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65深秋來了。

整個城市蕭瑟著，我一直沒有見過蘇辛拉。

我仰起頭來看太陽的時候，會微笑，因為那是辛拉在燃燒他的小宇宙呢，他的光芒照射著我，他說，我是他的向日葵。

我緊緊地追隨著他，用我們自己的方式。

閑暇的時候我會寫信給辛拉——

我的辛拉：

我很好，你呢？天涼了，風有些大。有些日子在下雨，記得穿暖和些，帶傘。

你和藍蔻的位置一直空著，每每望過去我就感覺你在旁邊。上課的時候還是會收到字條，我總是有片刻的恍惚，想象展開的紙上，會有你眉飛色舞的字。

你說，阮晴，如果你再回一個字我就直接拖你過來打屁股……寫到這裡我笑了。那樣率直的你，讓我心裡暖暖的。

我已經會煮咖啡了，米希亞非常耐心地教會了我，只是，沒有人喝，他們說全部留給你，還有，我會看五線譜了……我開始寫日記了。絮絮叨叨地記著一些完整又瑣碎的心情。有時候看電視，總感覺男主角像你，我對著他們笑呀笑，就像對著你，可是眼淚會輕輕地滑落，並不是因為脆弱！袋袋和兜兜長大了些，它們在魚缸里緩緩地爬呀爬……我對著它們呆。我把你送的戒指用紅繩系著掛在胸前，我讓它貼在我的胸前，感覺我的心跳。

我迷戀上一切向日葵地東東，海報、畫冊、卡……

還有。我不再穿系鞋帶的鞋子，因為你說怕我被鞋帶絆住。我早上起來晨跑，因為你說我身體差，還記得在祠烏嗎，你非要讓我去學游泳……我是不是很乖了，很聽你的話？迎著風跑的時候，我會想。我的辛拉會在轉角嗎？過馬路的時候，紅燈亮的時候。行走在天梯，下樓地時候，還有，這條馬路，那條小街，或者是學校那依然鮮亮的壁畫前，我總是把目光放得滿滿地。生怕一個閃失就錯過經過的你……

原諒我這樣想念你，原諒我這樣想念你的擁抱，還有你指尖傳來的溫潤……

你送我的手機我二十四小時開機著……那些深夜裡無聲的電話是你吧，雖然只是空白，但我能感覺你就在我的身邊，從來沒有離開！你地呼吸聲從裡面傳來，我總是緊緊地貼在耳邊，貪婪地聽著……

我傾聽著你。很安靜，很安靜。

我們那麼近那麼近，沒有天涯，也沒有海角。

我們沒有分開，辛拉……

辛拉，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

……

寫給辛拉的信從來沒有寄出。因為我說的，他都能感受到。

我承認我只是在思念，如此而已。行走的時候，上課的時候，穿過滿是梧桐樹的校園時，站在系裡參加辯論會時，我總會感覺到，身後有一雙眼睛，溫暖，眷戀。

「阮晴。快下樓。我看見蘇辛拉了。」雲哥哥打來電話。

我跳起來跑到窗邊看，是他。穿著黑色的風衣那樣挺拔地立在街的對面……我開始跌跌撞撞地下樓，心怦怦直跳。

辛拉！我地傻傻的辛拉，你一定在樓下守了許多的深夜，卻不告訴我。

「辛拉！」我喊道。

他轉過身，像是沒聽見似的慢慢朝前走，月色清冷，他的影子孤獨又倔犟。遍地都是落葉。

「辛拉！」

他依然朝前走，不停下來也不看我。

「辛拉……」我喃喃的，有濕潤地液體在我臉上滑落。

只是幾步的距離，辛拉，我們之間只有幾步的距離。

他回頭，月光下他的臉憔悴不堪。

「阮晴……」蘇辛拉終於走到我面前，抬起手攬我入懷。

「辛拉……生什麼事了嗎？」他的眼淚砸在我的臉上，我疼得無法呼吸。

「我……」

「怎麼了？辛拉？」

「沒什麼，就是來看看你！你好嗎？」

「嗯，我很好……藍蔻呢，她好嗎？」

「阮晴，好想帶你一起離開……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不去管別人，不去承擔……責任，那些好重，重得我幾乎要倒下去……我快承受不了了！我開始對自己懷疑，辛拉，你好失敗！你好失敗！……你不能守護你喜歡的人，不能讓喜歡你的人快樂，也不能……為家人分擔……」

「辛拉……」

「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即使一無所有……」

「……辛拉，生什麼了？」

「沒有……我只是想你！我不想面對……我只想和你一起……阮晴，你說，我是這樣一個失敗的人，還值得你喜歡嗎？」

「辛拉，我喜歡你，深深地喜歡著辛拉你……即使你一無所有，但你還有我！」

「嗯……我走了……阮晴，謝謝你！」

蘇辛拉頹然地垂下手，他深深地望著我，好像要把我刻進心裡。

「好想，你只是拇指姑娘，我能把你放進口袋裡，帶走……」

「辛拉……不管生什麼事你都要勇敢！不要怕！」

「會地吧！再見！」

沿著滿是落葉地秋天，我親愛的辛拉一個人前行，夜色中，我親愛地辛拉他一個人……他的影子瘦弱頹喪，我幾乎不忍再看。

我只是，只是蹲下去，抱住自己的肩，哭泣。

66

「阮晴！外面有人找。」在教室外面，看見的竟然是宋梓。

「小丫頭，好長時間沒見了。」他穿著卡其西裝。朝我微笑。

「大叔……」

「怎麼頭還沒長？真是的！」

「呵呵。」「大叔」是故意緩和氣氛吧。

「走，一起吃晚飯。」

「好。我和雲哥哥先說一聲。」

「你們還是每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真是不明白，這麼好地男生你不要，卻要喜歡蘇辛拉那臭小子。」

「大叔！」

「好啦，不說了！」

……

「藍蔻，她怎樣了？」

「……她……」

「怎麼了？大叔。藍蔻的病情加重了嗎？」

「對不起，阮晴……」

「為什麼對不起？」

「因為藍蔻撒了謊……她。並沒有病。」

「什麼！」

我驚訝得幾乎打翻杯子。藍蔻她沒有生病。

「阮晴，不要怪藍蔻，她是因為太喜歡蘇辛拉。」

「大叔，其實我很開心，真的！藍蔻沒有生病，你不知道蘇辛拉有多擔心。」

「你就是這樣善良，怪不得他會喜歡你。藍蔻沒有這份寬容心。你們是因為這件事分手的嗎？」

「大叔，我沒有和辛拉分手，我們在守護著彼此……用另外的方式！」

「我代藍蔻向你們道歉，其實我也有份的，她一直哭著求我，讓我拜託醫生說嚴重些……我心軟了，她是我表妹……」

「不要自責，大叔。謝謝你現在告訴我。辛拉呢？他知道了嗎？」

「這些日子，他一直照顧著藍蔻，雖然強裝著快樂，但這樣隱忍的心情才讓人難過！藍蔻……是她來讓我找你地……她說不好意思對你開口，她已經告訴蘇辛拉了……」

「哦……」

「藍蔻說，讓蘇辛拉回到你身邊。她不想守著不快樂的蘇辛拉。藍蔻，她終於長大了，她懂得什麼是真正地愛了。而這，是阮晴你還有蘇辛拉教會她的，她變了不少。」

「藍蔻……藍蔻她原諒我了？」

「不是原諒，是理解。是懂得，她是個任性的孩子，從來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現在，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了。」

「藍蔻……」

「阮晴。如果蘇辛拉一無所有。你還會在他身邊嗎？」

「生什麼了？」

「他……家裡出了事！」

「什麼！辛拉呢？到底怎麼了？」

「因為經濟問題，和高層有關……蘇叔叔還有阿姨……觸犯了法律！蘇辛拉現在連家也不能回……被查封了……」

「辛拉。他在哪裡？」我猝然站起來。

「不知道……出事以後就沒有再見過他……所有人都很著急。」

「昨天，昨天晚上辛拉來找過我，但他什麼都沒有說，我已經感覺到生什麼事了。他那樣憔悴，那樣難過，我竟然沒有追問他，我沒有給他安慰……」我已經慌亂不已，嘴唇哆嗦。

辛拉，你好嗎？你在哪裡？

「阮晴，不要著急，他不會有事的。或者只是一下接受不了這樣的變故。之前非要讓他出國也是希望他不要面對，但是他留了下來。蘇叔叔和阿姨已經預感到了，他們為蘇辛拉做了安排，只是蘇辛拉……」

「大叔，都是我！是因為我他才留下來的……」

「那也是他自己地選擇，和你沒有關係。阮晴，去找他吧。這個時候他會很需要你，也許不想在你面前表現得脆弱，男人都是這樣的自尊，但是，他需要你在他身邊鼓勵他，支持他！」

「嗯，我會的！」

「也許這次磨難會讓他更加成熟起來。阮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謝你，大叔，我先走了！」

辛拉，你會在哪裡呢？

「阮晴……」在蘇辛拉家門口，坐在石階上的藍蔻，輕聲地說。她看起來也好憔悴，蒼白的臉，疲憊的眼神……

蘇辛拉家門上貼著白色的封條。

「藍蔻，辛拉沒有回來過嗎？」

「沒有，我一直坐在這裡等，可是他沒有回來。我找不到他了。阮晴，你知道拉去了哪裡嗎？天這麼冷，他會不會感冒？」藍蔻泫然淚下，無助又彷徨。

「藍蔻……不要擔心。」我坐到她身邊，攬住她。她靠在我地肩上，那樣無助。

「我錯了，我不該讓他離開你，不該給他太多的壓力……他以為我快要死了，他偷偷地哭過好多次……他的眼淚，讓我好難過……拉，他為了我，拚命壓抑著不去找你……你們一定為我很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