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三章 賣身
好沉的黑暗啊,我穿梭在這股夜色中,像經歷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
「哎,醒了,醒了……」耳邊是嘈雜的人聲沸語。
我剛一睜開眼,就被一束光刺得生疼。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見自己蜷縮在地上,身邊圍了一大圈人。
這是哪裡?我爬起來,狠狠地拍拍身上的塵土,瞄了瞄那些目不轉睛盯著我的觀眾,頓時覺得頭皮隱隱發麻。
剛剛在望鄉石上,我就發現有這樣一群人在大街上圍成一團,好像在觀賞什麼稀世珍寶,如今看來,原來他們觀賞的物品就是我。
越想越覺得惱怒,如果一切按照望鄉石上預言所示,那接下來這條街道上應該會有一抬迎親的花轎路過。
果不其然,不遠處的嗩吶聲、鑼鼓聲響成一片,那些起初圍觀我的人如同蒼蠅發現蜜糖似的,趕緊撇下我,看別人娶媳婦去了,那些大老爺們腦袋后的辮子,伴隨著長馬褂,甩的萬分嫵媚。
如果的的腦殼沒有秀逗的話,殘存的歷史知識告訴我,這應該是滿清時期,大街上男人們那一條條長辮就是最有力的佐證。
厭惡之情遠大於來到這個陌生空間的恐懼之感,也許是對那段不思進取、賣國求榮的劣行有太多耳聞,對中國曆朝歷代,我唯獨對清朝最最深惡痛絕。
經歷過生死大劫,結界輪迴,已經讓我看淡了太多東西,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鐵叔叔站在望鄉石上與我站在望鄉石上的結果截然不同,但是從最後墜落的瞬間,從鐵叔叔那焦急和無助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內心的擔憂。自從進入這個該死的結界之後,玉生的不辭而別,殷七的柔聲哄騙,還有那對不知是敵是友的殷四夫婦,讓我幾乎失去了掙扎的願望,幸好還有這個萍水相逢的鐵叔叔,雖自稱是我們家的故人,但是畢竟我們是初次相逢,能夠設身處地地為我著想,為我牽腸掛肚,實屬難得。也許鐵叔叔永遠不會知道,他的一些所謂的舉手之勞,鼓起的是我對人生的信心,對生命的尊重。
如今想來,當時鐵叔叔對我踏上望鄉石一試的請求並非毫無覺察,他之所以無動於衷,恐怕更多的是料到了這種結局,只是當時本著我的好奇心,沒能來得及阻止我罷了。也許,那塊石頭是給那些有故事的人準備的,只有經歷完一段滿滿的人生,才有資格踏上巨石,深情回望,去眷戀那些由自己創造的子孫滿堂。我呢。在塵世才混了二十來年,並非壽終正寢,並非一個真正意義上死去的人,只是望鄉石為什麼要把我丟進這個完全沒有瓜葛的空間中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唉,既來之則安之吧,現在沒有可以依賴的人,只能自救了。
我突然覺得很好笑,想起一句耳熟能詳的古語: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我一介小女子何德何能,為什麼讓我由一個結界誤闖進另一個結界。在那個只有玉生和我的空間里,我居然從來沒有感到孤獨,但剛剛進入這個空間,雖然有那麼多人能夠跟我正常交流,但我卻從心底湧起孤寂感。
這些日子,在各種匪夷所思的環境中苦苦掙扎,是因為我一直有一個信念作支撐,這和信念就是:我一定能重新回到家人朋友的身邊,重新坐在我最愛的工作崗位上……
罷了罷了,先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吧,不然的話晚上又要露宿街頭了。我用手遮著頭,看了一樣日漸偏西的太陽,開始籌劃著怎樣適應這段新環境。
衣食住行,當務之急是把肚子填飽和確定住所。我略一思索,決定先找份工作。
,才謀到宏博集團那份難得的差事,還沒等我大展拳腳,就遭遇這一系列變故。到了這裡,還是得辛苦謀生,朝朝代代何其相似啊!
我感慨著,看到路邊有幾家小店,趕緊厚著臉皮過去打聽要不要請人。結果人家一看我這身奇怪的打扮,都斷然拒絕了我這個外鄉人。有幾個好心的店老闆還言語戳戳地勸導我:「回家吧,這年頭外面局勢不穩,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打到我們這裡來了,姑娘家還是不要在外拋頭露面的。」什麼跟什麼啊,把我當成了離家出走的不良少女?我頓時氣結,扭頭就走。
太陽逐漸西沉。我的心也隨著時間的推移七上八下。這附近難道就沒有什麼人才市場?就是那種清朝正劇中演的,那種一排排等在某個位置,被來挑選的僱主看中帶走的那種。不過好像從來都沒有女的在那種地方等著做傭工的吧。
唉,看來這男尊女卑,對處於封建王朝奴役之下的人兒毒害不淺啊。
我又累又餓,蹲在街頭髮呆。
兩個賊眉鼠眼的人有意無意地靠過來,我警惕地往街邊挪了挪,給他們騰出點位置。誰知那二人不知感激,反而進一步逼近過來。
我騰地站起來,對他們怒目而視,雖然心裡有些害怕,但嘴頭還是不吃虧,厲聲問:「你們想怎樣?」
那兩個男人一愣,警覺地朝四周看看,發現沒有路人關注,隨即擠出一副笑臉,其中一個男人尖聲問我:「姑娘,你是不是要找差事做?」
我未置可否,反問了一句:「是又怎麼樣呢?不是又怎樣?」
另一個男人又靠近了一步,諂媚地說:「如果是的話,我們兄弟倒可以幫忙引見引見。」
我頓時放鬆下來,原來是兩個幫人介紹工作的人,放在今天應該就是所謂的中介吧。我有點喜出望外,這真是雪中送炭啊。
「姑娘,你看,我們這裡一戶人家要找一個丫頭伺候新少奶奶,不知你意下如何。」那兩人一看我的態度有所鬆懈,趕緊乘勝追擊。
我心裡連連稱好,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非常感謝二位的熱心,只是不知道你們想要得到什麼回報呢?」
「回報不敢當,只望你能在新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若能為我們兄弟二人混個差事最好,若不能如願的話就當多交了你這個朋友。」兄弟二人信誓旦旦地說。
我心中的一塊巨石落了下來,如果他們要收取中介費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呢。
「那,姑娘,我們這就領你過去吧,」又是那個尖聲尖氣的男人,「只是,恐怕你得換身衣服才行。」
我低頭看看自己那件早就皺巴巴的裙子,與大街上那些包的嚴嚴實實的女人相比確實格格不入。帶出來的衣物都在玉生拎著的旅行包里,那傢伙攜包潛逃了。是應該買身新衣服了,只是這錢,我可沒有隨身帶金子銀子什麼的。
看到我面有難色,那兄弟二人生怕促不成這樁美事似的,拍拍胸脯:「姑娘,不用擔心別的,衣服就當是我們送你的見面禮,將來你還記得這樁小事再還我們錢不遲。」
看著那兄弟二人一臉的虔誠,我心中不禁暗暗感慨,看來不管什麼世道,還是好人多啊。
這個年代的裁縫手真巧啊,只用了一盞茶的時間,我就穿上了一身新衣。
跟隨著那兄弟倆,我來到了一戶張燈結綵的人家。看起來那哥倆跟這裡的負責人很熟,他們三人拉著圈在一起商談著什麼,我在一旁等著,百無聊賴。正在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笑著走向我,拉起我的手,親切地問道:「你是來伺候二太太的吧?我是蘭姨,來,我帶你進去吧。」
我不置可否,朝那兄弟倆的方向看了看,他們一揮手,示意我跟著蘭姨先進去。於是,在蘭姨的帶領下,我踏入了這戶人家的後院。
蘭姨看起來是個熱心人,一路上給我介紹這戶人家的基本情況。從與她的言談中,我才知道這戶人家姓胡,祖上在朝廷為官,這些年政局不穩,放棄了高官爵位隱居於此。我要伺候的人是這家少爺新納的二夫人,蘭姨現在跟隨的是大夫人。聽蘭姨的言談舉止,我感覺到這個大夫人對老公納妾,非但不阻止,倒有點大力促成的意思。
為了感激蘭姨提供的各種信息,我一口一個蘭姨甜甜地叫著,誇她長的漂亮,更是讚美她有大家閨秀的氣質。也許周圍的人很少讚美人這麼露骨直白,看得出來蘭姨對我的多方讚美相當受用。突然,她頓住腳步,轉身一把抓著我的手,有點哽咽地輕聲道:「孩子,以後有什麼困難要記得來找蘭姨,我們都是一樣因為坎坷的身世入府為奴的,以後要像一家人般地互相照顧。」
「入府為奴?」我一驚,「蘭姨,在這裡做事都算入府為奴嗎?」
「什麼?」蘭姨也愣住了,「難道你還不知道,你那兩個哥哥已經把你賣到胡家了。」
我眼前一黑,被賣了?
我頓時癱坐在地,天下果然沒有不要錢的午餐,枉我讀了怎麼多年的聖賢書,連這點道理都沒有參透,真是絕世大笨蛋。
「蘭姨,那兩個人不是我哥哥,是剛才在大街上認識的,他們說你們這裡需要人做保姆,可以免費介紹我過來,根本就不是我家裡人啊,這樣的關係他們怎麼能把我當物品給賣了?」我急急地解釋道。
這下蘭姨也懵了,她一把拖著我的手,急急地來到大門口,只見管家獨自一人在巡邏,那兩個人販子早就不知去向。
蘭姨把管家喚到一邊,輕輕地問了他幾句話,並看了幾眼雙方立下的字據,求證了這次買賣事件。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蘭姨低呼道,「這樣吧,你先跟著我去見大夫人,看她怎麼定奪。王管家,你帶幾個人去街上找找那兄弟倆,找到了直接帶回來交給大夫人,報官還是私了,大夫人自有定奪。」
王管家低應了一聲,立刻喊了幾個人急急地衝出門去。
我已經氣憤到臉漲得通紅,鬱悶到無言以對。反正也是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去見這家大夫人看她怎麼辦。如果是逼我為奴,我肯定會藉機逃脫,但是如果願意不涉及人生自由方面的收留我,倒也不違背我的初衷。只是那兩個人販子,我發誓在夢中都要咒詛他們。
再次追隨著蘭姨,我沮喪地走向大夫人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