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先進個屁
第二十一章先進個屁
滿懷忐忑的我又一次推開校長室的門，金校長依然很熱情，還是上次的茶葉泡的茶水。
我看金校長的表情很高興，應該是好事吧？
只要是好事就好，我真是害怕是壞事啊！
自從孔先生來信到上門質問，再加上老婆的「遺書」，我真是怕了。
「小江老師啊，這幾天心情不錯吧？我看老師們都很敬佩你，學生們都很崇拜你呀。」
「沒有沒有，金校長，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沒做什麼，這又表揚又宣傳的，我這渾身都不自在的。」
「是嗎？是不是聽到些什麼了？什麼地方都會有不和諧的聲音，你作為歷史老師應該懂啊，你可千萬不要在意呀！」
什麼？什麼意思？難道真有人說了些什麼嗎？
我這人平時上課、下課、吃飯、上備課室、回家，就是在辦公室也不多言多語，下班也不和同事們來往。
是有些不合群？哪個同事看不慣了？好像也沒得罪誰吧？
「小江啊，找你來是關於評選區先進的事。評上先進，關係到晉職稱加分。評優對每個老師都很關鍵，這已經下發文件兩天了，明天全校大會民主測評，你準備怎麼樣了？你一定要好好準備下材料，不要讓我失望啊，我可是在校務會上極力推薦的你啊！」
評優？好像聽過吧？應該是在辦公室告示上貼著了？
我這些天就忙著我和老婆的心事了，真就沒注意。
看著金校長的殷切目光，我感受得到被照顧的榮光，有金校長罩著，我真該爭取一下，這麼好的機會應該抓住。
我立即表示一定努力，回去以後就準備材料，明天一定上台演講一番。
回到辦公室時，可能別人都下班先走了，我走到告示欄看了一下，的確是有通知，今年有七個區優名額。
我開始有些不解，以前評區校優秀教師都是劃一下票就可以了，然後最後結果都是校長辦公會決定。
就算評職稱，也是上交申報材料，校領導和一些骨幹教師們打分評等，最後公示，也沒見過開全校大會演講啊？
今年這是怎麼了？
但我還是把多年的課證書、論文證書，還有一張優秀工會積極分子的證書都拿出來，仔細數了數，一共十六張，薄薄的一小打而已。
那張優秀工會積極分子證書還是有一年工會馮主席出外採買三大箱東西，在路上看到我，正好不捨得打車，就讓我幫忙用自行車後面綁兩箱，前面車把上搭扶一箱，大汗淋漓的推回學校，後來就有了這張紙，好賴算成績，還沒花錢。
我沒有做過班主任，歷史學科又是小科一直不受重視。
歷史科教研活動也少，所以相比於數學、語文、英語、物理、化學這些主科來說沒多少證書，甚至連音樂、美術、體育都比不上，因為音體美可以帶一些特長生參加比賽，既為學校爭光，又得很多指導證書。而且，好多學生的證書還可以拿出來作為自己功績的佐證。
而我自然沒權利帶學生去考古吧？學生旅遊歷史名跡也沒有證書，更和我沒關係。
但我也工作十二三年了，我還是非常熱愛歷史教學的，畢竟是人走過的軌跡，有著啟迪今人的作用。我也算是智商、情商都不差，還喜歡鑽研，因此，每年只要有機會，我都會上節公開課，但畢竟還是由於財力有限，近幾年隨著工資上漲，證書收費也漲價了，市級證書要30元，省級證書要50元，國家級證書就得100元。我捨不得，所以能不買就不買。
整理完畢，我開始寫自己的業績。政績當然沒有，沒一官半職，也就無領導別人做事的機會，但是似乎除了課證書以外，還真沒什麼寫的了。
那麼，要寫我給老婆換腎的事嗎？
金校長的意思我懂，可是拿這種事拉票不好吧？
我猶豫了。
正不知怎麼寫呢，王北推門而入。
「哎，銀川，咋還不下班？啊，寫材料呢？這回你可得給咱小科老師爭口氣，拿個先進讓他們看看，憑什麼一有好事就數語外呀，有能耐教育局教學別設置咱這些小科啊！」
我一看他這麼說，尷尬地笑了笑，想了想，還是真誠的說道。
「你可真別指望我，我就覺得你很不錯，這些年你帶班的地理結業成績都是全區最好的，你還那麼鑽，那麼多教具都是自製的，還有這些年你把那些地球儀修了多少次？為學校節省了不少錢呢！還有你帶學生們去保護區濕地參觀講解，這教學多有創意啊。你對工作那麼熱情那麼投入，有時我都很佩服你。」
「哎呀，銀川啊，我的江大哥啊，你這人平時不吱聲，這心裡有數啊！我還以為同事們都看不到我都做過些什麼呢！不過，我有自知之明，我呀，還是沒戲，咱也就不上去丟人現眼了，您就別辜負我的希望了。再說，我比你年輕，我這器官零件都全乎，我以後再爭取吧！我現在就服你，你一定加把勁。」
這什麼話？什麼器官零件全乎的？這大嘴巴呀！也打我的嘴巴呀！
我們倆關門一起離開學校，臨別時，王北突然又神秘的對我說，「江哥，我告訴你，你可得小心了，有人對你要當先進很不滿呢。你知道了就行，可別說是我說的啊！」
我錯愕，我也沒說過一定要當先進啊！這是誰會不滿啊？
晚上回家我們三口人吃過飯後，我和老婆說要趕一份論文，就沒有出去散步，我決定要好好寫寫材料，就算沒當上先進，也不能讓人看不起，咱哪不優秀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全校學生提前放學，全校教師到五樓大禮堂召開全校教工大會。
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這次評優會如此慘烈！
剛進會場時我的心情還是愉悅的，畢竟準備好了稿子，也看了好幾遍了，我還看到王北和其他同事沖我打著招呼，坐在第四排的我還回應呢，王北還給了我一手一個「ok」，一手一個勝利「v」的手勢。
開始是孔副校長宣布全校教工評優大會隆重召開，與會領導非常重視之類，然後宣告會議流程，很簡單，就是先是申報教師演講，然後發放選票，再之後公開唱票，最後現場公開結果。
下面有些議論聲，似乎是這兩天有去市裡上告的教師要求評優公開、公平、公正，還有透明化，這是爭取來的結果。
申報的老師都坐在前四排，全校有近三百名老師，有八十多人申報，我是第七十一位。
從第一個數學老師上台開始起，就是伴著哭聲進行的，都是哭訴自己帶班的不易，放棄家庭為學校的艱辛，在父母，妻子或丈夫及孩子有病時的左右為難，還有帶病還在堅持工作的偉大而無私的奉獻。
我嚇傻了，我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大男人，怎麼能和這些偉大的同事去爭一個先進之名額？
有位體育老師付天宇說，「有些老師我比不了，可有些老師不就是為自己家人做了點犧牲，就得到全校表揚，宣傳，而我從不言苦，為學校為學生爭得了全區運動會第一名的好成績，是不是也該表揚一下？」
我心裡還是不服的，請問，我們是名校吧？全校一共四千多學生，哪年能是第二名呢？
又有一位化學老師吳由民說，「有些老師上班時間不請假，為自己家的私事，自己孩子的事私自外出，那麼我從不遲到早退，晚來早走的，我家裡負擔少，我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學校工作中，難道論對學校的貢獻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嗎？」
我好像聽說，你離婚了。是啊，您離婚了，還和家裡鬧翻了，還在學校住呢，怎麼會不以校為家呢？
再到其他老師上台時，我看到大多抱著一尺高的材料上台的各個主科老師，我羞愧的低下頭，我的材料才薄薄的十幾張啊。
他們如泣如訴，我如坐針氈。
我他媽是瘋了才要來申報先進，來參加什麼競爭演講？
還是輪到我了，我是第七十一人。
我木然的走到主席台，木然的毫無表情的念完我精心準備的演講稿，很多地方一帶而過，我不敢煽情，我怕自己看不起自己。
讀完之後，我站在主席台前向台下三百來名同事深深鞠躬，然後起身，向身旁領導們左右鞠躬，只說了短短几句還算有感情的話。
「我不配，我不該走上台來，我不知道這麼多同事如此優秀，我做的太微不足道了，作為一中教師，我為你們自豪和驕傲，我向你們學習。」
然後我就向台下走去，我也知道我的話是帶著怨氣的。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說了出來。
先進個屁！
我看這就是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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