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天上地下
待兩人不快不慢地回到新房,奶娘連忙喜滋滋地將酒盅放好,正準備倒酒,花流雲卻道,「奶娘,接下來的時間,我希望只跟新娘一起度過。」
言外之意,奶娘可以迴避了。
奶娘不滿地小瞪了花流雲一眼,抱怨道,「每次都這樣,唉,隨你隨你,別忘了喝交杯酒,結髮——」
不等奶娘嘮叨完,花流雲俊眸已經頗為不耐煩地回瞪過去,「奶娘,你瞧不出我正火燒火燎著嗎?」
聞言,奶娘一張老臉羞得通紅。
雖然少爺每次成親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她趕走,但今日卻是第一次說出這種沒羞話,彷彿真的對新娘迫不及待。
「好好好,我走我走,不礙你的眼!祝少爺少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奶娘以一步三回頭的不舍姿態退出了新房,臉上掛著由衷的笑意。
關上門的剎那,奶娘不覺兀自發怔起來,少爺若真的對新少奶奶興緻盎然,那就太好了,可千萬別像對前五任少奶奶那般,天還沒黑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將她們冷落個慘……
待奶娘的腳步聲遠去,花流雲既沒有跟閑詩喝交杯酒,也沒有跟她行結髮的禮儀,而是隨手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朝著閑詩痞氣十足地勾了勾手指,邪笑。
「過來坐我腿上如何?」
閑詩的臉頰被染上一層淡淡的粉紅,默默地搖了搖頭。
花流雲意料之中地邪笑,「那我坐你腿上如何?」
對上花流雲看似不羈實則充滿探究的深邃眼神,閑詩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聰明!」花流雲豎起大拇指,忽而佯裝出一副瑟瑟發抖的膽怯模樣,道,「我可以問?」
閑詩已經猜到他大概想問什麼,稍稍思索一番后,回答,「你問。」
雖然她不可能告訴他有關於她的一切,但是,既然他那般慷慨地接納了自己,她也不能將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悉數隱瞞,這對他不公平。
花流雲忽地架起了二郎腿,大咧咧地問,「你心裡有那個糟老頭,對吧?」
閑詩猜得完全沒錯,花流雲想問的事果真與杜有有關。
心中怔了怔,閑詩謹慎地回答,「若有哪怕一絲一毫,今日我便不會在江湖樓前駐足半步。」
花流雲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這是心裡沒他的意思?」
閑詩肯定地嗯了一聲。
花流雲晃了晃二郎腿,質疑道,「奇怪,為何我覺得,你非常不樂意嫁給他,似乎只要不嫁給他,嫁給誰都可以?」
但她心裡,肯定是有他的,否則,她豈能露出那般難過的神情?
花流雲沒指望閑詩會如實回答,閑詩也沒有回答。
即便事實如花流雲所言,她肯定不能對他承認。
花流雲見閑詩規規矩矩地站著一動不動,不免好笑道,「站著不累?還是在偷偷地惦記著如何坐我腿上?」
閑詩剛褪去紅暈的臉頰立即又染上一層,既然他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若是再不找個位置坐下,不知道他又會說出什麼混賬話。
拉開身旁的椅子緩緩坐下,閑詩便聽花流雲突然一改之前的戲謔口吻,沉聲道,「現在我們已是夫妻,有些話有必要講明白,免得將來你難過,或者我難過。」
閑詩淡淡地望向花流雲,並沒有將他的話當回事。
花流雲則繼續道,「不瞞你說,那五個女人,我從來不屑一顧。理由很簡單,我對她們沒絲毫興趣。但你,並非我爹娘定奪,而是由我親自挑選,是以,你跟她們不一樣。」
前半段話,閑詩聽了只覺詫異沉重,而後半段話,則讓她心生快慰,不過卻是一種古怪的快慰。
「從那五個女人還沒進門前,我便下定決心,一定不會碰她們一絲一毫。但你,獨有資格。」
這腔調,閑詩聽著更覺怪異了。
秀眉微微蹙起,嘴也不自覺地噘起,閑詩不明白他究竟想表達什麼意思?
表面上聽著像是在抬舉她,但又好像並不是那回事?
不得不說,閑詩是一個極好的聆聽者,哪怕心中充滿困惑,但在花流雲沒有將話講完之前,便沒有插嘴打斷。
若是換了別的女人,恐怕這種時候,為了解決心中的困惑,早就夾槍帶棒地急急問出幾個問題,可閑詩偏偏沒有。
花流雲頗為意外地望著安靜的閑詩,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些不忍將腹中那些爛熟於心的話說出來讓她清醒。
但是,該說的必須得說。
花流雲放在腿上的右手作彈指狀,慢條斯理道,「我三番四次成親的原因只有一個,父母之命。而我爹娘逼著我成親的最大原因也只有一個,傳宗接代。那五個女人在被我休棄之前,全都身懷六甲,可笑都不是我的種。這真相是不是比傳言聽起來更刺激?」
原來花流雲被戴綠帽的方式已經升級到此等境地,閑詩心中唏噓震撼不已。
跟其他女人一樣,她實在是想不明白,花流雲究竟是有多糟糕,那五個女人又究竟是有多不守婦道,居然會發生一模一樣的戴綠帽事件?
而這件糗事從傳聞中聽說,跟從他嘴裡親口道出所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雖然並不了解這個男人,閑詩卻對他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她相信,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那種難以啟齒的事,花流雲難辭其咎,但那五個女人,肯定也有不對。
而花流雲越是平靜地道出,恐怕他心中的鬱悶越是洶湧。
誰知,花流雲接下來的一番話,卻將閑詩對他的深刻同情一掃而空。
「對你,我感覺不錯,但,感覺不錯不代表我可以為了你修身養性。也就是說,雖然你我成為夫妻,但我會跟以往一樣,還是會有許多女人需要眷顧,做不到死守你一個。你若是嫌我臟,可以拒絕跟我同床共枕,我絕對不會強迫。你若是不嫌,甚至願意替我生孩子,可以通過周泰提前預約,我樂意成全,給你機會。」
從初見到現在,若說閑詩對花流雲,完全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那絕對是自欺欺人。
她對他雖沒有一見鍾情,但卻時不時地懷揣著一種可以幸福美滿的暗暗期待。
若是她對他沒有絲毫好感,便不會任由他抱回花家。
但此時此刻,花流雲輕而易舉便將她心底的所有期待從天上打到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