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卷 第二十六章 馭人莫失溫
傾絕與寧揚坐在聚墨齋里周圍都是漫散的風靈之氣。小白與凌破在聚墨齋的樓頂上汲風練氣風罩浮靜連帶整個院子的都是寧靜無風。今天已經是正月初十小白這回是在坐月子的時候過的年。雖然十天前她已經養的差不多但傾絕還是堅持著讓她坐滿沒有放她出去放炮仗。她手癢但還是乖乖的坐在床上只是隔著窗聽了一晚上的爆竹聲。
孩子更是有如見風便長一般初生之時像一個小老頭渾身通紅滿臉皺巴。一個月的工夫大了兩圈圓乎乎的讓人愛不釋手。五官也不再是擰成一個疙瘩雖然還不甚明晰但已經漸漸開展。他不若傾絕是一雙紫眼他是烏黑的眸子。眼睛還是兩道長長的縫雖然還未完全的睜開但眼型真是像足了傾絕。他常常咧著嘴笑不愛哭不睡的時候四腳微動著誰湊過去逗逗他他就笑著扭來扭去。傾絕初為人父性情也變得溫和多了過年的時候大賞府內大小奴才讓上下皆是跟著大興了一把。
寧揚此時像一癱爛泥一般歪在榻上折屏隔出的小空間溫暖如春。小坐爐上暖著酒香氣蘊散出來讓人聞了便是微醺。他半睜半閉著眼身上是淡青色的拉絨長袍開襟袍當毯子蓋在身上半撐著頭長披散簡直像個半醉美人慵懶又美艷。
「孩子也生了戰事也平了死靈也不來了。」寧揚如夢一般輕哼著:「好事都讓你佔盡了!」
「你嫉妒啊?」傾絕坐在他邊上的大靠椅上他今天又穿了一身白裹絨的白袍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溫柔。他十指交疊。一副自得意滿的樣子。唇邊抖出細小的弧線微微地眯著眼眸。他在感覺小白的氣罩很平靜。靜得像在這屋裡的懸漏一滴一滴。入水成漪散成一圈水暈然後化為清明。
「你真要上京去?朝中有杜勁軒現在又多了南宮修。不僅凌佩連漠原已經牢牢控制在你地手裡。你此番還去京里幹什麼?讓那傀儡退位你上去不成?」寧揚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這張榻真是太舒服了。他都想偷運回凌波谷去了!
「我入朝是輔政不是去奪宮。戰事已平綴錦合書已簽當下我是輔新帝尚幼我總不能常年駐外。」傾絕伸手去拿酒杯:「早則春末晚則秋初。總是要去地。」
「輔政?」寧揚笑起來:「別跟我說你當了爹就性情大變起來。馭者事平王者事起。你碧丹傾絕哪止泛泛。當時不肯做的太絕。是因你分身無術。馭者這邊擾亂不休。戰事紛起。不要以為你像個大善人一樣笑一笑就以為要惠及其他了!」
「呵呵。」傾絕揚眉:「天下啜手可得。已經無趣。我早說過你猜不到我的想法你還非要混猜!」
「你真要去輔政讓那個蠢貨坐穩寶座?」寧揚睨睇著他:「你有那麼好心?」
「當然沒有。馭者於綴錦的經歷便是最沉重的一課。我此時激流勇退早晚成為喪家之犬。我要再進一步便會引奪宮之變。當下所做是要平衡再行籌謀方是長久。不是貿進貿退!」傾絕微微側眼:「我有靈物在手身邊強者如雲真要鬧起來我當然穩贏不輸。但是當下五國平享天下只是暫時。若國內生變必引他國連鎖反應。馭人不同馭靈光憑血力且是無用。當日我來到凌佩入了這個局便知道易入難出!不是光有力量便可從容。」
寧揚靜靜聽他說唇邊笑意更深:「你將此稱為馭人?」
「不是嗎?看到他們地弱點然後一一擊破駕馭比起縱橫強力以奪天下操棋馭子更有意趣!」傾絕輕笑:「若論我心所願當然平靜度日為上。但事事哪可遂心愿既然如此便於峰頂浪尖謀得平靜不是也算得我所求「看到堅慕權好勢但卻具有控兵之力於是讓他駐邊。以強權拉攏讓他為你所用。看到修文采飛揚於是讓他從文。知道他鬱郁難舒便讓他志得高雲甘心成為你的棋子。杜勁軒心思細慎卻生性膽小讓他為相便會事無巨細皆依託於你。左成與顧正貪婪成性便給他肥缺高金厚賞讓他們一直有利可圖蒙了眼耳成你走狗。劉宗堯忠厚老實胸無大志但為人穩重於是讓他在北關安撫民意。袁展平勇力有為卻有勇無謀便放他當箭成你先鋒。」寧揚一疊連聲說著點頭微笑:「還有其他人或是因情或是因義或是因志無論是詭滑成性還是蠢笨執拗只要有用之處你皆可所用。」
「這樣好累死靈並非靈物至尊。人才是!」傾絕輕嘆:「既然脫不得身只好樂在其中。當找樂了吧!」
「呵呵於小白那裡學到凡事舒展不再蒂芥滿心。」寧揚大笑出聲:「那麼小白呢?你讓她當你的錄事驚世駭俗把娘子帶出來當官。這世上也就你做的出來!我還以為你教她練幾年字然後要她理家呢。」
「家事鎖碎府里設七局四掌各有雜物紛繁。而且大小奴才無數小白為人太實在記好不記仇要她壓服奴才根本不可為。」傾絕輕飲一口當初她問他當年花池讓人下藥的事。她只是問他為何那時要整治她卻根本沒問是何人要害她。因為她已經把何人要害她這個問題扔一邊去了或者說她早忘記了。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只記得好所以光亮清澈不含雜質。
「唯才是舉她的才華不在這些紛雜。生要把她往那裡歸不是浪費嗎?。」傾絕微笑:「她值得更好的更高的。更自由的。」
「當初你早看出傾靈不是當官地料。你故意丟余平給他。讓他天天戰戰驚驚又不敢逆你真是生不如死。」寧揚又故意往事重提讓傾絕微微蹙眉。
「你當初肯寫信給他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也算是舒展胸臆了!」寧揚知道。此時再提他雖然不快但不至燥狂:「他沒死四月大戰之時我在余平匿氣以圖接應。他瞎了一隻眼但沒死。」這件事肯定沒人報他根本沒人敢報。
傾絕不語。余平從六月開始便上折給他他一份沒看過。沒看不代表不知道其內容。如果傾靈死了。余平統之職空出來莫奇莫洋必是要告訴他。讓他再選官員補上。但他們沒提。當然就是傾靈還活著。至於報奏是不是要看是不是要批。再緊再急的事他自有主張。他們呈上他不看不批他們也不敢相催。
「我知道你已經不計較過去。但不計較並不代表與他有什麼情誼於中。不恨不代表就可以愛了。只不過他現在已經殘廢右手永不能舉稍動便疼痛非常。他畢竟是你地親哥哥既然你也不想管他了何苦還要讓他職任辛勞不如讓他歸田罷了!」寧揚坐起身來剛要再接著說。傾絕已經站起身來:「你也知道他的事我不想管了。何必還來說!」說著便慢慢向外踱去小白在外面呆了好久了他不放心想出去看看。
「那你…….」寧揚看著他地背影他輕輕說:「小白產前我已經交待凌霜讓他再派屬下接任余平。你天天睡得跟傻子一樣這會子來教導我。」
「你!」寧揚瞪著他一臉語噎一賭氣又躺回去索性揪了厚毯子將自己包嚴:「混蛋說我後知後覺是吧那我什麼也不管了。我一覺到開春你以後少管我要葯!」他碎叨地話還沒說完已經聽得門響傾絕已經出去了。
小白此時站在屋頂高檐一身暖紅輕裘格外明艷。腰間細穗盪風而舞長裙層裾有如飛花。她雙臂招展單足而立大裙擺因她反提的足尖開出大半扇花屏。她手面向上指尖輕抵兩滴血滴逼指而出漸拉成線匯入身邊空中抖展間開散然後越來越淡最終化無。前幾天下了場大雪此時房頂皆白唯有她地紅色格外艷美。
她身姿婀娜生產過後依舊是女兒般纖細卻憑添了成熟的韻味。讓厚厚地裘袍也難掩她的靈瓏凌破散成風罩盪在她的身周慢慢罩氣加濃然後開散。她的與袂皆是隨著凌破的風旋而微動沒被北風裹亂格外曼妙動人。院里的奴才皆是仰頭看她看呆了眼。
她一臉專註眼平視向前在那裡她可以看到凌破的面容。唯有她可以看到!「夠了。」他在輕笑聲音匯入腦海體內的汲風丹在隨血而動讓她身體血脈通行無阻。
「夠了!」這個聲音不是凌破小白微怔了一下這才回眼向下。看到傾絕負手立在院里抬頭向著她眉尖若蹙眼底卻是溫柔。
她兜風而旋然後縱身向下卻是緩墜有風輕托:「只有幾滴。」她訕笑著向他一臉討好的模樣。眾人聽傾絕出聲這才回過悶來忙低著頭該幹嘛幹嘛去。凌破當著一院子人不好化出人樣來卻是故意兜在傾絕身邊把他地束吹得亂飛衣袂亂散。
傾絕伸手勒過她的腰低頭看她笑魘如花長挽成墮雲只有一支素梅簪子大眼有如含露雙頰略染緋紅讓他有些痴迷。
「你才剛剛好些何必急著相繼。」傾絕也不管凌破就在身旁徑自便是開口。凌破聽了居然沒與他計較直接一股子風便向著樓內卷他想進屋去化形。他這般傾絕倒是不習慣了他剛才雖然與小白說話但基本全神戒備只防他突力便出手捏他靈脈。
「這小子吃錯藥了?」傾絕側眼感覺一股風旋急竄入內然後門咣當一聲合嚴了。不由的哼出聲來。
「呵呵他覺得你好唄。」小白一臉笑意:「他都跟我說了。」
「說什麼?」傾絕一臉微怔攬著她往外走。小白坐月子地時候凌破也來過但是傾絕看得緊不容得他跟小白單獨說話。這二愣子不會剛才把之前一直管傾絕要血的事說出來了吧?他該沒這麼笨才對啊!
「他說我生產地時候你疼得很。小破說你感同身受!」小白拉著他地手她的手包裹在他地掌心覺得格外溫暖。
「小破與我同血同脈我生產疼痛他自然也疼痛。但你不一樣你是因為心裡難過引得肚子也疼得很。」她輕聲說著:「我當時不讓你在屋裡呆著就知道你會難過。但是你……」
「呵那他是什麼意思?對我認可?表揚我的真心?以後就規行矩步了?」傾絕笑眯眯的說著抱起她不讓她心下戚戚。
「不是以後是這幾天。」小白老實巴交的回答讓他一下怔當時就想掉頭回去揍凌破。
「我就知道這廝狗改不了吃屎!以後再不對他有任何期待。」傾絕咬著牙根這幾天?
「我們去看小寶吧?」小白伸手去摸他的臉:「不要生氣以後我會管好他。」
「你能管好他?」傾絕一邊走一邊嘆:「要我說收了他器脈拓脈當個寵物完了。」
小白一把捂住他的嘴大睜著眼看他:「噓當心他聽到了。」她指若水蔥纖細而溫軟香氣若蘭讓他心馳蕩漾。他抱緊她大步往回走卻是沒回東懷閣反是向著淺芳閣而去。
「我們回去看小寶啊他快醒了。」她一看路徑不對摟著他的頸說。
「晚點再回去回去你就不理我了。」他輕哼著卻盪出一絲微酸的味道。
「我哪有不理你。」她面染暈紅他是寂寞太久所以連她對兒子的關注也要搶奪像是之前她有風靈凌破他就總是擔心凌破會把她給帶跑。她伸手撫他的臉動作溫柔像是撫摸小寶一樣:「相公現在你可以與死靈通語你想不想見你爹爹?」
他一下剎住腳步怔怔的看著她身體有些微微的輕抖。她忙一把摟緊他:「你不要害怕其實之前你和寧揚說的我聽到了。你有個哥哥名叫傾靈!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是凌破風罩散得遠聽到了。」
「我只想知道那四個死魂還要不要出來與我決鬥至於其他…….」傾絕聲音微啞抵著她的額:「我不……..」
「我爹不能走路我爺爺便想用聚靈咒幫他。現在我們為人父母可以了解當時他們的感受我爺爺其實不是多貪心。他只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小白輕聲說。
「親情羈絆之下便生毒心。雲光曾經這麼說過與己是愛與人便成恨。至少你父親身不能行卻有你祖父愛他你母親愛他。並未因他身殘而棄他!但我父親從未愛過更未選擇我。親情於他從來不是羈絆而是工具。」他顫聲輕語慢慢伸手去撫她的臉:「在這個世上從一開始便選擇我從來沒有棄過的。只有一個人!」他去尋找她的嘴唇他需要她的溫暖讓他平靜只有一個人那便是他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