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話外篇:袁崇煥獄中之對!
大明
京都北京城
北鎮撫司
詔獄
在最底層看守嚴密的一處極其隱秘的牢房之中,一位身著囚衣的中年人正在痴痴地望向窗外;這中年人身前擺著一張桌案,上面擺放著上等宣紙和湖州出產的極品狼毫;借著昏暗地燭光依稀可以看清紙上寫著「泣血」「上奏」「遺書」之類的話···
這個中年人究竟是誰?又為何會被關在大明最高監獄——詔獄里?看他的身份也不像是無名之輩,倒像是一位大官!可是他所犯何事?竟被關在這裡?
這些問題,看來是沒人會知道了!那麼他自己呢?是否也是不知呢?
這人看了許久,仰頭嘆息說道:「這裡也算不錯了,至少還可以看到那輪明月啊!足可鑒照我心啊!」
這時牢房外竟有一個聲音傳來:「是啊!這裡原本是看不到的!只是知道你喜歡賞月,所以才在這裡特意為你開了一個窗子!」
中年人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但他依舊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明月映照著家鄉,自然看起來親切。」
那來人並沒有接話,而是,莫名其妙地說:「今日我們就以你我相稱!實話告訴你吧!明日你就將被處死!」
中年人依舊冷淡地回道:「我知道!」
「你不恨我嗎?」
「恨?我只恨自己還沒有收服遼東!」
「袁崇煥!」那人提聲喝道:「你可知你為何會死?」
原來這就是天下鼎鼎大名、守衛東北邊疆的薊遼督師袁崇煥啊!自從袁崇煥僅以三千人在寧遠擊退後金六萬大軍之時,他的聲名便已是人人盡知!他也被視為能夠中興大明的第一名將!只是,這樣一個人,為何會被關在這裡呢?
袁崇煥聽后卻是慢慢地轉過身,看著這個身著黑袍的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崇煥之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有什麼好說呢!」
黑袍人道:「你去外聽聽,都在說你暗通敵寇、意圖叛國啊!」
袁崇煥冷冷地回道:「究竟是不是這樣,恐怕你自己心裡也是清楚的!」
黑袍人一聽,長嘆一聲,打開牢門,緩緩走到袁崇煥身邊低聲說道:「是的,我知道!但我、還是要殺你!」
袁崇煥聽后似乎並不意外,依舊背對著那人說道:「你來這裡,難道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黑袍人竟略帶哀傷地說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來只是為了給我的朋友送行而已!」
袁崇煥一聽身子猛地一顫,突然轉過身子說道:「朋友?我若不是你的朋友你還會殺我嗎!?」
黑袍人見他反應這麼大,心頭也是一疼,但他既然來了,也就只能繼續說道:「我知道我不該來這,可是我只是想你最後一程啊!就像一年前你送我來北京一樣!」
袁崇煥原本心情已經平復,可是聽到「一年前」卻猛然回頭盯著那人道:「一年前,我是送你回北京登基!可是現在呢!你卻是來殺我的!」
黑袍人嘆了口氣,並未答話。
袁崇煥似乎知道他會這樣,所以繼續說道:「你以為我真的怕死嗎!?崇煥豈懼死哉?死何足懼!此身何足惜!可憐遼事未定而我心未明矣!我雖是科舉入仕,可如今也算是戎馬半生,也算得是個軍人了!身為軍人,我應該同我的戰友們一同死在疆場上!而不是死在同胞們的屠刀之下!你明白嗎!?即使是被后金鐵騎踏為灰燼,我也不願意死在這北京城!」
黑袍人竟似也被袁崇煥所感染,只得哽咽道:「我、、知道,可是我···」
袁崇煥直接打斷他道:「多說無益!直接說你還有什麼用得到我的地方吧!」
「你、、你、、」黑袍人指著袁崇煥,似乎無法接受他這樣說。可是隨即他也能理解袁崇煥的心情,只得無奈地放下手,嘆口氣道:「你走之後,遼事應該交給誰?」
袁崇煥早就猜到他會問這個,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道:「鬼谷傳人,縱橫捭闔之術冠絕天下;他諸子百家、陰陽五行、琴棋書畫、醫卜星相、彈吹弄唱無所不知,無所不會,你說你應該交給誰?他平天下亦不難,何況遼東乎?」
黑袍人聽后輕輕皺了一下眉頭,遲疑道:「可是他只是一介布衣啊!江湖之士,豈能掌管一方疆土!」
袁崇煥聽后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低頭嘆道:「是啊!以我之能,你尚且容不下我,更何況是他呢!」
黑袍人有些無奈地說道:「你也知道,如今的形勢已經不允許我在冒險了!」
袁崇煥似乎有些鄙夷地說道:「你難道真的以為以他的能耐你能控制住他嗎?」
黑袍人一愣,想起往日種種,只得承認道:「是啊!如果是他的話,的確不會臣服於任何人的!他只是自己的主人而已!他絕不會允許別人凌駕於他之上的!」
袁崇煥卻是顯得很不耐煩地說道:「你已經見到我了,話也說了不少,你是不是也該回去了啊!」
那黑袍人知道今天也就只能到這裡了,但他還是又說道:「難道以大明之廣,就沒有其他人了嗎?」
袁崇煥原本不想說的,但他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為國事操勞了,畢竟他也是擔心遼事的,最後竟不由自主地道:「你放心吧,每逢亂世,從來不乏英雄,但願你能用對人吧!」
黑袍人聽後知道只能到這裡了,只得無奈轉身離去···
黑袍人剛走不久,就又有一人打開牢門靜靜說道:「袁大哥,你真的不走嗎?」
袁崇煥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輕說道:「走又如何?不走又能如何?」
那人道:「唉,你應該知道,我有足夠能力救你出去的!雖然這裡號稱銅牆鐵壁,可我也算這裡的常客了!也沒見有人能夠攔住我!」
袁崇煥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想,你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那人看看袁崇煥,無奈道:「是啊!我明白!那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呢?」
袁崇煥也不客氣,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與那人道:「這是我一生的心愿,希望你把它贈與有緣人,幫我實現這一心愿!」
那人收過那信,拱手道:「袁大哥放心吧,只要我在一天,定會竭盡所能,不會讓它落空!」
袁崇煥心中此時卻是在說:「我相信,以你之能,肯定能夠做到!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啊!」
明月依舊還是那個明月,只是看的人不同了而已;兩人的談話依舊還在繼續,但卻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也許只有最後那首詩流傳於世:
一生事業總成空,
半世功名在夢中。
死後不愁無勇將,
忠魂依舊守遼東。(註:1)
【注1:此乃袁崇煥絕筆遺詩。】