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舍葯救人

第二十章舍葯救人

以前不知道被人關注也是一件很難受的事。

自從金校長指示全校向我學習以來的幾天里，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老師、學生都用或詫異，或同情，或質疑，或窺看的神情在或近或遠的地方看著我，當然也有上前大聲詢問的，我真是不願這樣，卻無可奈何。

江南的家長會讓我又痛苦地煎熬了一回，沒辦法躲避，被當眾劈頭蓋臉批了一回，一等結束我就趁混亂逃跑了。

這也讓我下決心每天拿點時間鑽研小學課本。

一旦沒課，我都躲到無人或少人的角落想把自己隱藏起來，當然不能離開學校，於是電子備課室又成了我的港灣。

一坐到安靜的電腦前，我就想看看林英的遺書里具體都寫了什麼？但我又擔心有人過來不敢去打開我的郵箱，兩天以後我發現真的很安靜，悸動的心還是促使我衝動地去掀開那層傷痛。

文件夾里一共29個word文檔，分別是二十九封日期不同的心情日記，另外還有兩個文件夾1和文件夾2，我很好奇上次怎麼沒注意，打開文件夾1，裡面是兩個文檔，都標誌名稱夢美，我想這是她們姐妹情深，還是不要看了，她們從大學好姐妹好到現在，都沒紅過臉，讓我這個丈夫都羨慕，一定是些悄悄話吧。

還有個文件夾2，，我還是把滑鼠上滑點擊，我竟然看到裡面是三個文檔，其中一個直接標著名字－毛愛萍，我奇怪極了，這怎麼回事？她們應該在公園見面之前不認識呀？

我立即仔細去看，這個文件夾里記的所有竟然都是關於毛愛萍和林英之間的事！！！

原來毛愛萍辛辛苦苦大半年尋找的恩人竟然是我的老婆大人！

我強忍要湧出眼眶的淚意，把痛楚生生壓下去，四外看看，不要在這個時候被人看到。

原來在三年前林英去北京複查時，由於我們財力有限，林英是一個人去的。

我們的手術是在杭州做的，但覺得還是北京專家多，在換腎十年的時候，我們籌夠一些錢想去看看，當時是寒假，一方面一個人來回費用低很多，二來林英沒說有什麼不適，只是了解一下這個腎十年了是否安好？三來我在假期還想賺些錢貼補家用。綜上原因我沒有隨行。

現在我真想抽自己幾下，為什麼就沒同行呢？這三年我的愛妻一個人胡思亂想，受了多少煎熬？

林英去北京複查時，看到了一個女孩和母親也在醫院抱頭痛哭，林英和很多人上前去問情況，知道了那個女孩就是毛愛萍，北大學生，當時情況是她的父親母親到北京來看愛女，不想出了車禍正在醫院搶救，而肇事司機逃之夭夭，她的父親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而她們娘倆無錢付醫藥費而無助的抱頭痛哭失聲。

我可以想象心軟的林英看到這種場面時的神情，一定是跟著傷心，跟著落淚，然後掏出心一樣的替人想辦法，拿出自己的能力去儘力幫助。

女孩毛愛萍面對父親出車禍、醫療費無力承擔、母親無助、回去后無力承擔女兒的學費的種種情況，向母親說她決定退學回家，而她母親嗓音嘶啞的吼著「這不行啊，這不行啊，娃子，你爹會怪俺的」，母女倆在醫院長廊上痛苦的哭聲讓當場見到的很多人落淚，於是有人上前捐了些錢，並提議現場的人們幫幫可憐的母女。

有個好事的婦女還詢問了母女的聯繫方式，希望在場看到想回去以後幫忙的，可以往那個地址郵錢。

我的愛妻的性格是不會搶到前面去捐款的，我想她也沒有離開，一定是跟在後面默默的看著，然後心裡做著預算，怎麼幫助人家。

她的文檔中這樣寫道，「我看到那個女孩子實在是可憐，冬日裡穿的單薄，衣服上還有撕開的口子，我就打開皮箱拿出銀川以前給我買的一件大衣和手巾，悄悄的放在她們身後，留了張紙條，告訴她不要氣餒，不要退學，我會盡量幫助她的。」

我眼前似乎看到林英當時趁毛愛萍母女傷心不注意時，送去了所帶衣物，記了地址后就悄悄走開看病去了。林英還寫了聯想到了我父母車禍的慘景，聽我說過後始終難以忘記，所以當時看到那樣的情景下決心一定要幫她們。

林英還寫了，「我返身走不多遠，小姑娘發現了大衣和毛巾及紙條，大喊『是誰送的大衣？好心人您在哪裡？好心人您等等，您在哪？』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看到一個非常漂亮帶著淚花的女孩的臉，這樣的女孩這麼美好，又是北大學生，怎麼可以退學呢？老天都不會答應的。」

老天不答應？老天幫忙了嗎？當時有幾個人真的上前幫忙了？

我憤憤然地想著，不由得心裡埋怨林英，當時自己還沒去看病呢！

那麼後來林英是怎麼幫的呢？

我點開了一個文檔，竟然都是這近三年的賬目，每月幾號去哪家郵局寄的錢，數目多少，還附了幾處錢怎麼難以延續的牢騷，這錢怎麼這麼難賺云云。

林英竟然三年來堅持每月寄去三百元錢，我簡單查了一下，應該是沒有空月！

可這錢？我們家裡並不寬裕呀！

我開始仔細尋找文件夾中哪兒還有這些記錄？

仔細統計竟有九處留言告訴我如果她一旦走了，堅持寄錢讓毛愛平大學畢業，還差十四個月、十個月、九個月、八個月、七個月、六個月、五個月、四個月、三個月就完成任務了！連十四個月都寫上了，可見這錢算計的艱難！

我還發現，林英記載了兩處她把兩種比較貴的葯給停了，說這葯沒什麼用！

我在家裡看到藥盒呀！難道是空的？

我有些生氣！林英，你想早死嗎？這是對自己和我們父子的不負責任！

說實話，我忽然特別恨毛愛萍！

我心裡知道這和她沒關係，可一種恨意油然而生。

老婆大人竟然把一個外人這麼放在心上！不顧自己的身體！

我這些年手裡又有了兩萬多元積蓄，即使我大弟平安上大學我也沒有動，因為我一直知道，林英一旦用錢，就是一筆大數目，我親身嘗過求借無門的滋味，那是撕心裂肺的痛感天地不靈啊！

現在有些捐款的事我一般都是躲著的，如果三年前我在場，我是不會拿的，我清楚這一點。不是冷漠！我熱不起呀！

老婆大人不知道的事就不知道更好，我不想讓她知道痛心，所以這些年我盡量不讓她為錢發愁。

老婆，我只要你平安，你懂嗎？

讓我和兒子每天看到一個平安的你！

不能再往下想了！

突然之間我為自己的低級心態心酸了起來，其實在我心中，我一直認為老婆是嬌弱的，嬌弱得像溫室的花兒一樣經不得傷害，她心思純凈，從不想別人可能不是個好人。

老婆沒有親眼看過我四處籌錢抓心撓肝的樣子，更沒看到過她自己的母親大街上號哭要飯而被圍觀的樣子，也沒看到過醫生護士因為我們沒錢催款的樣子！

因為這些都是避開她的，不想讓她知道傷心的。

沒有過太多痛苦的心裡煎熬，所以她的心依然像雪一樣潔白無瑕，她像天使一樣帶著美麗的光環，神聖而慈悲。

可是，我為什麼就如此難過呢？我這樣美好的女人，受過那麼多苦，那麼多病痛打擊，依然悲天憫人的女人，老天爺為什麼讓你得病？太不公平了！

我意識到，我一直以為我的林英是弱的，而實際上她比我想象的堅強得多，怎麼就認為她什麼都經不起呢？

她心中有著大愛，愛家庭，愛社會，單純的愛著她認為值得的人，真實而坦蕩，她心中沒有真正意義的恨，我相信，她的所謂「遺書」應該也只是一種宣洩的方式，她在很多語段都說了，她留戀我、兒子和這個世界，不甘心這麼美好的一切就在它最璀璨的時候跑遠了，她沒有品嘗夠！

再讀那段話時，我的心情已和初次看到時截然不同，「我就是沒活夠，怎麼了？我就是不想死，怎麼了？我堅強不了了又怎麼了？......」

就是的，這想法多好啊！這就是人活下去的動力！怎麼了？我們就是要爭一爭？老天也沒有權利讓你走！

沒怎麼，老婆，你想的對！我們就該這麼想！

我這麼美好的女人誰也沒有權利帶走！

我已經在想下一步計劃了，我要和林英一同去北京複查，既然我家林英是毛愛萍的恩人，那麼，好了，不用客氣了，毛愛萍不是在北京嗎？幫我們聯繫一下醫院和住處，我們向你要點「回報」不過分吧？

我認為不過分，理所當然！

我正思來想去到北京複查的事，忽然電子備課室外有人喊，「哎，誰看到江老師了？江老師，江銀川，在裡面嗎？大校長讓你去一趟。」

大校長？金校長？

什麼事呢？好事嗎？

這幾天的好事都讓我怕了，還有什麼事呢？

「在，在，馬上就去。」

我便答應著邊關了我的郵箱，去面見領導。

不知什麼事在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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