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惡鬼壓床
不過,「娘子」這呼喚雖不是出自花流雲真心,但閑詩聽了,卻覺得異常安定,彷彿昭示著他已經認定了她,絕對不會反悔。
許是花流雲這不離不棄、不怒不惱的態度給了她無盡的感激與勇氣,閑詩終於大膽地抬起頭望向深情凝望著自己的杜有,刻意省去對他的特殊稱謂,一臉冷意道,「我今生要嫁的人,只有花流雲,你還不明白?」
一個「今生」,一個「只有」,足以震撼人心。
花流雲唇角大揚,雖然他對閑詩並沒有感情,且閑詩也不見得對他有多少真情實意,但是,這個女人還沒過門就在別人面前這麼給他面子,他實在是受用不已。
閑詩的反應卻在杜有的意料之中,杜有一臉凝重道,「詩兒,你會後悔的。」
譏誚一聲,閑詩一字一頓無比認真地望著他道,「永、不、后、悔!」
哪怕她的臉上一片疏離與冷然,但不可否認,她的心裡並不好受。
若不是他對自己步步緊逼,也許今日,她就不會荒唐地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也不會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了面子,傷害他的自尊心,畢竟,她並不是真的厭惡他,而是恨他對自己勢在必得、步步緊逼。
花流雲不經意地瞥見閑詩眸中的沉痛,有那麼一恍惚間,他覺得這兩人恐怕彼此相愛,若真是如此,他也不是那種喜歡棒打鴛鴦之人,只要閑詩反悔,他樂意成全他們。
但是,這樣的念頭也就一閃即逝,望著身旁這個越看越有意思、越看越有故事的女人,他莫名其妙地,居然寧願裝傻也懶得成全。
若是他們果真相愛,大不了他哪天還她自由便是,但今日,他偏要難得顧及一下自己的面子,一定要把她娶進門。
「好了好了,」花流雲一臉輕鬆道,「既然話已經說清楚了,咱們開始拜堂,唉,美好的洞房夜,本少爺快等不及了。」
花流雲這話激得杜有俊臉上怒容叢生,一雙大手上青筋暴起,顧不得其他,他猛地朝著閑詩撲去,欲將她強行帶走。
「放肆!」花流雲不悅的哼聲雖輕卻厲,在他陡然凜冽的眼神示意下,早有身手敏捷的家丁強行攔住了杜有。
別說杜有沒有高強的武功,就是有,所謂人多力量大,也難以對付花家那些身手了得的家丁,恐怕等他解決了那些家丁,花流雲與閑詩早就拜完堂進了洞房。
明知自己掙不過攔住他的兩個家丁,杜有還是拚死掙扎著,同時對閑詩大喊道,「詩兒,只要你不嫁他,我可以暫不娶你!」
一直以來,杜有算是一個說話算話的男人,閑詩撇了撇嘴角,心中咀嚼著他口中那個耐人尋味的「暫」字。
對她,杜有一直勢在必得,怎麼可能放棄娶她呢?
而就算此刻他發誓永不娶她,她也不敢輕易信他。
曾經,她將鋒利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甚至已經微微割出了鮮血,為的便是他收回娶她的決定,可結果,他寧願冒著斷指的危險撲過來搶去匕首,將自己的手傷得鮮血淋漓,也不願意如她的意。
鄙夷地扯了扯嘴角,閑詩一臉堅定道,「我嫁不嫁他,與你無關,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其實她這般衝動地嫁給花流雲,便是因為杜有,但此刻,彷彿只有這般胡說,才能讓杜有儘快離去。
杜有的神情頗為痛心疾首,嘶喊道,「詩兒,嫁給他不會有好下場的。」
閑詩不以為然地瞪著杜有,用眼神回答他:拜你所賜,即便我沒有好下場,今日也要嫁給他。
花流雲眯眼望著兩人之間暗涌的眸光交流,突地不耐煩道,「花家沒法歡迎這種不識抬舉之人造訪,把他請出去吧。」
家丁得令,立即強行將杜有帶離。
帶離的一路,杜有一直不甘心地嘶喊著,「詩兒——詩兒——」
雖然杜有的嘶喊聲在不斷地遠去、小去,但花流雲卻越聽越不舒坦,眉頭越蹙越深,繼而在閑詩耳邊輕道,「我突然覺得,你這名字取得真難聽。」
儼然不記得他當初聽見閑詩二字時,由衷地覺得有多舒坦動聽了。
閑詩詫異地望著他,實在沒法認同,雖然她這簡單的名字沒有好聽到雅俗共賞的地步,但也不至於難聽吧?
場面逐漸安靜下來,一切似已恢復正常,花父花母默默回歸原位,意味著婚禮可以繼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拜堂的過程沒甚特別,卻得到了賓客的鼓掌與喝彩,花流雲的臉上一直保持著邪邪的笑容,而閑詩的臉上雖然雲淡風輕,可心裡卻頗為沉重,十分憂傷。
她一直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做事向來慎重,在爹娘強行將她許配給杜有之前,她從來都不曾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選擇這般荒謬的嫁人方式。
為了抗拒嫁給一個堅決不能嫁的男人,她竟賭上了自己的一生幸福。
此時此刻,除了祝願自己好運之外,她已毫無退路。
「送入洞房!」
司儀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未拖完,站立著的閑詩毫無防備地被花流雲打橫抱起,一張俏臉頓時驚羞到白紅交織。
不是第一次被他打橫抱起,但似乎他每次抱她,皆會讓她既無防備又心緒紊亂。
熱烈的鬨笑聲從賓客中陣陣襲來,閑詩的一顆心紛亂如麻地激烈跳動。
因為不愛花流雲,是以她覺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對一切,可是,一想到入洞房之後該做的事,她有一種臨陣脫逃的強烈衝動。
隨著花流雲輕快又沉穩的腳步不斷地邁進,她只能使勁地安慰自己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是夢裡被惡鬼壓床好了,又不是沒被壓過,壓著壓著就習以為常了……
可惜,安慰了無數遍一大堆,收效卻是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