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潛伏水底的怪物
1
一陣陣清爽的微風迎面吹來,竹筏平穩而又緩慢地前進著,一圈圈水紋在竹筏周圍蕩漾開,波光瀲灧。兩岸的高山綿延起伏,潔白的雲朵在山峰間悠然飄過,彷彿是仙霧繚繞。河面光滑如鏡,清澈見底,倒映著兩岸的景色。
辰玄野挺直了後背,用力撐著竹筏。他如墨的髮絲在風裡輕輕飛揚,斜飛入鬢的劍眉英氣逼人,彷彿是一位雲遊的俠士。
路德維希坐在竹筏的尾端,靜靜地望著兩岸的風景。遠山綠水倒影在他紫藍色的瞳仁中,彷彿他的眼中住著另外一個世界,美得令兩岸的美景都黯然失色。
這一刻我忘記了《度亡經》,忘記了皇后的威脅,內心如這湖面般平靜。如果能一直這樣平靜沒有紛爭那該多好。
可惜這個世界上有好多事情不能盡如人意,就像身下的河流,才行過了一段距離河水就變得湍急起來。
辰玄野現在不用怎麼費力,竹筏就會隨著水流迅速往前滑去。在遇到拐彎口時水流的速度太急,竹筏有點失控,辰玄野開始有點手忙腳亂的,不過幸好他反應快,所以竹筏還是能夠保持平穩地前進著。
我計算著時間和距離,大致可以確定我們已經來到了河的中游。
「這水好急啊!」辰玄野望了眼湍流不息的河水,抹了一把汗回過頭說。
「換班,我來撐。」路德維希站了起來走到辰玄野身邊,面無表情地伸出手。
辰玄野眯起眼睛防備地盯著路德維希,犀利的目光就像是一支支利箭射向路德維希。路德維希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紫藍色的瞳仁就像北極的寒冰般冰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兩人就這麼相互瞪著,僵持不下。空氣中瀰漫起了一股硝煙味。
嗖——
河裡突然躥起了一束兩米高的水花,好像是什麼東西從河裡突然冒了出來,接著又是砰的一聲,什麼東西瞬間墜入了河底,激起了一股一米多高的浪頭。
只見那個一米多高的浪頭向我們蓋了過來,路德維希眼疾手快,立刻一把把辰玄野拉下來蹲在竹筏上,我也俯下身用力抱著竹筏。那浪頭嘩地迎面蓋來,我們的竹筏劇烈搖晃起來,差點翻個底朝天!
等那浪頭過去,我們已經被澆成了落湯雞。剛才從河底躥出的東西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令人甚至懷疑是不是太困,所以產生了幻覺。
「我欠你個人情!」辰玄野不示弱地瞪了路德維希一眼,然後迅速站了起來挺直腰板,一副不屈不撓的神情。
路德維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對於辰玄野不友好的態度視若無睹。
「你們看到了嗎?那是什麼東西?」辰玄野走到竹筏邊緣探出上半身往河底用力張望著。雖然河水很清澈,可是這條河很深,如果那東西潛入了河底,我們是無論如何都看不到的。
「那東西動作太快了,我只看到了個黑影!」我回憶著前面的場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要不是辰玄野也看見了,我真的會懷疑剛才是眼花。
「不過可以肯定那東西很大,可能是大蟒蛇。」路德維希蹙起了細長的眉毛,冷靜地說。他平靜無波的紫藍色瞳仁深邃得彷彿是深藍色的大海。越是面對危險和波折,他就顯得越發冷靜和沉著。
大蟒蛇!
我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美國大片里那些吃人的大蟒蛇,那些兇猛的大蟒蛇比人的腰還要粗,足足有十多米長,輕易地就能把整個人吞入腹中!
「我們還是快離開這裡吧!」我趕緊催促著辰玄野。想到這河底有吃人的大蟒蛇,我就一分鐘都不想停留。
「嗯!」辰玄野慎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動作迅速地拿起竹竿撐動竹筏,跟我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裡。被浪頭拍得沒了方向的竹筏轉了個圈,又迅速向前滑行起來。
這時碧綠的河水像泉水似的輕輕涌動起來,從湖底冒起了一串串水泡。有一個黑影在河裡忽隱忽現,就像個幽靈似的神出鬼沒。我們三個人的心臟都提了起來,有默契地向竹筏中心靠攏,背對背地靠在一起,然後警惕地望著四周。辰玄野舉著竹竿,停止了動作,生怕驚動了水下的那個東西。
只見那個黑影在竹筏周圍繞來繞去,像個幽靈似的不肯離去。
「它盯上我們了……」辰玄野緊握著手裡的竹竿,眼珠子在眼眶裡左右移動,整張臉煞白。
「大家小心了。」路德維希從口袋裡摸出那把銀色的手槍,然後「喀嚓」一聲上堂。冰冷的紫藍色瞳仁犀利得彷彿是冰箭。
我先從「百寶包」里拿出彈弓,然後又從「百寶包」的內袋中掏出一把鋼珠,這都是老爸為我準備的防身武器。雖然沒有槍那般有殺傷力,可是被打中的話也會傷得不輕。
嘩!
那黑影突然從河裡躥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們直衝過來!我們三個人被嚇了一大跳,心臟差點驟然停止。
我們還來不及辨認清楚黑影的真面目,只看到一張長滿了如刀刃般尖利的獠牙的血盆大口向我們襲來!
辰玄野立刻用竹竿戳向那張血盆大口,路德維希也第一時間舉起了槍向它射擊,「砰砰」兩聲,路德維希手中的銀色手槍冒起硝煙。那張血盆大口被擊中了兩槍,兩股紅色的液體從半空灑了下來,濺了我們一身,甜膩的血腥味令人作嘔。那東西發出了一聲凄慘的嘶嚎,然後撲通一聲潛回了河底。
「它死了嗎?」我攥緊了手中的彈弓,心臟依舊跳個不停。
「不知道。」路德維希舉著手槍走到竹筏邊緣,小心翼翼地檢查著河底。
「不管它有沒有死,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辰玄野把竹竿放入河中,趕緊撐起竹筏繼續前進。
嘩!
才前進沒多少距離,我們的面前又躥起了一束兩米多高的水花!
這次我終於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那是一條比人的腰還要粗的蛇!
它渾身布滿了黑中帶綠的鱗片,在陽光下反射著瑩綠色的耀眼光芒。它的身子只有一截露出水面,但光露出水面的那一截就有兩米多長,真是難以想象它總共有多長!它的兩隻眼睛是赤紅色的,比血液還要濃郁的紅色,彷彿正散發著血腥味,尤其詭異。這麼望著它的眼睛彷彿就要被它勾去魂魄,只能乖乖地聽它指示,以獻身似的精神步向它,迎接著它把自己吞入腹中。
可是這並不是最詭異的,最詭異的是剛才被路德維希打中的兩處傷口居然消失不見了!
我們都彷彿被施了定身術似的無法動彈,震驚得睜大了眼睛,瞳孔撐到極致地望著那條巨蛇。
「難道這條蛇是不死之身?!」辰玄野仰著頭望著那條巨蛇,張大的嘴足以吞下一整顆雞蛋。
連一向沉著冷靜,在任何事情面前都面不改色的路德維希,都忍不住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舉著手槍的手僵在半空,紫藍色的瞳仁里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那條巨蛇前面被我們傷到了,此時就像在看仇人似的憤怒地瞪著我們。它看到我們用武器對著它,對天嘶吼了一聲張大了血盆大口再次向我們俯衝過來!
它的速度如風馳電掣般迅疾,巨大的身軀破風而來,發出颼颼的聲音,如排山倒海般令人防不勝防!
2
砰!砰!砰!
路德維希毫不猶豫地向它連開數槍,可是經過剛才的受擊,它變得狡猾了,不僅靈活地躲開了路德維希的襲擊,還甩動著尾巴向路德維希掃去。正在集中精神向它攻擊的路德維希一時失去防備,被它甩中了背部,從竹筏上摔了出去掉進了河裡。
「路德維希!」我立刻跑到竹筏邊上,趴下身子儘力向路德維希伸出手。他從河裡冒出了頭,吐出了一大口水,然後遊了過來抓住我的手。就在這時那條巨蛇伸長了脖子,張大了嘴向我們襲來!
就在千鈞一髮之時,辰玄野揮舞著手裡的竹竿向那條巨蛇戳去!那條巨蛇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疼得縮回了身子,但很快又不甘心地向辰玄野進行報復,一人一蛇展開了一場生死廝殺!
我迅速把路德維希拉上竹筏,然後把鋼珠纏在橡皮繩上,拉開彈弓向巨蛇射去。「啪啪啪」一顆顆碩大的鋼珠像冰雹般射向巨蛇。在我和辰玄野的攻擊下,巨蛇終於知難而退,縮回了身子退開了一段距離,只敢遠遠地望著我們。
路德維希站了起來,把空的彈匣卸下來,換上裝滿子彈的彈匣,上膛對準巨蛇的眼睛,打算給它致命的一擊。
嗖!
驀地,路德維希的背後又冒出了一條巨蛇,張大了血盆大口向路德維希襲去!而正集中精神瞄準對面的巨蛇,準備射擊的路德維希,對於背後發生的事根本毫無知覺。
我張大了嘴巴,心跳似乎都驟然停止!天哪——這河裡到底有幾條巨蛇?
辰玄野立刻舉起竹竿,向路德維希背後的巨蛇戳去,削尖的竹竿狠狠地戳進了巨蛇的上頜!「吼——」巨蛇疼得仰面朝天,凄厲的嘶吼聲劃破了天空。
路德維希震驚地向後退開一大步,心有餘悸地望著仰面哀號的巨蛇,臉色如紙般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還你前面的人情,現在我們扯平了!」辰玄野甩了甩手裡還在滴血的竹竿,下巴傲然仰起四十五度,黑曜石般烏黑的瞳仁在陽光下比鑽石還要耀眼。
路德維希瞥了他一眼,冷冷地撇開臉,下巴如雕刻般堅毅透著一股倔強。
真受不了這兩個人,老是像小孩子似的誰都不讓誰。
我撇開臉,卻正好看到那條正在半空中如綢帶般迎風扭動著身軀的巨蛇,這一看差點嚇得我當場暈倒!
「你們快看!」我指著半空的巨蛇大喊,辰玄野和路德維希聽到我的叫聲連忙回過頭,他們倆看到那條巨蛇時的表情跟我一樣震驚。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當時的場景,和內心的震驚之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樣的怪物,第一次面對如此恐怖而又詭異的場景!
泣血的夕陽下,一條兩頭巨蛇在半空扭動著粗壯的身軀,兩個頭如照鏡子般一模一樣!對——那是條兩頭蛇,擁有兩個一模一樣的頭的巨蛇!
說它是蛇,不如說是水怪,因為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兩個頭的蛇!這條詭異的兩頭蛇讓我想到了希臘神話故事中的九頭蛇。神話故事中九頭蛇居住在勒拿湖附近的沼澤,最後被英雄赫拉克勒斯所殺,成為那位英雄十二大偉績中的第二件偉績。
此時的景象就像是那個神話故事再現,而我們能否像英雄赫拉克勒斯那樣打敗面前的兩頭蛇呢?
「天哪!這是什麼怪物啊?」辰玄野退後了一大步,仰著頭無法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兩頭蛇大叫。
路德維希咬緊了下唇,手裡握著槍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條兩頭蛇,突然他指著左邊那個頭說:「可以確定的是——它不是不死之身!」
我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左邊那個頭有兩處槍傷,正淌著血。那不正是前面路德維希打中的槍傷嗎?原來第一次襲擊我們的是左邊那個頭,後來襲擊我們的是右邊那個頭!
「打它的眼睛,眼睛是它的弱點!」路德維希冷靜地提醒道,迎面吹來的風撩起了他的劉海,露出他光滑如玉的額頭。他的臉如冰雕般堅毅寒冷,渾身上下散發的霸氣令人相信所有困難在他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我和辰玄野望著他點了點頭,然後都準備好了武器對準兩頭蛇的四隻眼睛。
砰!砰!砰!砰!
路德維希首先朝兩頭蛇的眼睛開槍,那條狡猾的兩頭蛇早有防備般全數躲開了路德維希的襲擊,向我們怒衝過來。
我立刻拉開彈弓朝左邊那個腦袋的眼睛射彈珠,「嗖嗖嗖」彈珠像子彈般朝兩頭蛇射去,它靈活地撇開頭,鋼珠沒有射到它的眼睛只射到了它的額頭。
「果果,後面!」路德維希大聲提醒了我一聲,然後舉起槍朝我身後開槍。那個正要偷襲我的右邊的腦袋被子彈半路阻截了下來。
辰玄野趁兩頭蛇的兩個腦袋分別被我和路德維希攻擊,而無力向他展開攻擊之時,舉起了竹竿用儘力氣向它狠狠戳去!
嘩——
削尖的竹竿狠狠地戳進了兩頭蛇赤紅色的眼睛,頓時鮮血四射,辰玄野被濺了一臉的鮮血。接著他又毫不留情地把竹竿用力戳進一大截,再狠狠地拔了出來。那條兩頭蛇用力甩動著腦袋,發出比殺豬還要凄慘的叫聲。辰玄野整張臉上都是蛇血,他厭惡地皺了皺眉,一副欲吐的難受表情。
兩頭蛇受到了致命的一擊,在半空拚命掙扎著,鮮紅的血從傷口處不斷灑落,彷彿下了一陣陣紅雨。
「我們快走吧!」趁著兩頭蛇無力反擊,我趕緊提醒辰玄野和路德維希。
「嗯!」辰玄野趕緊把粘滿了蛇血的竹竿放進河裡,然後撐動竹筏迅速離開。兩頭蛇凄厲的叫聲不停從背後傳來,彷彿一個冤魂,令人寒毛聳立!
我們一刻都不敢怠慢,加緊了速度離開,幸好河水湍急,我們的竹筏順著河水飄得很快。可是我們並沒有高興多久就發現河水越來越湍急,最後根本就無法掌控竹筏了!
「辰玄野!快想辦法讓竹筏慢下來!」我大聲向辰玄野求救。竹筏被湍急的水流沖得直打轉,我們三個人在竹筏上轉得暈頭轉向的。
「我也想啊!可是我根本無能為力!」辰玄野用力撐著竹筏,可是失控的竹筏根本無法掌控,他差點從竹筏上摔出去。
「小心前面!」路德維希指著前面大聲提醒道。
我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這一看真是非同小可,因為我們這才發現前面沒有路了——是懸崖!
「啊!快倒退,倒退!」我從竹筏上跳了起來,衝到辰玄野身邊抓住竹竿的一頭幫辰玄野掌控竹筏,路德維希也跑過來幫忙。
「怎麼退啊!根本退不了!水流太急了!」辰玄野焦急地大吼大叫,他已經撐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了。
「天哪——」望著不斷逼近的懸崖,我的心臟懸到了嗓子眼。神啊——我哪裡得罪你了?我們剛從兩頭蛇口下逃身,你居然又安排我們墜崖!難道今天註定是我們的末日嗎!
3
十米……八米……三米……二米……一米……
懸崖離我們越來越近,而我們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任憑竹筏一點點向懸崖移動!
「啊——」
竹筏以一副不怕死的架勢筆挺地衝出了懸崖,而我們三個人就這麼坐在竹筏上跟著衝出了懸崖。感覺竹筏在半空滯留了半秒不到的時間,又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直直往下墜去,我們也跟著往下墜。而我們凄厲的叫聲,更是給這一幕增添了戲劇性的色彩。
狂風猛烈地從我們身邊刮過,我的衣服和頭髮彷彿要脫離身體了。身旁如銀帶般的瀑布嘩嘩流淌著,水珠不時濺在我們身上帶來陣陣涼意。我從來沒有以這樣的姿態觀賞過瀑布,真是又驚險又刺激!
轟!
墜了好長時間,我們三個終於以驚天動地的姿態掉進了瀑布匯聚成的池塘中,而我們的竹筏就這麼壯烈犧牲了——在墜落時碎成了無數塊。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我們三個都還活著。看來上帝還沒折磨夠我們,不捨得讓我們輕易死去。
我們三個掙扎著冒出水面,然後游上岸。爬上岸后我們三個全躺在岩石上動彈不了,只能吐著肺里的水,拚命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就像三條被釣上岸的魚。
休息了一陣,我們從岩石上爬了起來。三個人都渾身濕透,頭髮像海藻似的貼著頭皮,別提有多狼狽了。
「你們都沒事吧?」路德維希脫下外套擰了一把水,嘩的一聲水就像潑下來似的從衣服上流出來。他裡面的襯衫也全濕透了,半透明的襯衫緊貼著他的皮膚,勾勒出他完美的身軀。
「我們真是福大命大,這樣都不死!」辰玄野像小狗般用力甩了甩腦袋,頓時水珠四濺,如墨般烏黑的髮絲在半空飛散開來,折射著銀色的光澤。
「這次是運氣好。」我打開「百寶包」,裡面滲滿了水,我像撈魚般把東西全部撈了出來,然後把包里的水全倒進池塘里。連羊皮卷都濕透了,我拿起濕噠噠的羊皮卷,把它展開鋪在地上晾乾。
等羊皮卷幹了后,我們收拾了東西繼續上路。按照羊皮卷上的指示,我們接下來要沿著池塘西北方向的分流走。
那是一條非常窄、非常淺的小溪流,大約只有兩米多寬,溪水清澈見底,能看到水底的碎石和快樂地游來游去的小魚。沒有了竹筏,我們只能涉水而行,溪水剛好蓋過我們的腳踝,幸好德藍島是熱帶島嶼,否則我們早就感冒了。
小溪彎彎曲曲的,流進了西北面的森林裡。我們順著小溪走進了森林裡,杉樹、橡膠樹、油桐樹以及很多不知明的樹木又粗又高,樹冠像雲朵般厚實。葛藤順著樹榦一路往上攀爬,就像一張大網把樹木包得嚴嚴實實。斑駁的光影從樹縫間星星點點地灑落下來,地上鋪滿了腐葉和枯枝。
溪流的流動漸漸緩慢下來,潺潺匯聚入森林裡的一條小河裡。河流橫貫大半個森林,阻擋了我們的去路。
「我們要過這條河,然後穿過森林。」我指著地圖上的標示,對辰玄野和路德維希兩個人說。
「這河很淺,我們過去吧!」辰玄野目測了下河流的深淺后,抬起頭對我和路德維希說。
「不知道河裡會有什麼,大家小心點。」經過了前面兩頭蛇的襲擊,路德維希變得極其小心謹慎。他望著我們,嚴肅地提醒道。
「嗯。」我和辰玄野點了點頭,然後抬起腿一腳跨進了河裡。
河流比我們預計的還要淺,不過剛好沒過我們的膝蓋。我們就像前面順著小溪走一樣,一步步地走到了河中央。受不到太陽的直射,所以河水涼颼颼的。河面反射著樹縫間灑落的陽光,亮晶晶的,令人眼花繚亂。
「哎喲!」辰玄野突然慘叫了一聲,渾身驚悸了一下。
「怎麼了?!」我立刻回過頭,擔憂地問。
「不知道,好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下。」辰玄野蹙緊了雙眉,不是很確定地回答。
「嗯!」這時路德維希突然悶哼了一聲,臉色忽地刷白。
「怎麼了?」我又回過頭,望向路德維希。
「不清楚……好像也被什麼東西扎了下。」路德維希皺緊了眉頭,沉著臉猶猶豫豫地回答。他的瞳仁緊縮著,臉色非常難看。
這河裡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一股不祥的預感從我的心底瀰漫開來,就像是黑色的霧氣一點點將我吞噬。
「啊!」
辰玄野驀地爆發出一陣凄厲的慘叫,嘩地把腳從水裡提起來,只見他的腳踝處正被一條魚咬著!
那條魚的背部是鮮綠色的,腹部是鮮紅色的,體側有斑紋。兩顎短而有力,下顎突出,尖銳的牙齒為三角形,上下互相交錯排列。我和路德維希望著辰玄野腳踝處的那條魚驚愕地瞪大眼睛——那是食人魚!
那條食人魚緊咬著辰玄野的腳踝不放,劇烈扭動著身軀試圖把辰玄野腳踝處的皮肉給撕扯下來。辰玄野疼得臉色煞白,額頭沁出了一大片細密的汗珠。
我立刻從「百寶包」的側袋中掏出瑞士軍刀,然後掰出刀刃一刀刺向那條食人魚,那條食人魚受到重創鬆開了辰玄野的腳踝。我把它從刀刃上拔出來,然後丟入河中。
「這條該死的魚,居然把本少爺當食物!」辰玄野憤憤地望著腳踝處的傷口,那個傷口像魚嘴似的張開著,嫣紅的鮮血順著白皙的皮膚汩汩流出來,滴進河裡慢慢暈染開。
河面突然冒出一個個氣泡,只見氣泡越來越多,快速往我們周圍聚集。待我們睜大了眼睛才看清——成群結隊的食人魚正朝我們四面八方地圍攻過來!它們一定是嗅到了血的氣味,所以才會聚集過來。
「糟糕!快跑!」
路德維希高聲大叫,然後拉著我們往河岸跑。那群食人魚就像惡狼般,搖擺著尾巴追趕著我們。
4
嘩——嘩——嘩——
我們踏著水拚命往河岸跑,水花四射,正在樹枝上休憩的鳥兒都被嚇得撲扇著翅膀逃命。不時有幾條食人魚咬住我們的腳踝和小腿,它們的牙齒非常尖利,被咬住后很難甩開,每甩開一條食人魚就會帶走一塊皮肉,疼得錐心刺骨。
看到河岸我們不顧一切地跳了上去!
那群食人魚在岸邊噼噼啪啪地拍著水,多得令人咋舌。還有幾條依舊牢牢地咬著我們的腳踝和小腿,我們好不容易把它們從腳上扯下來,再一看,已經被它們撕咬去了好幾塊皮肉。
撲通——撲通——
我們把它們扔回河裡,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頹然坐倒在地。
「差點變成白骨了!」辰玄野望著腳上的傷口,皺了皺眉頭。
我們三個都傷痕纍纍,別提多狼狽了。
我從「百寶包」里拿出消毒藥水和紗布,給我們三個人都簡單消毒了下傷口然後包紮了下。這個場景讓我回憶起德藍島勇士之賽中,我們受到食人花襲擊后,我給我們三個人包紮傷口的情景。彷彿我們三個人又回到了過去打打鬧鬧的快樂日子,可是此時的心境已經和當初完全不同了,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這次的旅程是為了救出老爸老媽,如果失敗了我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而路德維希也不再是我們的隊友,他是皇後派來監視我們的,是和我們敵對的。
包紮完傷口后,我們拖著傷痕纍纍的身子,繼續跌跌撞撞地前進。
夕陽沒入了地平線,黑暗迅速侵襲著大地。森林裡沒有一絲亮光,靜得令人心裡發毛。盤根錯節的參天大樹,在暮色里就像是一個個巨人,隨著我們快速前進的步伐迅速從我們身邊掠過。
我們拿著手電筒,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天已經黑了,森林裡各種野獸都會出來覓食,再繼續趕路太危險了,我們要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腳。
可是我們越往前走森林就越茂密,無論哪個方向都是看不到盡頭的樹叢和藤蔓。地上蔓延著各種藤葉枝蔓,從樹榦根部的陰影里順著巨大的樹榦向上攀爬,在頭頂上織出密密的「窗帘」,把整個叢林充填得密不透風。我們就像是被困在一張大網中,沒有出路,好像無頭蒼蠅似的在森林裡轉來轉去。
就在這時有一股噁心的腐爛味道若有似無地飄過來,剛開始我以為是幻覺,後來那味道越來越濃郁。不像是腐葉的味道,更像是肉腐爛發出的臭味。
「這是什麼地方啊?怎麼那麼臭!」辰玄野一隻手捂著鼻子,另一隻手拚命在鼻子前扇著風,試圖驅散空氣中的惡臭。
「可能是動物的屍體散發的臭味。」路德維希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打著手電筒四處查看,尋找著發臭的源頭。
滋……滋……
前面沒有注意,此時三個人停下來,我才發現腳下的泥土非常泥濘潮濕。我拿著手電筒照了照地面,發現腳下的泥土如墨般烏黑,卻又混合著墨綠色的苔蘚,看上去非常噁心。
不但如此,我還發現周圍的樹木非常奇怪,樹榦光禿禿的,只有幾片破爛的葉片懸挂在樹枝上迎風搖曳。最詭異的是這裡非常非常的死寂,連蟲鳴的聲音都沒有。這死氣沉沉的氣氛,不禁令人聯想到荒野中的墓地。
想到這裡一股寒氣順著我的脊椎骨一路爬到脖子,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吧,這裡實在太詭異了!」我縮著脖子神經質地環視著四周,彷彿會有什麼幽靈或者怪物突然從那些光禿禿的樹后躥出來。
「嗯!」辰玄野和路德維希點了點頭,跟我一樣迫不及待想要遠離這裡。
我們三個勒緊了包的帶子,趕緊加快了腳步。可是才沒跑幾步,就有一個金色的光影從森林深處的黑暗中躥了出來,把我們嚇得停住了腳步。
只見一隻頭頂長著尖尖的犄角的狼正站在我們面前,身上金色的毛閃耀著比晨曦還要純凈耀眼的光芒。一對金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彷彿能勾去人的靈魂。
那是馬賽人信奉的守護獸!上次攻擊我們的金狼。
只見那隻金狼靜靜地站在我們面前,眼神溫柔,沒有一點殺氣。只是當我們靠近時它會聳起背,睜大了眼睛瞪著我們,就像一隻只會叫卻不會咬人的狗。
它在做什麼呢?不像是要攻擊我們……我隱約覺得有點奇怪。
「怎麼又是這隻陰魂不散的狼!」辰玄野不耐煩地撇了撇嘴,從隨身的旅行包里抽出一根皮鞭,「啪啪啪」在半空抽打了幾下,那隻金狼警惕地盯著辰玄野踱起步子來。
喀嚓!
路德維希也從口袋裡摸出那把銀色的手槍,上膛瞄準那隻來回踱步子的金狼,眯起的眼睛犀利得好似利箭。
那隻金狼在路口處踱來踱去,擋住了我們的去路,似乎是在阻止我們從那裡通過。它為什麼不讓我們過去呢?那裡面有什麼東西呢?
我打著手電筒,把光照向金狼身後的森林,模模糊糊看到淤泥中有一些白色的東西凸起。
這時烏雲散開,月亮顯露了出來。銀色的月光如薄紗般從天際流瀉下來,把這個光禿禿的樹林照個徹亮。只見那片樹林里全是淤泥,一具具白骨陷在淤泥里,還有很多動物腐爛的屍體橫卧在其中,臭氣瀰漫,一群群蒼蠅在屍堆中流連不去。那簡直就是一片死亡森林!
我捂起嘴,體內一陣噁心。原來金狼是要阻止我們走進那片死亡森林!
就在這時,我看到辰玄野和路德維希正要向金狼展開攻擊,我連忙大聲阻止:「住手!不要傷害它!」
辰玄野和路德維希聽到我的聲音戛然停止了所有攻擊,兩個人拿著武器扭過頭,疑惑不解地望著我。
「你們看!」我指向不遠處那片屍臭瀰漫的死亡森林,辰玄野和路德維希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裡怎麼那麼多動物的屍體?」辰玄野驚恐地聳起雙肩,因為震驚兩個眼睛瞪到最大,眼球突出,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慄。
「可能是沼澤中有兇惡的野獸,也可能是那片森林有劇毒。」月亮就像是個弔死鬼,慘白地懸挂在漆黑的夜空。路德維希的臉在清白的月光下,也是一片慘白。他的聲音比晚風還要清冷,聽著路德維希的話,望著那片死亡森林我從頭到腳涼得徹底。
「幸好它阻止我們前進,否則我們也要變成那種樣子了吧。」我望著泥濘的沼澤地中那些被蒼蠅圍繞的屍體,心中一陣惡寒。
幸好有金狼阻止我們,現在想起來上次它好像也不是真要攻擊我們,難道上次它也是在提醒我們什麼?看來馬賽人把它當成守護獸信奉著也是有道理的,或許它真的是長年累月不知疲倦地守護著這片森林裡的所有人。或許它真的是太陽神赫利厄斯派來的守護獸呢!我在心裡笑了笑。
想到有這樣一隻神奇的守護獸在保護著我們,我心裡的恐懼就像霧氣般在見到陽光的瞬間驅散了。
「謝謝你。」我站在它面前,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發自肺腑地感激道。
金狼望著我眨了眨眼睛,波光瀲灧的金色眼睛如月光般皎潔柔和。它望了我們一眼,然後突然扭過頭往森林的北面走去,走了一小段又停下步子回過頭望著我們。
「它好像是要給我們帶路!」我的心裡一陣驚喜,回過頭對辰玄野和路德維希喊道,「它在等我們呢,我們快跟著它走吧!」
辰玄野和路德維希點了點頭,然後我們三個人就追了上去。金狼看到我們跟上了它的步伐,扭過頭繼續不徐不慢地往前走。
就這樣,三個人跟著一隻狼在漆黑一片的森林裡穿梭著。
朦朧的月光給森林罩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剛才還像迷宮般令人眼花繚亂無處可逃的森林,此時在金狼的帶領下輕易地穿梭而行。很快我們就走出了那片死亡森林,來到一片空曠的草地上,旁邊還有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河,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粼粼的波光。
「終於走出來了!」望著眼前宜人的景色,我的內心一陣歡喜。
路德維希默默地望著我,眼角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辰玄野撇著嘴望著金狼,似乎在琢磨著它,不過前面對金狼的敵意已經完全化作了敬佩。
站在我們前面的金狼突然撒開了蹄子一躍而起,在眨眼間就隱沒在了森林裡,快得不可思議。
或許它真的是只神獸吧……
我望著金狼消失的方向,在心裡默默地對它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