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洗個鴛鴦
一種無形中的壓力如颶風撲面而來。
眾目睽睽之下,閑詩覺得既突然又無奈。
對上奶娘精明又殷切的眸光,閑詩微微勾了勾唇。
今日順利拜堂之後,她便真能成了這花府的少奶奶,而這奶娘一看便知在花府有些地位,是以在這種初來乍到的時候,她最好不要輕易得罪。
不過是穿不穿嫁衣的問題,花流雲又沒反對,她順著奶娘也無不妥。
況且,平心而論,雖然今日她所嫁的並非她的意中人,但若一嫁便是一生,她也想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若能跟平常出嫁的姑娘一般,身上穿起喜慶的嫁衣,臉上搽上漂亮的胭脂,她定然也是歡喜的。
於是,閑詩望向正一眼不眨瞧著自己靜等答案的花流雲,乾脆利落地回答,「想的。」
姑娘家的小心思躍然臉上,花流雲不自覺地眸光寵溺道,「依你。」
這話聽起來,像是花流雲已經完全被閑詩所臣服,是以才對她百依百順,眾家丁不免唏噓不已。
這些年來,少爺與前五任妻子的相處他們皆看在眼裡、議在嘴上。
對那五任妻子,少爺慣常是冷落、厭惡的,何曾如此奉若珍寶地稀罕過?
奶娘心愿達成,喜不自禁道,「事不宜遲,少爺少奶奶趕緊回新房歇息,我先走一步準備。」
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奶娘越跑越遠、略微笨重的身姿,各自莞爾。
待花流雲抱著閑詩走進翠竹居的新房時,奶娘非但給閑詩提前準備好了嫁衣、胭脂水粉之類,還讓人準備好了一桶熱氣騰騰的沐浴水。
不等花流雲開口,奶娘便興緻勃勃地講了一大通新娘在拜堂前沐浴的好處,只是這一次,花流雲的反應與之前截然不同,既沒有立即反對,也沒有立即順從。
花流雲邪里邪氣地朝著奶娘壞笑道,「既然沐浴有那般多的好處,作為新郎的我如何能置身事外?時間緊迫,我們這就隨奶娘的意,一起洗個鴛鴦浴如何?」
這話好像問的也有閑詩,但花流雲卻並沒有看向閑詩,顯然根本就不是在徵詢她的意見。
閑詩心中排斥地暗道:誰要跟你洗鴛鴦浴?你自己去找只鴨子來洗吧!
聞言的奶娘臉色頃刻間紅白交織,一時間舌頭打結,錯愕、尷尬到了極點。
少爺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敢說敢做,新娘又長得惹人憐愛,若是兩人在拜堂之前果真洗起了鴛鴦浴,恐怕這新房的門該一直關著不許任何人打擾了。
到時候,他們哪裡還會有暇去參加所謂的拜堂儀式……
缺席拜堂儀式並非丟人之事,但若是被外人知道,兩人究竟因為什麼原因而缺席,那丟的可不光是少爺的臉面,更是整個花家的臉面!
甚至,老爺那身在宮中位居貴妃之首的妹妹恐怕都會因此遭殃。
是以,這極有可能害慘花家的鴛鴦浴定然洗不得。
對於花流雲的提議,閑詩表現得一臉淡然,因為她認定花流雲不過是故意跟奶娘唱反調罷了。
只是,當花流雲抱著她徑直朝著浴桶走去的時候,她的心驚得「噗通噗通」亂跳起來。
不自覺地緊緊咬住唇瓣,閑詩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向花流雲。
花流雲索性將邪里邪氣的笑對準了她,且故意沉聲問道,「是不是跟我一樣很期待?」
男人的眸光深邃、肆意而又叵測,聲音厚重性:感,充滿難言的誘禍,閑詩的臉頰被紅暈薰染,連忙撇開眼避開,將眸光投在靄靄的霧氣之上,惱得半天不肯吭聲。
花流雲低低一笑,忽地轉身望向奶娘等人道,「你等還不迴避?都等著長針眼呢?」
原本等著伺候閑詩的丫鬟們全都羞赧地朝著門外跑去,只剩奶娘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內。
奶娘的眼珠子一番骨碌轉動,猛地朝著那些開溜的丫鬟厲聲罵道,「跑什麼跑?都給我站住!回來!」
幾個丫鬟生生頓住腳步,不解地朝著奶娘望來。
「咳咳……」奶娘有些臉紅耳燥地繼續罵道,「浴桶里的水涼了,全都給我倒了!」
丫鬟們面面相覷,浴桶里的水明明還冒著騰騰熱氣,怎麼可能涼呢?就算涼了,添置熱水便可,哪需要將水全都倒了?
似是覺察到自己的說法極為不妥,奶娘又一聲乾咳,吼道,「而且……而且這浴桶表面有些斑駁破舊,新人用了不吉利,趕緊撤了!」
丫鬟們的眼神更加驚詫了,這浴桶明明是全新的好不好?表面怎麼可能斑駁破舊呢?
不過,她們再想不明白也只能順從奶娘的要求,趕緊手腳利索地收拾起來。
誰都沒有注意到,原本準備洗鴛鴦浴的兩人,一個忍笑忍得艱難,一個無聲笑得愜意。
奶娘則無奈地嘆一口氣,怪誰呢?只能怪她自己!少爺讓她什麼都不用張羅,可她偏偏比夫人還要操心。
趁著丫鬟們收拾的時候,花流雲抱著閑詩讓到一旁,輕聲問道,「遺憾吧?」
閑詩還沒有從方才的虛驚一場中回過神來,傻傻道,「啊?」
花流雲抱著閑詩緩步在新房裡走動,隨意打量著房內全新的擺設,道,「鴛鴦浴被蓄意破壞,不遺憾不心疼?」
閑詩恍然大悟,這種時候無論她回答是與不是皆顯不妥,便故意不答反問道,「你打算何時放我下來?」
雖是轉移話題,但這也是閑詩極為納悶的問題,從江湖樓開始到現在,花流雲抱著自己應該已有一個多時辰,可是,他一直沒有將自己放下,不知是他忘記了,還是故意?
她不是孩童,不可能身輕如燕,是以她擔心他若是繼續這麼抱下去,他的雙臂會不會廢掉?
不是她有多大的菩薩心腸,而是不想被冠上一個殘害夫君的罪名。
花流雲卻並沒有閑詩想象得那般容易糊弄,笑了笑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權當禮尚往來。」
言外之意,若是閑詩不好好回答他的問題,他便打算一直這麼抱下去,偏不如她的意了。
為了讓花流雲早些將自己放下,閑詩想了想,狡黠道,「你希望我是如何想的,我便是如何想的。」
既不承認,又不否認,而是表現出一副逆來順受的乖巧模樣,大概無論哪個男人聽了,都不會感到失望吧?
花流雲微微點了點頭,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閑詩心裡恰生不詳之感,便聽花流雲緊接著痞道,「別急,待拜完堂,宴完賓客,你我一定補上。」
補什麼?
當然是鴛鴦浴了!
一時間,閑詩的臉色跟方才奶娘的一般,一片兒紅,一片兒白,煞是好看。
明明是這男人誠心耍弄她想要跟她洗鴛鴦浴,偏要賴到她的頭上!
真是無恥、奸詐、無賴、下:流!
看來,今晚她除了恐懼洞房之事之外,還須多恐懼一件!
鴛鴦浴……能直接淹昏死她么?待她從昏死中醒來,該發生與不該發生的統統已經發生,而她毫無記性,該有多好!
但這……顯然是不太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