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一晚,奚靈莊園的大廳充滿了活潑的談話聲和歡笑聲。一個豎琴手調好了音,開始彈奏吉爾伯特與蘇利文近作歌劇中的插曲。一輛接一輛的馬車駛上彎曲的車道,停下來放出服飾優雅的賓客,然後又駛開去等待離去的時刻。
在大廳中央,有個瘦削的灰發老婦,穿著高雅,站著向陸續抵達的賓客致意。她就是韋特那太太,露西孀居的母親,也是莊園的擁有人。韋特那太太的健康一直都不太好,所以在客人抵達的空檔時,她就躺在長椅上歇息,煽著扇子。
蜜娜穿戴整齊,走出了房間,卻還未加入樓下的一小人群人。她站在樓梯上端躊躇不前,注視下方愉悅的景象,只覺得與自己的情緒很不相襯。
自從強納森離開后,蜜挪時常擔心遠在東歐的未婚夫,雖然她總是告訴自己,她的擔心是毫無根據的。已經一個多星期了,除了一封蓋著巴黎郵戳的簡訊外,強納森並沒有再來信,而且那封簡訊中並沒有任河訊息。
穿著新禮服的露西正快速穿行樓上的長廊而來。「找到你了!蜜娜,下來吧。今晚總得有人幫我招待所有的客人吧。媽照例是喜歡宴會的,但是她已經招架不住了……」
蜜娜不置可否地說:「我一會兒就下來……」
「喔,得了!這對你有益的,可以讓你暫時不去擔心強納森。」
露西看到牆上鏡子里的自己,整了整她的紅髮。「我真高興,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呢!我想今晚至少會有三個人向我求婚。哦,蜜娜,真希望有好幾個我可以分享!」
她的話足以使蜜娜分心了。「你總不能三個都嫁呀!」
「為什麼不行?」露西轉向她的好友。她的反問幾乎是認真的;聽起來亦像是求助。「告訴我,為什麼一個女孩不能嫁給三個男人,或好幾個男人?」
蜜娜還來不及解釋,露西的注意力又轉向下面客廳里剛抵達的賓客。她興奮地低語道:「我的一個求婚者來了!」
剛剛抵達宴會的這個男客確實很出眾,他是個高大的年輕人,蓄著黑色小鬍子,戴一頂美國西部的高邊帽,穿著牛仔長靴。他的全身打扮看來都很昂貴,但在倫敦卻是十分特異的。在他大衣的左內側,偶爾可看到掛在皮帶上的長型皮刀鞘。
蜜娜好奇地問:「那是什麼呀?」
露西驕傲地說:「那是個德州人,昆西.P.莫利,阿瑟的朋友,也是席渥醫生的朋友。他們三人到世界各地探險過。」
「莫利先生向你求婚了嗎?」
「呃——我想他隨時都會提出的。蜜娜,這不是很棒嗎?他又年輕又清新。我可以想象他像——像一匹野種馬,在我的兩腿之間。」
蜜娜脹紅了臉,同時卻又強笑道:「你說的可真露骨!」
「我知道——別擔心,親愛的,我是故意要讓你臉紅的;你臉紅得真漂亮。」
「但願那是你那樣說話的唯一理由。莫利先生外套下那皮鞘里戴著什麼呢?」
露西幾乎忍不住笑。「親愛的昆西不管到何處都帶著很驚人的——工具!」
「露西!」
「可是真的呀,親愛的——他真的帶著。我讓你看看!」露西說罷便跑下樓去,直到樓下才稍微放慢腳步,上前去迎接昆西。
蜜娜站在樓尚注視。露西挽起昆西的臂,與他貼近,使她母親站在大廳的另一端不以為然地瞪視她。
一會兒后,露西真的把手探到那德州人的外套下,由皮鞘中抽出一把長獵刀,愉快地對著正要走下樓的蜜娜揮了揮。
蜜娜盡職地與賓客周旋了約半小時之久,然後她又開始心不在焉了。她暫時陷入沈思中,掙扎著要壓制她對強納森的關切時,露西又一次向她走來。
這一回這個紅髮姑娘十分陶醉。
「他們全都在這兒。我真的認為今晚他們三個都會向我求婚。我該怎麼辦?」
蜜娜不知對於她朋友的浪漫困境是該笑還是該哭。「那麼那個德州人開口了?」
「是的!」
蜜娜找尋昆西.莫利先生,發現他站在房間的另一頭,渴望地往露西這遑凝望。「我幾乎害怕問了——他開口說什麼了?」
「求婚呀!」露西完全沈醉於自己的感覺,對蜜娜打趣的發問竟毫無所覺。
她似乎憂喜參半,說道:「我告訴他說還有另一個人……我沒有說還有兩個人,可是事實上他們都會在這兒的——看,那是傑可.席渥醫生來了。」
在大廳另一側,一個三十齣頭,表清嚴肅的男人,正要把帽子和手套交給一個僕人。
「他很出色。」露西又說:「還夠年輕,不至於乏味,但已獨自掌管一家大型的精神病院了。我本以為他配你正好,只可借你訂婚了。」
「精神病院!我明白了。所以你自然就想到我了。」
露西的笑聲中有一絲殘酷,然後她的目光越過蜜娜的肩膀,她的表情也變了。
蜜娜轉過頭,看見一個她雖聽說過卻未曾謀面過的男人走進了大廳。這人必定是阿瑟.洪烏,未來的歌德泯爵爺。他緊跟在席渥醫生之後抵達,不但英俊、尊貴,而且十分富有。他和醫生不安地互看一眼。
蜜娜輕聲問道:「第三號嗎?」
她沒有得到口頭上的答覆,但事實上也不需要。自露西的表情,還有她對那名剛抵達者反雁出來的喜悅,便可清楚地看到答案了。露西急步走過擁擠的大廳去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