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案子的審理一直按照預定的時間表一步不差地順利進行,但星期三上午卻遇到了意外的障礙。被告提出了一項申請,要求禁止來自蒙特利爾的肺癌統計專家希羅·基爾文出庭作證,從而引起了一場小小的衝突。溫德爾·羅爾和他率領的原告律師團,對被告的戰術極為憤慨。到目前為止,他們一直在設法阻止原告方面的證人出庭。在過去的4年中,他們極盡拖延之能事,對什麼都要阻止一番,現在又故伎重演了。羅爾堅持要求哈金法官對凱布爾及其委託人進行懲罰。於是,在懲罰的問題上又爆發出一場激烈的辯論,雙方都要求法官給對方處以罰款,而這位在聽到這項申請之初就勃然大怒的法官,則是對哪一方的要求都充耳不聞。就像大多數案情重大的民事訴訟一樣,在罰款這一問題上消耗的時間,往往和案件審理本身相差無幾。

羅爾在空著的陪審席前面直著嗓子跺著腳,大叫大嚷道,被告提出的這一申請已經是煙草公司為了排斥證人提出的第71個申請。

「瞧瞧,71個啦!」他吼道,「他們這些申請,有的是為了把吸煙引起其他疾病的證據排除在外,有的是不讓人們聽到流行病學研究和統計理論的證詞,有的則是——」

「他們的申請書我全看過了,羅爾先生。」法官看他還要數下去,連忙打斷他的話。

可羅爾卻是得理不讓人:「而且,法官大人,除了這71個——瞧瞧,71個呀!——排斥證人的申請,他們還提出過整整18項要求延期審理的申請哪。」

「這個嘛。我也是很清楚的。羅爾先生。你往下說吧」

羅爾走回到他那凌亂的桌子邊,從助手手上接過一份厚厚的文件:「而且,被告每提出一次申請,都毫無例外地要給我們一份這種該死的東西,」他把文件朝桌上一擲,高聲叫道,「我們哪有時間讀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光準備開庭,我們都還忙不過來呢!而被告卻有許許多多按小時收費的律師。就在我此刻在這裡講話的當兒,他們或許正在忙著起草另一份輕率的申請吶!那份申請書,毫無疑問,會有足足6磅重,準保要浪費我們更多的時間!」

「別離題太遠啦,羅爾先生。」

羅爾只當沒有聽見:「我們沒有時間讀這些東西,只好用秤來稱稱它們的重量。咱們的回答相當簡短,大意如下:『請允許我們以此備忘錄作為對被告就其最近提出的毫無意義的申請所作書面陳述的回答,該陳述重達四又二分之一磅,雖然過長,卻也符合其一貫風格。」

由於陪審員們並不在場,所有的演員早已把微笑、風度和令人愉快的言談舉止忘得一乾二淨,他們的臉上只有緊張的神情。甚至法庭書記官和其他工作人員,也顯得煩躁不安。

羅爾的脾氣早已臭名遠揚,如今他更是暴跳如雷。他早就學會如何發揮這一特長,來使自己得益。他那位臨時的朋友兼永恆的對手凱布爾先生,雖然板著面孔,但嘴巴自然不會閉緊。他們就這樣用一場毫無節制的爭吵,款待法庭上的聽眾。

9點15分,法官大人令人叫露·戴爾通知陪審團,有關申請的辯論即將結束,過幾分鐘就要開庭。有望在10點以前。這是案件審理過程中發生的第一次延誤,陪審員們雖然要在休息室里乾等,但也覺得情有可原。他們三個一堆,四個一群,在休息室里繼續談天說地。男人們聚在房間的一頭,女士們則坐在另一端。幾根煙槍不停地進進出出。只有霍爾曼·格里姆斯坐在桌子頭上他那個老地方,用一個指頭在一架手提盲人計算機上打字。昨兒晚上,他一直工作到凌晨,在盲人計算機上費勁地閱讀布朗斯基圖表的文字描述,而且已讓陪審員們人人皆曉,個個皆知。

在休息室的一個角落上,隆尼·謝弗用了張拆疊倚,搭起了一個臨時辦公室,也安上了一台手提計算機。他分析著倉庫里的存貨,研究著報表,核對著種種細項,因為無人前來打擾,而感到稱心如意。他其實倒不是一個不合群的人。只是實在太忙而已。

佛蘭克·赫雷拉坐在離霍爾曼不遠的地方,讀著《華爾街日報》,偶爾與坐在對面正盯著電視屏幕觀看大學周六聯賽的傑里·費爾南德斯聊上兩句。在陪審團的男子漢們當中,唯一一個喜歡和女士們有滋有味聊天的是尼可拉斯·伊斯特爾,此刻他正和洛倫·杜克悄悄地討論本案的案情。洛倫是個又高又大和藹可親的黑人婦女,在基斯勒空軍基地當秘書。她是1號陪審員,座位就在尼可拉斯的旁邊,在庭審過程中,兩個人總是交頭接耳,嘰嘰咕咕。即使影響別人他們也不在乎。

她今年35歲,沒有丈夫,但是有兩個孩子,因而空軍基地的那份報酬優厚而又輕鬆的美差,她是一丁點兒也不敢懈怠。然而,她也曾向尼可拉斯承認,即使她一年不上班,誰也不會來找她麻煩。尼可拉斯給她講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告訴她在以前審理的案子中煙草公司是如何玩弄五花八門的鬼把戲,並且向她承認自己在念法學院的兩年當中,曾經仔仔細細地研究過香煙引發的案件,他之所以退學是由於經濟的原因。他們倆壓低嗓門。悄聲細語,謹防霍爾曼聽見。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10點整,尼可拉斯走到門口,責問正在埋頭閱讀平裝本的露·戴爾。可是,法官何時會請陪審團出庭,她也一無所知,無能為力。

尼可拉斯在桌邊坐下。開始和霍爾曼討論應該採取的措施。律師們造成了這樣的延誤,卻把他們關在休息室里,這實在是太不公平。應該准許他們走出法院大樓,在法庭工作人員陪同下,在美好的上午到外面散散步,而不是把散步僅僅局限在中午。霍爾曼同意尼可拉斯像以往那樣,用書面形式提出這一要求,在中午休息時提交哈金法官。

10點30分,他們終於走進法庭,庭上的氣氛由於剛才進行的激烈戰鬥而依然十分凝重。尼可拉斯首先看到的便是偷偷潛入他公寓居室的那個人。他坐在第3排原告一側,穿著一件襯衫,打著領帶,面前攤著一份報紙,一隻手擱在前排的椅背上。他獨自一人,對正在就座的陪審員們幾乎是看也不看。尼可拉斯無需凝神細瞧,瞥了他兩眼,足已作出正確判斷。

費奇儘管足智多謀,狡猾萬分,有時候也會幹出一些傻事。打發此人來到法庭,是一個無一利而有百弊的危險舉動。此人能看到或聽見的,難道那一大幫律師和陪審員諮詢顧問,還有他派駐在法庭里的那一小撮僕從,就不能看到或者聽見嗎?

尼可拉斯看見此人時雖然也愣了一愣,但他早已胸有成竹。他有幾套方案,視此人在何處露面而定。他在法庭出現儘管有點兒意外,但尼可拉斯眼睛一眨,已經拿定主意。必須讓哈金法官明白他一直小心防範的那些歹徒中的一個,現在正裝成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大模大樣地坐在法庭里!而且必須讓法官看清此人的面孔,因為他以後還要看到此人的錄像呢。

第一位出庭的證人仍是布朗斯基博士。這雖是他作證的第三天,但接受被告律師團的盤問卻還是第一次。凱布爾起初顯得不慌不忙,彬彬有禮,似乎對這位大專家滿懷敬畏。而且問的幾個問題那麼簡單,大多數陪審員也能對答如流。然面情況迅速發生了變化。凱布爾在密爾頓·佛里克作證時曾經洗耳恭聽,如今對布朗斯基卻準備猛打窮追。

他從確認存在於香煙中的4千多種化合物開始,似乎是隨隨便便地挑出了一種,向布朗斯基請教,苯並蓖對肺有何影響?布朗斯基兩手一攤說他不知道,因為某一種化合物對肺部造成的損害是無法測出的。那麼苯並蓖對支氣管、粘膜和粘液會造成什麼樣的損害呢?布朗斯基再次表示無能為力。他竭力解釋道,科學研究尚不能確定香煙中任何一種化合物的影響。

凱布爾繼續追擊。他又挑出一種化合物,又一次迫使布朗斯基承認:他無法告訴陪審團它對肺、支氣管或粘膜會造成何等損傷。很難說得具體,真的!

羅爾大聲反對,但法官裁決說,現在是對證人進行質詢。與案情有關,甚至稍稍有關的任何問題,都可以提出盤問證人。

多伊爾呆在第3排那個座位上,一臉的無聊,等著一有機會就開溜。他奉命來此尋找那個神秘女郎,這件活兒他已經幹了4天。他曾經一連幾個小時在下面門廳里閑逛,也曾在自動售貨機旁邊的板箱上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一邊和看門人閉聊,一邊盯著法院的大門。他還在附近的咖啡館和飲食店裡灌下了成加侖的咖啡。他和潘以及另外兩個人,幹得夠賣勁,但勞而無功,一無所獲,只是他們的老闆還算高興。

在陪審席上每天6小時整整坐了4天後,尼可拉斯對費奇的布局已經了如指掌。他的手下,無論是陪審員諮詢顧問,還是普通的跑腿,一直在法院里活動。整個法庭里到處都有他的人。他們或是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或是單獨活動,互不相干。在法庭休息的短短時間裡,他們不聲不響地進進出出,相互之間極少交談。他們有時會神情專註地緊緊盯著證人和陪審員,過了一會兒卻又可以低頭玩填字遊戲,或是獃獃地望著窗外。

尼可拉斯知道,那個潛入他公寓的傢伙,不久就會離開。他匆匆寫了一張紙條,折好以後交給洛倫·杜克,請她拿著紙條但切勿打開。就在凱布爾查閱筆記。對布朗斯基的盤詰出現了短暫冷場的當兒,他又請她傾身向前,把紙條交給法警威列斯。威列斯正靠牆站著保衛莊嚴的國旗,經她輕輕一碰不由地吃了一驚,過了一會兒才轉過神來,知道是要他把紙條呈遞給法官。

多伊爾雖然看見洛倫在遞紙條,卻並不知道這紙條是尼可拉斯的作品。

哈金法官下意識地接過紙條,趁凱布爾提出又一個問題之際,慢慢打開一看,發現署名是尼可拉斯·伊斯特爾,2號陪審員。紙條上寫的是:

法官大人

坐在過道左側前面第3排身穿白色襯衫系著藍綠相間領帶的那個人,昨天對我跟蹤盯梢。我已兩次見過此人。我們能否查一查,他究竟是何許人?

尼可拉斯·伊斯特爾

法官大人先朝凱布爾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把目光轉向在場的聽眾。那個人獨自坐在那兒,眼晴盯著法官,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什麼人的注意。

對哈金法官來說,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難題。在他的記憶中,還從未有過即使與此稍有類似的事。可供他進行的選擇又十分有限,而且他越想,選擇的範圍越變得微乎其微。他也知道原告和被告雙方,都有許多專家、助手和跑腿在法庭裡面或附近轉悠。他瞪大眼睛,對全場掃視了一番,發現有些人在悄悄地挪動。他明自,他們都是法庭上的老手,不願引人注目。第3排的那個人可能不久就會消失的。

假如哈金法官突然宣布暫時休庭,那個人或許會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法官大人來說,這是一個令人無比激動的時刻。在聽說過那麼多關於其他案件審理情況的天方夜譚之後,在對陪審團反反覆復地發出了那麼多看似空洞的告誡之後,此時此刻就在他自己的法庭里,卻坐著一個神秘的偵探,一頭由原告或者被告豢養的鷹犬。

法警雖然都是身著制服,腰掛手槍,但一般都比較和善溫順。

年輕一點的往往出外執行公務,在法庭內部值勤則對即將退休的年老體弱者具有很強的吸引力。因而哈金法官在四處打量了一番后,便更加躊躇起來。

你瞧靠牆站在國旗旁邊的那個威列斯,半張著嘴巴,口水從嘴角往下滴,看他那副模樣,準是又像往常一樣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啦。在過道盡頭。正對著法官但離他有100英尺之遙的那兩位,一個叫吉普,一個叫拉斯科,他們的任務是看守法庭的正門。吉普此刻正坐在靠門的後座上,肉團團的鼻尖上架著一副老光眼鏡。他正在瀏覽本市的報紙呢。兩個月前他的屁股上開了一刀,不能站立太久,因而獲准開庭時可以偶爾坐坐。拉斯科是這批人中最年輕的一個,今年才57歲,但誰也沒有聽說過他動作敏捷行動迅速。看守正門的任務,平時都是由一個比較年輕的法警擔任,可他現在卻在門外掌管安全檢測器。

在對陪審員進行預先審查時,哈金法官曾經要求在法庭裡布滿穿制服的法警,但在證人出庭作證一周之後,最初的興奮心情已經慢慢消逝。這不就是又一起枯燥無味的民事案件嘛,儘管雙方下的賭注要比通常高出許許多多。

哈金在充分衡量了可以使用的這支武裝部隊的實力以後,決定放棄用他們來實行武力解決。他草草寫了一張字條,在手裡捏了一會兒,故意不看坐在第3排的那個人,接著就把紙條塞給面對證人席坐在一張小桌旁的巡迴法庭書記格洛莉亞·萊恩。紙條上點明了那個人,並且指示格洛莉亞暗暗地對他仔細瞧一瞧,然後從邊門悄情溜出,跑去叫治安警官。紙條上還有對治安警官的若干指示,但遺憾的是,這些指示卻永遠也發揮不了作用。觀看了這場毫不留情的對布朗斯基的盤詰,在法庭上呆了1個多小時后,多伊爾準備走了。他連那個女人的影子也沒有看見。但他本來就沒有打算找到她,他只不過是執行命令而已。再說,他也不喜歡向法官遞條子的那件事。他悄悄地收起報紙,趁人們不備溜出了法庭。哈金法官注視著他的行動,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猛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面前的話筒,直想大聲發出命令,叫那人站住、坐下、回作幾個問題。但他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那個人以後多半還是會在法庭露面的。機會有的是嘛。尼可拉斯望著法官,二人心裡都有點兒沮喪。這時,凱布爾剛剛停下來。準備提出另一個問題。法官突然敲響了小木槌:「休庭10分鐘。我想陪審團需要休息休息。」

威列斯把法官的指示傳達給了露·戴爾。露·戴爾把臉貼著陪審員休息室的門縫說:「伊斯特爾先生,你能出來一會兒嗎?」

尼可拉斯跟著威列斯,穿過彎彎曲曲的走廊,來到暗金法官私人辦公室的邊門前。辦公室里只有法官一人,他已脫去長袍,手裡端著一杯咖啡。他先把威列斯打發走,然後隨手鎖上門。

「請坐,伊斯特爾先生,」法官指著凌亂不堪的寫字檯對面一張椅子說。這並不是他專用的辦公室,本庭的另外兩位法官和他共用這一間,「咖啡?」

「不用了,謝謝。」

哈金重重地向倚子上一坐,撐著兩肘,俯身問道:「現在請你告訴我,你是在何處見過那個人的?」

尼可拉斯要把錄像那張王牌,留到更加關鍵的時刻。他已經仔細地編好了另一個故事:『昨天休庭以後,在回家的路上,我在拐角邁克的店門前停下來,想買一客冰淇淋。我走進店堂回頭朝人行道上一看。那傢伙正鬼鬼祟祟地朝裡面窺探。他沒有看見我,可是我記得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他。買了冰淇淋以後我步行回家,我覺得他在跟蹤我,所以就從原路折回,繞了一個小圈子。結果是不出所料,他確確實實是在盯我的梢。」

「你說你以前見過他?」

「是見過的,大人。我在購物中心一家計算機店裡工作。有天晚上,這個人,我肯定就是這同個人,一直在店門前走來走去,而且還在不斷向店裡面瞧。後來我在休息的時候到購物中心另一頭去喝了一杯可樂,而他又在那兒露了面。」

法官用手攏了攏頭髮,稍稍放鬆了一點:「你說老實話,伊斯特爾先生,在你的同事當中,有沒有誰提到過類似的事?」

「沒有,大人。」

「假如有人談到這種事,你願意報告給我嗎?」

「當然。」

『咱們這麼聊聊,並無任何不對之處嘛。陪審團里出了什麼事,我是應該知道的嘛。」

「我怎麼和你聯絡?」

「只要寫個紙條讓露·戴爾送給我就行了。只要寫一句話我們需要談談。具體談什麼,千萬別提。誰能擔保露·戴爾不偷看?」

「好的。」

「成交啦?」

「成交了。」

哈金深深地噓了一口氣。他把手伸向開著的公文包,掏出一份報紙,順手推到伊斯特爾面前:「讀過嗎今天的《華爾街日報》嗎?」

「沒有。我不讀它。」

「好,上面登了一篇大文章,報道了這個案子的審理情況,還談了假如作出有利於原告的裁決,對煙草行業會有什麼影響。」

尼可拉斯自然不能讓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白白溜走:「陪審團里只有一個人讀《華爾街日報》。」

「誰?」

「佛蘭克·赫雷拉。他每天早上都讀,從頭看到尾,一字不漏。」

「今天上午也讀過?」

「是的。我們等著出庭的時候。而且,每個字都讀了兩遍。」

「他有何評論?」

「據我所知,沒有。」

「該死!」

「不過,讀不讀並沒有什麼關係。」尼可拉斯眼睛望著天花板說。

「為什麼?」

「他的主意早就拿定了。」

哈金朝他俯過身子,眼睛眯成一條縫:「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看,根本就不該挑他當陪審員。我不知道那些書面問題他是如何回答的,但他肯定沒有說真話,否則他今天就不會呆在這裡,而且,挑選陪審員時,大人口頭提出的那些問題,我到今天還記得清清楚楚,他當時本應作出反應的。」

「說下去。」

「好的,我說下去。不過,法官大人,你可不要生氣呀。昨兒早上我和他談了一次話。當時休息室里就我們兩個人,而且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們並沒有討論本案。我們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聊到了香煙。佛蘭克多年以前早就戒了煙,誰不肯戒煙誰就得不到他的同情。他是一個退役軍官,這你是知道的,為人頑固而又嚴厲——」

「我也當過海軍陸戰隊呢。」

「對不起。我還是閉上嘴巴吧?」

「不,繼續往下說。」

「好的。不過,談這種事我真有點兒緊張。什麼時候停下來,我都樂意。」

「要你停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自然。嗯,佛蘭克有一種看法:誰要是每天抽3包煙抽了將近30年,那麼不管落到什麼結果,他都是活該。瞧,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我跟他爭論了幾句,其實也不過是為爭論而爭論而已。可他卻指控我想給原告一大筆鈔票作為懲罰性賠款。」

哈金法官像是挨了一記悶棍。他的身體在椅子里微微向下縮了縮,閉起雙眼,雙肩下垂。過了一會兒,他揉了揉眼睛嘰咕道:「這真是妙極了。」

「我很抱歉,法官大人。」

「不,不,是我自己要你談的嘛。」他又挺直腰板,用手指再次攏了攏頭髮,勉強笑了笑,說道,「聽著,伊斯特爾先生。我並不是要你做個告密者,可是迫於外部的種種壓力,我對陪審團的情況不得不加以關注。像本案這種類型的訴訟,從來就不是光明磊落的。假如你看見或聽說有誰與陪審員進行未經授權的接觸,哪怕只有一點點苗頭,請你一定告訴我,我們一定嚴肅處理。」

「我肯定會報告的,法官。」

《華爾街日報》頭版那篇文章的作者名叫阿格諾·萊森。這位資深記者,在挑選陪審員的大部分時間裡,以及證人作證的整個過程中,一直坐在法庭里旁聽。他從事司法案件的報道已有10年之久,足跡踏遍許許多多法庭。這篇文章是他準備發表的系列報道中的第一篇,介紹了案件的基本情況,對雙方演員們的表演作了具體的描述。但作者並未對審理的進展情況發表個人看法,也沒有就誰會勝訴誰會敗訴作任何猜測,而只是對原告證人到目前為止提出的頗為令人信服的醫藥方面的證據作了公正的概述。但證券市場卻立即作出了反應。開市的鈴聲一響,派恩克斯公司的股票價格便下挫了一美元,但到了中午卻又有一定的回升,估計會平平安安地度過這場短暫的暴風驟雨。

這篇文章還使紐約的眾多證券公司,給他們派駐比洛克西的分析人員打來了潮水般的電話。通話時雖然只談了幾分鐘毫無意義的流言蜚語,卻使人們一小時又一小時地進行絕望的揣測。紐約那幫焦灼不安的經紀人,四處探聽苦思苦想著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陪審團到底會作出什麼樣的裁決?」

然而,奉命密切注視本案審理進程,並對陪審團的裁決作出預測的那些年輕男女,對此卻是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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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陪審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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