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羊皮卷上的古老文字
1
「你們要把我老爸老媽帶到哪裡去?!你們要對他們做什麼?!」
看著老爸老媽被關進一輛黑色車子,我的心頓時慌亂起來。可是我剛要衝上去阻止他們,就被那幾個舉著槍的高大男人給攔住了,只好站在原地,心急如焚地望著老爸老媽。
「果果!果果……」老媽抹著眼淚,依依不捨地隔著車窗眺望著我。
「果果,老爸老媽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老爸摟著哭得跟淚人似的老媽,溫柔地安慰我。
「哼!」皇后冷冷地哼了一聲,嘴角勾起的笑嘲諷意味十足,「要想救回你的父母,就把藏寶圖上記載的經書找出來,拿著經書換回你的父母。」
「什麼!」我愕然地睜大眼睛,皇后居然要我去找經書!
驚訝的不只是我一個人,辰玄野聽到后也瞪大了眼睛,就連站在一邊舉著槍對著我們的路德維希,表情也僵硬了一下。大家都對皇后突如其來的決定,大驚失色。
「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期限,要是一個星期後你不能拿著經書來換你父母,那你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皇后盯著我的眼睛面無表情地說,眼神犀利得彷彿能夠直視我的內心。我不禁側了側脖子,避開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
「伊蓮,你協助他們一起尋找經書吧。」皇后瞥了路德維希一眼,冷冷地吩咐道。她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叫路德維希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要是我們一有不軌行動就立刻向她彙報。
「是。」路德維希垂下眼帘,恭恭敬敬地應道。
「開車。」皇后對司機吩咐了一聲,接著車窗就緩緩關上,皇后的臉很快消失在車窗后。
其他保鏢也收起了槍鑽進了車子,老爸老媽隔著車窗依依不捨地望著我。黑色的林肯車帶著其他車子從我們身邊駛過,老爸老媽的臉從我眼前一點點遠去,很快這一切都消失在了馬路的盡頭。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可是我的內心就像遭受了一場風暴的襲擊,再也無法平靜。
「老爸老媽——」我對著空曠的馬路大喊,撕心裂肺的聲音彷彿要把天空也給撕破。
「小烏鴉……」辰玄野走上前,扶住我的肩膀。他溫熱的手掌貼著我的肩頭,隔著衣服給我傳遞溫暖。如黑曜石般純凈的瞳仁此時收斂了所有的光芒,溫柔地如同泉水,緩緩流淌過我的心。
我低下頭靠在他肩上,不再掩飾自己的悲傷。才剛剛和老爸老媽團聚,卻又馬上面對分離;前一刻我們還歡天喜地地幻想著離開德藍島后回到聖羅蘭市的美好生活,可是這一刻我又要孤身一人面對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極大的反差,讓我瞬間有點崩潰。
聞著辰玄野身上散發的淡淡清香,我的眼淚忍不住湧出了眼眶。一顆淚珠緩緩劃過我的面頰,落在他的肩膀上,很快就融入了織物纖維中。
路德維希放下握著槍的手,撇過頭望著遠處,美麗的臉上流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憂傷,就像平靜又孤寂的大海。
悲傷過後,我很快振作起了精神。
為了救出老爸老媽,我只好違背對馬賽人的承諾了。我要按照和皇后的約定——在一個星期內把經書找出來,然後拿著經書把老爸老媽換回來!
我們又回到了懸崖邊上的別墅里。來到客廳,我把羊皮卷拿出來,展開攤放在茶几上,辰玄野和紅毛小子圍著茶几在沙發上坐下。路德維希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遠處靜靜涌動的蔚藍色大海。陽光勾勒著他的身影,他的影子在地板上被拖得長長的。
辰玄野咬牙切齒地瞪了路德維希一眼,彷彿路德維希是個令他無法容忍的眼中釘。而路德維希依舊面無表情地眺望著大海,彷彿渾然不知。
氣氛有點尷尬,我趕緊清了清嗓子說:「我們先研究地圖吧。」辰玄野這才收回了目光,把心思放在面前的地圖上。
陽光透過落地窗斜射進來,灑落在茶几上。古老的羊皮卷在時光的磨礪下,呈現出古樸的淡棕色。上面描繪著彎彎曲曲的線條和抽象的山峰以及河流,地圖的左上角還寫著幾行非常古老的字,那些河流和山峰也用非常古老的文字標示著。
「這張地圖一點都看不懂啊!還有這些是什麼字?完全不認識啊!」紅毛小子兩手撐著茶几的兩個角,湊近了羊皮卷左看看右瞧瞧,完全就像在看天書似的。
那些與其說是文字,倒不如說是符號和圖形,說起來倒有點像古埃及的象形文字,非常抽象、晦澀、難懂,。
「這些是埃及第三王朝之前的文字,比象形文字還要早。」路德維希把目光從遠處的大海上收回,回過頭淡淡地說。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卷翹的金色睫毛在陽光下呈現半透明的光澤。
「比象形文字還早?!」我大驚失色,張大的嘴巴足以吞下一個完整的雞蛋,「要知道那些埃及象形文字,在即便有羅塞塔石碑的情況下,也需要數百個埃及古學者花十七年時間才能破解!可我們連羅塞塔石碑都沒有,怎麼可能在短短几天內破解這些比象形文字還要古老的文字!」我扶著暈眩的額頭,感覺血糖一下子降低了。
「你們是故意刁難我們吧!」辰玄野轉過身,沖著站在落地窗前的路德維希憤怒地大吼,他就像只被惹怒的獅子,隨時會撲上去把路德維希撕個粉碎。
「一個星期內找到經書是你們的任務,也是我的任務。」路德維希面無表情地說著,就算是辰玄野憤怒的語氣和仇視的目光也沒能勾起他任何的情緒。那對紫藍色的瞳仁一片冰冷,就像是一灘死水,沒有任何生氣和光彩。
「那你現在就把這些什麼比象形文字還要古老的文字給破解了!」辰玄野指著茶几上的羊皮卷忍無可忍地大吼。
「我不會。」路德維希撇開臉,繼續望著遠處的大海。起風了,大海劇烈涌動起來,一個個浪頭拍過,激起一抹抹白色的浪花。
「你!」辰玄野握緊了拳頭,雙眼通紅地瞪著路德維希的背影,恨不得在他背上燒出兩個窟窿來。
「老大……那我們要怎麼辦啊?」紅毛小子抓了抓頭頂凌亂的紅髮,蹙緊了眉毛苦惱地說,「要不我們先去把那塊叫什麼塔的石碑弄回來,然後請幾百個古物學者幫我們一起破解。人多力量大,說不定我們真能在幾天內把上面的字給破解了!」
「你是白痴嗎!羅塞塔石碑你以為是隨處可見的紀念碑嗎,哪有那麼容易弄到手啊!」辰玄野受不了地白了紅毛小子一眼,「不過古物學者的話德藍島可能有幾個……學校里那幾個一天到晚抱著書的老古董可能派得上一點用場。」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
「那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我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拉著辰玄野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說。
「嗯。」辰玄野點了點頭,對紅毛小子吩咐,「快去開車!」
「是,老大!」紅毛小子立刻站了起來,衝出了客廳。
我也很快捲起了羊皮卷,和辰玄野跑出了客廳。路德維希瞥了我們一眼,利落地跟了上來。
二十分鐘后,我們開著車來到了學校。
砰!
辰玄野一腳踹開了圖書館的門,正趴在書桌上打瞌睡的管理員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滾下來。
「菠蘿那老頭呢?快讓他滾出來見我!」辰玄野大步走上前,一把拽起昏昏欲睡的管理員,不耐煩地吼道。
菠蘿?我拚命地咬住下唇才不至於噗嗤一聲笑出來。居然有人叫菠蘿!哈哈,笑死我了。
「辰……辰少爺……你,你找菠蘿教授嗎?」那名管理員像烏龜似的縮著脖子,嚇得瑟瑟發抖,沒一會兒額頭就沁出了一大片汗珠。
「是誰啊?在這裡大吵大鬧的!」這時,一個頭髮花白又高又瘦的老頭,捧著一本很厚的硬皮書從一排書架后探出腦袋,他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眼鏡,皺緊了眉頭有點不悅地問道。可當他的目光對上辰玄野時,臉上的不悅立刻變成了痛苦。
啪!
辰玄野把羊皮卷丟在書桌上,然後大聲命令道:「限你三天內把上面的文字給我破解了!」
菠蘿教授合上手上的硬皮書,把它放回書架,然後走了過來。他走到書桌前,拿起羊皮卷展開后細細打量了會兒。只見他的表情先是淡漠,然後是疑惑,最後是震驚。
「辰少爺,這份地圖你是哪來的?」他捧著羊皮卷,滿面紅光地問道,兩隻眼睛閃閃發光,興奮得彷彿得到了至寶似的。
「這你就不用關心了,你只要在三天內把上面的文字給破解了就行!」辰玄野甩了甩手,不耐煩地說。
菠蘿教授悻悻地低下頭,望著手裡的羊皮卷喃喃地道:「可是要在三天內破解上面的文字是不可能的啊……」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三天內一定要給我破解了,否則你們就捲鋪蓋給我回家吧!」辰玄野指著菠蘿教授,毫不留情地命令道。
「這……」菠蘿教授抬起頭為難地望著辰玄野,一張臉皺得像苦瓜似的,「唉,我儘力吧……」最後菠蘿教授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
2
菠蘿教授接到了辰玄野的命令后,就集結了學校里所有歷史學的教授,在圖書館里研究起羊皮卷上的文字。
十幾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圍在圖書館內的胡桃木會議桌前激烈地討論著,各種古文字、考古學、歷史學之類的書籍攤得到處都是,圖書館頃刻間彷彿遭受了一場颱風的襲擊。
「菠蘿教授!」我走到菠蘿教授身邊,剛叫了他一聲,就被他大聲地打斷——
「不是菠蘿!是波羅!阿波羅的波羅!」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金邊老花眼鏡,慎重其事地強調。
「哦,波羅教授。」我愣了愣,拿起筆記本,指著我從地圖上抄下來的其中一個文字問道,「您看,這個字和象形文字中的這個字非常相似,會不會這個象形文字就是從這個字演化而來的?」
「不是的!你看,雖然這兩個字看起來的確有些相似,但是把這個字套在我們已經破解出來的這幾個句子中,意思就不通了!」波羅教授搖了搖頭,立刻反駁了我的說法。
「哦……」我黯然地低下頭。
我們已經研究了兩天兩夜了,可是依舊進展緩慢。而那十幾位教授的頭髮倒好像一夜之間白了不少,面容也憔悴了許多。
太陽漸漸西沉,紫紅色的晚霞瀰漫了半個天空,圖書館的光線也漸漸暗了下來。
「好了,大家都兩天兩夜沒睡了,今天就到這裡,大家都回家好好休息吧!」波羅教授走到會議桌前,向所有教授宣布。他的面容很憔悴,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
大家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資料和書籍,像打了敗仗的戰士般落魄地走出了圖書館。很快圖書館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坐在會議桌前,望著天際一點點暈染開的晚霞,心情比慢慢西沉的太陽還要沉重。我以為靠我所學過的關於象形文字的知識,再加上十幾位資深教授的經驗也許能創造奇迹,可是事情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簡單。
要是老爸老媽在就好了……他們是這方面的專家,在我的記憶里沒有什麼是他們辦不到的,沒有什麼困難是他們克服不了的,可惜……
「唉……」我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打算離開圖書館,卻一不小心撞落了一本硬皮書。
啪!
那本硬皮書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就像一隻墜落的小鳥,攤開了翅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一個畫面突然閃過我的腦海——
啪!
老媽把隨身攜帶的斜挎包丟進了車後座,那隻米色的帆布斜挎包靜靜地躺在座位里。
對啊!老爸老媽的隨身物品都在那隻包里,而他們被皇后抓走時並沒有拿走那隻包!既然皇后抓老爸老媽來德藍島是為了解讀羊皮卷,那麼包裡面就一定會有他們這些天來的研究成果!說不定他們已經破解出了羊皮卷上的文字!
我喜出望外,連忙衝出了圖書館。
紅毛小子靠在車子上,正低著頭髮手機簡訊,那笑眯眯的樣子一看就是在和女孩子聊天。他看到我從圖書館出來,立刻抬起頭驚喜地問:「小烏鴉,回家了嗎?」
辰玄野正躺在林蔭樹下打瞌睡,而路德維希則在不遠處打著電話,所隔的距離正好讓我們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我來不及回答紅毛小子的問題,動作迅速地打開了車後座的門,鑽進車子里著急地尋找著老爸老媽留下的挎包。
在哪裡呢?在哪裡呢?
「小烏鴉,你在找什麼東西?」紅毛小子走過來,從車窗里探進頭,好奇地問道。
「包,一隻米色的帆布包!」我頭也不抬地回答,急切地繼續找著那隻帆布包。
「我幫你一起找吧,小烏鴉!」紅毛小子鑽進了車子,幫我在車前座周圍尋找起來。
可是我們把車裡都找遍了,依舊沒有找到那個帆布包。
奇怪了……到哪去了呢?難道是丟了……
「咦?這是什麼?」
我正奇怪著,突然聽到紅毛小子喊了一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發現車座下面露出了一截米色的帶子。
我立刻彎下腰,往車座下面望去,只見那隻米色的帆布包正靜靜地躺在裡面。
原來是掉到這裡了!
我高興地拿出帆布包,對紅毛小子說了聲:「找到了,謝謝你啊!」
這時,正在打瞌睡的辰玄野睜開疲憊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望著我。打完電話的路德維希也疑惑地瞥了我一眼。可是我已經顧不得他們,拎著包頭也不回地又衝進了圖書館。
我跑回圖書館,打開老爸老媽留下的帆布包,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在了會議桌上。東西骨碌碌像小山似的堆成一堆,有一把放大鏡、一把尺、一把小錐子、一把小鎚子、一個計時器和一本棕色的軟皮筆記本。
我拿起那本棕色的軟皮筆記本仔細地觀察著。筆記本很舊了,四周已經磨損。我認出那是老爸老媽隨身攜帶了好幾年的筆記本,裡面記錄了他們很多重要的研究成果。
黃昏已至,天色漸漸暗下來。我打開了會議桌上的檯燈,橘黃色的燈光帶來一絲暖意。
我坐在檯燈前,翻開筆記本。
筆記本的第一頁用黑色的鋼筆墨水寫著這樣一行字——
我們將畢生的研究成果記錄在此,留給我們最愛的女兒果果。
望著熟悉的筆跡,我的鼻子一酸,一股溫熱的液體湧向了眼眶。老爸……老媽……
我忍住眼淚往後翻下去,上面記載的都是老爸老媽這些年的研究成果:有他們早期對德累斯頓法典的研究,還有對復活節島上莫埃人的雕像的研究,以及他們對最近幾年在諾塞斯發現的一幅有關神話故事的壁畫的研究等等,上面用圖形和文字記錄著他們半生的心血和精華。
我撫過一頁頁泛黃的紙,將筆記本翻到最後幾頁,只見上面寫著這樣一個標題——度亡經的找尋和研究。
就是這個了!老爸老媽果然記錄了下來。我捧著筆記本仔細地讀著老爸老媽在研究過程中的記錄——
《度亡經》是從全世界最早的殯葬文本——古王國時期的金字塔文字演進而來的,記錄著金字塔陵墓的牆壁上銘刻的咒語與儀式,供地位較高的埃及人使用。這些文字也會被刻在棺木裡頭,供木乃伊閱讀。最後這些棺木文被集結成為《度亡經》。心臟是埃及人生命的基座,上面記錄的四道咒語專門用於保護往生者的心臟,它能恢復木乃伊的來世知覺。
原來《度亡經》是這樣一本不可思議的經書!
可是它真的能實現一切願望嗎?根據老爸老媽的研究記載,它似乎只能恢復木乃伊的知覺而已。我帶著疑惑繼續看下去。
我們一直以為《度亡經》只是一個傳說,沒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這樣一本經書。我們在西班牙時,居然遇到一伙人拿著一份藏寶圖的複印件,讓我們幫他們尋找藏寶圖上記載的經書,那就是——《度亡經》!
我們看到那份藏寶圖的複印件時非常驚訝,這不是在和我們開玩笑,這真的是一份幾千年前的藏寶圖。所以我們答應了那伙人的要求,並跟著他們來到德藍島展開了研究。可是上面的文字非常古老,比象形文字還要悠久。
接下來就是一些老爸老媽對羊皮卷上記載的文字的研究,上面已經將那些古老的文字破解了百分之七十,並做下了詳細的分析和記錄。
我想老爸老媽一定是邊破解那些文字,邊找機會離開,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終於逃出了皇后的府邸,所以才來不及把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給破解。
既然老爸老媽已經幫我打好了堅實的基礎,那麼接下來就要看我的了!正好還可以借這個機會考察一下這十幾年來我從老爸老媽身上學來的經驗和本領,哈哈!
我把老爸老媽留下的筆記本攤開放在檯燈下,然後拿出自己的筆記本,根據老爸老媽對這些文字的破解,進行起潛心研究。
3
「小烏鴉,吃點東西吧!」一盒牛奶和一個麵包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我愣了下,然後抬起頭,看到辰玄野正站在我面前,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瞳仁在昏暗的光線下尤其耀眼。
我真是太專註了,連辰玄野走進來都沒有發現。
「謝謝。」我接過牛奶和麵包,心裡流淌過一股溫熱的泉流,「不好意思啊,害你們要陪我一起待在學校,你們可以先回別墅休息的。」我把吸管插進牛奶盒,吸了口牛奶。一想到辰玄野和紅毛小子為了陪我,在學校待了兩天兩夜,晚上只能睡在車裡,我的心裡就很歉疚。
「說什麼呢!我們是男孩子,這點算什麼!」辰玄野扣起食指,給了我的額頭一個暴栗。他的臉色蒼白疲憊,可是笑容卻神采飛揚,就像一道雨後的彩虹劃過我的內心。
我笑了笑收回視線,繼續破解那些古老晦澀的文字。辰玄野坐在窗邊,靜靜地陪著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天空從紫紅色漸變成深藍色,接著星星就掛滿了天空。
辰玄野坐在窗邊,一手撐著腦袋,歪著頭仰望著滿天的星星。我的身邊鋪了一桌的草稿紙,地上丟滿了紙團。
最後,所有的色彩都從天際褪去,星星也不知不覺地玩起了躲貓貓,天空中只剩下單調的黑色。
辰玄野枕著胳膊趴在桌子上,漸漸睡著了,濃密卷翹的睫毛隨著他的呼吸輕輕顫動。他睡著的樣子非常可愛,就像個毫無防備的嬰兒般天真無邪,實在讓人無法想象他醒來時那個惡魔的樣子。
我將視線收回,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還有一點點就要完成了!即將成功的喜悅壓下了我所有的困意。加油!
在第一道曙光穿透厚厚的雲層,射進圖書館時,我終於完全破解了那些古老的文字。
「成功了!」我合上筆記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咚——
辰玄野被我的叫聲嚇了一跳,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什麼……成功了?」他揉著惺忪的雙眼,迷迷糊糊地問。
「我把那些文字破解了!完全破解了!」我站在椅子上,舉高了雙手高聲宣布,「比象形文字還要古老的埃及文字,是我碩果果破解的!我真是太偉大了!」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辰玄野仰望著我,臉上流露出讚賞和欣慰的笑容,那笑容比任何讚揚我的話都珍貴。
路德維希和紅毛小子聽說我破解了羊皮卷上的文字后,也集中到了圖書館來。我拿著羊皮卷,心情有點沉重。雖然破解了上面的文字令我很興奮,可是當我看完上面的文字時卻有了個驚人的發現。
「我們可能在做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我展開羊皮卷,目光從辰玄野、路德維希和紅毛小子身上一一掃過,然後語氣低沉地說,「現在我就給你們翻譯羊皮卷左上角的那幾行字。」
「小烏鴉,你就快翻譯吧!」紅毛小子睜大了閃閃發光的雙眼,迫不及待地叫道。
辰玄野目光溫柔地望著我,慎重地點了點頭,這一刻他蛻去了所有的稚氣,成熟得不可思議。路德維希還是面無表情地望著我,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吞了一口唾沫,心情有點緊張,但還是把上面的文字念了出來:「幾百年來我們尋找著永生的方法,把死人做成木乃伊,並在陵墓牆壁以及棺木里刻上咒語,供木乃伊閱讀,最後這些棺木文被集結成《度亡經》。可是我們突然發現這本《度亡經》的力量過於強大,如果被心存不善的人得到將給整個世界帶來災難,於是我們特地建造了一個地下密室把這本經書給封存了起來,我們希望這本經書能永遠在地下長眠。我們留下這張地圖並不是希望有人去尋找它,如果你不幸找到了也請不要打開它,我們希望你繼續幫我們把這本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經書守護下去,完成我們未完成的任務。」
我讀完後放下了羊皮卷,只見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同程度地難看起來,就跟我最初知道了上面的文字后一樣的吃驚和沉重。
「這本什麼亡什麼經的真的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嗎?」紅毛小子抓了抓凌亂的紅髮,眼珠子在眼眶裡滴溜溜轉著,一副手足無措的表情。
「小烏鴉,你要放棄嗎?」辰玄野走上前一步,如黑曜石般烏黑的瞳仁直視著我,目光犀利得彷彿要直射我的內心。
路德維希抿著雙唇,也以詢問的目光望著我,可是眼神不再像之前那麼犀利和冰冷,更多的則是歉疚。他似乎跟我一樣在猶豫,希望我的決定能給予他下定決心的勇氣。
其實我早就下定決心了!我抬起頭,望著他們堅定地說:「不管尋找經書會帶來怎樣的災難,我都不怕,因為我絕對不能丟下我老爸老媽不管!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要是沒有了他們,那麼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辰玄野聽完我的話,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子夜般深邃的瞳仁波光瀲灧。他拉起我的手,望著我的眼睛說:「不管將來會發生怎樣的災難,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他的聲音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輕易地撩動了我的心弦。
路德維希緊抿著雙唇,有點倉惶地撇開臉。他的表情有點僵硬,低垂的睫毛輕輕顫抖著,那雙紫藍色的瞳仁被遮掩在濃密的金色睫毛后,掩飾了他所有的心思。
「小烏鴉……你……你真是個好女兒……我太感動了……嗚嗚嗚……」紅毛小子拉過袖子拚命抹著不斷湧出眼眶的淚水,不停抽泣的鼻子哭得紅通通的。
於是我們一致決定,不管面臨我們的將是怎樣的災難,我們都要找到那本《度亡經》,然後用它向皇后換回老爸老媽!
可是在尋找《度亡經》之前,我們要去一趟馬賽部落,完成我對雞冠頭首領的承諾。一個月的期限馬上要到了,我要把羊皮卷還給他,再請求他將羊皮卷借給我們。不管是否能夠成功,我都不想違背我的承諾,這不單是為了救辰玄野和我自己,也是我一直堅守的為人準則!
雖然這三天三夜我都泡在圖書館里,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可是皇后給的一個星期的期限已經過去三天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再耽擱。所以沒有做任何休息,我們就開著車前往馬賽部落。
4
車程大約有三個多小時,我在車子里小憩了下。
來到馬賽部落已經是正午了,部落的空地處炊煙裊裊,一陣陣飯菜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個子馬賽男人看到我們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興高采烈地衝進了雞冠頭首領的茅草屋。
不一會兒,雞冠頭首領就笑眯眯地走出茅草屋來迎接我們:「聖女,很高興,你能如約而至!請進來,說話。」雞冠頭首領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讓開一步讓我們進屋。
我們走進了茅草屋,圍著石桌坐下,雞冠頭首領坐在我對面,身後站著兩個皮膚黝黑高大壯實的手下。
「我按照約定把羊皮卷找回來了。」我從老爸老媽的「百寶包」中拿出羊皮卷,遞到雞冠頭首領面前。
「啊!」雞冠頭首領看到羊皮卷激動地睜大了眼睛,伸出雙手把羊皮卷視如珍寶地捧在手裡,「謝謝,聖女,我誤會你們了,對不起!」
「沒關係,你會懷疑我們也是情有可原,這份羊皮卷的丟失說起來也是因我而起。」我搖了搖頭客氣地說道。
「能找回來,真是太好了。」雞冠頭首領撫摩著羊皮卷,那神情彷彿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孩子。
望著他如此珍視羊皮卷的樣子,我實在無法開口說出接下來的話。可是為了救老爸老媽,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嘗試!
「不過……」我頓了下才尷尬地開口,「首領,能不能把這份羊皮卷先借給我們呢?」
「嗯?」雞冠頭首領驚訝地抬起頭,睜大了烏黑的雙眼不明所以地望著我。
「我需要這份羊皮捲去尋找《度亡經》來交換我的父母……」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雞冠頭首領,希望他能因為同情我而把羊皮卷借給我。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那本經書居然不可以打開啊……」雞冠頭首領聽完我的敘述后非常震驚,轉而捂著下巴低著頭沉默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度亡經》是雞冠頭首領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東西,他一直期盼著能用這本經書來改變他們的部落,給他們的族人帶來榮譽和財富。現在他知道了關於《度亡經》的真相,那麼還想得到它嗎?如果這本經書將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包括他和他的族人,那他還會讓我們去尋找《度亡經》嗎?
我仔細觀察著雞冠頭首領的表情,不錯過一絲細節。辰玄野和路德維希以及紅毛小子和我一樣緊張地望著雞冠頭首領,彷彿他將要宣判我們的命運似的。
考慮了半晌,雞冠頭首領才抬起頭,正視著我說:「羊皮卷是聖女您找回來的,您並沒有獨吞它,而是遵照約定還給了我們,我很敬佩您!這張羊皮卷您就帶走吧,我們馬賽人絕對不是見死不救的人!」雞冠頭首領目光炯炯,說話豪氣十足,令人敬畏。
「謝謝……」我顫抖著雙手接過羊皮卷,心裡涌動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感激之情。雞冠頭首領竟然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的羊皮卷就這麼輕易地交給了我。
借到了羊皮卷,我們謝絕了雞冠頭首領邀請我們共用午餐的美意,馬不停蹄地離開了馬賽部落,去準備起尋寶路途上要用的裝備和食物。
我又抽了個空回到小樹屋,把最近發生的事告訴了阿武,當然,很自然地跳過了我遇到的一系列危險,然後向阿武告別。他硬是要和我一起去找經書,可是這趟旅程實在太危險了,我可能連自身都難保,所以沒有答應阿武的請求。
下午兩點我們所有人又聚集到了馬賽部落前的克呂提厄河,因為按照地圖的指示,我們按著這條河前進是最快最便捷的一條路。
金色的陽光灑落在克呂提厄河上,河面波光粼粼,好似撒了一把碎金子在上面。兩旁的樹木懶洋洋地舒展著枝葉,灌木叢中點綴著粉紅和鵝黃色的花朵。偶爾會有一兩聲鳥叫遠遠地傳來,就像笛聲般悅耳動聽。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危機四伏的死亡森林。
紅毛小子從吉普車裡拿出一個碩大的黑色旅行包背在背上,但很快就被辰玄野一把奪了過去。
「老大?」紅毛小子蹙起了雙眉,眉頭聳起了一座小山,非常不解地望著辰玄野。
「你不用去了,幫我好好看著兄弟們,不要讓他們闖禍!」辰玄野綳著臉,非常嚴肅地囑咐著紅毛小子,儼然一副為人老大的風範。
「老大,我要跟在你身邊照顧你,兄弟們很乖的,就算我們不在他們也不會闖禍的!」紅毛小子攥住了辰玄野的袖子,就像個被拋棄的小媳婦似的委屈。
「我的話你不聽了嗎!」辰玄野瞪大了眼睛,聲音拔高了八度,「你跟著去有什麼用,還不是給我添亂,你就讓我省省心吧!」
紅毛小子立刻嚇得縮了縮脖子,半晌才癟了癟嘴不情願地咕噥:「……不敢。」
辰玄野只是表面上這麼說,我知道他是為了不讓紅毛小子跟他一起涉險。別看他平時老是對紅毛小子以及其他兄弟頤指氣使的,但其實他很照顧自己的兄弟。
路德維希從他那輛寶藍色的布加迪的後備箱里拿出一個白色的旅行包背在肩上,然後把車鑰匙交到了福特手中。
「殿下,您真的不要老臣跟隨嗎?」福特看了看手裡的鑰匙,抬起頭望著路德維希,布滿魚尾紋的雙眼隱含著不舍,就像是一位送兒子離開的慈父。
「你的身體大不如前了,跟著我反而是拖累我。」路德維希望了福特一眼,雖然語氣冷淡,可是目光中卻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憐憫。
其實有些地方路德維希和辰玄野兩個人很像,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蟈蟈。」阿武把裝滿水的水壺遞給我,然後一動不動地瞅著我,清澈如水的琥珀色大眼裡滿是依依不捨,就像一隻目送主人離開的小狗似的可憐。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把水壺放進「百寶包」,然後摸了摸他的頭頂溫柔地說。
「嘿咻——嘿咻——嘿咻——」
這時,我們遠遠看到幾個高大粗壯的馬賽男子,哼哧哼哧地扛著一隻竹筏朝這邊走過來。後面跟著手持形狀扭曲的木杖,走起路來背有點駝,動作卻依舊敏捷的女巫。
女巫走到我們面前,微笑著說:「首領讓我給你們送只竹筏過來,當作代步工具。」
「真是太好了,替我謝謝首領,婆婆。」我扶著婆婆高興地說。沒想到那個看起來粗枝大葉的雞冠頭首領,想得倒是蠻周到的。
說話間那幾個馬賽男子已經把竹筏放到了河面上。辰玄野和路德維希也已經準備好,他們把旅行包丟到了竹筏上,然後跳上了竹筏,靜靜地等待著我。
「我要走了婆婆。」我放開了婆婆,在辰玄野的攙扶下跳上了竹筏。
所有人都走到了河邊,依依不捨地向我們道別。這一刻突然讓人傷感起來,這一趟路途兇險,很多未知的困難險阻在前方等待著我們,我們是否能夠找到經書平安歸來真的是個未知數。
辰玄野掌著竹竿撐動竹筏,竹筏順著水流慢悠悠地向前滑動起來。
「再見!」我向阿武、紅毛小子和福特用力揮著手。他們含著淚目送我們,竹筏毫不猶豫地向前前進,很快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