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女追男,隔座山

3、女追男,隔座山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李春天覺得很有道理。

上班路上那個追尾,直接導致她上班遲到。在會議室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李春天想乾脆偷偷從後門溜進去得了。剛把手放在門把上,準備推開一個小縫往裡溜。

李春天聽到總編提到自己的名字:「副刊呢,最近表現值得一提啊,特別是情感版,很受讀者歡迎,我希望李春天能再接再厲,李春天呢!?」

長嘆一口氣,她決定放棄一切陰謀詭計,光明磊落地推開門走進會議室:「對不起我來晚了,我撞車了。」整間會議室的人嗖一下都回頭看。對上總編那上下探尋的目光,李春天渾身一哆嗦,就在她快扛不住的時候,總編沖她點點頭。

李春天如蒙大赦,趕緊溜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幸好,這小小的插曲沒有改變總編對副刊的表揚路線:「我剛才表揚了情感版,情感版最近做的很不錯……」整句話還沒說全乎,手機又歡天喜地地唱了起來:人在江湖漂啊,哪能不挨刀啊,一刀砍下去呀,結果沒砍著啊……

李春天翻了翻白眼,今天怎麼自己手機成熱線了,不好意思地瞅了總編一眼,正好跟他那噴火的眼神接上,「出去接!」咬牙切齒的三個字射過來的瞬間,李春天一步蹦到會議室外。

「喂!」李春天態度有點不好。

「你好,我是旺順閣海鮮酒樓,您通過網上訂購的生日宴的菜單已經出來了,每桌三千八,您要不要看一下?」電話那頭傳來酒樓服務生不緊不慢的聲音。

李春天有點兒發懵,自己什麼時候訂過生日宴:「那個……我沒有訂過,你打錯了吧。」

「您是不是李思揚小姐?是給王勤女士訂的。」

「那是我姐姐訂的。」

「那您看菜單是給您發傳真,還是郵箱?」

「發我郵箱吧,新浪的,李春天,全拼,謝謝。」掛了電話,李春天想著給老大說一聲,轉念一想,算了,還是先進去把會開完再說吧。

轉身一看,劉青青正好從會議室出來,散會了。

「沒出什麼事兒吧?」劉青青上下左右把李春天看了一遍。

「撞車了。」李春天這會兒已經平靜了。

「你撞什麼車了?」

「賓利。」這下換劉青青不平靜了,「賓利?那司機男的女的?」

李春天白了劉青青一眼:「男的」。

「男的啊,多大歲數啊?」

「40多歲吧。」

「長得帥不帥?」李春天知道劉青青開始幻想了,其實也挺想滿足她憑空來的想象,可是那人實在沒給自己留下太好的印象。

李春天無奈極了:「你問這個幹什麼啊!?你個女流氓!」

「英雄不問出路,流氓不看歲數!」劉青青瞪著李春天,「你昨天許的願靈了啊——出門撞一大款!」見劉青青如夢似幻的樣子,李春天不得不打擊她:「去,什麼大款,他就是一司機!」劉青青一口氣沒提上來,站起身來回自己辦公室,臨走還扔下一句:「你可真夠背的!」

忙慌慌地幹了會兒活,李春天趁起身接杯水的空當順順氣兒,走到窗戶邊擺弄擺弄那盆蘭草。如今這蘭草長得很好,綠油油的,特別清爽。

其實,這蘭草的主人是李思揚,那時候李思揚一心忙活著出國,根本一點兒心思都沒放在這蘭草上,快死的時候正好李思揚也要走了,於是就把蘭草送給李春天了。那會兒那蘭草一副頹敗,連老爸都勸李春天扔了得了,但是李春天就是捨不得,到處去請教人。

還真給救活了,然後李春天搬到辦公室來養了,而且一養就是十來年。

北京的天一向灰濛濛的,李春天吸吸鼻子,空氣一點兒都不好,全是汽車尾氣的臭味,這麼一想,李春天又想到自己今天一整天的倒霉事兒,頓時蔫了不少!

旁邊一人問:「怎麼了李姐,心情不好啊?」

「心情不好。」李春天扭頭一看,是小沈,「給姐上倆段子,脆點兒的。」小沈有很多愛好,其中之一就是講段子,無論什麼段級的,無論什麼色系的,統統都能來。

「我想想啊。」小沈歪著頭想了一下,「話說一趕集的農婦,搭乘拖河沙的翻斗拖拉機回家,到村子后,司機竟將農婦和河沙一起掀翻在地。農婦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沙子,很難為情地對司機說:真不好意思,將你的車子踩翻了。」

李春天沖小沈飛了個白眼,嚷嚷著讓他再來一個。

小沈想了想,又蹦出一個:「說一大公雞跟另一大公雞說,走啊,哥們兒,咱上肉市去。大公雞說,不去不去,亂亂鬨哄的。走吧走吧,那隻大公雞說了,咱看看裸體小母雞兒去!」

「撲哧。」李春天總算是給逗樂了,「這還行,這還行。」

小沈熱情高漲,還想再講一個,一同事過來喊:「春天姐,頭兒找你,在辦公室。」李春天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回頭沖小沈說:「再準備倆,回來接著講。」

李春天理了理頭髮,朝總編辦公室走去。

敲了兩下門,李春天一邊開門一邊問:「老闆,找我啊!?」

總編康介夫是個樂呵呵的中年男人,基本沒什麼架子,平時大家都叫他老康,李春天也是,不過今天倒霉事兒太多,李春天實在不好判斷這會兒被叫進來到底是好是歹,所以還是稍微講點兒禮貌,別一會兒再罪加一等。

老康抬起頭,示意李春天先坐下:「後天吶,在海南要開一個新媒體研討會,咱們報社是協辦單位,得派兩個人去參加。」喝了口水,老康繼續說道,「社裡的意思是讓攝影部和你們副刊各出一個人,攝影部李繼偉去,我看副刊,就你去吧!」

老康一說完,李春天就呆住了,直直地看著總編。

老康一愣:「怎麼,有困難嗎?」

李春天噌的一聲站起來,立正:「沒有,我去!」

……

強裝淡定地關上總編室的門,李春天立馬撒著歡兒往廣告部跑去,一把薅起劉青青就往外跑:「祖宗,祖宗,怎麼了!」劉青青看李春天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太正常。

「你猜怎麼著,」李春天樂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兒了,「天上又掉餡餅了,老闆要派我跟李繼偉一塊兒上三亞出差去!」

「真的啊!」劉青青瞪大了眼睛。「老康也太給力了吧!」

「必須的,就我們倆,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李春天連說帶唱,整個人一掃之前的陰霾,拉著劉青青都快跳起來了。

樂了會兒,李春天忽然又急了:「不行,下星期我媽七十大壽,你說我怎麼跟我媽說啊!」

「你媽不就操心你嫁不出去嗎?你要是在出差把這檔子事兒搞定了,你媽還不樂死啊!是吧?」劉青青這麼一說,李春天心裡舒坦了許多:「成,忠孝不能兩全,就這麼定了!」

說完,沖劉青青嘻嘻一笑。

跟劉青青暢想了一會兒三亞之行,李春天一路哼著歌兒飄進了辦公室。剛坐下,李繼偉來了:「春天,你說這三亞是不是該穿短褲了?我可沒去過啊!人家說現在三亞可暖和了!」

「我可也沒去過啊!」李春天覺得這會兒特開心,氣氛特融洽,「下了飛機,你就得買一地圖,你別把我帶丟了啊!」

「怎麼可能啊!」說完,李繼偉和李春天一起大笑起來。

本來李繼偉是要約李春天一塊兒吃飯的,不過李春天臨時掉鏈子了,突然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就給推了。可是等開著車上了回家的路那會兒,李春天又後悔得要死——不知道害羞神馬!這個時候如果順風順水,那不用出差不就完全可以搞定了嘛!

就這麼一路鬱悶著,李春天到了家,到家才知道今天老媽又帶老爸去了醫院。

李春天真拿老爹李永坤沒轍,老爹吧,越老越惜命了,就是打個噴嚏也得上醫院去看看,最好還能住院。就說那遍布整個房子的溫度計吧,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不止於此,一到冬天,他絕不碰涼水,出門必定得全身武裝——圍巾、口罩、帽子……

「爸,怎麼樣啊您。」

「你看我這還流清鼻涕呢。」老爸可憐兮兮地說。

「還流呢!」李春天遞給老爸一張紙巾。

「這醫院太不負責了,」老爸特氣憤,一邊擤鼻涕,一邊說,「你們報社得好好地曝曝光。」

「必須得給它曝曝光,太不像話了,我爸這點兒病都給治不好,讓我爸這鼻涕都流成河了。」李春天安慰老爸,「爸,要不我帶你住院得了。」

李永坤眼睛亮了一下,旋即又暗了下去:「那……就不至於了。」帶著點兒不好意思。

「不用啊,那成!明兒我抽空帶您上趟醫院,再檢查檢查啊!」

一邊說著,李春天一邊走到廚房:「媽,今天燉豆角啊!」李春天解開老媽的圍裙,系自己身上,「媽,我給您做,您甭管了!跟我爸歇著去。」

突然而至的孝順嚇了老媽一跳:「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我看你有點不正常啊!」

「有什麼不正常的!?」李春天詫異,「幫您做頓飯就不正常啊!您歇著去吧。」老媽剛轉身,李春天又叫住她,「對了媽,你不過幾天七十大壽嗎,我姐在旺順閣給您訂了兩大桌,今天人家餐館來電話了,問坐24個人夠不夠。」

李春天一說完,老媽就激動了:「老頭子你聽聽,老大要給我辦七十大壽了,你說說,咱們都請誰啊?」沒等老爸插上話呢,老媽接著說,「秀娟姑姑得請吧,思賢叔叔……」

看老媽這興奮勁兒,估計一時半會兒緩不下來了。李春天正燉著豆角呢,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喂,你好,是李春天嗎?」電話里是個溫柔的女聲。

「誰呀?」李春天確定自己沒聽過這個聲音。

「我,我是聖潔。你還記得吧?」對方有點遲疑,「我跟你通過幾次郵件,我想問一下,關於我自己寫的我的情感經歷,你們報社能不能幫我發表啊?」

李春天想起來了,這個聖潔給自己發過好多次郵件,最多的時候一天之內發了七八封。雖然很煩,但是李春天還是禮貌地說:「我在郵件里不都跟你說了嗎,你這個文章我們肯定發不了,好嗎?」

「我……你幫幫我好嗎?」聖潔在電話里苦苦哀求。

「我實在幫不了,真的,我就是一小編輯,我們總編說了發不了,好嗎?」李春天一聽對方還想再說,趕忙接著說,「這樣吧,我也挺同情你的,但是也沒辦法,你這樣吧,你下次再有什麼文章,我們要看看合適我們給你發,好不好?」

終於,李春天連哄帶騙地掛斷電話,想到聖潔那篇瓊瑤式文章,李春天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知道這個年月的姑娘怎麼都這麼感性,不好好生活,成天都想些什麼哪!

李春天想起小沈的經典語錄: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多情死得早!

吃過飯,老爸一如既往地看新聞聯播,老媽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合計要請哪些親戚,突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老二啊,你姐給我訂的那桌酒席是多少錢的?」

「三千八一桌。」

「這老大,花那麼多錢幹什麼。」老媽嗔怪道。

「疼您唄。」李春天摟著老太太笑道。

「人家孫老太太她兒子,給她辦了個大壽啊,一桌才不過兩千哪,她叨叨了小半年兒。這回她要知道我閨女給我辦了三千多塊錢一桌啊,還不給她震翻咯!」老太太越說越興奮,臉都快樂成一朵花了。

李春天突然想到出差那事兒:「媽,下禮拜我們單位派我出差……」

老太太沉浸在自己的暢想中,一點兒沒聽進去李春天的話:「還有隔壁三單元那個劉老師,她閨女給她買的那些首飾,你瞧她戴著到處顯擺,哼。」王勤頗不服。

歇了一口氣,老太太接著說:「還有老王,你說請不請啊?」

「媽,都請來,全都請來。」李春天覺得這老太太可真有意思,「你說你們這些老太太,一天到晚比這個有勁嗎?」

「怎麼沒勁啊,現在老人們就是享兒女們的福!」老太太理直氣壯地說。

「行,那您比吧!」李春天抬腳往屋裡去,打開電腦跟老大視頻。

這會兒美國應該是凌晨吧,可是老大最近一年來,總愛挑這個時間視頻,而且她看起來還是那麼精神,臉色紅潤,一點兒皺紋都沒有,李春天彙報說:「姐,你給媽訂的那生日大餐,今天他們找我了,都訂好了,你放心吧,媽可高興了。」

「那就好。」李思揚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脆生生的,歲月在她身上好像一點痕迹也沒有,「那我一會兒就給媽祝壽。」

「那太好了!媽不得樂瘋了!對了,那艾瑞克和大衛回來嗎?」大衛是李思揚和艾瑞克的兒子,艾瑞克自然就是姐夫了,那是個廚子,高大而肥胖,一個問他中國的四大發明,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粥粉面飯的主兒。

「他們就不回去了。」說完李思揚沖李春天眨眨眼,「老二,我可想你了。」

李春天酷酷地白了老大一眼,說:「我得下線了,再聊啊。」

結束了視頻,李春天躺床上不禁想起去海南的事兒,這個機會怎麼看怎麼像老天爺見自己三十八了還孤零零一個人特意下旨賞的。可卻又恰逢老太太七十大壽,而且老大遠在美國都回來,李春天覺得特糾結,好不容易一個跟李繼偉單獨相處的機會,可這邊……

直愣愣地看著窗外的夜空,李春天不免鬱悶:老天爺,你什麼意思?

第二天李春天一早就到了,一看辦公桌上有東西就問:「小沈,誰來過我這兒啊?」

小沈頭也沒抬,說:「早上李繼偉在這兒坐著等小姚來著,還問你呢。」

李春天聽小沈說完,正要拿起來看是什麼東西,一眼瞥見劉青青從辦公室門口過去,李春天火急火燎地把東西扔進抽屜里,轉身就叫住劉青青:「祖宗,祖宗。」

「怎麼了孫女?」劉青青沖李春天笑了起來。

「出差我可能真的去不了了。」這是李春天思考了一晚上的結果。

「說好的事兒,你怎麼又變了你!」劉青青最見不得李春天磨磨唧唧的樣子,還沒聽她說完就炸了。

「你聽我說呀,這不我媽要過七十大壽嘛不是,我姐都從美國飛回來,你想她那麼大老遠都飛回來,我在北京我倒走了,我媽肯定跟我急……」李春天眼巴巴地看著劉青青,劉青青卻一臉鄙夷。

「行了行了行了……」

「我好久都沒見著我姐了……」李春天又變得一臉可憐相兒。

「別說了,別說了。」劉青青瞪了李春天一眼,「我告訴你,這次你要不去三亞,就別說你認識我!」說完劉青青轉身就走。

李春天瞪著劉青青的背影莫名其妙:「這就不認識了……」

左思右想大半天,又來來回回計算了各方面的得失,李春天終於下定決心不去了。

跟老闆把這事兒一交代,也算徹底落定了,就不去想了。

李春天這人就是這樣,從小就這樣,受不了什麼事兒不確定,稍微有點不確定,她就想快刀斬亂麻,立馬給整利索了,然後也就不那麼鬧心了。

剛處理好這些事兒,桌上電話響了,是劉青青:「喂,祖宗。」

「喂,老二。」李春天覺得劉青青的聲音很怪異,「昨天晚上張一男向我求婚了。」

「是嗎?」

「他說這回來個痛快的,說明天就去登記,後天就去結婚。」劉青青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幸福,「你哪天沒事兒,陪我去看看婚紗吧。」

半晌電話里沒動靜,「你聽著呢嗎?老二。」劉青青輕輕地問。

「我知道了,回頭完事兒找你去。」說完,李春天掛了電話。

坐了一會兒,李春天什麼正事兒也不想干,乾脆拿著稿費單找老康簽字。習慣性地敲了兩下門,李春天推門而入,抬頭一下看見老康對面坐了一人,那人扭頭也看著李春天,李老二不禁愣了,什麼叫冤家路窄啊?

「怎麼,你們兩個認識?」老康看看李春天又看看對面兒的男人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算是一面之交吧。」那人望著老康笑了笑。

「我說,你怎麼突然沒信兒了呢!」對方突然來了一句。

「什麼叫沒信兒,這也沒多長時間的事兒啊!」李春天笑笑,「我這一陣兒一直忙,你總得容我點兒工夫吧。」又想起自己進來辦的正事兒:「領導,給您簽字。」

老康簽好字,李春天沖那人點點頭,退出了辦公室,剛到門口,就聽到那人沖老康說:「老康,你們正規單位,這梳歪小辮兒的也不管啊!」

李春天本想又衝進去跟他說道說道的,想想還是算了。

本來老康對自己的小辮兒就有意見,這下找到志同道合的,自己進去肯定只有找罵的!而且旁邊那人,也不是什麼善茬,上次撞車的時候,他那伶牙俐齒自己就領教過了,這個時候他絕對趁機報復自己,加油添醋的活兒肯定幹得倍兒好!

沒過多會兒,那人從老康辦公室走出來,沖李春天說:「我走了啊。」

李春天眼皮都沒抬:「車修好了隨時找我吧。」

「我說你能不那麼橫嗎?」那人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可是你撞我的車,我那車現在還在修理廠里趴著呢!」

「趴著唄,我又沒說不賠。」李春天笑笑。

「李小辮兒。」

「你叫我什麼!」李春天有點生氣。

「李春天。」那人立馬改了稱呼,「我那天聽你打電話那意思,你這保險可是有上限的,你不會賴賬吧!?」

李春天愣了幾秒,「……我說我賴賬了嗎?」

「沒有。」

「真夠逗的,你修完了把賬單給我送過來不就完了嗎!」

「我還給你送來!?」

「那你轉給老康也行,好吧?」李春天越看這人越覺得討厭,真不想跟他說了。

「等會兒,哎,那個,到底是你給老康打工,還是老康給你打工啊?」

李春天覺得莫名其妙:「這事兒跟你有關係嗎?你覺得問這種話有意思嗎?」

對方沖李春天笑了笑,說:「我的意思就是說,你以後能不沖我這麼窮橫窮橫的嗎?」

「我告訴你,」李春天清了清嗓子,「你……你叫什麼來著?」

「梁冰,冰雪的冰,我是數九寒天下大雪那天生的。瞧你那名兒,你是立春那天生的吧,我正跟你相反!」

李春天沒空聽他廢話:「我告訴你梁冰,我確實窮,但我確實橫!好漢做事好漢當,我就是砸鍋賣鐵,傾家蕩產,我也賠你!」

李春天覺得自己說這話時特有骨氣,不過那梁冰還是斜著眼看她,這讓她感到特惱火,正要發作,劉青青推門進來了:「老二,怎麼了?」還沒等李春天搭話,劉青青扭頭看到梁冰,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梁總!?你幹嘛欺負我們姐妹啊。」

「我沒欺負她,我走了,小辮兒,拜拜。」說完梁冰轉身就走,李春天恨得牙痒痒。

「你認識這人啊!」李春天瞪著劉青青。

劉青青點點頭:「我們廣告部大客戶啊,他怎麼著你了?」

「沒怎麼,我撞那車就是他的。」李春天雲淡風輕地說。

「那賓利……你撞的就是他呀!」劉青青很吃驚。

李春天擼擼袖子,恨恨地說:「撞他?多倒霉啊,我撞誰不好我撞他,我還不如撞一大卡車呢,撞一拖拉機也行啊!」

劉青青嘻嘻一笑:「你自己那天說,你要撞一大款四十多歲,相貌英俊,花不完的錢,你看人梁冰,他哪點兒不符合啊!」

「我說的花不完的錢都給我花,他給我花嗎?他不光不給我花錢,我還得花錢給他修車去!」李春天都快把自己說哭了,劉青青倒是一樂:「請我吃飯吧!」

「憑什麼?撞了車又搭錢啊?」

「我幫你擺平啊。」說完鄙視地看了李春天一眼,「你那錢賠得起嗎?」

「你跟他熟嗎?」李春天熱切地看著劉青青。

「還行吧。」劉青青慢條斯理不緊不慢地賣著關子。

「趕緊給他打個電話,就說咱們請他吃飯。」李春天把手機遞劉青青手上。

劉青青一邊撥號,一邊沖李春天說:「請我吃飯啊。」

「快點兒,我肯定請。」李春天火急火燎地催著劉青青。

「喂,梁總。」電話接通了,李春天眼巴巴地盯著劉青青,「我跟你說啊,李春天是我特瓷一姐們兒,你看哪天有時間,我們請你吃個飯給你賠罪。」

李春天趴劉青青耳朵邊上,電話裡邊兒那聲兒一字不落地進了耳朵,「賠罪就免了,我說你那姐妹兒可夠橫的,你讓她給我賠罪我可受不起,吃飯回頭吧,我這兩天正好不在北京。」

劉青青聽他這麼一說,知道吃飯無望:「那你先忙,等你回來再說。」

「行。」

「別掛,別掛,16號我結婚,我給你寄請柬。」

「恭喜啊,不過我人可能去不了,但是紅包一定到!」

「別呀,你一定得來!」

「到時再說,好嗎?」

「就這麼說定了。」

掛了電話,李春天在一邊擠眉弄眼的:「說是為我,原來是請人來參加你婚禮!有錢人參加你婚禮你就有面兒,我不參加啊,我沒錢!」

「什麼呀!我這不是為你的事兒嗎!那麼沒良心!」劉青青使勁瞪了李春天一眼。「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啊。」李春天沖劉青青傻笑。「我生氣了。」劉青青往門外走時冒出這麼一句。「生氣長褶子啊!」李春天笑著貧一句。

劉青青走了以後,李春天才得空坐下來歇歇,拉開抽屜看到那個禮盒,李春天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打開來看呢,趁這會兒沒什麼人趕緊把禮盒拆開。

是一條絲巾,很漂亮,是李春天喜歡的顏色。沒想到這李繼偉還挺細心,竟然能知道自己喜歡什麼類型的絲巾。這麼一想,李春天的心情立刻好起來。

第二天,李春天早早到辦公室,正干著活,有人走進來問:「你是李春天吧?」

「你是?」李春天不認識這人。

「我是聖潔。」說完她又指了指李春天脖子上的絲巾,「沒想到這圍巾還挺配你的。」

李春天一時有點兒迷惑,但是立馬就明白過來了,原來這絲巾不是李繼偉送的,是這個叫聖潔的送的,李春天趕緊從脖子上解下來。

聖潔看李春天取下絲巾,也只是笑笑:「我的文章什麼時候發?」

「真對不起,你的文章我們發不了。」李春天覺得有點兒火,好像被耍了,於是禮貌性地回絕了她。

「我每天看你們的報紙,好多人寫的還不如我呢,為什麼發別人的,不發我的呢?」

李春天真的挺煩的:「對不起,我說了也不算。」她站起身來打算出門去避避,「你的文章我們肯定發不了。」頓了一下,又說:「謝謝你的禮物啊。」

跟聖潔說完,李春天就跑到辦公室外邊來了,慶幸自己沒有自作多情地感謝李繼偉,要不這個臉可就丟大了去了!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估摸著那聖潔差不多該走了,便往辦公室走,剛走到門口,小姚風風火火地跑過來,說:「春天姐,總編找你。」說完還衝李春天眨了眨眼睛。

李春天明顯感到氣氛不太尋常,推開總編的門,規規矩矩地喊了聲:「領導。」扭頭一看,領導旁邊坐的可不就是那聖潔嘛,李春天的火噌噌又爬了上來:「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一遍了嗎?你的稿子我們肯定登不了,你找總編也沒用……」

還沒等李春天說完,總編髮話了:「李春天,這怎麼回事啊?聽說絲巾已經戴上了?!」李春天急了,「不是,我以為絲巾是李……」頓了一頓,「那個,別人送的呢。我跟她不認識,我不可能收她的禮物。」後面幾句話,李春天已經說得有幾分嚴肅了。

「可是這個文章我已經修改過好多次了!」聖潔委屈地看著總編。總編絲毫不含糊:「鍾小姐,我們報刊登文章是有規定的,不是說你修改多次,我們就一定得發表。」

聖潔發現總編還不如李春天好說話,又轉頭可憐巴巴地望著李春天:「那我哪兒寫得不好你說。」李春天當場石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說的話,這個聖潔怎麼就聽不懂呢!?她實在不想再跟聖潔糾纏下去了,只好說:「你這樣好嗎,這個絲巾算我買了,你說多少錢我給你,好不好?」

晚上李春天坐劉青青的車回家,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一路聊著。

路過一個路口,劉青青突然把車靠在路邊,指著旁邊一小區跟李春天說:「李繼偉家是不是就住那個小區?」「對對,就前面那個小區,前面那樓就是。」李春天來過一次,有點印象。回頭一看,劉青青正打算下車,李春天一把拉住她:「你幹嘛去啊你!?」

「找他去。」

「你找他幹嘛啊?」

「不是我找,是讓你找!」劉青青撇撇嘴。

「我幹嘛去找他,去你的。」李春天有點不好意思。

「我告訴你,現在已經進入了女追男的時代了,你必須與時俱進!」劉青青說得鏗鏘有力,跟演講似的。李春天覺得特尷尬:「多丟人哪,女的主動找男的!」劉青青瞪了李春天一眼:「這有什麼丟人的!我必須要監督你,今天你必須把這事兒給辦了,知不知道!」

「不是……」李春天怯怯地說:「好,去吧,我,我怎麼,我說什麼呀?」

「怎麼說是你自己的事兒!」劉青青一腳把李春天踢下車去,「快點下去!」

李春天磨磨蹭蹭地在小區里遊盪了一會兒,實在沒有膽子上去找李繼偉,一眼看到前邊有個咖啡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點東西壯壯膽吧!進去后,一臉真誠地問服務員:「有喝了能壯膽的嘛?」

服務員明顯愣了一下:「沒有。」

「那就拿兩罐啤酒吧。」李春天說完又自言自語,「酒壯英雄膽,啤酒就壯膽!」

服務員又愣了一下:「啤酒也沒有,我們這兒只有咖啡和飲料!」

「你真是笨死了!」突然插入的高亢女聲嚇了李春天一大跳。劉青青跳到李春天面前,指著李春天的鼻子,非常激動。李春天怯怯地看了劉青青一眼:「我怎麼了?」吞了口口水,「我下車以後我突然覺得有點兒口乾舌燥,我想我必須得來這兒喝點兒東西。」

「去你的!」劉青青一巴掌拍李春天後背上,「你以後再這樣我可真不管你了,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去!」「憑什麼呀!」李春天委屈地說:「你跟張一男的事兒我可老管你,我的事兒到了節骨眼兒,你不管我了!」

「還想我管你是吧,行,一會兒我陪你上去!我坐一會兒就走,剩下的事兒你就自己看著辦吧!行嗎?」劉青青冷靜下來,給李春天支招。眼看要被劉青青拖出咖啡店,李春天趕緊抱住劉青青:「明天行嗎?明天!明天絕對一上班我就直奔攝影部,到那兒,我就跟李繼偉說清楚,說完扭臉我就走,行不行?」

劉青青斜著眼上上下下打量李春天,一看這樣兒,李春天趕緊賭咒發誓:「絕對,我向毛主席保證,明天!」「沒出息勁的!」說完劉青青扭臉就走。

李春天在後邊顛顛兒地跟著,大氣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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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天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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