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半隻貓的尊嚴問題

(七)半隻貓的尊嚴問題

天陰冷。

在房間里悶得慌於是趴到圖書館去。

回來的時候又下起了小雨我撐著傘走在回程的路上忽然看到那邊池塘對面的小山丘上一片**辣的殷紅。

不會吧這天氣還有映山紅開?這南方的秋天果然是「小陽春」……

……不對。

這個距離看到這麼大個骨朵那不是映山紅了得是霸王花了。

不是花的花……在這樸實的校園裡能招搖出這麼潑辣的一片大紅的——估計就只有……

果然。

又是羅素。

我一步一滑地穿過池塘上的石板橋走到她身後:「羅素你在這裡幹嘛?」

下雨她沒撐傘。

雖然雨不大可她全身上下已經濕透了鮮紅的裙擺汪在泥地里軟塌塌的褐黃——想必已在這裡跪了許久。

彷彿沒聽到我的聲音似的她只是那麼蹲著不言語。

「羅素?」

我彎下腰湊到她跟前又喚了一聲。

她回頭——遲鈍地像是生鏽了的齒輪一度一度慢慢扭過來沖著我的方向望。眼大而無神紅腫眼皮乾脆地由雙變單:「嗯?」

音色沉悶音調機械。

「這是……怎麼了?」

「死了。」

簡單的音符。

空氣平靜地顫抖了一下。

「死了?」我嚇了大跳看了看她面前的土堆——才悟到她在說貓「不是……去了獸醫院嗎?」

「去了」她那對墨色的眸子依然對不上焦距陰沉的天空下像夜一樣迷朦、一樣黑「晚了。」

「晚了?」我把傘勻出一半撐在她頭上「怎麼回事?——昨天晚上不還好好的……」

羅嚴塔爾也吃了牛奶呀還叫喚了好幾聲呀。

「沒救了——其實」她垂著頭「就算早點去也不會有分別——沒救了早就沒救了呵呵。」

最後那聲輕笑聽得我背後汗毛一根根筆直地站起來:「到底……怎麼了?」

「你知道……」她指了指凸起的小小的土堆「那是什麼傷嗎?」

我想起昨晚上燈下的一瞥那下體的凹陷那濃腥的惡臭——那是非自然的傷口:「人為的?」

羅素不答。

她的眉間糾結起來生猛地跳躍著上齒咬著下唇幾乎能聽到她的臼齒之間互相摩擦的聲音——半晌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那是強*奸。」

「啊?」我驚詫而又徹底地茫然「強……奸……?」

「嗯」她的右手攥緊了裙角骨節橫支青筋暴起——雨水浸潤的裙角被揉、擰、掐、捏、搓……淡紅色的液體漸漸從指縫間滲下來——再開口時語氣卻是意外的平靜「被男人——不可思議吧?」

晴天霹靂。

我那人類的大腦無法處理「涉多個物種」的信息卡死。

不知多久之後終於重啟成功:「這……」

昨夜那慘不忍睹的裂口依舊曆歷在目那樣的形狀那樣的規模……

連「不是真的吧」都問不出口。

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身臨其境地感受到什麼叫「徹骨寒」。

羅素依然跪在原地出神地——或是無神地——望著面前那方小小的小小的孤冢。

我不知道她的視線是不是穿過那層層黃土看到了地核深處的景象;我不知道那裡有沒有永久的安寧有沒有懲惡的地獄……

不禁伸手想要拍拍她。

觸到她的背她忽然一抖——然後「哇」地一聲眼淚噴泉一樣飆了出來……

自打上了小學我就再沒有見過這麼兇猛的嚎啕。

那聲音撕心裂肺一瞬間彷彿全世界的悲哀都集中在她的喉間。

我不知所措。

只能頂著傘獃獃地站在她身後任稀稀落落的雨點慢慢地墜沉了我的衣角。

號泣不絕。

連著濃濃淡淡的迴音在淺淺的山谷間。

迴響。

迴響。

迴響。

不知過了多久羅素忽然站起來:「走吧。」

然後拽住了我的衣角。

「啊?」

「沒事了」她側過臉不直視我眼角邊一絲紅暈不知是哭得狠了還是……不好意思「走吧。」

我低頭看了她的手一眼——這算咋回事?

「喵?」

她迷茫地瞥我一眼。

還「喵」起來了。

我無奈:「沒事呃——那個啥你拽我衣服做什麼?」

她的手固執地黏在我的衣角上看這架勢一時半會不準備放開。

「啊那個……那個……」她的腦袋又低了幾分「那個……我的隱性眼鏡哭掉了八百多度呢……看不到路……」

——跟她同住了這麼多天我還真不知道她竟是個深度近視。

「……」我嘆了口氣把她的手從衣角上掰下來攥在手心裡很冰很涼哆嗦著手心一片濕寒「得我牽著你走吧。」

「別……告訴別人啊。」她依在我身旁悄悄地幾乎聽不見響。

「……老大」我拽著她往山下走泥漿很沉一腳深一腳淺「我說你哭得驚天動地的要倒退個幾千年估計哭倒長城的那個都不敢姓『孟』了你還……」

她鼓了鼓嘴一腳沒踏好差點陷泥坑裡我趕緊把她拽起來——看她一張臉灰的灰黃的黃凍得紅還嚇得白心一揪下半截話生生被吞了回去:「行了行了不說你了……」

她略點點頭。乖乖地依在我旁邊做小鳥依人狀。

——後來我才知道從數據上來說她竟還比我高一點。

「你說人怎麼就能這麼禽獸呢?」

終於從小山包上下來走過濕滑的石板橋的時候她忽然對著那潭碧綠色的死水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個……」

問題我無法回答。

只是儘力拎著她好讓她別一個跌咧滾水裡去。

終於回到宿舍。

我把她扔在椅子上遞了條毛巾給她擦乾。

不知為什麼忽然溜出句話來:「羅素下星期開始我們一塊吃飯吧。」

——即便現在想來這話也顯得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沒頭沒腦完全沒有頭緒。

可那天不知為什麼它就是那麼自然地完全不顧主人醫院自行從我的唇齒間溜了出來。——大概是直覺告訴我這可會為了一隻貓而疼痛的心裡有足夠寬廣也足夠柔軟舒適。

羅素顯然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震撼了——那雙焦距怎麼也對不上的深度近視眼裡忽地擠滿了驚奇:

「唉?!」

注一:這個事件是我在論壇上看到的真實事件連帶著硫酸潑熊事件、高跟鞋踩貓事件一直都是我心頭的結。每個生命都應該有尊嚴地生存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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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裙過踝半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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