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城篇 第七十章 葬心(下)>
一夜輾轉直到天明起來時整個人像籠了一層霧早上吃了些粥竟覺得自己困得就要睡過去可挨到枕邊卻又睡不著。便在屋裡干坐著小荷見我不精神也沒有說話只是陪著我。
「這是宮裡今年進貢的雪梨。」過了半晌小荷不知道從哪兒端來一盤黃澄澄的梨「給你削一個吧對嗓子好。」
我點點頭想著現在才剛剛初夏也只有宮裡才會有這樣的雪梨。小荷一邊削梨一邊說著「這梨可是難得現在能吃到呢還是……」說到這裡又住了口訕訕地看著我笑了笑繼續削梨說道「吃了它或者你就好了呢。」
她這樣好心我不好讓她失望於是笑了笑點點頭卻依舊恍惚耳邊聽到「懿旨到!」
「莫筱言聽旨!」
我怔了怔想著是不是我睡著了在做夢小荷已經跪下我慌忙跪了下來只見進來的是德公公像是電視劇一般他念著:「太后懿旨宮女莫筱言入宮半年為人嫻熟性情寧和雖為罪籍但今查實非……」恍惚中好像覺得太后是在誇我抬起頭看著德公公總覺得這一切像在拍戲或者就是我的夢。他繼續念著「哀家見其與南親王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特此賜婚封南親王妃擇日完婚欽此。」
我正想著這到底是做夢還是現實卻聽德公公已經念完回憶電視劇中的片段這個時候我應該說的是「謝太后恩典」。可我卻不能說話。德公公瞪著我我忙叩了三次頭接下他手中的黃卷雙手捧起懿旨站了起來。
「喲這怎麼只見叩頭不見謝恩呢?」德公公質問道。
「我們家姑娘病著暫不能聲了。」小荷忙解釋道。
小荷請德公公坐下又斟茶道:「公公辛苦了。」
我兀自回神過來看著德公公小荷自抽屜拿出一小荷包銀子塞與德公公。
「哎喲這可怎麼話說的怎麼好……」他假意推辭著卻笑著接了下來。
「這是替我們王爺和王妃謝您的喜報。」小荷機靈地回答道。
我欠了欠身德公公誠惶誠恐地說道:「這萬萬使不得了今後您可是主子了。」德公公笑逐顏開地說道「這宮裡最近喜事可真算多了咱家要趕去再報喜呢。」
我示意小荷送他出門「哦?」小荷問道「難道還有別的喜事?」
「嗯。」德公公應道「咱家正要去給睿親王和安安郡主報喜呢難得咱們睿親王點頭答應了太后可是高興連日子都訂好了就在下月十五……」
看著他們走出房間頓覺兩腿軟坐倒在椅子上再起不來。心裡不住地顫——這是夢么?
「凌雲說還可以轉圜的餘地……」
「太后連日子都訂好了就在下個月十五……」
只不過一夜而已再沒有退路了可這不正是我要的么?
小荷回來見我坐在那裡笑著接過我手中的懿旨「以後要改口叫王妃了。」
見我沒有反應她便收好東西站在我身邊「早上起來就不精神是不是再睡會兒?」
我茫茫然地沒有回應只想著這就是夢吧不然我怎麼覺得模模糊糊的如果是夢那就快些醒來吧醒來就沒事了。
「筱言姑娘筱言姑娘!」小荷喚醒我總歸不是夢心頭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被撕開只覺得血往外涌胸口憋悶無比。
我對她搖搖頭她卻是鬆了口氣說道:「葯怕是熬好了你等等我去拿葯。」
看著她離開頓時覺得房子空蕩蕩的茫茫然站起來想要做些什麼讓自己停止思考。看到桌上的雪梨覺得口渴拿起刀子削起來。看著眼前的雪梨漸漸地由白轉紅才現竟是削到自己的手了怎麼不痛?看來這就是夢了我欣然地想著這一切果然就是夢。看著受傷的手指瞭然人做夢的時候都不會覺得痛的輕輕笑了這一切果然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姑娘!」小荷奔了進來奪下我手上的刀子梨滾落地上「怎麼傷了手?!」立時拿了葯和紗布給我包紮輕聲問道「疼么?」我搖搖頭這都是夢裡怎麼會疼呢?只是她的手碰觸到我的手那一瞬間痛感錐心刺骨。
她嘆了口氣低下頭道:「王爺看到肯定又要傷心。」心下一抽一陣窒息看著小荷她看了我一眼頓了頓繼續說道「姑娘請恕小荷多嘴王爺是不讓小荷說這些的可小荷實在是不能再不說了……」我怔怔地看著她聽她繼續說著「姑娘哪怕不是為了自己就算為了王爺也好好保重自己好嗎?」
我想要搖頭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可又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吃過葯我終於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筱言這段時間不見你去哪兒了?」
彷彿回到了學校我見到了久未見到的同學大家熱情地跟我打招呼。
我只是笑著還沒回答接著又有同學接話道:「咱們要出去春遊了就是這周末到時候大家一起燒烤。你去么?」
我心下高興著終於回來了么?於是使勁點頭說:「好啊我一定去。」
可正答應得好好的轉眼間教室沒有了校園不見了眼前的同學模糊起來一陣煙霧只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筱言若這是你的選擇我祝福你。」
「子軒!」心中一慌一心想要找到聲音的出處卻四處找不到人回頭看時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子軒我……」
待那人轉身我方看清楚「臨風!」他瞪著我眼神里儘是冰冷。我拽住他的衣袖「臨風連你都不理我了?」他卻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甩開袖子轉身沒入煙霧。
「臨風!」
亂夢中醒來驚得一身冷汗看著窗外已是日落時分又是一日了這樣日復一日地過著或者就永遠這樣過下去么?
陣陣清風吹過暖風拂面時心裡竟結了霜究竟何處又是我的歸處?臨風是你么?為何你總不見我是不願見我嗎?連你都不願見我了……
在院子里胡亂走著不知自己走到了何處。
「回王爺的話筱言姑娘剛剛睡下。」竟是小荷的聲音我停下腳步在轉角處聽著難道臨風也在?
「嗯手上的傷怎樣?」是他是他的聲音他知道我手上的傷?他一直都在?
「傷口並不深只是人有些不精神。」小荷回答道。
他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又繼續問道:「今天的葯可曾吃了?」
「吃了王爺給筱言姑娘備下的點心她好像都很喜歡。」小荷謹慎地回答。
「這幾日吃飯怎樣?」臨風繼續問著我卻站在牆邊聽著、想著身子立在原地不能動彈。
「照王爺的吩咐都是些清淡的菜色姑娘愛吃的我都記下了不愛吃的就都換下了。昨天王爺吩咐的當歸枸杞湯姑娘也進了一碗。可是姑娘今日卻不大精神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睡得不好早上只喝了幾口粥。晌午也沒吃幾口。」
「嗯晚上吩咐廚房做人蔘烏雞煲。」語氣中微微帶著些許擔憂。
「奴婢記下了。」小荷應道。
「這幾日筱言精神怎樣?」臨風問道。
「按王爺的吩咐奴婢一直在跟筱言姑娘說話這幾日精神好多了偶爾出來走走臉上也帶著笑好了很多了。」
我心下一動旋即又覺酸楚原來這都是他的精心安排我還以為是小荷可又怎會是小荷我真傻早該知道都是他只是臨風我到底有什麼值得你這樣待我的。
「王爺!」小荷似有什麼難言之事。
過了一會兒她才又繼續說道:「筱言姑娘昨兒個還好好的可今日一早就不再笑了只是一個人坐著呆德公公走了之後就越不精神了我瞧著姑娘像有什麼心事您不去瞧瞧么?」
我等著他的回答可他卻沒有說話臨風連你也不肯見我了么?
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我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在搖頭么?
接著聽小荷說道:「奴婢告退。」
急急地向後退開生怕被他們瞧見卻聽到臨風又喚住小荷漸漸走遠模糊中聽到他說「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我……」
坐在妝台前怔怔地看著鏡子中的我愁雲慘淡彷彿不像我了想著夢裡回到二十一世紀的開心那個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我那個朝氣蓬勃的人再沒有了我把自己給丟了。
既然已經作了決定放手讓他走為何又要困住自己呢?
窗外夕陽正紅既然錯過了朝陽是否要抓住這最後的溫暖呢?
晚飯的時候看著那煲的烏雞湯暗自想著臨風說過的話「不要提到我……」我以為所有的人都看不到我傷悲可我即使瞞得過任何人的眼睛也瞞不過他的心。
吃飯的時候我努力吃著米飯努力喝了兩碗雞湯我對小荷努力笑著我想讓她告訴臨風我在笑我吃得下睡得香我不知道我的心什麼時候會好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會怎麼樣只是我不願看到再多一個人徒然傷心。看著桌上放著的懿旨打開看著「哀家見南親王與其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特此賜婚賜封南親王妃擇日完婚欽此。」
既然說過了我願意既然選擇了這樣的路臨風儘管給不了你我的心但我不要再躲閃不要再讓你傷心。
白天睡過了覺晚上並不是很困睜著眼看著被風吹起的紗帳努力控制著自己什麼也不想。
可還是會想那就盡量不想眼前的事情往遠處想想我在大學的時候玩過的無數個遊戲想我看過的無數武俠想我跟過去的朋友們遊山玩水盡量想著快樂的事情盡量讓自己放下自己。想起遊戲或者裡面的悲情女主角不要動不動就哭哭啼啼我突然笑了起來自己怎麼竟然越來越像她們了。
沒有什麼過不去的都會過去的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模糊中突然聽到門「吱嘎」響了。
輕輕地推門的人走了進來我以為是小荷來看我沒有吱聲只是閉了眼佯裝睡著。
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帘子被靜靜拉開冰涼的手指輕輕地撫著我的臉頰我頓時驚醒——是他!
「言看你傷心知道我有多心疼么?」他輕輕地說著彷彿在自言自語。
我任他的手指在我的臉頰、眼眉撫過克制著自己的呼吸。
「我不敢來看你我知道你看到我就會想起他就會更傷心。」他的手停在了我的唇邊。
心頓然一痛臨風從未想過你也心細如斯那天我避開你的手避開你的眼神終是被你察覺。只不過你不是避開我只為怕我難為、傷心。
「言我喜歡看你笑可是我多怕看到你明明心痛卻要強笑……」
嘆了口氣他輕輕地放下帘子我睜開眼睛看著他的背影拉住了他的衣角。
「吵醒你了?」拉起帘子他重新坐在我身邊我坐了起來月色很好從我這裡可以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搖搖頭我伸手拉住他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手心寫著「心」字然後輕輕合上。
他看著我又看看握起的拳一抹驚喜又是不信想說話卻又沒說出來。
我看著他點點頭我願意看到他開心我不知道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忘記過往但臨風是我要嫁的人他這樣真心待我我會努力對他好不是勉強不是偽裝而是努力真心。
「言。」他只是看著我伸手要擁住我手又僵在半途。
輕輕地靠在他身上倚在他的肩頭伸手握住他的手。臨風不想你因為我傷痛不想你的手再冰冷或者我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