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凝煙(上)
「母后您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您鳳體要緊還是早些休息吧要是有點什麼閃失皇上和王爺怪罪孩兒不說孩兒自己也難過呀……母后?要不這裡孩兒幫您看著您先休息?」晉王妃蕭玥站在獨孤皇後身后一邊替皇后輕輕地捶著肩膀一邊小聲的建議著。
獨孤皇后雖然年紀已經不輕了但卻依然雍容而秀雅只是眼角淡淡的魚尾紋標誌著女人最燦爛的季節已經不再屬於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后了。她聽著蕭玥輕言細語的勸說很是欣慰的笑了笑但卻仍然擺了擺手:「玥兒的孝心母后是知道的不過阿靡他二舅走得早留下覽兒一個孩子孤苦伶仃的我這做姑姑的又怎麼能不多照顧著?偏偏他身子跟二哥一般自小嬴弱現在終於有孩子要出世了我這姑奶奶能不守著候著么?玥兒你不要勸了母後身體雖然不甚好但也還不至於多等一會就不成了——怎麼要生了么?」
獨孤皇后的二哥名善字伏陀。幼聰慧善騎射以父獨孤信之勛勞得封魏寧縣公。魏廢帝元年又以父勛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侍中進爵長城郡公。周孝閔帝踐阼除河州刺史。以父負釁久廢於家。保定三年乃授龍州刺史。天和六年襲爵河內郡公。從帝東討以功授上開府。尋除兗州刺史政在簡惠百姓安之。卒於州贈持節、柱國、五州諸軍事、定州刺史。他只留下一個獨子名覽——也就是現在要生孩子的這位夫人的老公了獨孤覽目前官居右候衛大將軍。
獨孤皇后最後問了一句「要生了么?」是因為外面的人忽然騷動起來還有人對著天上指指點點。
蕭玥忙出門看看情況卻見外面的親屬和下人們都抬頭看著天上不由得也把頭抬了起來卻正好見到天上一個淡淡的、半透明的影象彷彿有一隻巨大的、金色的天鵝在空中盤旋正當覺得奇異那天鵝仰了仰頭忽然向他們這邊俯衝下來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正要各自逃散那天鵝卻如風吹雲散一般了無蹤跡了。
蕭玥正在愣屋裡獨孤皇后又問了一聲:「玥兒?究竟何事?」
蕭玥連忙小快步走了進來對獨孤皇后道:「方才天上出了個金色的天鵝影子彷彿煙雲一般卻又彬彬如生煞是漂亮。」
獨孤皇后眼中露出驚奇之色:「竟有此事?」忽然又笑了起來:「那是好事啊天鵝可是祥物金色更是皇家之色今天這孩子定然不凡了。」
蕭玥自然也點頭附和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外面有喧鬧起來:「夫人生了是個千金!」
獨孤皇后在裡面聽得真切也站了起來要去看看。門口趕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病容滿面的樣子朝裡面拜下道:「皇後娘娘臣……」
「免禮免禮!」獨孤皇后擺了擺手打斷道:「覽兒孩子安全出世了是嗎?」
「是的皇后。」獨孤覽點了點頭又有些遺憾地道:「不過……是個女娃兒。」
「女孩怎麼了?」獨孤皇后不高興了:「我們獨孤家的女孩子難道比男孩子差么?」她略有不滿的看了獨孤覽一眼獨孤覽連忙把頭埋得更低表示自己知道錯了。
獨孤皇后還不解恨又道:「我看這孩子日後就比你們幾兄弟都有出息諾方才不是還出了祥瑞么?一隻金色的天鵝如煙似雲一般。哼哀家今日還要親自為她賜名呢……如煙似雲一般……嗯她就叫凝煙罷。」
蕭玥在旁邊道:「這名字真好聽獨孤凝煙獨孤凝煙。」
獨孤覽身體雖然不好腦袋可是不傻連忙道:「謝皇后賜名。」
獨孤皇后這才滿意一點道:「走帶哀家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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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匆匆便過去了一年這一年以來晉王在雍州牧任上穩健幹練仁和公允而頗得歡聲。最使楊堅得意的是晉王的清廉節儉之美德。
今年夏天的一個黃昏楊堅忽然提出要偕同獨孤皇後去晉王的府上看看這當然是一次事先不作張揚的視察其結果令楊堅深感欣慰。
晉王府里裡外外不見絲毫奢華的裝飾點綴窗欞上糊的是白紙門楣上垂著百姓家常見的竹簾床榻上的帳幔素雅潔凈牆角處堆放著幾件琴瑟琵琶蒙著厚厚的灰塵弦也斷了幾根顯然是好久沒有彈過了。最令獨孤皇后高興和放心的是晉王府里除了蕭妃竟沒有見另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后閣使役的婢女全是一些老婦人打扮得樸素莊重獨孤皇后最忌恨男人不敬愛原配妻而一味寵愛那些孤媚妖嬈的后納之妾。
天色將晚楊廣與蕭妃奏請父皇母后屈尊共進晚餐楊堅順口開了句玩笑:「你們有什麼美味給朕吃的?」
蕭妃面有難色地答道:「不知父皇母后駕臨未及準備只有府上平常用的瓜豆蔬菜。」
楊堅大喜即命隨身侍從於宮中拿一些魚肉還帶來酒作為給晉王的賞賜。
那天晚上回宮之後獨孤皇后對楊堅大了一通感慨:「幾個皇子中惟有廣兒難得啊太子勇要學學廣兒就好啦聽說在東宮勇兒根本不和元妃住在一起整天與那個雲氏廝混成什麼樣子!」
楊堅聽了並不作聲。
獨孤皇後繼續嘮叨:「廣兒多麼體恤別人寧肯與部下一塊兒淋雨也不願自己穿油布衣太子他能做到嗎?」
晉王的美善德行楊堅早已聽說心裡自然高興可現在他有卻點著惱惱的是皇后的這些話分明是在說立楊勇太子有些不當嘛。他也惱太子惱他不成器恨鐵不成鋼。但楊堅不能再順著皇后說下去那樣無異火上澆油。他只是說:「按廣兒德行才幹日後必將擔當大任。朕是說過將來太子即位之後也必須靠廣兒和幾位兄弟相幫大隋江山社稷才能牢固呀。」
這樣的話自然是皇后願意聽的。
現在楊堅覺得是可以託大任於晉王的時候了他眼下最重要的大事莫過於平陳既然廣兒如此德才兼備何不讓他做平定陳國的統帥呢?獨孤皇后得知此事之後也對楊堅說陛下的心思與臣妾不謀而合。
※※※
「姑爺聽說皇上準備設淮南道行台已經內定了派您去壽春坐鎮?」蕭逸風眼中閃著光問楊廣。
「嗯……」楊廣點了點頭:「據宮裡出來的消息應該**不離十。」楊廣此刻也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劍眉星目朱唇玉齒姿顏之美冠蓋朝野。他為王為將出番多年又在京都做了一年多雍州牧兼內史令此刻年紀雖輕舉止間卻早有一番威勢同時又文才斐然才絕京畿言談間更帶七分儒雅之風叫人好不欽服。
這些年來楊廣也真正堅持了蕭瑒所建議的那幾點總結起來說就是:事父母以孝交同殿以禮待僕從以德濟百姓以仁。帝后之間竊為之喜朝野上下莫不稱讚。
今年正月乙亥南陳遣散騎常侍袁雅、兼通直散騎常侍周止水來聘。辛酉陳國便大掠隋地硤州。楊堅大怒已漸有將伐南陳之說從宮中流出更有人傳言皇上將設置淮南道行台命最得軍心民心的賢王——晉王楊廣親自坐鎮壽春對陳國動大戰。也有人認為皇上不過是嚇嚇南陳讓他們老實一點畢竟大隋雖然強盛但南陳據有長江天險且天下分裂已久統一天下恐怕仍然困難……其餘還有諸多說法不一而足。
蕭逸風雖然不過六歲卻已經聰慧得令楊廣「難以置信」令獨孤皇后大嘆「此子大可教」此刻他就在問他姑爺看出鎮壽春是否屬實。
蕭逸風見楊廣也有些不能完全肯定想了一想道:「風兒覺得應該錯不了。若皇上真有設淮南道行台準備對付陳賊之心則如此肩負天下安定於一身的重任遍觀朝中上下論身份足夠坐鎮壽春的除了幾位王爺之外大概也就只有高穎等幾位老臣然而幾位老臣早已功成名就皇上想必不會輕易再讓他們親自挂帥那麼就剩幾位嫡親的王爺可選。既然如此則不論是論聲望論排行還是論皇上皇后的寵信程度等等等等都可以看出此任已經非姑爺您莫能擔了。」
楊廣微微一笑:「風兒所言自是有理。不過這些事兒還是等父皇金口御封之後才算得數的。」他見蕭逸風還想說什麼擺了擺手打斷道:「不說此事了……你父親所教的那法門確實很有些效果姑爺這兩個月明顯覺得精神極好看來這功法堅持下去的確很有好處。」
蕭逸風憨憨一笑道:「姑爺覺得好就成。」
楊廣忽然來了興緻又道:「對了那日修鍊完姑爺我忽然詩興高漲湊成一詩風兒你也幫我琢磨琢磨看成不成。」
蕭逸風曬然一笑道:「誰不知道姑爺天下文才?風兒才不過讀了幾本書哪能幫姑爺你琢磨呀?不過姑爺的詩風兒倒是一定要潛心學習一番才是的……姑爺請講。」
楊廣哈哈一笑高興地摸了摸蕭逸風的腦袋略一沉吟道:「
洞府凝玄液靈山體自然。
俯臨滄海島回出大羅天。
八行分寶樹十丈散芳蓮。
懸居燭日月天步役風煙。
躡記書金簡乘空誦玉篇。
冠法二儀立佩帶五星連。
瓊軒觶甘露瑜井挹膏泉。
南巢息雲馬東海戲桑田。
回旗游八極飛輪入九玄。
高蹈虛無外天地乃齊年。」
「啪!啪!啪!」蕭逸風猛地鼓掌贊道:「好詩啊!好詩!此詩用詞清雅、意境通幽更難為的是道佛兼有包容並蓄使之不為相衝委實好詩也!」
楊廣大笑七分暢快三分得意。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高宣:「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