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山河半壁冷顏色2>
黎明逐漸迫近定州守軍根本沒能抵擋多少時候四門淪陷內城隨即失守全軍潰敗。
玄甲軍一旦入城迅撲滅各處火焰掌控要道安撫平民收編敗軍。不過一個多時辰定州易主重入天朝統治。
太陽的升起並不因任何原因而改變天邊徐徐放亮露出魚肚樣的顏色一絲絲微光隱約可見緩慢塗染黑夜低眉順目退避開來。
夜天凌同卿塵並騎入城唐初正指揮士兵清理戰場上前請示道:「殿下定州巡使劉光余負傷被擒如何處置他?」
夜天凌下馬審視城中情形:「帶來見我。」他與卿塵舉步登臨城頭越走越高延伸於殘雪的血跡。斷劍冷矢。硝煙余火都遺留在身後舉目所見層層開闊。
腳下大地莽原無盡鋪展千里長河一線遙嵌蒼茫四野城皋依稀可見。祁山與雁望山雄偉的峰脈蜿蜒壯闊越嶺而過便是漠北民族縱橫馳騁的草原大漠天穹高廣遠而無所至極。
此時天際遙遠的地方一輪朝陽破雲而出金光萬丈耀目將整個大地籠罩在光明的晨曦之中。
雲海翻湧冷風烈烈夜天凌傲然站在城頭遙視天光腳下是剛剛臣服的定州城身前可見漠原萬里茫茫無際身後城池險關錯落江山連綿如畫。
劉光余在玄甲侍衛的押送下登上城頭看著眼前沐浴在晨光中堅冷的背影身心俱震。玄甲軍令人聞風喪膽的力量便是來自此人輕而易舉攻取定州使數萬守軍瞬間兵敗至此的亦是此人。
夜天凌聽到腳步聲回頭「給他鬆綁。」
侍衛挑斷繩索劉光余活動了一下疼痛的手臂僵立在幾步之外不知夜天凌將他帶來此處是何用意。他衣袍之上雖血跡斑斑但神情倒還平靜。
夜天凌緩步至他身前「定州巡使劉光余本王以前好像並未見過你。」
劉光余自嘲苦笑:「久仰殿下風神卻一直無緣相見今日得見不想是這般情況。」
夜天凌看了他一眼:「你有什麼打算?」
劉光余道:「請殿下給我個痛快如此感激不盡。」
「你的意思是求死?」夜天凌淡淡道。
劉光余道:「平叛大軍不赦叛將眾所周知我早有準備只求殿下寬待其他將士。」
「哦。」夜天凌喜怒不形於色劉光余有些摸不清他究竟要怎樣聽到旁邊一個清柔的聲音說道:「劉大人你應該算是」北選「的官員吧。」
劉光余扭頭見卿塵正淺笑問他。他方才便見凌王身邊站著一人城頭長風飛揚處從容轉身一股清逸之氣叫人恍然錯神。如果說凌王是肅然而剛冷的那麼這人渾身散出的便是一種極柔的氣質彷彿天光下清水淡渺無處可尋而又無處不在。
所謂「北選」的官員是因北晏侯屬地向來都有自薦官吏的特權遇到官員出缺。調動。升遷等事往往由北晏侯府挑選合適之人擬名決定。日久以來北疆各級官員。將領幾乎都由虞呈一手指派連吏部。兵部也難以插手這些官員一般便被稱為「北選」。
劉光余確實是經虞呈選調之人雖不知卿塵是誰但對她的問話還是點頭承認。
卿塵淡淡一笑:「但如果我沒記錯你之前是以文官之職入仕聖武九年參加殿試金榜之上是欽點的二甲傳臚御賜進士出身當年便提為察院監察御史。可是不到半年你便因一道彈劾當時尚書省左僕射李長右的奏本遭貶左遷為長樂郡使四年任滿后雖政績卓著卻並未得到升遷直到聖武十七年才平調奉州。不過你在奉州卻因剿匪之功而聲名大震其後被虞呈選調定州聖武二十三年居定州巡使之職至今。這樣說起來你又不能完全算是北選的官員你在北選之中是個異數而且文居武職這在戍邊的將領中似乎也是第一人。」
劉光余詫異卿塵如此了解他的履歷信口說來分毫不錯之前為官的經歷並不讓他感到愉悅只說道:「那又如何?」
卿塵目光落至他的眼前:「我記得你的幾句話」興兵易平亂難靖難易安民難安民之道在於一視同仁如此則匪絕則邊患絕「你現在還是這樣認為嗎?」
劉光余越吃驚問道:「你怎會知道此話?」
卿塵道:「我在你述職的奏章上見過記得是你自奉州離任時寫的吧。」
能隨意瀏覽官員奏章的女子天朝唯有修儀一職劉光余恍然道:「原來你是清平郡主。」
卿塵微笑道:「凌王妃。」
「哦!」劉光余看了夜天凌一眼夜天凌目光自定州城中收回來「你兵帶得倒還不錯但要以此絕邊患卻還差得遠。」
劉光余道:「絕邊患並不一定要靠武力定州雖不是邊防一線兵力最強的但卻向來很少受漠北突厥的侵擾兩地居民互為往來各尊習俗長久以來相安無事。」
夜天凌唇角微帶鋒冷:「戰與和輪不到百姓決定即便他們能和平相處突厥王族卻不可能放棄入侵中原的野心。多數時候仁義必要依侍武力才有實施的可能。」
劉光余著眼於一方之民夜天凌看的是天下之國卿塵淡笑問道:「且不說邊疆外患眼前內患荼毒劉大人又怎麼看?虞呈興兵殿下平亂都容易但最難的還是安民定州百姓怕是還需要有人來安撫劉大人難道能置之不理?」
劉光余心中疑竇叢生:「殿下軍中人才濟濟難道還在乎我這一名叛將?軍令如山哪有赦叛將的道理?」
夜天凌笑了笑此時衛長征登上城頭將一封信遞上:「殿下有李將軍自景州的消息。」
夜天凌接過來卿塵在旁見李步信中寫道「稟殿下昨晚兩萬士兵詐入景州各處都順利。只是巡使錢統臨陣頑抗不服叫囂生事被我在府衙里一刀斬了還有兩名副將是虞呈的親信不能勸降也處死了如今景州已經不足為慮……」她莞爾一笑李步是如假包換的武將和眼前的劉光余可完全不同。
夜天凌看完信竟抬手交給劉光余:「你也看看。」
劉光余愣愕著接過來一路看下去出了一身冷汗。祁門關中合州。定州。景州三大重鎮一夜之間盡數落入凌王掌握之中頃刻天翻地覆。他被眼前的事實所震驚感覺像是踩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根本不知道接著還會生何事。
夜天凌將他臉上神色變幻盡收眼底說道:「李步用兵打仗是少有的將才但行政安民比你劉光余就差些若如錢統一般殺了你似乎有些可惜。」
劉光余抬頭道:「殿下是讓我看清楚錢統抗命不從的下場嗎?」
夜天凌皺了皺眉卿塵說道:「殿下的意思是他連李步都能如此重用何況是你劉光余?錢統為官貪佞殘暴素有惡名即便此時不殺之後也容不得他你要和他比嗎?」
劉光餘一時無語再扭頭看定州城中昨夜一場混戰之後現在各處仍透著些緊張氣氛。幾處大火雖燒的是軍營但依然波及了附近民居玄甲軍將士除了肅清各處防務已經開始著手幫受累的百姓修整房屋或暫且安排他們到別處避寒。陽光之下有個年輕士兵抱起一個正在無助哭啼的孩子不知說了什麼竟逗得那孩子破涕為笑。
卿塵正和劉光餘一樣微笑看著這一幕而夜天凌的目光卻投向內城之中再一抬與漸盛的日光融為一體灼然耀目。卿塵轉身道:「定州畢竟臨近漠北此時亦要防範著突厥才是。」
劉光余道:「漠北冰雪封地突厥人主要靠騎兵冰雪之上行軍艱難所以很少在冬天興起戰事應該不會趁機侵擾。」
卿塵微微點頭:「非常之時還是小心為上。昨夜定州戰死兩名副將軍中殿下會親自安排府衙之中官員哪些能留哪些不能留你要謹慎處置。」
劉光余心中滋味翻騰這話是示意要他繼續鎮守定州並且予以了極大的信任他目光在定州城和眼前兩人之間遲疑胸口起伏不定。卿塵始終目蘊淺笑淡靜自如地看著他。劉光余突然長嘆後退一步拜倒:「殿下。王妃我劉光余敗得心服口服願意效命身前!」
夜天凌對他的決定並不意外:「你去吧先去接管昨晚投降的士兵安置妥當其他事宜我們稍後再議。」
劉光余再拜了一拜轉身退下直覺現在烽火四起的北疆早晚會在凌王的神出鬼沒的用兵之道和深威難測的馭人之術前盡數落入其掌控他甚至生出了一個更加驚人的念頭或者整個天朝都將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