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貓出沒!注意!
燈再亮起來的時候羅素已經沖這牆蹲下去了。
我躡手躡腳地黏過去現那她身後那東西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型。
小很小巴掌多大一點絨毛包在一塊大圍巾里——就是羅素開學的時候拿來包書的那條打著抖。
那可憐的小模樣頓時讓人母性叢生。
「羅亞塔爾要乖要不然有巫婆把你扔出去的!」羅素疑似妄圖對小傢伙用恐嚇的語氣——未遂。
我額角掛下來三道杠——這才大聲了一回就被划入巫婆陣營:「那個這是……」
耳膜君和聽覺神經同志都耿直地告訴我剛才那毛球出了「喵」的一聲。
然而聽到「羅嚴塔爾」這個稱呼還是讓我對這位的物種表示懷疑:在我那貧乏的常識範圍內土貓這種普通的生物搭配的應該是「阿咪」啊「喵喵」啊這樣的名字「羅嚴塔爾」這種高貴華麗不注水的名字怎麼得也得配個舶來品樹袋熊什麼的。
「貓。」
羅素乾脆利落簡潔明了。——得還真惱了。
「哦是貓啊?」
我訕訕的也就這麼一問。
「你們家狗喵喵叫啊?」她橫我一眼要作。
我忙把雙手支過頭頂順手扯條毛巾揮兩揮:「投降。」——要我為這麼點大一貓鬧彆扭我還真……拉不下這臉。
羅素從懷裡掏出一個裝著白色液體的瓶子轉過身去不知搗騰的什麼。
我躡手躡腳地湊上前去:是一隻小貓白底身上黑黃的斑不知是灰還是毛色。毛稀稀疏疏的沒光澤一身小白菜氣質細看的話眼角邊還有點臟。
「你哪裡抓來一隻這麼頹廢的貓?」
我忐忑調侃著活躍氣氛。
「不是抓的」她倒也不記恨只跪在那貓前面忙活著「撿的——下雨呢從教學樓那邊經過的時候聽到樹叢里『喵~喵』的。」
「你就撿回來了?說不定貓媽媽就……」
「不可能」她很堅定地打斷我「我看過了只有這一個落單了而且受傷了才帶回來的。」
「受傷了?」
「嗯」她輕輕地把圍巾撩開一小塊「這裡。」
那貓的下半身準確地說下體不知被什麼東西鑽了個縱深的洞大約是排泄不暢或是傷口腐爛了圍巾包著還好掀開了就一股怪味撲鼻而來:「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羅素把圍巾重新給它蓋上皺了皺眉「它這麼點大我也不敢給它洗」說著拿了個棉簽沾了點碗里的乳白色液體送到那貓嘴邊:「啊羅嚴塔爾乖張嘴——」
「你這什麼東西?」
「棉簽啊。」
「不我說那個白色的。」
「牛奶。」
回頭一看她桌上果然擺著一盒開了包的蒙牛:「你剛把牛奶揣懷裡幹嘛來的?」
「嗯?我也不懂怎麼養貓」她把那棉簽在小貓面前晃來晃去大概想引逗小貓的食慾卻總不成功「剛在網上了帖子問人他們說要拿牛奶喂還說牛奶不能涼又不能太燙我就捂熱了再餵給它——乖羅嚴塔爾來來吃飯飯。」
她捏著嗓子奶聲奶氣活像幼兒園過家家時候的小媽媽。
「羅嚴……塔爾?」
「嗯它的名字。」
「怎麼叫了這麼個名字?」
「你沒見它倆眼睛顏色不一樣么?」她理直氣壯。
我湊近了再看看果然一隻眼是黃的另一隻是藍綠色的——埋在雜毛里看不清。
只是……
為什麼兩個眼睛顏色不一樣就要叫「羅嚴塔爾」呢?——羅素把它撿回來讓它隨自己姓「羅」我可以理解但後面那個「嚴塔爾」又是什麼?
我沒問出口因為那小羅嚴塔爾忽然張嘴了羅素欣喜地叫喚手忙腳亂地餵食顧不上搭理我了。
後來我現羅素習慣上用「羅嚴塔爾」這個名字稱呼一切兩個眼睛顏色不一樣的生物——乃至於不對稱的事物。
比如她說「這是一條羅嚴塔爾蛇」。
我就知道這條蛇兩個眼睛的顏色不一樣。
如果她說「這雙筷子羅嚴塔爾了。」
我就知道那筷子不是一粗一細了就是一長一短了。
——很久很久以後我在網上讀到了一本叫《銀河英雄傳說》的書滑鼠停在一段描寫上:一位叫「奧斯卡•馮•羅嚴塔爾」的軍官年輕才俊瀟洒倜儻最重要的——金銀妖瞳。
是時羅素正推門進來大聲抱怨著:「你怎麼也不提我一聲讓我今天穿了對羅嚴塔爾鞋出去——」
我轉頭看了看田中大神絢爛的詞藻再看看羅素腳上一紅一白的鞋……
好吧對稱果然還是很重要的。
這當然跑題了。
但是跑題是為了更好的剖析主題——即便您不信也請假裝相信一下謝謝。
話說我站在羅素背後看她七手八腳地搗騰那貓覺得有趣忍不住想逗她一逗便又裝出嚴肅的口氣:「羅素宿舍里可是不能養寵物的。」
這下可踩了她的尾巴。
眼看她炸毛似地跳了起來擋在小貓面前虎著臉瞪著我——三秒后竟服軟了坐回椅子上:「就一個晚上……我明天就帶它去看醫生瞭然后就放回家裡去……好不好嘛……就一晚上……」
抬起頭大得嚇人的黑眼睛巴巴地望著我裡面波光粼粼彷彿下一秒就要滴出水來。
「哦啊好……」
——語言系統脫離了神經中樞控制自主作出了反應。
等我回過神來她已經又興緻勃勃地回去侍弄那貓兒了。
我綳在原地獃獃看著她那一忽兒雀躍一忽兒頹喪地侍弄著貓兒。
耿直地說我見過的能撒嬌撒潑的女生不在少數卻從來沒有一個像她這樣只一眼就讓人言聽計從的——
可怕啊。
我揉了揉額角。
她有一雙懾人心魄的眼睛。
「羅嚴塔爾~巫婆阿姨不吃你了哦!哇哈哈!」
「……」全然挫敗了。我坐回自己桌前「哪說好了明天就拿出去啊。」
「嗯一定一定。」
她歡欣鼓舞地答應著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我睡覺很輕。
睡夢中總有一兩聲「喵」、「喵」的聲音。
半夜醒來去洗手間的時候現羅素還在地上橫著。
「這麼晚了還不睡?」
沒回答。
湊過去一看——已經睡著了。
手裡還抓著一截沾滿了牛奶的棉簽。
「真是的。」
對著蜷成一團一大一小倆生物我竟連氣也生不出來了——把她架到椅子上披了個毯子在她身上才回去睡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窗外天依然陰沉恰是「秋眠不覺曉」(?)的天氣。
一大一小倆生物都不見了。——市裡的獸醫院離學校很遠大概是一早就出去了吧。
嘛這事大概就這麼了結了吧。
卻不知為什麼耳邊總時不時冒出一聲嫩嫩的輕輕地「喵」。
……啊內啥說起來我好像昨天晚上回來之前還受託要「給羅素同學點顏色瞧瞧」呢……
全然……忘了啊。
嘛……
都是雨的錯小貓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