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燈火闌珊
花流雲愜意地欣賞著閑詩羞赧的臉色,忽地大步走到喜榻前俯身,動作灑脫地將她置放在榻畔,又立即站直了身軀,望向奶娘道,「一刻鐘。」
一刻鐘?
這沒頭沒尾的話一般人根本聽不懂,奶娘卻瞬間領會了。
不等花流雲離開,奶娘已經火急火燎地親自抱著火紅的嫁衣奔至閑詩跟前,焦急道,「少奶奶,我伺候你換嫁衣吧?」
閑詩微微點了點頭,望著花流雲揚長離去的頎長背影,終於隱約明白過來,
一刻鐘的意思應該是:他只給奶娘一刻鐘的時間來替她打扮,逾時不候。
花流雲的身影一踏出新房外,便有丫鬟將門合上,不必擔心有何不妥。
一刻鐘的時間換一身嫁衣綽綽有餘,閑詩不明白奶娘為何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彷彿滿臉寫著的都是對她的催促之語:快點快點快點!
直到嫁衣穿定,奶娘將她急急忙忙地拉至梳妝台前坐定,閑詩這才明白,奶娘還想抓緊時間給她上妝。
待閑詩不施脂粉的清淡俏臉被丫鬟搽上漂亮的胭脂水粉,且頭上被扎了一個簡單的髻之後,對面的銅鏡也像是突然靚麗了幾分。
「真漂亮!真漂亮!」奶娘忍不住讚歎,同時不免遺憾道,「可惜時間太倉促了,若是少爺多給一刻鐘,我相信少奶奶能打扮得更——」
奶娘的話還未說完,已經換上一身倜儻喜袍的花流雲便一腳踢開了新房的門,不管裡頭的人正在幹什麼,大步流星地朝著梳妝台徑直走了過來。
大家不約而同地回過頭朝著門口的男人望去,而花流雲的眸光,只落在閑詩一人身上。
本就天生麗質的一個人,經過衣著與妝容的修飾之後,那種震撼度花流雲早有準備。
只是,他的震撼度顯然已經超過了他的準備。
女人還是那個女人,漂亮卻不是原先的那種漂亮。
一種是純天然的清新之美,一種是經過雕琢之後的明艷之美。
望著煥然一新的閑詩,花流雲心生讚歎的同時,心裡突地流淌過一句話: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是他由衷的感覺,但是,當時的他並沒有將這種特殊的感覺進行深入推敲,當有一天恍然覺悟時,頗有些追悔莫及。
閑詩只回頭看了花流雲一眼,便適時轉回頭望向銅鏡,臉色雖竭力保持平靜,但一顆心卻因為他一步又一步的臨近而加速跳動。
這個男人若是慣常冷著臉,或許她更擅長應對,可偏偏,他的臉上經常掛著一副難以捉摸的邪笑,看似隨意親和,其實比那些冷著臉的男人更難揣摩心思。
花流雲不自覺加快的步伐停至閑詩坐著的椅背之後時,衣袍掀起的風輕輕吹起閑詩耳邊無法梳起的纖短髮絲,平添了一分靈動的嫵媚。
喉結不自覺地滾動,花流雲順著閑詩的眸光朝著銅鏡望去。
銅鏡的幅面極為寬大,恰好將兩人的臉清晰映照出來。
一站一坐的鏡中人,男的風神俊朗,女的嬌艷清純,看在奶娘等人的眼裡,真真是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花流雲一眼不眨地盯著銅鏡里的畫面,輕啟薄唇道,「都退下。」
簡單扼要的三個字,鏗鏘有力。
哪怕奶娘還有一大堆的話想要交待,在這種郎情妾意的曖色氛圍之下,只能選擇遵從。
待花流雲眼中的閑雜人等全部退下,且房門被關上之後,花流雲的雙手緩緩搭至閑詩的肩膀。
肩膀被那抹陌生的溫熱觸及的剎那,本就正襟危坐的閑詩渾身一僵,哪怕她閉上眼,不去望銅鏡中所映照出的那雙漂亮大手,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一根根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按壓在自己肩上的長短與粗細。
繼而,花流雲微微俯身,俊臉貼近閑詩的側臉,雖沒有碰到,卻比碰到更顯曖:昧。
他的薄唇與閑詩的柔嫩的臉頰只剩半指甲蓋的距離,同時,他清冽的氣息均勻清新地撲散至閑詩的肌膚上、鼻息中……
一時間,因為緊張,閑詩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將自己的腿肉越抓越緊,越抓越疼,明知不適指甲卻越陷越深。
花流雲的俊眸依舊一眼不眨地盯著銅鏡內閑詩的俏臉,輕啟薄唇道,「到現在為止,我依舊相信自己沒有選錯人,你呢?」
哪怕內心因為他曖:昧的舉止翻江倒海,但閑詩的臉上除了有些微微泛紅之外,並無其他變化。
「你這是在變相地誇我美嗎?」閑詩低聲詢問的口氣,似乎並不在乎他會不會答、會如何回答。
「呵,」花流雲低笑一聲,「又壞規矩了,你該先回答我的問題。」
閑詩緩緩閉上眼睛,腦海中既浮現出杜有那張溫文爾雅的俊臉,又浮現出杜有對自己說過的那些深情的話,暗嘆了一口氣,鄭重道,「我不後悔自己作出的此番選擇。」
雖然她並沒有因為花流雲的俊逸外觀而瞬間愛上他,對他的言行舉止也沒有特別的好感,但是,與其嫁給杜有,她寧願嫁給花流雲。
花流雲保持俯身側望的動作一動不動,半餉,他的薄唇以極快的速度在閑詩的臉頰上蜻蜓點水般地啄吻了一下,迅速收回的同時,他已經站直了身軀。
方才那一剎那的調戲,彷彿根本不曾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