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帝王之心(七)
樊重卻是不信:「皇上曾經當著眾多位高勢重的臣子說過.日後絕不會再輕易立下儲君.皇上箴言猶在昨日聲聲灌耳.此時又怎會下此旨意.」
馮德全面色不變.回道:「大人也知.皇上近來身體不適.許是因此變了心意.皇上的心思.非我等奴才可以猜度.」
樊重卻不饒:「如此.只好讓老夫親自去面見皇上.請求皇上親口求證方才是好了.」
對樊重的質疑.終於也有人開始附和起來:「不錯.要讓我們信服.必須要皇上親口確認.」
「是啊.立儲之事萬不能如此草率.」
「我們馬上去見皇上求證.」
場面愈發混亂起來.
眼看形勢愈發不妙.沈丞相先站出來.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朝堂之上喧嘩是大忌.」
有人說道:「沈丞相做主給個說法.我們都聽沈丞相所言.」
「是啊.」「是啊.」
沈丞相壓壓手.道:「承蒙各位高看得起.今天本相便在這裡說上一句.關於立儲之事.雖各有疑慮.然皇上之心意做臣子的暫且無法定奪.且為保朝綱穩定.本相會向皇上爭取面見.給各位大人一個確定的答覆.各位看可好.」
一片應和聲響起.
就在眾人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解決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卻又發生了.
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從殿外跑來.來到馮德全的面前低聲說了些什麼.馮德全立馬一臉驚詫色.但也很快回過神.向著沈丞相道:「皇上有旨.請沈丞相和樊大人面見.」
沈丞相和樊重走後.朝堂上的人也陸續散去.最後留下的只有墨昀壑與墨昀阡兩人.
兩人並排而立的情形.現在看起來竟有些悠遠.
不知從何時起.僅僅是站在一處.於他們而言也成了難得.
墨昀阡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先說道:「今日之事.的確有些蹊蹺.」
墨昀壑道:「原以為你聽到被冊立為太子的旨意.會很高興.」
墨昀阡哼了聲:「若這是真的.本王自然欣喜得很.可是被人耍了這麼一道.任誰現在心情也不會好得起來.」
「你也以為父皇無法下此旨意.」
墨昀阡稍有些驚詫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道:「雖然本王不知父皇身邊究竟發生過什麼.然只憑父皇的心意.只要他神識還算清醒.就不會做此決定.」
墨昀壑淡笑道:「你真是變了許多.現在看事情的眼光都這樣長遠.這段時間.實在是長進不少.」
墨昀壑現在最討厭他這種感嘆的模樣.好似他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被自己的哥哥包容著胡鬧下去.這種感覺.曾經他也甚是喜歡.現在卻真是截然相反.
於是他冷笑道:「多謝三哥誇獎.臣弟能有如此長進.還全賴三哥的指教.」
墨昀壑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過鬥嘴歸鬥嘴.在這件事情上.兩個人還是有共識點.那便是.找出事情的真相.
而且現在.墨昀壑也終於確定.墨昀阡確實不知皇帝中毒之事.兇手嫌疑可以排除.而墨昀阡心裡想的則是.與其自欺欺人地當個「假太子」.揭明事實更能讓他安心.
一直以來處在對立面的兩人.現在看來.竟是要聯起手來.
「方才沈丞相和樊大人被召見.父皇這時候見他們.不知打的又是什麼主意.」墨昀阡道.
「不是父皇.」墨昀壑也終於坦白道.「父皇前日已經中了毒陷入昏迷.今日是最後一天.若是過了今日再找不到解藥.恐怕以後藥石無效.」
雖然極力鎮定.墨昀阡還是吃了一大驚.他遲疑道:「你的意思是.父皇現在根本不可能下旨.或是召見任何人.」
「不錯.且我還可以告訴你.立太子和召見重臣這事.目的也只有一個.那便是找出兇手.」
..
沈丞相和樊重來到皇帝寢殿前之後.很快便有人出來.走到他們面前.道:「皇上正在等候兩位大人.請隨奴才來.」
半信半疑之中.兩人跟隨著走進皇帝寢殿.
大殿中充斥著一種濃濃的藥味.沈丞相皺皺眉.繼續向前走去.
皇帝正躺在龍榻上.層層疊疊的帷幔在前.整個身形看的並不算真切.
「這……」樊重有些疑惑地和沈丞相對視了一眼.
沈丞相則低聲問向引路的太監.道:「敢問公公.皇上這是……」
太監躬身答道:「回相爺.皇上近來身子愈發不好.太醫本嚴禁皇上與他人會面.然皇帝執意如此.太醫們這才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不便之處.還望相爺、大人見諒.」
太醫們和侍候的太監很快退了出去.寢殿內便只剩下三人.
樊重還是覺得無法接受.皺著眉充滿疑慮.
沈丞相也微微斂著神色.不知也在思考著什麼.
不久.帷幔內突然傳來一聲:「兩位愛卿.」
聲音真切是皇帝的.不過整個與往常相較虛弱了許多.
兩人先是一怔.后來齊齊跪下.道:「微臣在.」
再離開皇帝的寢殿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后.期間皇帝時不時咳嗽上許久.算是應了太醫的那些話.皇上身體極為不適.不宜見人.但就是這樣.他還是撐了半個時辰.后來還是太醫們和馮德全先闖了進來.
走在長長的宮道上.樊重本與沈丞相併排走著.兩人本各自沉默.后來樊重終於忍不住.問道:「相爺是否覺得今日之事實為蹊蹺.」
沈丞相略高了高眉.反問道:「為何如此說.」
「皇上與以前相較.當真是奇怪萬分.不知是否是因為在病中.微臣總覺得事有反常.」樊重照實將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
「是嗎.」沈丞相應得卻有些漫不經心.
樊重突然停下腳步.轉向沈丞相.鄭重道:「方才聽到的那些話.根本不像是皇上會說出來的.相爺說.此番原因究竟為何.」
沈丞相輕嘆了聲.像是無可奈何般.道:「從古至今向來是帝心難測.皇上心裡想的什麼.你我怎會知道.」
「然……」樊重想了想繼續問道.「丞相難道就此承認了立太子的事實.」
沈丞相道:「口頭上承認與否於大局來說根本沒有絲毫的用途.一切.還得看做到實處.」
聽到寢殿的大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華霜在龍榻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又悄悄走了出來.
方才與沈丞相和樊重的那番對話.雖有她算的上逼真的口技相抵.但究竟露沒露出破綻.她心底還是沒底.
看了一眼還在昏睡中的皇帝.心中的那個無底洞還在繼續蔓延擴大著.
還剩下不到一天的時間.若還不能找到解藥.皇帝便會……
她趕緊搖搖頭.還沒到灰心的時候.她自己可不能先失去信心.
而且現在.也並不是一點的頭緒都沒有.只待她將所有的一切梳理一番.總會找到些破綻.
不一會兒.馮德全帶著太醫們都進了來.
華霜見此也欲離開.走前還不忘叮囑馮德全一番:「今日若是再有求見皇上的.一律回答皇上身體不見大好.讓他們去找沈丞相相問罷.」
馮德全躬身應了.
走出皇帝寢殿.華霜想了想.直接去往信妃處.
信妃近來因為這件事茶飯不振.晚上也幾乎都沒睡著過.不過短短時間形容已經變得十分憔悴.看上去多了幾分滄桑之感.不過見到這樣的信妃.卻是叫華霜感覺到些許的真實感.
在等著宮女進去稟報的時候.華霜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恰好身旁有兩個宮女扶住她才勉強站穩.待這股子暈勁兒過去之後.她抹了抹額上的汗.又重新站直.
這兩天也不知是怎麼了.這眩暈的癥狀發生的越來越頻繁.起初是以為操勞所致.她也沒太在意.可現今看來倒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為了穩妥起見.稍後她回去可得仔細地給自己瞧瞧.這段時間為了腹中孩子的康健她一點葯也不敢用.若是真的萬不得已.那也顧不得了.畢竟現在的她.真的還不能倒下.
正當想著的時候.宮女出來報.說是信妃召見.
華霜輕輕吐了一聲.走進了信妃的寢殿.
信妃像是已經等待了許久的樣子.一見到華霜.便急急地起身走過來.問道:「可有什麼進展.知不知道兇手是誰.」
她的手抓得很緊.華霜皺了皺眉.不過也沒想著掙脫.只道:「娘娘莫要著急.兇手雖還未完全確定.但也不是一點線索也無.」
信妃一聽倒是鬆了手.但眉間卻沒舒展開:「本宮知道已經沒時間了.皇上的很快就會撐不住.本宮已經將阡兒至於風口浪尖.本想搏一搏.卻沒想到.到頭來還是沒有用.」
「娘娘為何如此喪失信心.」華霜不解.昨夜一同商量偽造聖旨冊立墨昀阡為太子來引出兇手的時候.信妃還是如常的模樣.只不過這麼短的時間.為何就像料定敗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