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隨記憶的名字,白夜黃泉
序
有云:天下萬物俱有魂靈。可與其意通達駕馭其力者稱之為馭靈。馭靈至強至尊者為馭靈主。
馭靈分三技馭自然之靈金木水火土雷電風雲可與其通語駕力呼風喚雨改寫春秋。至高者可召喚五素之主上天星君.馭生靈則除人之外地生之萬物花鳥魚蟲飛禽走獸無不可馭百鳥朝鳳春花秋綻無所不能。至高者可召珍禽異獸精怪妖魔!馭死靈乃為馭亡者魂靈無論人或者獸可通陰陽可知幽冥至高者可召地府陰鬼.馭死靈擾亡者清靜因此而為禁術。
於綴錦王朝之中馭靈大者推三府。京城白夜雲州碧丹絳州墨虛。白夜滌通馭自然之靈乃為數代先王寵臣。為朝調風雨觀星象驅吉避凶招福納寶!被先王封為通天馭靈大主.白夜一家皇恩日隆於皇城西街設為白夜大街皆為白夜府邸。往來皆為權臣強將至於慕名而來者更是不可勝數!白夜家廣收門徒弟子逾千館驛成百。花團錦簇烈火烹油觸目皆是繁華滿眼無限榮光.
傳說白夜滌命至三百餘歲扶佐綴錦四朝。但至其子代不續法不及初恩寵日衰。於綴錦第七朝時其孫因習禁法為國不容。觸怒聖顏硃筆一揮禍連親族。南柯一夢至此方醒.
街頭坊間街是茶餘飯後。各自唏噓說什麼法術可通天無所不能。還不是白刀一閃小命不保。說來說去不過是伴君如伴虎。天危難犯啊!繁華不過如一夢鏡花水月而已!真是神可通天哪能輕易斬殺看來不過不及信的傳言罷了.
綴錦昌隆七年秋平縣繼鄉
「打打打死她!」鄉集狹窄的小路上黃土橫飛雞鳴鴨喊好不熱鬧!五六個十歲左右的毛頭嘶叫著圍著一個人揮拳抖腿喊聲震天.一旁的大人不是側身而避就是目不斜視的各走各路看來這樣的場景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邊上的小販一邊護著自己的攤子一邊斜著眼嘀咕著:「這張大姑怎麼又把這爛孩子弄出來了.討嫌的很喲!」
被打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一身破衣已經被扯得衣不蔽體露出瘦骨磷峋的身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觸目驚心有新有舊盤錯著。她猶自蜷得象是個大蝦任由他們在身上胡打亂踢卻只顧著懷裡抱著的菜藍子.她的臉上已經被血跟泥混得辨不清眉目弓在地上像個無生命的泥人.
「嘭!」不知是誰丟了塊石頭不偏不倚直摔在她的頭上一下子血便汩汩而出流淌了一地.沾染著血跡的石塊滴溜著轉動在路邊半大孩子們一看血淌了出來轟的一下作鳥獸散有的臨走前不甘休的往她身上啐了一口罵著:「看你還來再來還打喲.」
她慢慢的蹣跚而起懷裡所抱的籃子早就被壓得扁扁藤條尖突出來刺得她小腹一團的血漬。她伸手抺了一把臉慢慢的向路南走去.身邊的人無不避之唯恐不及有如她是癆病鬼一般。街頭的竊語隨著風飄進她的耳膜一點一滴的:「張大姑從哪撿這麼個死孩子讓人日子都過不舒坦!」
「可不是!叫什麼不好叫黃泉!我呸呸呸啊!無常鬼托生的賤種~!」
「聽說是京里抄家的拉出來賣的。原來的主給轟出來張大姑逛京城撿的呢!原本以為賺個不要錢的苦力現在賠大嘍!」
「哪聽的是不是真的?」
「都傳呢!誰知道真假?不過看她怪的很頭上爛個洞都死不了都說有陰鬼附身呢!」
「哎呀死老三再胡說八道撕你的嘴喲!!聽了都麻麻的晚上睡不著覺呢!」
她如同沒聽到一般蹣跚踉蹌著。形峭骨立的身形風一吹便要倒般偏是一直歪歪斜斜的走著。道路的盡頭通往縣城官道的路邊有一座小小的茶寮。簡單的一個小院門口斜豎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木樁頂上懸著一面綉著『茶』字的布幡懶懶的歪墜在那裡。門口幾張破桌椅擺放在凹凸不平的坡道上幾隻老母雞悠閑的在四周逛著不時用爪刨著地找尋著草籽。一條白狗半睜半閉著眼耷拉著腦袋趴在地上偶而微微聳動的軟沓沓的耳朵。
「哎你聽我說怎麼也得加點!您就給兩吊還不夠我養她的飯錢呢!」靠著寮室的門側的桌邊坐著一個半老的婦人精瘦的長圓臉臉上的褶子深一道淺一道的堆積著如同捏壞了的包子皮。枯焦的黃黑是她臉上的主色調鼻樑歪拱著高卻不挺兩片薄唇泛著烏此時正上下翻飛著。眼細小的眯著帶著一絲讒媚的笑:「我說孫媽媽小姑娘長的眉清目秀啊調教一下不出個三五年還不給你大把的賺銀子?就兩吊也太少啦!」
「我說張大姑!」讒媚笑容的對象是對面的婦人已經歲數不小卻是脂粉塗了滿臉梳著俏高的雲鬢耳畔墜的大珠子晃來盪去迷花了人了眼。吊著三角眼滿眼的不屑畫的長而彎的眉此時倒八字的歪著腥紅的唇此時快撇到耳根子後頭了。一身大紅衫手上抖著一個絲絹不時的為自己掠著點風:「這鄉里哪個不知道?這孩子有邪靈上身呢血流了半盆都死不了。還有哪瞧瞧那身子骨一身的爛疤癩誰看了不噁心?我買了去也是當個洗茅房的誰還敢指著她給我賺銀子?要不是跟大姑你熟絡看你可憐了慈悲心哪個要她啊!」
「哎喲誰不知你孫媽媽菩薩心啊!」張大姑一臉真誠就差跪在地上給她啃腳面了:「我不也是嘛看她可憐沒爹沒娘的流落街頭我不就慈悲了嘛!這些年這茶飯錢都不止兩吊了呢!」她一邊說著一邊斜眼看著越走越近的小孩依舊口沬橫飛的討價還價。
「最多兩吊你再想想吧!」孫媽媽站起身顯然不想跟她在這裡再廢口舌這天氣熱得燥死人。坐在這裡茶混得咽不下去。她啐掉嘴裡的碎沬子瞥一眼走近的孱弱身軀扭著上了緩坡直向鄉集而去。
「孫媽媽孫媽媽!」老婦不甘心的追了幾步隨即一個巴掌便招呼到剛走近的小孩的臉上。
「這個小王八!」她嘴裡罵著剛才一個巴掌沾了不少的血跟泥讓她開始後悔用手打了。她抬腿便是一腳過去直將搖搖欲墜的她踢倒在地:「讓你買個菜你連籃子都給我摔了!有你在我的茶館早晚關門大吉!我真是瞎了眼啊撿你這麼個死東西回來!賣都賣不出去的破貨!」她一邊罵著一邊咧著嘴就哭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曲般:「我真是造孽啊好人沒好報啊!養條狗都比養你好啊!」她嚎啕著腳下卻不甘休的沒頭沒臉的踩著似乎她是一團爛泥一般。
鄉道的大路上一輛馬車緩步而來。清脆的馬蹄聲得得響著一下子讓老婦住了手她幾步跑到緩坡邊迎著馬車招呼著:「客官客官!來這喝碗茶再走吧。這裡離縣還百多里呢人困馬乏的歇歇再上路吧!上好的龍井上好的茉莉上好的碧蘿春啊!」她爽利的招呼著混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來。多好的馬車啊車上懸著的鈴當都是鍍著閃亮的金長長的穗子是上好的絲絡打的華麗的車簾綉著精美的花朵。就連就連駕車的車夫都穿得這麼體面。這生意哪能輕易放過!
駕車的車夫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一身素錦的長衣腳上是漆黑的長靴。一頭濃黑的長綰在頭頂一絲不落的清爽削尖的下巴凌利的眼眸手上繞著長鞭。倪著她不是倪著她身後癱倒在地上的小孩。她還在抽搐著地上是一攤血一條白狗在她身邊幫她舔著臉上的泥。
「你在殺人么?」兩抺電光向著她直射過來頂得她連退了兩步。她搓著手拚命的想搓掉手上的血漬訕笑著喃喃的:「自家孩子打幾下也沒什麼吧!那孩子耐打的很死不了!」
她沖著桌子伸著手:「客官喝喝個茶吧!」
「賣嗎?」他沖著地上那攤爛泥揚了揚下巴:「剛聽鄉集上說名字不吉利叫黃泉是吧!」
她眼中的光一下子澈亮起來還有自己上門的主?這些天她大戶都跑遍了最多的也就是攬春閣出的兩吊。看這衣著不凡的怎麼著也能闊氣點吧!給個一兩八錢的還不跟玩一樣??
「孩子是你撿的吧?也沒正契賣是不賣?」男人不耐煩的開口。
「賣賣!您您看給個多少合適?」她的眼此時亮得跟天上北斗星一樣鋥鋥的喉間上下涌動著口水吞了又來吞了又來。
「攬春閣的孫媽不是給兩吊嗎?我給三吊!」男人盯著她滿意的看著她垮下一張老臉。
「三三吊啊。」張大姑吞著口水想還價張了張口對著他眼中的兩把飛刀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不賣算了。孩子多的是不一定非買這個。」男人將手中的鞭子鬆脫開來隨意的一抖在半空之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催馬便要前行。
「賣賣三吊就三吊。」張大姑跟蝕了老本一樣痛心疾一邊向後走著一邊念叨著:「我養她都不止三吊呢。三年啊足足三年呢!」她拖死狗一樣的將地上的小孩直提起來一邊向這邊走著一邊還說著:「大官人器宇宣昂我也是慈悲啊跟著我總不及跟著大官人呢!要不是為了她好啊…….」
「哼。」聽者對她一番表白全無興緻這個粗鄙的村婦一邊能把她打的死去活來一邊還能拎著血淋淋的她說是為她好真是厲害啊!
男人將她直丟掉轅板上看著她滿頭滿臉的血皺了皺眉頭。他伸手從懷裡拿出三吊大錢直丟到老婦的手裡去:「你也沒正契我就省了簽了銀貨兩訖了。」
說著他一抖韁繩車子就漸行漸遠了。
「哎哎大官人不喝了茶再走啊!好茶呢!」她懷揣著三吊大錢一臉的眉開眼笑。身後的白狗不甘休的追了幾步咆哮著似乎不滿意她就此離去。
她半睜著眼傾聽著狗叫聲微微的抽*動了下嘴角。卻是半點聲音也沒出。簾微掀起一道細縫一個略低啞的男人聲音傳出來:「勁讓她進來。」
「老爺她髒的很全身都是血呢。」被稱作勁的男子謙恭的說著:「不如到縣裡洗洗再說吧?!」
「沒事讓她進來!」低啞的聲音說著。
「是的老爺!」說著他手一送便將她推了進去!
車裡真寬敞還鋪的織錦的厚毯兩個軟榻相對而放一個小几堆在窗邊。比起外面的燥熱來說這裡涼爽的緊因為几上有一個大托盤竟是有一個很大的冰塊。只融了少許透著涼意。她看到一對靴子從未見過這樣華麗的靴子乾淨的青灰色一絲塵都沒沾上一般的。上面綉著精緻的花紋一針一線都細細密密的縫著。有袍襟墜下來同樣的色調順滑的垂墜著一定是非常名貴的布料。她的眼就這樣直直的看著這雙腳和垂下的袍襟血還在流染上了地上的織毯好大的一塊紅漬。
「你叫白夜黃泉?」低啞的聲音近瞭然后一隻削瘦的手伸過來捏住她的臟下巴。再然後她就看到一張臉一個半老的男子頭已經略是花白綰著整齊的髻束著冠。他略瘦臉上都是皺紋卻因保養得益而泛出光澤。他的眼微微的眯看著她尖挺的鼻和稜角分明的輪廓召示著他年輕時的俊秀唇抿著。絲毫不在意她的血泥弄髒了他的手指。
「是。」這是她今天第一次開口聲音略嘶卻寧靜。光聽她的聲音像是剛起床有些破嗓絕不是被毆打成這樣之後所出的。
「白夜滌是你的什麼人?」他問著眼神犀利。
「不知道。」她清晰的答著聲音中沒有她這個年紀應有童稚眼中也沒有她這個年紀應有的天真。仔細看她的眼是黑白分明的瞳很大眼白很少凝看著人的時候有一種墨墨的靜有如黑夜!卻是空泛裡面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白夜洛希呢?白夜若素?白夜至?」他一連說出好幾個名字得到的都是三個字不知道!他長長吁了一口氣丟開她的下巴重新坐回去:「那你怎麼記得你的名字?」
「只是記得。」她輕聲說著。
「怎麼打都不會死嗎?」他忽然問:「創口這麼大這麼流血都不會死嗎?」
「是!」她清楚的回答是啊不會死。怎麼都不會死所以她還留在這世上。她的記憶只有這個名字除此以外都是漫罵全是毆打。她不會死血流到荒都不死。她也不會哭疼痛到極致也不會她的眼衝撞卻沒有淚她的血橫飛也不流淚。她掙扎過反抗過但沒用越是掙扎越是反抗更是激起更強的碰撞。最後倒下的那個一直是她!她的頸上繞著繩像一條狗一樣讓人拉在街上賣一長串的人有誰已經記不清了。她被買走的時候便是被天天的打她忍受不了反抗了跑了出來。她現在後悔當初的決定天天打還有飯吃跑出來一樣是天天打卻沒飯吃。她餓急了想著該餓死了吧卻還是不死。她學著人家在城角蹲著要飯還是被打被乞丐打因為那是他們的地盤。她想到死撞牆投河卻死不了。她終是明白她死不了她老是活著活著就得吃飯雖然餓不死但飢餓的滋味更勝過挨打。要吃飯就得挨打。
「為什麼甘心挨打都不還手?我在集上看你被小孩打動都不動。只護個破籃子。」他低低的說。
「籃子沒了沒飯吃。」她短促的說著。
「呵~~~」他忽然輕笑起來忽然又彎下腰看著她:「我給你飯吃你能不能當一條忠誠的狗?」
她抬起眼看著他迎著他的目光狗?狗都比她強張大姑家的小白每天都有飯吃。只是偶而才會被打小白!想起來只有小白對她好小白肯把飯分給她。小白願意舔她小白讓她摸小白會給她取暖。當一條狗很好。
「我願意。」她清楚的說著眼中依舊是空的什麼也沒有。
「呵呵呵好好。」他越加大笑起來笑意里透得志得意滿:「你不會死你把血給我的鳥吃我給你飯吃好不好?」
「好。」她不假思索的應著。
「哈哈乖乖。」他摸著她的頭像摸著一條狗:「你以後就叫小白吧!」
小白?她願意願意叫這名字這讓她覺得她快要接近小白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