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勤快的張慧平
婆婆這般體貼,連孩子貼身衣物都想到了,這點讓張慧平感動不已.她忙拉過孩子說:「你看奶奶多心疼你,一來就給你買新衣裳。以後要乖乖聽奶奶話哦...來,現在跟我過去跟奶奶說『謝謝』。」
張玲乖乖點點頭,跟著張慧平身後,去二老卧室道了謝。
陸老太一副居高臨下模樣,沖她笑笑,「不客氣」,又交代張慧平:「好好照顧孩子,你看這孩子瘦的......」
那神態語氣,跟收留難民的富豪有的一比。這倒不能怪她,誰叫陸臣把這女孩描述的那麼可憐呢。但是要不是這麼「可憐」,此刻的張玲只怕還是繼續孤獨一人,每晚抱著大貓或是媽媽的衣服入睡了。
來之不易的新生活讓張慧平格外珍惜。與陸臣結婚之後,她幾乎與大部分的同學、朋友斷了來往。每天除了單位、娘家、婆家,她幾乎不再去任何一個地方。偶爾同事邀請做客或是辦喜酒,她也是事先跟陸臣商量。若是陸臣願意一同去,那麼夫妻二人同出同進;若是陸臣不同意,或是說「你自己帶孩子去吧」,那她絕對不會執意前往。
陸家在當地除了親家再無其他親戚,而張慧平父親雖是外省人,母親卻是本地城郊縣城的。張媽媽自小也是姊妹五人,所以張慧平除了同胞的姐弟有四個,其他表兄弟表姐妹竟多達三十個。每逢過節婚嫁,這麼多親戚里全由陸臣的喜好決定去看望誰、去捧誰的場,送什麼禮品、包多少紅包他一句話定乾坤,這倒不是張慧平自己沒主意,僅僅是因為她尊重丈夫,讓一家之主拿主意。
每天傍晚,陸老太擇好菜洗乾淨,她一回家也不喝口水、也不上個廁所,圍上圍裙就在廚房裡忙開了。其實,她原本有很多借口的:接張玲放學呀工作累了啊手頭還有工作呀,她一概不提,雷打不動的每天為全家八口人整頓晚飯。
自從她進了門,陸老太這個「灶媽子」半解*放了。是想之前進門的大兒媳、三兒媳,哪一個一回家就挽起袖子到廚房說:「媽,我來做飯。您休息吧。」曾經徐旺榮趕鴨子上架似的「露過一手」,結果鹽給多了不算,那菜還是生的。何映霞更好了,煤氣爐子都不會開,晚上燒水洗澡,必是用她沙啞的嗓音喊:「陸君,來幫我點個火。」那時的陸老太心裡直嘆氣,自家兩個兒子都不錯啊,怎麼就找了這樣兩個飯都不會做的女人,等她兩個老的蹬腿了,兒子們只怕連飯都沒得吃,搞不好倒要大老爺們兒給媳婦兒做飯!
張慧平的進門總算讓她舒了口氣,不管怎麼樣,老二的五臟廟總算是有人「伺候」、有人上香火了。
周末休息日一大早,陸臣還在床上伸懶腰,張慧平已經站在廚房裡為全家準備早飯了。不光是她,就連女兒張玲也被她一同喊起來,幫著將碗筷端進客廳飯桌,將凳子放到桌子邊擺好。跟她一對比,一到周末睡到中午才起床的何映霞十分不好意思,她也學著一大早起來幫忙。不過堅持了幾次就放棄了。她笑著和張慧平說:「你精神真是好哈,我只要星期天沒睡到懶覺,一個星期人都昏昏沉沉的不舒服...」
陸老太聽了也不曉得是寬慰她還是表揚張慧平,「那不一樣的,你那是坐辦公室的費腦筋;平平是在車間搞體力活。人嘛,動手腳的不費心,費心了人才貪睡。」
忙完了早飯洗過了碗,張慧平也不歇會兒,打上半盆清水、擰塊抹布又在卧室里忙開了。陸老太說過,「你們屋裡的傢具都是白的,這顏色最不耐髒了。髒了一點兒要不趕緊地擦乾淨了,那髒的就越積越大,原本一個小點,以後就變成一大塊!傢具要好好愛惜能用上一輩子呢!看我用的還不都是我跟老頭子結婚那時買的,乾淨吧?跟新的沒啥兩樣吧?別人家的早破破爛爛了--不是柜子上的鏡子破了角就是櫃門關不攏。什麼原因?就是要愛惜東西,有空就去抹一抹,螺絲鬆了緊一緊。過日子就怕糟蹋東西,不愛惜呀,壞了就得買,買了新的不出幾年又壞了。這得花多少錢呢!」
看著她或蹲在地上或踩著小板凳擦柜子,陸臣伸伸懶腰,懶洋洋地說:「別擦了!才剛抹過,這才幾天,能有多臟呢。」
「抹一抹更乾淨嘛。」張慧平含笑看他一眼,繼續努力。
「哼,你只關心柜子干不幹凈,一點兒也不關心我。」陸臣故意在旁邊搗亂。
「媽說的,『白色不耐臟』,這可是我的柜子呢。我不抹誰抹?我的東西不愛惜點啊?」張慧平白他一眼,手裡動作慢了下來。
「誰說不耐臟誰抹呀,誰看不過眼誰做事呀......」陸臣摟著她的腰在她耳邊吹氣,小聲說道。
「去去去,你說了白說。」張慧平輕輕推開他,同樣小聲說:「你好意思呀你。媽都五十來歲的人了,你還想叫老人幫你做一輩子家務啊?」
「這不這麼多年都做過來了?新傢具又不怎麼臟...我還說等過幾年這式樣過時了我們再買一套呢。你搞這愛惜,那到時候換傢具了是不是還捨不得丟呀?」
「換什麼換嘛......這一套我很喜歡了,等它破破爛爛不能再用了再換吧。」張慧平把抹布遞給陸臣,「你去把柜子頂那塊抹一抹,太高了我夠不著。」
「哎...」陸臣長嘆一口氣,「你要裝勤快、圖表現,還要拉上我...可憐我儀錶堂堂、一表人才,居然在家被老婆指揮抹傢具...命苦哇...」口裡說著,人已經踩著小板凳上去幹活了。他手又長力氣又大,三兩下功夫,原本就十分乾淨的櫃門這下更是鋥亮放光。
「嗯,不錯不錯...」張慧平伸手扶他下板凳,「辛苦啦,男子漢大丈夫。」
陸老太聽她二人說說笑笑十分和睦,心底高興,籠著手進屋說:「抹完了?你們出去逛逛吧,難得今天休息,出去散散心。家裡還有什麼地方要打掃的我來就行了。」張慧平推辭說,「休息應該在家做做清潔,陪陪爸媽說說話。」她就上去推著兩人的後背,「出去逛逛吧,你們不愛逛,小孩還想出去逛呢。你爸剛出去逛公園了,我那邊麻將桌子等著呢。家裡沒人清靜些,陸君跟映霞還沒起來,讓他們多睡會兒。」
其實就是出門逛,進了商場,張慧平也是「節約省錢」第一,沒結婚處對象時還時常能買些東西,現在結婚了倒捨不得買了,這可能是大多數女人的「通病」。大至一件新衣小至一點葡萄乾一點雜糖,她見了都搖頭,「不買不買,太貴了。」
陸臣連哄帶騙,聯合張玲一起取笑她:「你看媽媽真小氣,什麼也不買,她自己不買還不許我們買。真是的!」小孩抬頭看著鼓著腮幫子的張慧平連連點頭。這樣「父女統一戰*線」,才能「迫使」張慧平買下其實她早就心儀的新衣服。當然,這種方法更多結果的是失效,還會引得張慧平一陣嘮叨:「能節約就節約點呀,又不是沒穿的沒吃的,要那麼多幹什麼。」
若是糖炒板栗、糯米糖、五香瓜子類的零食,大多數時候,是陸臣牽著張玲「奮勇前進」不顧張慧平在身後威脅「張玲,你要敢買,媽媽就不你要了」,「陸臣,站住,你不來我就走啦」等話,直奔過去,錢貨兩清,陸臣與張玲笑眯眯。張慧平生悶氣,她說女兒「一點也不聽話」,又說陸臣,「都是你慣的,以後無法無天了找你要金子要銀子才好呢。」
「嘿,買得起的我才買,買不起的啊......」陸臣蹲在地上拉著張玲的小手,「去偷去搶也要叫我姑娘稱心如意!」又親親小姑娘,「是吧,小乖乖、小寶貝...你是我的心吶你是我的肝,你是我身上的四分之三呀......」他當然不會想到,不過幾年之後他會「死臉皮」、「小雜種」、「biao子養的」來稱呼眼前的這個「小心肝」、「小寶貝」。
張玲只記得這個男人打她罵她,至於抱她背她哄她笑,那還是張慧平回憶起的,她說:「唉...真是沒想到,那樣疼你的人,到末了竟是那種人。」「再好又怎麼樣?『寡婦失*節不如老ji從*良』。」張玲冰冷冷地爆了一句她從書里學到的話。因為她這句話涉及了四個不屬於她十幾歲年紀的辭彙,於是被張慧平彈了不多不少四指甲。
在七歲的張玲看來,自從住進陸家,媽媽變得有些奇怪。打扮好看了,愛笑了,對誰都十分客氣,可是人後總是一臉期待一臉嚴肅十分慎重地交代她:「要懂禮貌,不要惹人心煩,不能倔強。大人說什麼你聽什麼,不要回嘴。」
怎樣才算禮貌,什麼時候大人說話、說的什麼話自己不能開口?這時的張玲還想不通,「那回別人問我幾歲了,奶奶說我六歲。可是我都已經七歲了呀,我就說了......」
「你這就叫插嘴,是不對的。」張慧平打斷了女兒的話。
「可是,奶奶說錯了嘛。」張玲分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