縣委書記。
熊天寶覺得這次不費吹灰之力自己得到了重用，功勞應該屬於縣公安局陶副局長，所以他親自找市委每個常委談了陶副局長的工作實績，很快陶四清的縣公安局正局長的批文便發下來。
52陶四清坐上林河縣公安局一把手的交椅上，他首先報恩的是原來與他當派出所所長時一起工作過的借給他錢的幹警。正所長和指導員調到比較富裕的地方任職。其餘11名幹警除一名違犯計劃生育政策被局黨委會否決，都分別提成正副所長。同時，他還建議熊天寶把逮住15名新疆少年小偷的所長提成縣公安局副局長。沒有提拔的派出所所長，陶四清建議熊天寶每年給每個派出所增加辦案經費1萬塊錢，這也算是對所長們的安慰。
熊天寶對陶四清言聽計從，所提建議一一採納。他在常委會上深有感觸地說，黨中央號召我們要堅持科學發展觀，以人為本，構建和諧社會。如果全縣行政事業單位的領導都像陶四清那樣無私奉獻，盡心儘力盡職工作，這些目標何愁達不到呢？我們就是要為真正幹事創業的人開綠燈。多數常委都順著熊天寶的話說，熊書記講得好，今後誰干工作幹得出色就重用誰支持誰。
53熊天寶當上市委常委，加之林河縣的各項工作在全市都是領頭雁，自然說話就有了分量。他找市委書記羅振宇說要恢復了城關鎮黨委書記袁紅軍的副縣長職務和他的縣委常委職務。羅振宇說，先恢復他的副縣長，常委緩緩再說，別弄得太急了，遭人議論。
袁紅軍又成了副縣長，他清楚全是熊天寶幫的忙，便提著10萬塊錢到熊天寶家來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