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顧家好離開連山酒家之後,顧家富再沒心思去叫張朵了。其實今天他和張朵並沒有睡覺,他是要張朵到連山鎮醫院把肚子里的孩子颳了。這個張朵也和竹山埡村那個鄧美玉一樣,是一頭豬,孩子懷三四個月了,居然還不知道。這時他心裡老是想著縣裡給苦藤河鄉修橋的那一百萬塊錢。這可不是小數目,自己真要把大橋後勤工作爭到手,從中弄二十萬三十萬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果李冬明真的能集資上來三百萬,自己口袋裡不弄他一百萬也要弄八十萬。可是,哥說鄉紀檢委員何奔堅決反對,新來的李書記也有些猶豫,這就讓他有些著急了。他把電話打到河碼頭苦藤河鄉農副產品收費站那裡,要匡興義和寧占才趕快到連山酒家來一下,他有重要事情和他們商量。
一會兒,匡興義和寧占才就來了。只是,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年紀不過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年輕女人背著一個背簍,背簍里裝著一些前胡黃姜之類的中藥材。年輕女人穿得很破爛,但破爛的衣服卻遮不住她姣好的身段和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可能她的小孩還在吃奶,胸口鼓鼓的奶子將補巴衣衫高高地頂起來,衣衫上留下一塊濕濕的痕迹,散發出一種甜甜的讓人心動的奶香。年輕女人有一張好看的瓜子臉。臉上還留有兩行淚跡,那帶著焦急和憂慮的瓜子臉就顯得更加楚楚動人。顧家富這時對女人已沒有多少興趣,很不高興地說:「你們又從哪裡弄個女人來了呀?」
「她看見我們在收費站打瞌睡,就想逃費。」匡興義盯著年輕女人的臉面,眼睛里射出一縷貪婪的光。
「我沒有。」年輕女人哭著說,「我的兒子生病發高燒急著要打針,卻沒錢,他爹抱著他還在鄉衛生院等著的。我是心裡著急,走得急了,才走過收費站幾腳,就又回來了呀。」
「你不給老子老老實實,就別想走了。我才不管你兒子是發高燒還是發低燒哩。」寧占才一旁冷笑道,「你一定是不經常出門的吧,連老子的厲害也不知道呀。先認真檢查檢查自己的思想,把態度端正了再說別的事情。」
年輕女人就跪了下去,哭著說:「我的確很少出門,不知道外面的很多事情。求求幾位領導,我兒子還等著我把中藥材賣了給他打針的。我兒子發高燒,再耽誤了就沒救了。」
顧家富問道:「你是哪個村的?」
「雙埡村的。」
「姓什麼?」
「和匡會計一個姓。匡會計是興字輩,論輩分匡會計還要叫我姑。」
「你別在這裡扯雞巴蛋。誰知道你是姓匡還是姓寧。」匡興義罵道。
寧占才說:「你說你姓匡或是姓寧就會饒了你?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把你帶到這裡來么?」
年輕女人怯怯地說:「不知道。」
「你聽說過牛頭馬臉的厲害么?」寧占才將那張長滿了紅色瘡疤的長臉一拉,有幾分得意地問道。
「村裡一些女人嚇唬小孩時都會說,別哭,鄉政府的牛頭馬臉來了。你們是……」年輕女人看著面前這兩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渾身不由得發起抖來。
寧占才一聲陰笑:「知道牛頭馬臉的厲害就好。跟你說,他就是馬臉,我就是牛頭,你自己知趣一點吧。」
匡興義盯著她那張好看的臉說:「快想好,是要我們動手呢,還是你自己乖乖地配合我們。」
顧家富一旁罵道:「你們他娘的一個二個都得女人癆了。要搞就快些,我還有更好的事情要告訴你們。」顧家富這麼說著,就出門去了。
匡興義隨手把門關了。年輕女人驚嚇地問道:「你們要做什麼?」
「你他娘的長得這麼漂亮,我們怎麼今天才發現。你說,男人看見了漂亮女人,最想做的是什麼?快把褲子脫了。讓我們高興了,就放你走,款也不罰你的了,費也不收你的了。誰叫你是我的姑呢。」
年輕女人連忙蹲在地上,把自己緊緊地抱做一團,哀求說:「別,我不。你們要耍流氓,我就叫人了。」
寧占才伸出兩隻乾瘦的手,上前只一下,年輕女人那滿是補巴的褲子就被扯了下來:「你他娘的真的是沒出過門呀,你就不知道只要我們牛頭馬臉看上的女人,就沒有睡不著的。你再叫再喊也沒有用,苦藤河鄉和連山鎮都沒有我們擺不平的事情。」
寧占才還沒來得及脫下自己的褲子,匡興義就已經撲了上去。年輕女人開始還拚命地掙扎,後來就不掙扎了,只是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臉面,淚水就從指頭的縫隙中流了出來。
當寧占才也從年輕女人的身上滾下來的時候,年輕女人已經昏死過去了。寧占才喘著氣,狠狠地給了她一腳:「你他娘的還裝死呀。」
年輕女人被寧占才踢醒過來,羞澀地穿上褲,流著眼淚,渾身顫抖著,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快走吧,什麼時候想你了,我還要去找你這個姑姑的。」匡興義盯著年輕女人的臉,嘖嘖嘴,意猶未盡地說道。
寧占才一旁喘著氣,用巴掌揩一把臉上的汗水,惡狠狠地說:「出去之後可不能說今天的事,我們只要聽到你在外面嘴巴臭,你那兒子的命就別指望活多久。」
年輕女人哪裡還敢說什麼,背著背簍逃離魔鬼一樣離開了連山酒家。
「顧主任,找我們有什麼事?」匡興義大聲地問正在客廳跟張朵說話的顧家富。
顧家富走過來說:「不是好事我叫你們做什麼。」過後又對匡興義和寧占才說:「從今天開始,我要對你們宣布一條紀律,你們再不要在外面亂搞女人了。你們要搞女人,就搞連山酒家的服務員。在外面亂搞女人,碰上一個敢和我們拚命的,非出事不可。那就壞了我的好事了。」
匡興義說:「顧主任,你別在我們面前賣關子了,什麼好事,快說吧。」
寧占才問道:「你說的好事,我們是不是也有份?」
顧家富說:「剛才我哥告訴我,說縣裡給我們鄉一百萬塊錢修苦藤河大橋。對李冬明來說,這算得一個好消息。他有了政績,就可以拍屁股回縣裡去了,還可以弄個好位子。苦藤河上修不修大橋,與我們有什麼相干?我們的房子都搬到河這邊來了,他娘的就是漲齊天大水也攔不了我們的。」
顧家富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又說:「如果我哥要我管大橋的後勤工作,我又叫你們兩個專門在外面給大橋指揮部做採購員,採購修建大橋的所有物資,對你們來說,這算不算是好消息呢?」
匡興義和寧占才就高興得叫起來:「是好消息,大大的好消息。那樣,我們不但能賺錢,還可以到大城市去玩了。聽說大城市的三陪小姐不但長得好,打扮得好,她們還會許多玩男人的花樣,讓男人高興得要死要活。不像縣城的三陪小姐,還有連山酒家的這些爛女人,你在她們上面再使勁,把她們胯下的那塊東西睡爛,她們躺在身子下面卻像一具具死屍,哪有什麼手段玩男人呀。我們到時候也去睡睡大城市的三陪小姐,開開洋葷。」
顧家富說:「只是,在要不要我分管大橋後勤工作的問題上,爭論很大。特別是何奔那雜種,他堅決不同意。弄得李冬明也有些猶豫了。」
匡興義著急地問:「最後定下來了沒有?」
「剛才我哥找到我,說明天要召開全鄉幹部職工大會,各村支部書記也要參加。如果我想得到這個好差事,就要想辦法堵住大家的口。特別是要給李書記一個好印象,我哥才好給我說話。」
「什麼好辦法能堵住大家的口,又能把李書記拉過來。快說,別繞彎子了。」
「我們鄉最缺的是錢。而李書記做夢都想再多弄一些錢把橋修寬一些。我哥要我明天在大會上當著大家的面捐兩萬。」
「兩萬呀。這可不是小數目。」
顧家富說:「數目不小,但回報更大。我已經答應了。匡興義,你趕快給我準備兩萬塊錢,用紅紙包好,我明天要用。當然,這錢我是用私人的名義捐的,賬上不能是捐款。你要把賬做好。」
寧占才說:「不是說賬上的錢已經不多了么?你說國慶節還要給丁副縣長送禮的呀,丁副縣長牙齒長得很,沒有五千的紅包他不得接。」
顧家富的臉就板了起來,「這錢雖然是用我私人的名義捐,但得利的還是我們三個人。你們要想到大城市去走走,去嘗嘗睡大城市三陪女的味道,你們就別多話,趕快給老子準備錢。」
匡興義連忙說:「準備準備,誰說不準備呀。顧主任,明天你到我手上拿紅包上台捐款就是。」
顧家富說:「還有一個事,過幾天又到開學的時候了,連山鎮派出所伍所長那裡還得打點一下才行。我看這次就給三千吧。給多我們沒有。」
寧占才說:「還給呀。這幾年我都記著賬的,大前年五千,前年五千,去年三千,今年三千,這麼說明年還要給。」
顧家富說:「明年他兒子考上高中,少說也得給八千。」顧家富這麼說著就罵起寧占才來,「寧占才你他娘的錢就是你的娘老子了。你不掏錢出去,你這麼膽大包天地把人家良家婦女帶到連山酒家,強行扯脫人家的褲子睡人家,也沒人抓你?跟你們說,我顧家富對得住你們,為了得到大橋指揮部的後勤工作,除了企業辦拿錢拉關係,我顧家富私人還得拿錢出來拉關係哩。我私人要拿多少你們知道么?兩萬。這個數目不小吧。」
「我知道,那兩萬一定是給你哥的。」
「是給他的。他是鄉長,這事要靠他拍板,不給他一點好處說不過去。眼下的行情就是這樣,認錢不認人。」
匡興義說:「既然這樣,這兩萬也在接待費中間報了算了。反正鄉政府的接待費是顧鄉長自己簽字,多報少報也沒有人來查賬。有人來查賬也無妨,全是接待縣裡領導的,他們查出是縣裡領導吃了喝了,還敢去處理他們不成。我們在河碼頭看緊一些,或是再找個什麼名目收點錢,這錢就回來了。再說,大橋開工了,也有我們賺錢的時候。四年前我們拿著八十萬借雞下蛋炒地皮,搬過河四棟房子,顧主任還修了一幢三層樓房。這次一百萬,從中弄二三十萬不會有問題。讓你顧主任吃虧,我們能有好日子過么?我們可是傍著你這棵大樹的啊。」
顧家富的臉面仍然板著,冷冷道:「這才像人說的話。」
寧占才說:「顧主任,匡會計的話是該考慮考慮,現如今外面世界是越來越精彩了,但消費水平也越來越高了。聽說大城市的三陪女一個夜頭要上千塊錢。我們每年收的錢才那麼一點,到縣城去玩一次,口袋裡票子少了,人家沒開過苞的黃花閨女躺在面前也不敢睡。當務之急是要再找個項目收點錢才夠我們花費。」
匡興義說:「我已經想好了兩個收費的項目,顧主任你對你哥說一聲,下個文到各村組去,我們就可以動手收錢了。」
寧占才迫不及待地問:「什麼項目,說出來聽聽。」
匡興義說:「你只知道用錢,從來就不動動腦子想想怎樣廣開財源,多抓點錢回來。這樣坐吃山空,日後到城裡去,三十歲的半老女人你都只有看一眼的份兒了。」
顧家富說:「匡興義你那口氣好像錢就到手了。十八歲的黃花閨女已經睡了。現如今上頭對減輕農民負擔抓得特別緊,一般情況,哪個還敢從農民身上打主意。」
匡興義說:「我說出來你聽聽,就知道這錢是可以進我們口袋的。」
寧占才說:「你賣什麼關子嘛,快說出來讓顧主任聽聽。」
匡興義說:「一,收新增人丁費,生個男孩收兩百,生個女孩收一百。二,收婚嫁喜酒費,娶個媳婦收兩百,嫁個閨女收一百。這兩種錢比別的錢都好收。一是因為生孩子也好,娶媳婦嫁女也好,都是喜事。孩子馱在肚子里要生下來,選好的日子要娶媳婦要嫁女。但又必須到鄉政府辦理手續才算合法,不然就是違法,就要罰款。罰起款來沒有底的,三千兩千由鄉政府定。況且,這兩種證都由劉所長辦,劉所長過去得過我們好處的,他不敢不給我們收這錢。讓顧鄉長簽字下文下去,我們還不等著數票子就是。我粗粗估算了一下,一年下來可以收三萬塊錢。」
寧占才聽匡興義這麼說,高興地叫起來:「這主意絕了。匡興義你的腦殼比我寧占才活泛,我算服了你。」
顧家富說:「這兩種費是可以考慮收一些。怕只怕我哥不會同意定那麼高。苦藤河鄉窮,人家添人進口辦喜事,借錢也會交這費的。但交多了,莫鬍子他們又會在後面搞我們的動作。說我們在剝苦藤河鄉老百姓的皮,敲老百姓的骨髓吃。」
匡興義說:「減一半也行啊,減一半每年也能收一萬多塊錢呀。」
顧家富說:「暫時就這麼定下來,我明天去對我哥說。」顧家富頓了頓,口氣又冷了下來,「你們倆都要記著一件事,沒有我顧家富,就沒有你匡興義和你寧占才的好日子過。沒有我哥顧家好,就不會有我顧家富的好日子過。我哥他靠的誰,他靠的是丁安仁副縣長。當然,像伍所長這樣的人,也是不能得罪的。他管著連山鎮這塊地盤,不把他拉著,你們再有錢,也是不能想哪個女人就睡哪個女人的。這是一個連環套,你們誰也不能得罪。」
「知道了,今後你顧主任怎麼說,我們怎麼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